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多了,两人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不过这些回忆,在现在的温念念心里,只留下了一个影子,毕竟所有的记忆,都是属于原主的。
……
回去的一路上,闻宴都跟在她身后,外套的连帽戴在头上,整个遮住了他的脸和颈子,也遮住他脸上的血痕。
温念念回头望他一眼,他手揣兜里,满脸都是血。
他比小时候英俊多了。
“你去医院检察一下啊。”她于心不忍地说。
“不了,小伤。”
闻宴倚在路灯边,摸出了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燃又掐灭。
周围霓虹闪耀,可这少年眼底却漆黑沉沉,毫无光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不正常的气息。
温念念见他不肯去医院,也没有勉强,只说道:“那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闻宴凝望着她,口罩几乎遮掉了她半张脸,不过乖巧的脸部轮廓却依稀可见,她的眸子很漂亮,清澈而干净,宛若阳光折射在水湾里,不过...总透着一股子静寂。
她的衣服也很漂亮,闻宴识货,看得出来这套小白裙配那双黑色皮靴价值不菲。
这姑娘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骄傲劲儿,跟过去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判若两人。
不再是过去那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儿了。
他笑了。
温念念看着他的笑,莫名打了个寒噤,他的笑总有一股子邪劲儿,带着戾气。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喊了声:“闻宴你祖宗在这儿呢!”
几个男孩轰着摩托车追了过来,开玩笑道:“没被打死啊!”
闻宴收敛了笑容——“命大。”
这几个男孩高高瘦瘦,模样都挺帅,发型也都挺不拘一格,有个染了闷青色,不过兴许是自己染的,色泽偏绿,乍眼看跟顶了一头大草原似的。
另一个穿着规矩的蓝白校服,校服敞开,颈侧有黑纹身。
还有寸头,点了根烟,将烟嘴塞闻宴嘴里,说道——
“那帮家伙也真是够趁人之危,知道你小子割了那啥啥,故意挑这时候找茬。”
“我割你妈。”
闻宴的回应也是简单粗暴,带着一股子“我是你大爷”的社会气。
校服纹身男走上来说:“有妹子呢,文明点行吧,如果不是宴哥刚做了阑尾手术,能被揍成这熊样儿?”
闷青男一直没说话,看着挺内向沉默,有点像日本电影里的颓废少年,他一本正经地对闻宴说:“哥,下周我去给你报仇。”
闻宴没说话,闷闷地抽着烟,看得出来,这家伙伤口开始疼了,疼得不想说话,任由这几个家伙插科打诨开玩笑。
纹身男望了温念念一眼,担忧地说:“哎哎,这妹子脸上有血啊,受伤了?要不要紧啊!”
温念念:……
你旁边那兄弟头上几个血窟窿,视而不见,反过来关心她这个陌生人?
这是什么社会主义兄弟情。
闻宴漫不经心睨了睨温念念脸上的血迹,道:“那是老子的血。”
纹身男问:“这妹子,是谁啊?”
闻宴在墙上杵灭了烟头,淡淡道:“一个老朋友。”
男孩们笑了起来,挑眉望向温念念。
她额头上有血迹,衣服上有泥,浑身脏兮兮,狼狈不堪。
不过她这类型,看着不像闻宴的口味。
闻宴喜欢温柔体贴柔弱小白花,这女孩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倔劲儿。
温念念望了望满头是血的闻宴,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还是说道:“你记得去医院。”
闻宴跨上了摩托车,冷白瘦削的手腕握住车龙头,踩下了引擎,冲她道:“上车,送你。”
“不用,我家就在这附近。”
温念念加快步伐,大步流星地离开,走了老远还回头看他有没有追上来。
闻宴摘下头盔,垂耷着眼皮,睨着温念念渐行渐远的背影,舌尖抵了抵下齿。
还真的变了不少。
……
晚上,季驰给温念念打电话讨论一道数学题目,温念念无意间提到了闻宴,季驰立刻激动了起来,严正警告他,离闻宴远一点。
“不要招惹他!不要招惹他!不要招惹他!”
重要的话,季驰说了三遍。
温念念躺在床上拉伸大腿,漫不经心说:“你很了解他吗?”
“当然,闻氏集团听过吗?”
“听过。”
闻氏集团在地产领域可以说是执牛耳者,资产雄厚。
“闻宴,闻氏集团老总的儿子。”
温念念挑挑眉,还没说话,季驰继续道:“不过是个被所有人嫌弃、甚至连家都不能回的大少爷。”
“惨。”
跟原主温念念还挺像。
季驰见温念念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着急地说:“你根本不知道这家伙有多危险!他...”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就是个疯子。”
“我知道他很疯。”
今天都被揍得头破血流了,还他妈笑得出来。
季驰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声,说道:“我说的疯,不是比喻,他母亲据说是精神病,你也知道,这玩意儿会遗传的……也正是因为这个,闻家不太待见他。”
温念念心里微微一惊,莫名又有些刺痛。
原主的很多记忆她都拥有,回想起年少时候闻宴的疏离、隐忍和颓唐……
他很不开心,那时候温念念当然不知道缘故,现在想起来,他的童年背负的……着实过于沉重。
而现在的他,似乎总是在笑,但那笑容背后,却带着讽刺和厌倦。
“知道了。”
良久,她挂了电话,重新拿起了书,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了。
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似的。
她看的书都是厚厚的英文理论书籍,虽然现在的她每天跟着一帮初中生上学,但是她也觉不能把自己的专业知识弄丢了,她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重回哈佛,继续她未尽的博士学业呢。
很快,母亲叶辛懿过来敲门,让温念念梳洗一下,奶奶过来了。
“哦,好,马上下来!”
温念念赶紧从床上起来,拉开衣柜随意的挑了一件得体的小裙子穿上,梳了梳头发,便下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2章
☆、吊打
温念念的奶奶名叫舒珏,出身于望族的名媛淑女。她也就是温氏集团现任的最高董事长,集团里的重大决策都要经由她的手。
现在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不过看起来依旧精神矍铄,穿着一件深绿色的旗袍外搭披褂,衣着庄重而得体,花白的头发盘着一丝不苟的精致发髻。
从衣着打扮就能看得出来,是位很较真也很精致的老奶奶。
温念念走下楼梯,向奶奶问了好。
奶奶和善地点头,让她坐下来。
跟温念念日常休闲的装扮比起来,温可儿就要隆重很多了。
她穿了一件高束腰的长裙子,黑发垂在肩头,发尾还用卷发棒卷过似的,微微翘了起来。
她坐在叶辛懿的身边,热情地跟奶奶说话,汇报了自己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又分享了自己参加数学竞赛获得亚军的好消息,最后还没忘嘘寒问暖,让奶奶多穿些衣裳。
礼数周全。
奶奶虽然慈祥,也叮嘱她不要受凉,不过总归保持着礼貌的疏离,并不似平常人家祖孙之间的亲昵。
温念念也礼貌地跟奶奶问了好,奶奶点点头,说道:“我瞅着,念念倒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啊。”
温念念望了奶奶一眼,奶奶也正望着她,透着某种探究的意味。
她心里一突,果断别开脸,不敢再和她视线交汇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一眼就看出她芯子不对劲了。
不过奶奶应该也不会往那些天方夜谭的事情上想,顶多会觉得她和过去大有不同罢了。
温念念重新淡定下来,也和奶奶聊了几句。
相比于对待温可儿的冷淡态度,奶奶和温念念聊天的时候,显得要和蔼很多了。
说到底,温念念才是她的亲孙女。
温可儿是个不甘心被忽视的女孩,她连忙微笑着对奶奶说:“奶奶,我最近一直在练钢琴哦,昨天钢琴老师还夸我进步很大呢。”
奶奶风云见惯,阅人无数,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温可儿想要表现的心思,她不动声色说:“哦,那也不能骄傲,还要继续努力。”
温可儿顿了顿,一般这种情况,难道不是让她过去弹一首给大家听听吗?
奶奶好像不太按常理出牌。
温可儿又忍了几分钟,见奶奶真的没有让她弹琴的意思,她尴尬地轻咳了一下,说道:“奶奶,您好不容易过来,我新学了一首曲子,想弹给您听。”
奶奶嘴角扬了扬,作为长辈,她自然不会打击晚辈的积极性,慢悠悠地说:“那你就去弹一首吧。”
温可儿得令之后,立刻兴奋地拎着裙摆坐到了落地窗边的那架白色钢琴前,白皙而细短的手指落到了琴键上,开始弹奏。
她弹奏的是钢琴入门曲《卡农》。
念念穿过来之前,从六岁就开始学钢琴,该考的证,该拿的奖都拿过了,所以她一听就能听得出来,温可儿应该是初学不久,虽说没有弹错,但是弹得也并不算好。
温念念一边听,一边打量着奶奶的神情。
奶奶眯着眼睛假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温可儿弹完之后,站起身,拎着裙摆,对奶奶和父母盈盈施了一礼。
“奶奶,你觉得可儿弹得怎么样?”
老太太和蔼可亲地笑着,说道:“既然你让我评价,那我就有一说一,听得出来,你才刚刚入门,不过欲速则不达,尤其弹钢琴,这是艺术,是享受,应该要从容些。当然,你的努力是值得认可的。”
奶奶的话语很温和,但意思……却很尖锐。
说她有功利性,过于急于求成,反而弹不好。
听到奶奶说这样的话,温可儿脸色沉了沉,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但是笑容已经很勉强了。
叶辛懿又向奶奶汇报了两姐妹的学习状况,温可儿立刻说自己之前参加了数学竞赛,还拿了全国亚军,现在也在准备荣光杯物理竞赛,准备冲全国冠军。
“我还是那句话,成长还是得一比一个脚印,不要急于求成。”
温可儿被堵回去,憋了一肚子闷气。
老太太望了望一直乖乖坐在边上沉默的温念念,说道:“念念最近倒是稳重了不少啊。”
母亲叶辛懿抚了抚温念念柔顺的头发,说道:“是啊,念念是长大了不少,最近也没有让我和他爸太操心了。”
温可儿咬了咬下唇,讪讪地望了温念念一眼,说道:“姐姐好像也是从小学琴哦,最近都没有听到姐姐练琴了,今天好不容易奶奶过来,姐姐也弹一首吧,我也好向姐姐学习呀!”
温念念当然知道,温可儿这会儿把她拉出来,完全是想让她出丑。
谁不知道温大小姐虽然学过琴,但是奈何脑子愚笨,根本学不会,连五线谱都看不懂。
温可儿在奶奶这里没能讨到好,反而被教训了一通,心里愤懑不平,所以想拉温念念当个垫背的,不至于太狼狈。
叶辛懿担忧地说:“念念的钢琴……弹得不太好,只怕会让大家见笑呢。”
“没关系的妈妈。”温可儿笑着说:“在场又没有外人,奶奶也不会笑话姐姐的。”
叶辛懿转头望向温念念,问道:“念念,你……”
温念念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可以啊。”
她可不是人们刻板印象里的理科生,除了做实验泡研究室就什么都不会。
她从小学艺,十项全能,上能穿小礼服参加哈佛的各种晚会和音乐会弹钢琴,下能去公园天桥下跟老爷老太拉二胡吹唢呐。
雅俗共赏。
温可儿立刻鼓掌,拉着温念念的手,让她坐到了钢琴前。
念念知道,温可儿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她丢脸了。
家里的仆人都更喜欢温可儿,她们看好戏一般地看着温念念,等着看她的好戏,甚至还有人悄悄地捂住了耳朵。
不过念念也理解这些人,谁让原主过去这么不争气呢。
温可儿能够这样轻车熟路地就把温念念给套进圈里,说明在过去,这样的事情肯定没有少发生。
这一次,恐怕不能让她如愿了。
温念念坐到洁白的钢琴前,随手起了一段旋律,开始弹奏萧邦的《降e大调夜曲》。
她的杏色贴身线衫将身段勾勒得分外窈窕,腰肢纤细,指尖在黑白琴键上快速地弹奏着,优美的旋律随着她跃动的指尖倾泻而出,整首曲子无论是技艺还是难度,跟之前温可儿所弹奏的,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温可儿在整个钢琴学习的过程中,只着重练习了那一首曲子,她学钢琴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在人前表演。
但是她练的是入门曲谱里的曲子,这些曲子都是经由改编之后,更加简化的曲谱,而她又很少接触别的曲子,因此调子显得无比单调。
而温念念弹奏的是原版的萧邦的曲子,拥有复杂的重奏。
因此,两个人的演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高下立见。
就连温可儿这种半吊子的初学者,都能明显听出差异,更遑论旁人。
叶辛懿难以置信地望着温念念,简直不能相信,这还是她过去那个不学无术的蠢女儿吗?
不仅是叶辛懿,周围仆人们也都惊呆了,她们过去也都听过大小姐弹钢琴,哪一次不是耳朵与精神的双重摧残,她弹琴水平简直烂爆表!
怎么这一次...
即便她们不懂音乐,也能听得出来,这水平,完完全全是托马斯360度跳跃旋转吊打温可儿啊!
温可儿已经彻底呆住了。
洁白的钢琴前,那个连琴谱都不用看、全身心地沉浸在优美旋律的女孩子,与过去的温念念,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温念念的琴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
温可儿本来是想借此机会,让温念念丢脸下不来台,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真正下不来台的人,反而是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过去屡试不爽并且总是成功的招数,现在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不仅没有用,而且还会加成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