顾远萧笑了笑,也不想戳破她这点小小的倔强,于是握住她的手往外走,这时一轮皓月正当空,寺里刚点了灯,霭霭云色之中突然洋洋洒洒落下碎雪,被初升的灯火照着,如同流萤飞花一般动人。
顾双华将尖下巴埋在深色大氅里,伸手惊喜地道:“哥哥,下雪了呢!”
顾远萧偏头看她,只见她眼角尚有微红,面颊莹莹如玉,他含着笑,弯腰为她扫去羽睫上一片落雪,然后展开衣袖遮在她头顶之上,一路走,一路为她遮去风雪…
第21章
面前的柳絮纷飞, 如同回忆里那场雪, 洋洋洒洒落了满地。
顾双华还记得, 那天漫天霜雪都落在哥哥的鬓发与肩头,他却仿佛浑然不知, 只是将衣袖撑在她的头顶,皮毛大氅上还留着哥哥的味道,夹杂着枣泥糕的甜香,远处有梵音绕耳,那是那年的第一场雪,也是她记忆里,见过最美的一场雪。
顾双华伸出手,让柳絮落在自己手心, 心中突然豁达开阔起来。
哥哥对她那样好,绝不会因为谁的迷惑,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她只需花时间让哥哥明白, 自己根本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个人。
旁边的顾熏儿见堂姐边走边笑, 扯一扯她的衣袖, 眨巴着眼道:“姐姐, 有什么好事,能和我说说吗?”
顾双华突生顽皮,将她的手往顾云章手里一搁道:“我想到我哥哥所以开心, 你若是想要,就找你自己的哥哥去。”
顾熏儿扁了扁嘴,抬头和顾云章大眼瞪小眼, 同时想着:堂兄那么冷峻严酷的一个人,想起他害怕还来不及,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
而这时和顾双娥走在前面的寇玉珠,听见哥哥两个字,收住步子,回头扫了她一眼,正好就撞见顾双华嘴角含笑,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她突然曾经在这寺里发生的事,暗自攥紧了拳,差点把牙给咬碎。
那一年她到了晚上才记起这件事,然后便想着:都这么晚了,那人想必早就被发现放出来了,于是安心睡了一觉。
谁知第二日清晨,丫鬟慌慌张张把她叫醒,说长宁侯找上门来,发了很大的火,逼老国公把始作俑者交出来。
寇玉珠没想到就随手整治个被姨母讨厌的野丫头,竟会惹得表哥如此震怒,吓得躲在房里根本不敢出来,又大哭着找母亲求情。
最后,还是邹氏出面求情,可顾远萧依旧不依不饶,必须要为妹妹讨个说法。晋国公被逼的没法,当面承诺会好好惩罚这个小女儿。
那一次,寇玉珠被罚在房内禁足一个月,月钱被扣了半年,连带着晋国公夫人都受了处罚,晋国公骂她教女无方,差点惹出大乱子来。连带着把世子不学无术这事也翻出来,夫人捶胸顿足,闹得全家鸡飞狗跳,几个姨娘看足了笑话。
这些倒也罢了,最可气的是,自此以后她无论如何向表兄示好,表兄都是冷口冷面,半点好脸色都没给过她。
寇玉珠越想越气,冷眼再往顾双华身上一瞥:这笔账,她可全记在这个三小姐身上呢!
可顾双华正在应付吵着要吃寺内糕点的小堂妹,根本没工夫搭理旁人莫名飞过来的眼刀。
几人本就不同路,走着走着便也就散了。再碰上时,已经是在大殿之内,寇玉珠正陪顾双娥点了一炷香,斜眼看见顾双华牵着顾熏儿进来,瑰姿艳逸的模样,轻易就吸引到大殿里许多世家子的目光。
寇玉珠恨恨一咬牙,将手里的香高高举起往前走,明面上是往香炉里插,其实就是冲着顾双华去,想给她个教训。
谁知顾熏儿眼尖,一眼就看穿她的企图,跑过去往寇玉珠身上一撞,本来应该烧在顾双华身上的香,径直落到了她自己的裙摆上。
寇玉珠发出一声尖叫,身后的丫鬟忙过来帮她拍打,可火是没烧起来,捻金线的裙裾却被烫出一个洞来,寇玉珠气得直瞪眼,指着顾熏儿的声音都在抖:“你!”
顾双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见这架势,忙将堂妹护在怀着,顾熏儿冲寇玉珠做个鬼脸,得意道:“是你先想害我堂姐,这就叫害人终害己。”
寇玉珠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去教训那个小丫头,可宝琴和顾熏儿的丫鬟立即站在前面护着,只得转身拉着顾双娥的袖子,带着哭腔道:“表姐,她可是你们侯府的人,我这裙子是新做的,江南刚送来的云锦,现在毁成这副模样,你说说看怎么办。”
顾双娥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想偏帮寇玉珠,可又向来爱惜侯府的名声,不想被外人议论永宁侯府两房不和,于是拿出侯门小姐的端庄做派,看着寇玉珠道:“大殿里是佛门清静地,去外面再说。”
寇玉珠虽不甘心,却也不想毁掉和顾双娥的关系,只得朝那两人又狠狠瞪了一眼,顾熏儿嬉皮笑脸冲她一吐舌头,一行人便走出了大殿。
到了门外的槐树下,寇玉珠还在不依不饶让顾双娥给个公道,顾双娥被她吵得头疼,便对顾双华道:“熏儿是为了你才惹这么大的麻烦,马车里有一件我新做的云锦裙,你去给玉珠拿过来换上,就当是给她赔不是了。”
顾熏儿一听就跳起来道:“凭什么,明明是她先使坏心,为何要堂姐去给她赔不是。”
顾双娥狠狠瞪她一眼,顾熏儿年纪小,不懂的看眼色,只觉得满心的不服气就要去找寇玉珠理论。
这时周围已经有许多人驻足看热闹,顾双华觉得十分头疼,忙让丫鬟将熏儿拉着,然后准备带着宝琴去马车那边,这时顾双娥又再开口道:“你自己去,让宝琴留着伺候表小姐更衣。”
宝琴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见她轻轻点头,只得不情不愿留了下来,顾双华独自往外走去,经过角门时,突然有人从后面跑过来,她回头一看,惊讶问道:“怎么是你?”
当侯府众人发现顾双华失踪了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
老夫人从佛堂出来时,顾熏儿哭着跑过去抱住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三堂姐不见了,二堂姐让她去马车那里拿裙子…结果她没回来…车夫也没见着她…”
小姑娘又急又慌,吐字都带着囫囵音,老夫人听得皱起眉,这时还是顾云章走出来,将事情缘委告诉了她。
老夫人一听就急了,冲顾双娥道:“你让她去拿什么裙子,为何不让丫鬟跟着?”
顾双娥低头咬着唇,不服气地道:“她纵着堂妹冲撞了表妹,我身为长姐,自然可以罚她。”
旁边的寇玉珠也跟着开口道:“这光天化日的,慈宁寺人多眼杂,怎么会走丢呢。想必是三小姐碰上什么相熟的朋友,跑去玩了,白白把咱们给晾这儿。”
“胡说!”老夫人因几年前那件事,一向不太待见这位表小姐,这时捏的檀木手串哗哗作响道:“双华从来不是那么没交代的人 !”况且她在这里又能有什么朋友。
寇玉珠被老夫人训斥,缩着脖子再不敢说话。
老夫人又让丫鬟去寻了一阵,眼看着找不着人,忙将这事告诉了释心方丈,方丈命人在寺内搜寻,过了一个时辰,几乎将寺里翻了个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侯府的花厅里,顾远萧匆匆从宫城里赶回来,深色朝服未除,面沉如水地坐在椅子上,浑身都透着威严肃杀之气。
寇玉珠坐在顾双娥身旁,偷偷抬眸往表哥身上瞅,只觉得这人气度卓绝,俊美不似凡人,自家那几个兄弟和他比起来,就像不值钱的鱼眼珠似的,根本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她再多看几眼,一颗心便又酥又软,鼓起勇气站起来,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道:“表哥,这全是我的错,都怪我没忍住一时之气,你可千万不要怪大表姐啊。”
她本想着,自己一个弱质芊芊的闺阁小姐,当众替顾双娥揽下了错处,表哥多少会有些心软,不会同她计较。大表姐也会因她这仗义之举,同她多一分亲近。
谁知顾远萧眼风往这边冷冷一扫,道:“放心,你的错,待会儿慢慢和你算。”
寇玉珠听得满头珠翠一抖,然后哭丧着脸想:表哥,我可真不是这个意思啊。
这时,顾双娥满脸愤懑地站起,冷声道:“没错,是我让她不许带丫鬟,独自去拿衣裳。可慈宁寺是官家的地方,白日上香的人又多,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
顾远萧捏紧拳,道:“那你说一句实话,那时身边那么多丫鬟,你为何非要支使她独自前去,你真的没有存其他的想法?”
顾双娥瞪大了眼,随即泪花就冒出来,大喊道:“哥哥你莫非怀疑是我做的?”
顾远萧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他觉得顾双娥的行为实在蹊跷,便依着审讯的法子先发制人。那一边的邹氏可急了,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素来讨厌三妹妹,也数次说过,总得让大哥认清她的真面目,该不会真的铤而走险,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吧。
于是她忙站起来,走到顾双娥身边,明着给她递帕子安抚,暗地里小声问了句:“若是你做的,赶紧和娘亲说说,娘亲给你想法子。”
顾双娥气得将帕子一扔,站起走到花厅中央大声道:“我堂堂侯府嫡长女,就算要对付她,也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法子!”
见她如此理直气壮,邹氏有点脸热,忙去扯女儿坐回来,好声好气地安抚。
顾远萧却仍是冷冷看着她,道:“既然你这般怕被冤枉,又有什么事需要瞒着大哥呢?”
顾双娥抬起带泪的眼,露出几分心虚神色,她让顾双华独自去拿裙子,确实是存了一样私心,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会闹出这么大的事,还被哥哥一眼看出来。
这时,顾远萧站起走到她身边,眯眼盯着她道:“只要你说实话,哥哥不会怪你,告诉我,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顾双娥被他看得瑟瑟发抖,“没错,我让她去拿裙子,因为我看见了一个人!”她转念一想,突然来了底气,往后一靠道:“大哥这么着急,就没想到,也许三妹根本不是被人掳走的,而是心甘情愿跟着别人走的。”
另一边,顾双华昏睡了许久,梦中仿佛被人抬进马车,一路颠簸,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绣金织锦的床榻之上。
她揉了揉生疼的额角,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心中顿生警惕。
连忙抬头往四处望去,只见这房里的布置摆设无一不精致华丽,自己说身上并无绳索束缚,再仔细辩一辩炉中熏香,应该是名贵的龙脑香。
于是她隐隐猜测出来,自己应该不是被劫匪给劫走,可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被从外打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顾双华眯起眼,待看清来人,不由得惊呼一声:“怎么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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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顾双娥一口气说完那段话, 见哥哥的神情有了微微的凝滞, 越发觉得自己有理, 梗着脖子大声道:“大哥你再想想,慈宁寺那种地方, 能进寺门的人非富即贵,怎么会随便将无名宵小放进去,而且释心大师也说了,看不出哪里有打斗的痕迹,说明三妹是乖乖跟人走的,根本不是被掳走。”
顾远萧突然预感到她要说什么,往厅内旁人身上扫了眼,立即出声喝止道:“别说了, 待会儿我再问你。”
可顾双娥偏不,她站起来大咧咧说了个痛快:“没错,我一进寺门就看见了严国公府的郑公子, 他躲在柱子后面偷看三妹, 那副痴情不渝的模样, 谁看了都觉得不忍。我想着郑公子是对妹妹动了真情, 所以才给了个机会让他们好好说清楚,若是三妹无意,也不能辜负郑公子的一片心。”
其实她故意让顾双华独自去拿裙子, 也不过存了看笑话的心态,若在慈宁寺两人闹起来,正好让那些世家子们看清她的真面目。
这时, 寇玉珠也听明白了,立即接口道:“原来如此,想必三表姐是和那郑公子遇上了,两个人谈的郎情妾意,也不知偷偷跑去了何处,留我们在这儿干着急…”
她这话说的太难听,连顾双娥都皱眉看了她一眼,寇玉珠却洋洋得意,正想去拿桌上的茶杯润润喉,谁知顾远萧眯眼将宽袖一挥,似乎是无意往她面前扫过去,手边那杯茶“砰”的砸在她脚边,滚烫的茶水差点溅到她的手腕上。
寇玉珠吓得背都麻了,抬头再看表哥,只见他垂眸整理着衣袖,声音淬着冰霜往这边飘:“我长宁侯府,何时轮得到外人说三道四。”
那气场实在太可怕,再加上这句外人,寇玉珠扁扁嘴,不争气地哭了出来,邹氏一见忙上前圆场,道:“玉珠今年还小,口无遮拦的,你这个做哥哥的何必同她计较。”
顾远萧将头一偏,语气十分不悦:“我可不是谁人都能认做妹妹的。”
寇玉珠就算再厚的脸皮,这时也实在呆不下去了,用帕子将脸一捂,哭哭啼啼就往外冲,可满座的人也没谁去拉她,连个喊送客的都没。
就在寇玉珠灰溜溜离开侯府时,郑玄展一展衣袖,掩不住满脸的激动之色,弯腰对顾双华道:“郑某因思成疾,不得已才行此冒犯之举,还望三小姐见谅!”
他一向是贵公子做派,锦衣华服,俊秀儒雅,配上眉宇间淡淡的病弱之色,是京城许多贵女心中世家美男的首选人物。
可顾双华却从他低垂下的眉眼中,捕捉到挥之不去的阴鸷,她畏缩地向后坐了坐,终是怕惹急了他,逼自己用平静的语调问:“你是怎么买通东珠来帮你的?”
她方才在慈宁寺里,碰见的人正是东珠。
东珠自从被取代了大丫鬟的位置,便一直留在外间做些琐事。说是让她嫁人出府,可顾远萧自然不会管给丫鬟找夫婿的事,只是交代管家尽快去办。
偏偏邹夫人最近查账,管家在账房忙的焦头烂额,也就把这件事给耽搁下来。
于是东珠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留了下来,因为宝琴服侍的够尽心,顾双华又对东珠有所顾及,最近都未曾带她出去,谁知竟会在慈宁寺撞见她。
东珠脂粉未施,衣裳都穿的不太讲究,一脸慌张拉着她的胳膊道:“三小姐,侯爷到房里来找您,说出了很件很大的事,让你赶紧回去。我见她们都不在,衣裳也来不及换,赶着过来叫你。”
顾双华一听就急了,并未多想就跟着东珠往外走,谁知走到偏僻的地方,东珠突然靠近,从怀里洒出什么东西,她最后只闻到股异香,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现在想想才明白,必定是东珠对被送出府这件事怀恨在心,便暗中收了郑玄的银子,配合他设下这个陷阱,想必现在人早就跑没影了。
她满心的懊恼,早知该听大哥的,狠心处置了这丫头。
这时,郑玄往她身旁坐下,将中指上的一个玉扳指褪下,深情脉脉递过去道:“三小姐,这扳指是我祖上所传,据说是孝贤太后亲手赠予我祖母,今日就当你我定情之物,只要你愿意信我,往后生死契阔,你我不离不散。”
顾双华听得打个寒碜,暗想这人只怕是看多了风月戏,把自己当了不得志的痴情才子,偷偷摸摸与佳人私定终生。
可他想做张生,自己也不是崔莺莺啊,再一想:那该死的丫鬟东珠还正好能串个红娘的角儿。
她神游太虚,迟迟没有回应,郑玄深情的脸上便现出了几分阴冷,手指微微用力,逼的手背上青筋现出,咬牙道:“三小姐可是嫌弃这扳指?”
顾双华生怕他被逼急了乱来,忍着心头恐惧,忙不迭地摇头。
郑玄脸色更沉,又往前靠近一些:“那就是嫌弃郑某?”
顾双华咽了咽口水,估摸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若是他再过来一些,必定会闻到自己身上的媚香,到时可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于是她伸手过去,飞快将那扳指给拿了过来,然后攥在手心,逼迫自己用温柔的语气道:“郑公子痴心一片,双华如何不懂。但你我都出生高门望族,若如此定下私情,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也会令世人不耻。不如你先将我送侯府,至于往后的事,咱们两家慢慢再议。”
她自问说的十分合情理,郑玄却冷笑一声,道:“三小姐,你何必如此诓骗我呢。我废了那么多心力,才能换的和你独处的机会,若是将你送回去,只怕咱们今生都再难相见了。”
顾双华心说你不是因情成痴了吗,怎么脑子还转的这么清楚。那扳指在手心硌得慌,索性搁在手边,再度试图劝他:“郑公子也是出生勋贵世家,何苦为我做出这样的事。你这样平白将我掳来,到时候惹恼了我大哥,两家为此事有了龌龊,对公子你的前程也是不好。”
谁知郑玄闻言凄凄一笑,然后握拳猛咳几声,直到脸颊都染上病态的红,才摇头道:“前程,我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他颤颤闭上眼道:“我自小没有母亲,父亲眼里只有继母,还有那个他们视若珍宝的弟弟,连世子之位都给了他,这些年来,他何曾在乎过我分毫。”他倏地睁眼,原本哀伤的眸子泛起奇异的光亮,对着顾双华痴痴道:“三小姐,我现在有的只有你了!”
顾双华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看那人就要靠过来,连忙往后躲着,语气变硬道:“郑公子可某要犯糊涂,我哥哥迟早会找到这里来,你应该知道他的脾气手段,到时候,只怕整间国公府都会被他给掀翻过来。”
她也不知哥哥会不会为她如此,总之是闭着眼先吓唬他一通再说。
谁知郑玄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伸手邪邪去撩她的头发道:“你说长宁侯?三小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任他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找不到这里来,因为…我们根本不在国公府里!”
顾双华瞪大了眼,突然醒悟过来,郑玄既然设下这样的局,自然不会傻得把她往国公府里关。手底下压着绸缎被面沉凉如水,像极了她这一刻冰封绝望的心。
哥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若是入了夜,她实在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另一边,严国公负着手站在花厅里,脸黑的像锅炭,被面前嚣张跋扈的年轻人气得快要吐血,
他知道长宁侯少年成名,又被皇帝所倚重,是如今朝里谁也不想得罪的人。因此面对单枪匹马来兴师问罪的顾远萧,也一直是赔着笑脸,又亲自带他在府里走了一圈,间间房都看过找过,别说人了,连只外来的蚊子都没见着。
于是老国公挺直腰杆子,笑呵呵道:“世侄啊,这次可是你冤枉玄儿了,不过看在你救妹妹心切的份上,我也不会因此怪罪你什么。你放心,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和外人说道。”
谁知顾远萧冷眼一扫,仍是那副活阎王表情道:“若是郑玄真的无辜,为何不让他站出来自己告诉我。”
老国公被他一噎,心里很不痛快,任你权势滔天,到底也是个小辈,怎能如此不讲理。
于是板起脸,拿出老国公的架子道:“世侄啊,我与你爹好歹算是挚交,我去长宁侯府做客时,你还是个屁大点的孩子呢。”
顾远萧阴阴一笑:“所以就能纵子行凶,买通侯府的丫鬟掳走我妹妹?”他撩袍重重往下一坐,握拳砸在桌案上道:“今晚天黑之前,若看不见我家妹妹,哪怕拆了这国公府,我也决不会罢休!”
严国公这次真要吐血了,指着他胡子都颤了几颤道:“你说玄儿拐带你们三小姐,可有任何证据!”
顾远萧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当然,是我二妹亲眼所见。”
严国公冷哼:“二小姐也是你们府里的人,而且空口无凭,怎能作为证据!你们侯府如此仗势欺人,就算闹到陛下那里,也得说出个理来!”
顾远萧却一点没被他吓到,仍是那副霸道的态度。他要的可不是理,是顾双华。
严国公眼看这人油盐不进,气得在厅里转悠两圈,正想着不行就冒险去面圣讨个说法,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张扬的声音:“小王不才,正好看见了。”
屋内两人同时一愣,然后就看见信王施施然走进来,捏着折扇往哪儿一坐,说的似模似样:“本王今日去听曲儿,正好撞见你家大公子匆忙往小道走。本王与他打了声招呼,可他好像心事重重,根本就没听见。本王见他上了辆马车,马车里还有个昏迷的女子,可只从帘缝里看了半张脸,后来才想起那不是长宁侯府的三小姐嘛,再追也没追上,就到国公府来问个究竟。”
顾远萧满心疑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段话十分胡诌。信王却冲他一挑眉,示意他尽管听自己说就是。
老国公被他们一唱一和,也犯了嘀咕,只是长宁侯说也就算了,如今还加了个信王,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主儿,再想想长子整日都没在府里出现,心里暗道不妙:莫非自家那混小子真的惹出这样的祸事。
他拊掌细思,终是迟疑道:“内子在去世前,给玄儿在西子胡同留了座宅子,要不,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话音未落,顾远萧已经倏地站起就往外走,信王一拍折扇,大声喊道:“云霆,你可等等我啊。”
老国公一想,也赶紧跟上去,若真有什么事,他怕儿子被长宁侯一个冲动给打死。
马车里,顾远萧紧紧捏拳,不敢想顾双华现在究竟怎样,信王见他这副神色,也收起了轻佻,拍了下他的膝盖道:“放心,郑玄那副身板,料他不敢做什么太出格的事。”
顾远萧抬眸瞪了他一眼,又问道:“你真的看见双华被他掳走?”
信王“噗”地笑出来,十分得意道:“我自然是为了帮你,方才我去侯府找你,听她们说了这件事。我刚才若不那么说,老国公怎么会老实交代出这处私宅。”
顾远萧轻轻点头,权当说了声谢,若是信王不出手,自己也不见得逼不出老国公的真话,可多耽误一刻,双华便多一分危险。
当几人杀到那处外宅,看门的老仆从门里探出头来一看,立即吓得浑身簌簌,支吾着不敢开口。
老国公心道不好,边往里走边大喊:“郑玄你给我滚出来。”
有郑玄身边的长随从柱子后面伸出个脑袋,然后屁滚尿流跑去内院,顾远萧大步当先,一见郑玄慌张地露了脸,不由分说揪起他的领子,举拳就往他身上砸下去。
郑玄是见识过长宁侯的厉害,如今光挨了一拳就差点吐血,连忙抱着脑袋大喊“爹爹救命”,老国公“哎哟”一声跑过来,抱住顾远萧的胳膊,连声求饶:“世侄啊,看在你我两家世交的份儿上,给老夫一个面子。玄儿身子弱,经不起打啊!”
顾远萧浑身都冒着戾气,一只胳膊被老国公抱着,便单手将郑玄狠狠掼在地上。他记挂着妹妹的安危,正要往里走,突然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步子转回来,居高临下对倒在地上猛咳的郑玄道:“今天的事,若有其他人知道,毁了我妹妹一丝清誉,便莫怪我不顾老国公的面子,到时候,我自有一百种法子来令你后悔。”
郑玄蜷着身子,被他吓得牙根发颤,老国公忙走过来道:“世侄放心,这件事对我们也不光彩,自然不会走漏风声。这院子里的仆人我全都会打发他们离京,然后找个日子带玄儿到侯府登门认错,三小姐想要如何补偿都行。”
谁知顾远萧只是冷冷瞥他一眼,边往里走边道:“以后他再敢近我妹妹三尺之内,就莫怪我不客气。”
老国公脸上有点不好看,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人家不稀罕他们的补偿和道歉,只要滚远点就行。
他脚步不停飞快往里走,可走到一间房外,却渐渐止住了步子,遮在袖子里的拳头轻轻捏起。
信王趁他教训郑玄的当口,抢先找到了那间囚禁顾双华的厢房,这时正温柔呵护着她往外走,而妹妹惊魂未定地抱着胸,偶尔偏过头,望向信王的目光充满感激和…仰慕。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哥哥又被截胡了,亲妈想办法让他反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