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邀就是这时来敲门的。
焦栀下了床,打开门,便看见谢不邀和小抒子站在一起,谢不邀手里捧着他的干净衣服,冲他眉飞色舞,小抒子上下打量一番他这一身性感倦怠的浴袍,忍不住吟了一句:
“皂青罗衣拂地垂,宛风如舞透香肌。”
焦栀侧身让两人进来,谢不邀悄悄在他耳边小声说:“扇子妹妹的这个小朋友脑子怕是不好吧?一路上吟了好几首诗了。”
小抒子说:“我脑子不好耳朵却灵着呢,学长说了一路评书我有嫌你烦吗?”
焦栀说:“小抒子,是他脑子不好,你不要介意。”
谢不邀说:“这才春宵一夜就胳膊肘往外拐啦?看来这苫苫师妹的功力不错呀!”
“乱讲话!”焦栀踢了他一脚没踹着,谢不邀一步一扭地像只横行霸道的螃蟹一样冲他嘚瑟。
焦栀正色,小抒子:“她呢?”
小抒子说:“她去香炉楼了,今天法律系有模拟法庭,”小抒子看了看表:“十一点了,快结束了吧?”
“她去模拟法庭做什么?”
“她说……”
……
C大的模拟法庭在香炉楼的一层,是法学生经常来的地方,但是非法学专业的学生,根本听不懂他们枯燥的合同纠纷,加之这几届法学系也没出一个能上榜的帅哥美女,所以每次办模拟庭审的时候,观众席上总是人丁凋零。
今天不同,观众席上除了本专业的学生,还坐了其他专业的六女一男,他们坐成一小堆乍看上去还真有些热闹。
大学里的模拟法庭就是一场秀,更多的是走流程,比起真正的庭审还是稍显幼稚,但那是金雨苫上大学头一次见,模拟教室里的装修、陈设与真正的庭审现场高度还原,法学生们一脸严肃的辩论着一起校园暴力案件,直到后来她做了记者,做大法官的专题,也依然记得母校模拟法庭的庄重与可爱。
尾声时,一脸稚气未脱的审判长说:“法庭辩论结束,下面进行法庭教育,本案被告人,你仅仅为了自己的贪念,知法犯法,这是法律所不允许的,也必将受到法律的制裁。”
11:30,午休,模拟法庭结束,观众纷纷离场。
奇怪的是,只有观众席上的那六女一男没有动。
年轻的审判长、人民陪审员、辩护律师、被告人都卸下严肃的表情,重新恢复学生的活泼,说说笑笑地午休去了,唯有一个人,从始至终满头大汗。
“褚凤致,你不走啊?”同学的声音在法庭里回荡。
“啊……你们先去吧!我还有事。”
不消片刻,法庭里的人就空了,庄严的国徽下站着的年轻人动了动,这才转过身来。
他穿着律师的西服,西服掉了一颗扣子,因为裁剪不合身导致他的腰身看起来格外瘦削。与他这身严肃的服装极不相称的,是腰上的那条扣子格外大的爱马仕H形皮带。
金雨苫带着人走过来,她的脸上因为一夜未眠而显得有一些疲惫和萧索。
她看着他,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法律条文背得倒是不错,就是太紧张了,显得有点虚。”
褚凤致戒备地看着她,双手微微发抖:“你们想干什么?”
他扫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人,有一个是昨天晚上被他弄坏了腰的男生,还有一个他熟悉的模样,那人正是薛凝宁。
金雨苫若无其事地说:“不干什么啊,我不是让你等着吗?我来赔你手机呀?”
褚凤致神色游移地看向低头丧脑的薛凝宁一眼,说:“你们给我下套?”
“没有你的套路深吧?冒充焦栀在陌陌、微信上到处招摇撞骗,勾引女生,骗色骗照片,这是你干的没错吧?”
“你怎么会找到我?”他不可置信地问。
“这个你先别管,我就问你,你承认,还是不承认。”
她身后的一双双眼睛盯得他心慌,褚凤致高高的颧骨抬起来,目光游离几秒,忽然与她对视,眼底似乎有了一些底气,随即和善地摊摊手:“同学,我不知道什么手机,我也没见过你,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金雨苫低低的笑了:“没想到你还有两幅面孔。”
蒋英宇打开手机记事本,朗声念道:“褚凤致,学号05675564,法学专业二年级,9号宿舍楼301室。今天下午第一节 要上的课是民事诉讼法,综合楼403教室,第二节要上的课是法制史,综合楼……”
“够了!”他用颤抖的声音打破刚才伪装出来的和善,瞪着金雨苫:“你们这是骚扰知道吗?”
金雨苫不怒反笑:“骚扰?我们这哪是骚扰?我们是捡到了一部手机,来寻找失主的呀……”
她说着,就在褚凤致不可置信的注视下,慢慢地举起了一部手机……
褚凤致大惊失色!伸手去抢,却被金雨苫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我的手机!你给我!”
“同学,这手机在确认好你身份之前,可不能就这么给你。”
“你昨天……你昨天不是扔了吗!!”
“扔了我不就犯法了嘛!我扔块石头解解气不行吗?”
“你翻我手机这是侵犯我隐私你知道吗!”
“你怎么证明这手机是你的呀?我可是为了寻找手机的主人,翻了一晚上浏览器收藏夹才登上了你的校园网用户名,哦,对了,还有你爱玩的陌陌、微信、照片、小视频。”
褚凤致真的急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不干什么,你不是喜欢冒充帅哥钓妹子吗?我今天就把你聊得不错的几个都给你带来了,”她转身将身后的几个女孩一一介绍给他:“这是你的喵喵、飞飞、宝宝、小晴天、小月。”
“不要脸的家伙!”女孩子中,有一个啐了他一口。
其他女孩也都像小鹰盯着老鼠一样看着他。
金雨苫说:“现在我问你,除了手机里存储的照片,你的电脑、云盘里还有没有他们的照片?”
“有又怎么样?”
“有的话全都删掉。”
褚凤致的脸烧得铁红,下意识地把手插进口袋里,却发现自己今天是律师打扮,便把手背过去,一咬后槽牙,说:
“我凭本事要来的照片,凭什么删?”
金雨苫也突然提高了声调:
“那我凭本事把你打进的医院,要不要给你医药费啊!”
身后的一个女生跟着啐:“对!你还腆脸说呢!要不是你冒充焦焦美人,谁理你?你那叫骗!”
“我们就给他带到校领导那里去!看他还能不能拿到毕业证!”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声讨,蒋英宇也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褚凤致咽了口唾沫,背着手别过头去,明明很害怕却又不甘心的样子:“我没存。电脑网盘都没存。”
“好。”
金雨苫从一个女生手里拿过一支笔和一张纸,递到他面前:“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们几个拿着你的手机去找老师……”
“你们不要去……”
“我还没说完呢!!”
“一是这些受害人联合起来去学校告发你,二是你在国徽下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不会再以焦栀以及其他人的名义上网行骗,并承诺已删除所有不雅照片和视频。”
“我选后者!我写保证书!”他把纸笔夺过来,坐在桌椅处就开始拟写起来。
到底是少不经事,金雨苫看见他的小腿一直在发抖。
她的神色一正,盯着他已经不成形的字体,在他身后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几个女生知道你是学法律的,我们也清楚这个保证书可能没有任何的法律效力,但请你给我记清楚,往后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一旦我们的照片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泄露出去一张,就跟你脱不了干系!到时候无论你在哪个事务所,哪个法院,我们都要去找你,把你闹得不得安宁!”
褚凤致写着写着,居然哆嗦着哭了,用袖子抹一抹眼泪,胡乱地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金雨苫看着他情绪崩溃的背影,声音渐渐缓和了一些,说:“你也知道名誉重要?不愧是学法律的。你明白就好。这件事一出,要是有人匿名发帖黑焦栀,学姐也第一个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褚凤致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
……
一场闹剧暂且算是落下了帷幕。
那个法学专业的男生心理素质实在太差,这让事情出奇地顺利。金雨苫带着人心满意足地走出模拟法庭,一出门,便看见了焦栀椅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金雨苫有些尴尬,脸上的狠辣表情悄悄收起。
看了一场“真真正正的庭审”,他的眼中有意犹未尽的趣味。他的头发因为没有洗漱而微微凌乱,脸色却有了几分红晕。
“我听小抒子说,你来抓人,所以就赶来了。”他忽然盯着她的脸,微微地摇了摇头,一只眉毛高高地抬起,似乎要将她看透一般:“我发现你好坏啊。”
金雨苫满脸倦容,方才的精神头一扫而空:“还不是为了你?搞得我像个反派。”
两人闲聊着,往宿舍走。
“为了这件事,我可真是一晚上都没睡。”她打了个哈欠,调皮地将脑袋往他的胳膊上撞了撞。
“你没扔他的手机?”他问。
“扔人手机不得赔呀?我才不傻呢,我把他的手机刷机了,里面什么都没了,还给他了。”
“那你是怎么解指纹手势锁的?”
“你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淘宝吗?昨晚问了好几家破解ID锁的店,终于被我找到一家可以解锁他手机型号的大神,既能解锁又不会清除数据。然后就在他的浏览器里找到了收藏夹,收藏夹里有校园网,用户账号密码是默认保存的,一下子就登上去了,里面有他的学号、姓名、专业、课表。这小子一次科没挂过,学习还不错。”
焦栀看看她,又问:“那,跟着你的那些女生,都是受害者?你一个晚上召集了这么多?”
“唉,”她叹了口气:“我在这个人的手机里查到,除了薛凝宁,这个人在微信、陌陌上以你的名义同时行骗的女生一共有四个,我分别给这四个女生发消息解释这件事,劝说他们出面联合起来去找他。”
“有一个女生坚持认为我是另外一个骗子,还有两个愿意相信我但是不愿出面,只有一个今天跟我来了,剩下的三个人是我在兼职群50块钱一位雇的。”
“雇的?”他嗤笑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
金雨苫把手一捧:“一共一百五,报销报销。”
焦栀愣了一下,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愿赌服输地从怀里掏出钱包来。
说话间就到了寝室,两个人在宿舍楼前站定。
金雨苫把他的钱包一捂:“兑换成晚饭吧,我要吃大餐!”
“应该的应该的。”他连连答应,心疼地看向她的熊猫眼:“光照顾我了,昨晚一夜没睡,快上去补个觉吧。”
金雨苫呜咽一声:“下午第一节 老张的课,呜呜呜~~”
“我跟张老师关系不错,我帮你请假。”他逗她说。
“你帮我请假算怎么回事儿啊!”她一口拒绝,傻傻地乐着:“低调,要低调。”
他也被她逗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快上去吧,晚上见。”
她像个小傻子似的蹦跶走了,三步一回头地冲他笑。
直到上了四楼,她嘴角的笑意还是没有失去糖分。
她掏出钥匙开了门,一进屋,就看见上铺有人在抖落床单,她抬头一看,笑容里便又多了几分惊喜。
“小清!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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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焦鹿梦鱼
【毕竟几人真得鹿, 不知终日梦为鱼。】
薛凝宁是在金雨苫之后回到寝室的, 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床上正在抖落她被子的印清羽。
金雨苫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赶紧自动自觉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要是想让我帮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你必须在印清羽搬回来之前, 搬出412。”
这是金雨苫带她去找褚凤致之前向她要的承诺, 没想到承诺还没履行,印清羽就回来了。
不出几分钟,薛凝宁就抱着箱子走了, 门一关,屋内的金雨苫就站到印清羽床下去,仰头说:
“小清,你说句话。”
印清羽沉着脸不吭声, 只悻悻地把薛凝宁盖过的被罩卸下来团成团丢到地上去。
她比上学期胖了一些,大抵是在家吃得好的缘故,两腮处有了两团饱满, 倒显得没有以前那样冷俏了。她的黑发已经及了腰,穿着一条黑色法式复古连衣裙, 手上戴了一条全新的潘多拉手链,随着她用力怕打床单的动作发出簌簌的声响, 印清羽的容貌与年少时的章子怡有五分相似,尤其眼睛和嘴巴,精巧锐利的眼睛上有一层窄窄的双眼皮, 微微有些肿眼泡,使她看人的时候总有几分凉薄眼色,小巧的嘴唇中间有微小的唇珠,这就让她生气的时候嘴巴会不自然地撅起,显得孩子气十足。
病休不出一个月,他们就让旁人占了她的床位,撬了她衣柜的锁,此时的印清羽,就是这样凉薄又显孩子气的恼着,任金雨苫怎样嬉皮笑脸,也绝不开口说话。
金雨苫捡起床单,说:“这可是我借给薛凝宁的床单,别扔啊!”
印清羽闻听此言,停下手中动作,这才开口:“谢谢你啊!”
她是个明白人,了解金雨苫把床单借给薛凝宁的意图是顾及自己洁癖。
金雨苫预料到她会不高兴,笑着说:“谢什么,应该的,你那个锁头呀,是校领导查违章电器的时候剪开的。”
印清羽爬下床,打开柜子,陷入了沉默。
金雨苫赶紧说:“不过我们没去翻你的柜子,你放心。”
她是见她东西掉了,帮她捡的,不算翻吧?
她没有提那封信的事。
印清羽像是松了口气一样,继续拿毛巾在桌子上擦来蹭去。
“你谈恋爱了?”印清羽眼都不抬地问。
金雨苫诧异地眨眨眼:“你请假去学算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