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面黑暗,除了四个角落里有点星火,安然瞧不见男子的脸,更是不知他此刻的悲痛。

听到耳边的是砰砰手捶打床板的声音。

她伸手在黑暗中抓着韩泷的手,“别大了,会痛了,受伤了还要包扎,卿姨他们很担心你的。我明天帮你做个全身检查,不管什么病肯定能治好的。”

“你这么肯定,要是治不好呢?治不好的话你就不离开漠西疆地。”他喜欢听她的声音,若是不能娶他心中念想的姑娘,就让这个不厌烦的人留下吧!

他自私的想。

这个姑娘,应该是爹娘从外面找来的大夫,若是他求了爹娘,让她留下当他的丫鬟照顾他,爹娘肯定会同意的。

安然听了韩泷的话,皱眉,“不成,我得把你的病治好。”

治好,姐姐和他的婚事才能解决。

“哼,我就知道,你们都嫌弃我,觉着我是瘸子是瞎子,都嫌弃我。”

“我没有嫌弃你,我是来帮你治病的,哪里说过嫌弃你。是你自己这般嫌弃自己,先别闹了。你好好休息。”

安然拿出足以的耐心去照顾这个人。

她并无生出其他感情,只是把韩泷当成病人,才会这般看似有情,实则就是因为没有任何感情,才会哄着他。

韩泷听到了她这般轻柔的话语,竟然似是被蛊惑般。

低声说道,“你在我身边陪着我,若是我醒来找不到,我肯定杀了你。”

安然轻笑出了声,她若是不在他身边,他怎么就杀得了她。还有卿姨在,她怎么可能会被杀。

这个躺在床上的男子,真是幼稚。

她的手被他抓着,抽离不开,任由他抓了一夜,早上,安然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有只宽大的手掌,细细的在摸索她的掌心。

“别这样挠我,痒的很。”

“你醒了,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我瞧不见,你要给我说。现在是几时了。”

“清晨天刚亮,火炉子里的炭火灭了,我去烧一些。你先松开我的手。”这才发觉,整个帐篷里面的温暖降了不少,四个角落里的火炉子渐渐灭了下去。

韩泷撒手,“你快些去烧起来,再回来。今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我只是来帮你治病的,并不是你的下人。”她轻皱眉,是否要告诉卿姨一声。

若是这个男人在卿姨面前先声说了,真让她留下来照顾那就不好了。

她只是来这里帮韩家大公子瞧病,可不是卖身在这里为奴。

“你还敢犟嘴,过来。”韩泷懊恼。

他刚才不该撒手的,要是不撒手那个女子就不会挣脱,也不会忤逆他的意思了。

安然不管他,自个放了炭火进去。

刚烧了起来,小诗从外面进来,手中抱着一些干柴。

“原来是烧起来了,今儿起的晚了些,幸好你在这里,没冻着泷儿吧!”小诗说着走了进来,把干柴放下。

“刚好没了炭火,我就烧上了。”

“那成,就麻烦你在这里照顾泷儿,我先去做早饭。对了,你在家里都吃什么早饭?”

“我早饭一般都是,金丝笼包、香芋画卷、白面馒头、南瓜玉米羹、香葱鸡丝粥、清淡小菜…。”安然轻声说了几个常吃的早饭。

小诗立刻摆摆手,“你说的这些我可都不会做,罢了,我做什么,你就将就着吃吧,咱们这漠西比不得你们戈壁滩的富庶。”

“好。我不挑食的。”安然乖巧安分的说。

小诗面部抽搐,还不挑食?刚才说的那几样,都快赶上皇宫里吃的了。

漠西疆地粮草刚刚好,吃不得惊喜,粗糙一些的粮食能饱腹便是极好的了。

床上躺着的男子听到小姑娘的话,莫名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丫头是真笨还是单纯。

她吃的都是那般精细物,肯定是吃不惯这里的粗糙淡饭了,不过听她一本正经的说话,倒是喜庆。

卿姨没过来,安然瞧着帐篷外面,一大片的积雪,和她家里一样,都是冷的厉害。

隔着帘子望着外面看了一会儿,她到了帐篷里面。

“既然都醒了,我便帮你擦拭洗漱一下,也不知你几天不曾洗漱了。”她深受小娘子的影响,十分爱干净,容不得一丝脏。

躺在床上挺尸状的韩泷,听她语气里带着嫌弃。

“哼,那你去端热水来,顺便帮我把头发洗了,还有这身上也一并擦了。”

“不成,我未出阁,不能帮你洗头擦拭身子,我去找人过来帮你。”安然低声道了句,要转身。

韩泷却不想放开,拉了她的胳膊猛地一扯,这姑娘本就没站稳,被韩泷这般吃力的拉扯,毫无意外的的倒在他身上,好巧不巧的,眼鼻口观,四目相对。

韩泷瞧不见,但安然却看得见。

感觉到唇瓣上的柔软,他张嘴含在口中,轻咬之后,才感觉到,这是女儿家最香软的唇瓣。

他伸手扣在安然腰间,发狠力似的紧紧抱着不放,安然挺起胸膛,歪开唇瓣,面色带着无助。

强硬从韩泷身上启开,伸手,纤细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他脸上。

“你无耻。”姑娘害怕,语气里带着颤抖。

韩泷心中一动,带着悔恨,刚才不该控制不住夺走这姑娘的初吻。

“对不起,是我不好,刚才…。”

他感觉到了怀中姑娘的轻颤和怒气,手中的力气更是不舍得刚开,若是这姑娘跑了,那该怎么办?

这丫头给他的感觉好熟悉,熟悉到他以为她是安然?是安然么!

012 高珩之的心思,懊悔了!

一场雪让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般,从昨天晚上到第二天黎明,不止不休,子墨站在二楼的窗前瞧着远处,雪下的厉害了。

她本想伸手出去,却被身后过来的男人拉住了胳膊。

“外面雪冷,你身子不好,别伸手。”顾南城在其后说道。

“说来也是奇怪,安然在的时候我甚好。她才刚走,我这身子就冷了些。”

小娘子轻声说,说是身子冷算是好的,她这是生病了,不想让顾南城担心才故意这般说的。

“这个可不管安然的事,是天气太冷加上我的照顾不周,才会如此。你体质本就是轻易受冷,得注意好了。”

顾南城站在她身后圈住她的身子,望着外面的雪花景色。

他和子墨,一共生育自个孩子,两个姑娘两个儿子,算是凑成了两个好,现在两个姑娘全都不在家。

夏天是全新全意在京城忙着生意,而安然又去了漠西僵地。

两个姑娘是真心这个家着想,他担心的同时也甚是心疼。

子墨转身,轻咳了几下,嗓子有些难受,“不知安然在漠西那边如何了?按照日子算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漠西僵地那边。”

“兴许是到了,看现在雪下的厉害,安然即使帮韩泷看好了病,也不能及时回来,想着能回来的话,应该就在来年开春了。”顾南城轻声在她耳边言语。

满头的发丝虽是白色,却不显得苍老,发丝透着光泽亮度,和外面的积雪倒是相映成章。

子墨伸手捻起落在她肩头的白发,“时间过的真快,不知多时,我们就这样变老了,好在有夏天在,即使我们离开,夏天也能支撑起这个家。”

“谈何说老,你这般年轻。若是年老的话,那也是我先于你而走。”他心中不舍,两个人,不管是谁,先走都不成。

小娘子先走的话,他怕没有活下去的净身支撑,若是他先一步而走,那小娘子岂不是没有人照顾?

他心中犹豫又纠结。

正在这边安静静默,二楼的门被推开,软软的小包子被穿的厚重,显得有些笨。

“爹爹,娘亲…。”

软软嗓音,尚且分不清男还女孩,瞧着那张软嫩嫩的脸,便想抱在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顾未来了。”小娘子推开顾南城的身子想去抱顾未小包子。

刚走两步却猛地咳嗽起来,剧烈控制不住的那般。

“咳咳、咳咳咳…、咳…。”

她是真的控制不住,却又怕失了礼仪,拿了手帕,捂住嘴巴。

顾未小包子傻傻的瞪着眼看着小娘子,眼睛含着泪水,“娘亲、”

“我、咳,没事…。”

子墨张口说话,感觉到口腔里的东西不正常,这才发觉,是口腔里面吐出了红色液体。

“子墨…。”顾南城瞧见了,一阵惊讶担心,抱着他大腿的孩子被推开。

不顾孩子蹲在地上,他只担心面色如常、依旧笑着的小娘子。

“子墨你刚才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会这样,你不过是发烧而已为何会吐血。”她被吓住了,显得十分慌乱。

小娘子显然比他淡定的多,瞧着他轻笑,“怕什么,不过是吐了血,兴许是冬天上火的缘故,过些时日就好了。你帮我带顾未下去,我去床上休息可好?”

“子墨,你先去床上休息,我立刻送了顾未下楼。不,我得赶紧去镇上找大夫,找许良,他医术最好,找他自然极好。”

他太着急了,说的话乱七八糟,不知所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子墨没时间管他,她胸腔闷的难受,怕是又要强忍不住的咳嗽了,走到里面屏风之后,听到顾南城抱着顾未离开的声音,才咳嗽出声。

绿色的手帕沾染了血迹,已经脏掉,她来不及藏起来。

门外的人推门进来,“子墨。”

“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早就说了,兴许是冬天天气干燥,屋里又烧着炉子才造成的。旁人是流鼻血,我和别人不同,才会咳嗽出血的。”她依旧笑着。

这样的理由,她连自己都骗不过,又如何去骗顾南城。

他点头,深信不疑,不过是为了宽她的心。

不让她花费大力气去多做解释。

子墨面色轻笑,“我已经很幸运了,在来到这里遇到了你。还有了夏天和安然、洛尘、顾未,以及身边遇到的人,十分之幸运。”她眼神迷离,瞧着眼前的男人。

她有种预感,这个身体一直能这么年轻肯定是有原因的,兴许是会在后面开始垂老,兴许比顾南城老的还要快,兴许这次就是最后的期限。

等等,她不敢继续往后想了。

人,谁能一直保持在十几岁的时候?

若是她没算错的话,她穿越到这里的时候刚好十四五岁,生下的夏天已经十七八岁了,比她刚来的时候还要大。

而她却依旧和年少时候一样,丝毫不变,连眉梢也都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更不曾瞧见眼角的皱纹。

比她年轻的刘花儿也带了几分妇人的从沧桑。

女人,从年少的姑娘经历情事到成为一个妇人,其身体机能不可能不产生变化。

但、好像只有她没有任何变化。

但凡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变化,根本不现实。

她是个烦凡人,岂能不明白。

身体不变老,兴许是她是穿越而来,灵魂在这个身体里的缘故,倒是奇怪了,一个外来的灵魂如何在一个不是本尊的身体里存活。

伸手摸索着男子的脸颊,她真的不舍。

谁也不曾想到,她会在这里找到爱情,这个男人为何要这般宠她、惯她、照顾她?

感受到她指尖的不舍,顾南城抓起她的手指,轻轻摩擦,带着暧昧不休,“子墨,你不会离开的。若是你真的离开,我便陪你一起。”

越是到生病的时候,越是感觉到生命的无常,总是担心自己会随时离开。

想的有些多了。

顾未小包子在下面吵闹不休,任由青梅也抱不住。

荷香和顾乾过来的时候,听到顾未还在哭闹。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起来,小姐和姑爷呢?”荷香走到跟前,拍掉身上的血,脱了外衣,到了屋内抱起顾未。

“荷香姐,从早饭之后到现在,夫人和东家一直在二楼都没下来。

也就是刚才,东家把小少爷送下来之后,又上去了,没说让我们上去。只是东家说了句,等许大夫上来带上去。”

“找许大夫过来,是出什么事了?”荷香瞧着外面的雪,下的正大,怎生这个时候叫许大夫过来了。

“不知。”青梅低声说了句,瞧着顾未被荷香抱在怀中,渐渐消了声音,甚是可怜兮兮的抓着荷香的衣衫。

“婶婶,我要找娘亲。”

“未儿不哭,你娘兴许是有事,等会咱们再过去找她。”

被荷香安抚之后,顾未微微点头,依偎在他的怀中。

顾乾看到她娘抱着的小男孩,撅嘴,“娘,我也要抱着。”

“你长大了,不许吵闹,咱们看着弟弟,你瞧弟弟多乖巧。”荷香坐在椅子上,让顾乾来和顾未玩耍。

青梅立刻端了些点心,她知晓这个小公子喜欢吃,便拿来哄着他。

有荷香姐照顾小少爷,她可是省了不少功夫。

“荷香姐,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上去告诉东家么?”

“说没事,也算是有事。镇上又送了一批东西,似是夏天从京城送来的,顾乾他爹正在往这边走,我们娘俩先过来了。想着一会儿就能到这里,外面的雪厚,走的不稳当。”

荷香轻笑,时而逗弄顾未。

顾未面色稚嫩,却是心中有事的样子,并不出声,眼睛瞪的大大,望着远处,不晓得在看什么。

这边刚说完,门外传来南鑫的喊叫声。

“大哥,嫂子,你们看,这可是夏天给咱们准备的年货,是镇上的掌柜送来了。”

南鑫这一嗓子喊出,二楼的小娘子和顾南城被惊扰到了。

夫妻两人相视看了一眼,“是夏天送来的?”

“似是南鑫在喊,我下去看看。”顾南城说道。

小娘子点头却跟着一起,他知道她的脾气,也不阻止。

他们下去到了一楼,瞧见南鑫和身边眼熟的小厮,正往屋里搬用东西。

“又是夏天送来的,可是有书信?”子墨问道。

夏天每次送东西都是要写书信回来,这次定然也不会例外。

“是有的,在我这边,东家夫人给您。”李振拿了书信,恭敬的送到子墨面前。

李振算是铺子里的老掌柜,从被小娘子挖到铺子里,一直呆到现在,瞧着成家立业生子,一晃几年,他是越发沉稳,对小娘子和顾南城更是尊重。

“先把东西放好,天气怪冷,你们收拾完就赶紧回去。”顾南城轻声说着,想了下又道,“在路上可是瞧见赵强了?”

“没有瞧见,东家是要找赵强,我现在便去找他来。”李振以为,顾南城要找赵强。

“不用,你们先回去吧。”顾南城神色不好,摆摆手,不愿多说。

南鑫和荷香同时注意到了,大哥怎生瞧着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以往,夏天送东西回来的时候,家里会高兴一段镇子,今儿瞧着,似是不对。

没等南鑫去问,门外响起了李振的声音。

“赵强,刚才东家还问你,既然你回来了,便进去吧,这个是、”

“这是许大夫。”赵强低声说了句。

“我知道是许大夫,现在过来?”

李振偏头似是在想,这屋里是谁生病了,他没仔细瞧,并未看出小娘子面色苍白,较之以往有些憔悴。

“李掌柜先回去吧,外面雪大,回去的时候注意马车轱辘,这是东家交代的事情,别多问了。”

赵强并不是寡言之人,却知道在什么时候可以说,什么时候沉默不能说。

李振会意,点头离开。

屋内小娘子咳嗽不止,荷香在跟前左右服侍,瞧见许大夫,荷香先声喊道,“许大夫,您先帮小姐瞧瞧,怎生一直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