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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萱却已站起了身来,扔下一句:“从来只听说过人嫌自己忙累,还没听见过有人嫌自己闲的,此事就这么定了,妈妈且不必再多说。”进了内室去。

吴妈妈无法,只得悻悻的看了一眼领着一众新买来的下人渐行渐远的段嬷嬷,回了后面自己的屋子去。

陆明萱则很快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去,吴妈妈这样的人,还不够格儿让她放在心上,她一回房便叫丹青丹碧开了自己的陪嫁库房,布置起她和凌孟祈的屋子来。

如今家里就她和凌孟祈两个主子,他们住的自然是正房,正房一共五间,她早在第一次来时便知道其大概格局了,中间的屋子做了会客厅,东次间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宴息处,她和凌孟祈素日一般都在这里起坐,东梢间就是他们的卧室,耳房则打通设为了净房;西次间与西梢间则打通做了书房。

看得出来凌孟祈是精心布置过屋子的,墙面都重新糊过,屋顶全镶绘着蓝绿色八宝图案的承尘,地面铺的地毯也全都是簇新的,只他到底是男人,天生粗心,很多地方布置得便冷硬有余温馨不足,陆明萱既把这里当做自己一辈子的家,自然要按自己的心意来布置,怎么让自己舒服怎么来。

所以等到傍晚凌孟祈快马加鞭的赶回家中时,看见的就是内室与宴息室之间多出了一座五彩琉璃的沉香木透雕花卉的屏风,门口各摆了一盆半人高的盆景,长榻上的窗台上多出了一缸金鱼,长榻当中的矮几上则新添了个花斛,插着一支新摘的桂花,让整间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沁香,——变化并不大,屋子却瞬间就多了几分温馨,不再像以前只是单纯的屋子,而是有了家的感觉了。

果然成了亲,就不一样了…凌孟祈心里霎时热乎乎的,问迎上来的陆明萱道:“你今儿在家里还好罢?”

陆明萱莞尔道:“你都说了我是在我们家里,怎么可能不好?肚子饿了罢,你赶快去梳洗,我让她们摆饭,等吃了饭后我们再好生说话儿。”

凌孟祈从来不知道有人等自己回家,等自己吃饭的感觉会这么好,好到他恨不能倾尽自己所有的一切,来换取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忍不住俯身亲了陆明萱一口,顾不得丹青与丹碧还在,才满脸笑容,脚步轻快的往净房去了。

余下陆明萱红着脸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又看了一眼一旁早已眼观鼻鼻观心的低下了头去的丹青丹碧,深吸一口气,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领着二人往宴息处摆饭去了。

☆、第五十三回 你既无情我便休

晚餐很丰盛,除了四个荤菜蒜蓉酱孢子肉、陈皮兔肉、虾籽冬笋、姜汗鱼片以外,还有辣白菜卷、蜜汁藕片两个素菜并一个汤天麻乳鸽汤,全是凌孟祈爱吃的。

他中午在卫所一是因惦记着陆明萱,不知道她今日在家里要怎么打发时间,二是卫所饭菜的水平本就只够果腹,离美味可口什么的还差得远,是以没怎么吃,这会儿佳肴在前,佳人在侧,自然是胃口大开,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陆明萱的食量在女子里算好的,只晚间向来不怎么吃,如今见凌孟祈大快朵颐,她也忍不住来了食欲,倒比往日多吃了半碗饭。

一时饭毕,夫妻两个携手去园子里散步消食,陆明萱遂趁此机会,把白日里自己买人的事说了:“…十四个人一共是一百八十六两,我又赏了那人牙子四两,所以总共花了一百九十两,看起来都是些踏实懂规矩的,我把人都交给段嬷嬷调教去了,等你下次休沐时,应该已调教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让他们给你磕头。”

凌孟祈笑道:“这些事你做主就好,不要怕花银子,要紧的是你自己舒服。”

陆明萱点点头:“如今只差护院和赶车的了,这恐怕得你亲自挑选。”

凌孟祈想了想,道:“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会尽快把人弄回来的。倒是有一件事我要与你商量,我在卫所的几个下属今儿一见了我,便吵着闹着要见一见你,他们都是我刚进锦衣卫还是小旗时便跟着我的,算是我的心腹,我不好一口回绝他们,所以与他们说,要回来与你商量之后再做定夺,你怎么说?若你愿意呢,找个日子,让厨房整治一桌酒席,我邀了他们来家里吃饭,你出去见一见他们便罢,若你不愿意,我就在醉仙楼或是蓬莱阁款待他们也是一样。”

“自然是邀请他们来家里吃饭方显诚意。”陆明萱听他说完,毫不犹豫便说道,连他自己都说那些人是他的心腹了,自然不能只拿他们当寻常下属对待,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他在锦衣卫不论是出任务时,还是在卫所时,都是危机重重,若没有几个他能放心将后背交给对方的心腹,他就算再有本事再能干,也是独木难支。

而收买人心很多时候并不是靠银子或是其他身外之物就能达到最好效果的,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让对方觉得你尊重他,把他当自己人,对他掏心掏肺,如此他自然也会对你掏心掏肺。

凌孟祈见陆明萱一点也不犹豫,他反倒犹豫起来,“可他们都是些粗人,素日里说话行事百无禁忌惯了的,我怕你看不惯,要不,我还是在醉仙楼款待他们算了?”

陆明萱忙道:“我能与他们待多长时间,至多不过开席前出来与大家见个礼罢了,不会不习惯的,你就只管放心罢。届时那个丰百户与孟百户也会来吗?”

“他们两个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人,自然要来的。”凌孟祈点头。

陆明萱笑道:“他们两个可救过你的命,那次宁王…那次若不是他们,你差点儿就回不来了,我感激他们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看不惯他们?你明儿只管邀请他们,回来告诉我届时会有多少人,都爱吃些什么,我也好提早让人准备。”

凌孟祈闻言,想起男女内外有别,到时候陆明萱与众人待的时间的确半柱香的时间都不到,想来也不至于不惯到哪里去,也就释然了,点头道:“那我明儿便问问他们去。”

“哦,差点儿忘了,到时候没有女眷吗?那日在新房里,我瞧着来的夫人奶奶可不少,难道就没有一个是你心腹们的妻房的?”陆明萱又问道。

凌孟祈摇了摇头:“没有,他们都还没有娶亲,那日来捧场的女眷好些都不是冲的我,而是冲的我们指挥使大人和高副指挥使,便有几个冲我的,也都是她们的夫婿有求于我,这些人泛泛相交可以,以心相交却是万万不能也万万不敢的。”

顿了顿,苦笑道,“锦衣卫名声在外,我那几个兄弟一个个儿又都是苦出身,就算如今都是官身,也颇有些家底了,也没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将女儿许给他们,差点儿的他们自己又瞧不上,我也就是上天垂怜让我遇上了你,你又与我两情相悦心意相通,不然如今我必定也是光棍儿一条,与他们同病相怜。”

至于当初陆中冕与陆中景争相要将女儿许给他之事,则被他直接忽略了,今生若娶不到陆明萱,他绝不会另娶他人,可不就只能打一辈子光棍儿了?

陆明萱想起锦衣卫在坊间的名声,但凡疼爱女儿些的好些的人家的确都不大会与他们结亲,这个话题还真是不怎么愉快。

只得忙忙拿话来岔开,“对了,我也有一件事与你商量,我打算明儿去一趟端王府,见见王妃,与她说说话儿,以前在国公府我是不方便出门,更不方便去端王府,之后回了家,要忙的事又太多,也抽不出时间去给她请安,如今总算可以随意出门,时间也宽裕些了,我若不去一趟,一是情理上说不通,二来我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你怎么说?”

“你想去便去,不必特意与我商量,我与端王的往来本就是私底下的,你与王妃又结识在前,你们素日就算往来得再频繁一些,谅旁人也挑不出不是来。”凌孟祈应道,“不过记得礼品丰盛些,到底他们是君我们是臣,该尽的本分还是要尽到的,我把虎子留给你,你记得把丹碧也带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陆明萱点点头:“知道了。对了,这程子忙得我晕头转向的,也忘记问你大皇子妃那边怎么样了,她们主仆至今还是按兵不动?”

凌孟祈道:“嗯,一直都没有动静,也不知是已经放弃了,还是在谋划更大的阴谋,你放心,我的人会继续盯着她们,不会给她们任何可乘之机的!”

当下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时辰已不早了,也就回房梳洗安置了。

次日,又是凌孟祈离家以后陆明萱便睡不着了,只得早早起来梳洗妆扮。

丹青给她梳头时因笑道:“以前每每叫夫人起床时,夫人都要赖上一会儿,还会感叹‘多早晚能睡到自然醒,能睡到想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起来该多好?’,怎么如今有这个条件了,夫人却反倒睡不着了?”

陆明萱苦着脸点头道:“可不是,可见我天生就是个劳碌命,让我享福都不会享。”心里却知道自己是因为舍不得凌孟祈,所以才他一离开便睡不着了的,不由暗叹,可见习惯这东西是多么的可怕,她才跟凌孟祈同床共枕了几日呢,便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他的气息了!

丹碧笑着插言道:“夫人不是不会享福,不过是舍不得大爷罢了,等明儿大爷休沐时,保证您就能一觉到大天亮了。”

说得陆明萱微微红了脸,啐道:“坏丫头,竟打趣起我来,本来我是不打算告诉丹青昨儿你背地里编排她,以后是该继续叫她‘丹青姐姐’好呢,还是叫她‘虎嫂子’好呢的,如今却是顾不得了,丹青,你还不撕了她的嘴呢!”

果然丹青立时羞红了脸,叉着腰说了一句:“好啊,满屋子就数你最爱磨牙,今儿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便要找丹碧算账去。

急得丹碧忙一边左躲右闪,一边告起饶来:“好姐姐,我以后再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儿罢?”

陆明萱则在一旁架桥铺火:“丹青,你可别轻饶了她,谁知道她这次见你轻易就饶了她,下次会不会再犯?”

屋里一时间十分的热闹,一直到丹青与丹碧都气喘吁吁的再跑不动后,才在陆明萱的主持下“握手言和”,一道簇拥着陆明萱去了厅堂用早饭。

吃过早饭后,陆明萱又收拾了自己一番,查看了一番带去端王府的礼物,才带着丹青与丹碧坐上马车,去了端王府拜见卫玉华。

卫玉华不妨陆明萱这么快便来拜见自己了,她还以为她至少得过完新婚头三个月后,才会出门做客,不由大喜过望,忙命春暄领着人去垂花门外迎她,她自己则收拾一通,等在了自己的院门外,若不是碍于她如今的身份实在不宜去亲迎陆明萱,她都要亲自接出垂花门外了。

一时陆明萱被春暄等人簇拥着走了过来,卫玉华远远看着,再也顾不得旁的,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不待陆明萱拜下,已携了她的手笑道:“早盼着妹妹来了,只没想到妹妹会来得这么快,难怪今儿早上还没起床,就听得窗外有喜鹊叫呢,敢情是有贵客临门!”

说着趁机打量了陆明萱一番,见她的姑娘发髻已换做了妇人发髻,因还是新婚,穿了件妃色蹙金线牡丹花纹的窄袖褙子,下系水蓝色十二幅月华裙,比之未出嫁前又多了几分妩媚,端的是人比花娇,不由在心里暗自点头,只看萱妹妹的样子便知道她婚后的日子必定十分如意,也罢了,自己没有这样的福气,能看着好姐妹有这样的福气,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陆明萱却仍坚持给卫玉华行了礼才,才笑道:“本来早该来瞧娘娘的,只前些日子实在分身乏术,一直拖到今日才来我心里已是过意不去,娘娘再这般说,我心里越发过意不去了。”

顺势也打量起卫玉华来,见她比上一次丰腴了一些,气色也好了不少,方暗自舒气,不管怎么说,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一切都只能是空谈!

“不是说了,别叫我娘娘的吗,怎么又客气起来?”卫玉华嗔道,一边携了陆明萱的手进屋,待丫头上了茶果点心来后,又命人去抱一双儿女来,“把翔儿和诺儿抱来给他们陆家姨娘瞧瞧。”

别说是在皇家了,就算是在寻常人家,龙凤胎也是极为稀罕的,所以卫玉华的儿子虽不是皇上的嫡长孙,依然蒙皇上亲自赐名为‘翔’,赏赐比当初平王的嫡长子出生时还要丰厚,女儿本没有儿子那般金贵,但到底是自己的嫡长孙女,皇上也破例赐了名为‘诺’。

一时两个孩子被抱了来,半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大变样了,关键是兄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儿,看得陆明萱的心都要化了,忍不住就想起将来自己与凌孟祈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子来?

只到底是皇室血脉,不比旺哥儿是自己的外甥,陆明萱稀罕两个孩子归稀罕,却也不敢抱太久,惟恐有个什么闪失,很快便递还给奶娘,并各自给了一块玉佩做见面礼。

卫玉华便命奶娘将孩子都抱了下去,又将众伺候之人屏退后,才笑道:“虽然一早就知道妹妹一定会过得很好,到底及不上亲眼所见更令人放心,希望妹妹能一直这般幸福才好…千万不要像我,夫妻之间隔了太多的人也隔了太多的事,这辈子注定都不可能有妹妹这样的福气了!”说到最后,笑容里到底还是免不得带上了几分苦涩。

陆明萱正想问如今她和端王怎么样了,索性顺势说道:“前儿姐姐打发春暄去给我添妆时,我听她说端王殿下已答应姐姐除非宫里有旨意,否则以后王府不会再进新人,在小世子和小郡主满三周岁以前,府里也不会有其他女人生孩子了,可见殿下心里是有姐姐的,姐姐何不趁热打铁,让殿下以后心里都只得姐姐一个?”

虽然觉得石侧妃与其他姬妾也无辜,到底卫玉华才是自己的好友,陆明萱自然更向着她。

卫玉华苦笑道:“他心里是有我,可他心里也有石氏,也就是过去几个月上天垂怜,没能让石氏在此期间怀上身孕。饶是如此,前番他说了在翔儿和诺儿三周岁前府里不会有其他女人生孩子的话后,他心里依然对石氏很是愧疚,一连好几夜都歇在石氏屋里,又赏了一大堆好东西,弄得我都忍不住后悔,当初不该逼他说这样的话,就该让石氏生孩子了,本来以前他待石氏还挺平常的,如今反倒越发将她放在心上了,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明面上瞧着是赢了,实则输得更彻底?”

想起石侧妃的容貌气度,陆明萱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有让端王愧疚怜爱的本钱,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卫玉华的话才好了,好半晌方艰难的挤出一句:“那姐姐以后打算怎么办?”

沉默了片刻,卫玉华正色道:“我已经想好了,过几日便找机会与他说,前阵子是我想执拗了,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还是让石氏生孩子罢,‘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儿子越多越好,其他姬妾也让她们生,不光如此,等开了年选秀时,我还要进宫去求了我婆婆,请她为我们府再物色一名侧妃,还有十个孺人的名额如今也都空着,外人瞧着也忒不像样了!”

卫玉华说得又急又快,陆明萱不知道她是在说真的,还是仅仅在赌气,几次都想打断她,但终究还是忍住了,直到她说完了,才强笑着道:“姐姐千万别赌气,如今只一个石侧妃并几个没有名分的姬妾呢,你心里已经这般难受了,要是再多几个,你心里岂非越发煎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依我说,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话没说完,卫玉华已道:“我不是在赌气,这个决定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来的,凭什么他就可以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我却只能暗自神伤,将自己变成这样一个只知道怨天尤人的怨妇?‘你既无情我便休’,他慕容慎虽是尊贵的皇子,说穿了也不过一个凡夫俗子而已,也值得我为他争风吃醋?我以后只守着我的儿女们过活,把他当我的夫主,当我儿女们的父亲,他以后会有多少女人,会有多少庶出子女,又与我何干?”

“可是这样,姐姐心里会很苦的…”陆明萱呐呐的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卫玉华含泪笑了起来:“一开始的确会很苦,但长痛不如短痛,等过了那一阵子也就好了,我是真不想让自己因为一个男人,便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我自己都看不上,自己都讨厌的人,哪怕那个男人是我孩子们的父亲,我依然不想,更不屑!”

“我本来是可以在广袤的天空自由飞翔的,就算如今被迫困在了这一方小天地里,我也可以尽可能去做我想做的事,譬如骑马练武,譬如去外面游玩,凭什么要为了一个凡夫俗子委屈自己?我还有一双儿女,我忙着养育教导他们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时间去与旁的女人争风吃醋,凤凰涅盘的那一瞬间的确会很辛苦,但只要熬过去了,便是一个全新的自己了,我相信自己能浴火重生,我也一定能浴火重生!”

陆明萱是知道卫玉华对端王感情的,如今见她竟真打算从此关起心门,只与端王做一对貌合神离相敬如宾的夫妻了,不由下意识的想再劝劝她,毕竟二人怎么也不可能和离,而有真感情的婚姻与没有真感情的婚姻又岂能一样。

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这才是她所认识的卫玉华,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哪怕自小就众星捧月般长大,依然正直善良,耿介大气,不屑于仗势欺人,也不屑于使用任何阴谋诡计的卫玉华。

这样一个人,明明值得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一心一意相待,像端王那样一心只想坐享齐人之福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她,又何来的资格让她为他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他理想中的既爱他,还能爱屋及乌爱他妾室庶子们的完美妻子!

陆明萱忍不住握了卫玉华的手,低声却坚决的说道:“我也相信姐姐一定能浴火重生,成为另一个全新的自己!”心里却冷笑起来,端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正失去什么?!

卫玉华就势靠到了她的肩膀上,即便话说得再坚决,至此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到底还是忍不住纷纷坠落,“之前我娘告诉我,她在我爹婚后纳第一房妾室时,曾与他闹得天翻地覆,二人几乎分道扬镳,我娘也是死了心,本着横竖我爹那些妾室再得宠,我那些庶兄再出息,也灭不过她和我哥哥们次序的心,自此不但善待我爹已有的妾室庶子,还帮着他一房接一房的纳新人,贤良淑德得人人都夸,我爹反而待她一日比一日好,等到年纪大了以后,竟将一众妾室通房都散了,只守着我娘一个人过日子…我知道我娘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忍,忍到男人收了心时,我的好日子自然来了,可我却只有一个想法,我爹可真傻,我娘爱他时他不珍惜,我娘不爱他了时他反而喜欢,你说男人怎么都这样,这世道对我们女人为何这般不公平…”

是啊,为什么男人都那样,为什么这世道对女人这般不公平…陆明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卫玉华的问题,只能紧紧抱住她,让她知道她好歹还有自己这个朋友,无论她做什么决定,自己都会陪着她,支持她!

晚间凌孟祈回来时,就见陆明萱虽与昨日一样早早便在二门外等着她了,却明显兴致不高,饭也没昨晚上吃得多,饭后也懒懒的不想去园子里散步消食。

他以为她病了,便早早唤了丹青丹碧进来服侍她梳洗过,早早抱着她躺到了床上去。

不想熄灯后,她却忽然主动吻起他来,还破天荒主动褪尽了自己的衣裳,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凌孟祈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但他从来不是个会与自己好运气做对的人,当下便化被动为主动,将自己置身于了狂热的情潮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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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宴客

云收雨歇,激情退却之后,凌孟祈一手揽着陆明萱柔滑如缎的娇躯,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低笑道:“怎么今儿个这般…真是让我好生惊喜,也好生害怕,难道夜市那晚的事你还没原谅我,就跟养猪似的,真打算先让我过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养得我心宽体胖之后,再一刀宰杀了?”

陆明萱听得哭笑不得,嗔道:“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猪的,没个正形。”

凌孟祈在她耳边呼了一口气,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对我这般好,我不弄清楚了原因,总有些提心吊胆啊,好宝贝,你就告诉我好不好?”到了话尾,他的声调微微上扬,透了些恳求,又有些笑意。

陆明萱被他弄得耳根直痒痒,忙偏头躲过了,才低声笑道:“好罢,告诉你,这其实是对你的奖励。”

奖励你待我一心一意,给了我最大限度的敬爱和尊重,让我不必像卫姐姐乃至京城绝大多数贵妇那样,明明满心的酸涩妒忌,却依然不得不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甚至不得不善待抢走了自己丈夫的女人生的儿女,所以我愿意为你绽放,愿意尽我所能的带给你快乐和欢愉!

只不过这个原因,陆明萱没有说出口,也不打算告诉凌孟祈罢了,那到底是卫玉华心底最深的痛,哪怕卫玉华没有说过让她不得告诉任何人,她依然决定为她保守秘密。

奖励?凌孟祈何等聪明之人,想起白日里她才去过端王府,不用问也知道她定是瞧了卫玉华的现状,两相里一对比,觉得心有戚戚焉,所以才会破天荒这般主动的,不由几分心暖几分得意,忽地拉着她的手一用力,便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上,这才哑声说道:“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不会像端王对待端王妃那样对你的,我答应了你这辈子只得你一个,便一定会做到…那你能像刚才那样,再奖励我一次吗?”

陆明萱为了保持平衡,只得分开双腿跨坐在他腰腹之间,以致脸红得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因为她能很分明的感觉到某些变化,连带她自己都跟着身体发软。

她本来还在暗自脸红,觉得自己不该在凌孟祈说那样窝心的话时,却在想那些有的没的,谁知道他立刻就给她来了句‘能再奖励他一次吗’,她好气好笑之余,忍不住一口咬在了他的嘴唇上:“你怎么时时刻刻都不忘想那些…”

只是话没说完,已经被凌孟祈给灭了口,红绡帐内就响起了一阵阵发自喉间的低笑声:“我时时刻刻都想着你难道还不好吗?”还有娇嗔的抱怨声。

第二天早上,陆明萱总算没有在凌孟祈起床时便醒来,更没有他一离开便睡不着了,而是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浑身酸疼的起了床,下床时行动都还有几分滞涩,趔趄了好几步,才勉强停止了脊梁。

进来拾掇床铺,服侍她梳洗的丹青与彩簪也是满脸通红,陆明萱看在眼里,只得尽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则早在心里将凌孟祈骂了千儿八百回,明明出力更多的就是他,为什么累得半死的反而是她,丢脸的也是她,真是不公平!

好在这日晚间凌孟祈没有再闹她,而是吃过饭便与她商量起正事来:“…我已经问清楚了,届时会有六个人来家里吃饭,除了丰诚和孟行云两个,还有两个总旗,一个镇抚司的副千户,一个诏狱的小旗,这些人都是与我出生入死过来的,虽然品级都比我低,却万万不能怠慢了哪一个。”

陆明萱忙道:“你放心,我会吩咐下去,届时绝不会让任何人怠慢了他们的,只不知他们都爱吃些什么,或是有什么忌口的,众口难调,我们虽不一定能让人人都满意,至少也不能让谁不满意。”

凌孟祈点头道:“是这话,他们中有四个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只按京城人的口味做几道拿手菜便罢了,只有那个副千户丁一鸣是四川人,另一个总旗是山东人,记得做几个川菜像什么宫保鸡丁麻辣牛肉之类,再做几个鲁菜像什么葱烧海参糖醋黄鱼也就罢了,酒却是一定要管够的,这帮家伙,个个儿都是海量,只要酒管够,菜反倒是次要的。”

“那我知道都做些什么菜了,酒是喝金华酒还是别的什么?金华酒倒的醇厚,也显得我们看重他们,就是味儿有些轻,怕不能让他们尽兴。”陆明萱说道。

凌孟祈想了想,“那就金华酒也备一些,绍兴酒和四川的剑南烧春也备一些。”

陆明萱应了,沉吟道:“这几日新来的那些人还没开始当差,家里人手难免有些不够,得再调教个几日方堪用,可若是将请客的时间定在你休沐那日,又不好只请吃一顿,少不得要闹一整日,要不,就定在你休沐前一日,届时你下了衙直接把人带回家里,次日不用当值,大家正好一醉方休。”

“嗯,还是你考虑得周全,就这么定了。”

当下夫妻两个又商量了一番细节,隐约听得外面传来了二更的鼓响,于是梳洗一番,相拥歇下了。

接下来几日,陆明萱布置屋子之余,还验看了段嬷嬷调教新来的下人们的成果,见众人言行举止都比刚来时更谨慎,也更懂规矩,不由暗暗点头,看来把人交给段嬷嬷调教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她按原本计划好的,把人都分配到了各个行当去,令大家各司其职,当值的前三个月每人是三百月钱到五百月钱不等,等过了头三个月以后,谁若是表现好,月钱立刻翻倍,一时众人都是干劲满满的,短短一日,家里已是气象一新。

其时离凌孟祈休沐只得两日,也就是说,离他们初次宴客的时间只得两个白天一个晚上了。

陆明萱遂叫了段嬷嬷和厨房原有的刘婆子并两个新来的上灶婆子来商量:“大爷明晚上要宴请自己的几个同僚,虽然客人们都是大爷的下属,却也不能怠慢了,你们都怎么说?”

段嬷嬷便道:“既能被大爷请到家里来吃饭,可见都是与大爷极要好之人,如此便既要贴心,又不能失了隆重,方显大爷的诚意。旁的也还罢了,京城各高门大户宴客时必备的菜黄焖鱼翅是一定要有的,那道菜不仅汁味浓厚,而且柔糯软滑,不管是哪里的人都爱吃,必定能合所有人的口味,正好夫人的陪嫁里有上好的鱼翅,大爷那些同僚未必都吃过。”

两人倒是想到了一块儿去,陆明萱点头道:“我也有此打算,大爷还说,客人里有两个人是来自川鲁的,让做几个川菜像什么宫保鸡丁水煮牛肉,做几个鲁菜像什么葱烧海参糖醋黄鱼,其他四个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做几个京城的名菜也就罢了。”

刘婆子与那两个上灶婆子便纷纷说道:“可以做一个涮羊肉,如今虽还未下雪,晚上也够冷了,大爷与众位大人一边喝酒一边涮羊肉正好。”、“清汤燕菜也是一定要做的。”、“金鱼熊掌和贵妃鸡也一定要有。”、“酥小鲫鱼正好用来下酒。”

早有丹青知机,去取了文房四宝来,陆明萱便按照众人说的,草拟了一个菜单子,初一看已有十几个菜了,便命众人先退下了,打算等晚间凌孟祈回来,让他瞧过之后再做定夺。

晚间凌孟祈回来后,陆明萱把自己草拟的菜单子递给他看:“…已经十几个菜了,届时再做几个素菜弄个汤加几位点心,应当也就差不多了。”

“菜色安排得倒是合理。”凌孟祈看毕点头道:“只是分量都得大一些,也不必弄什么素菜点心了,他们一个个儿都是无肉不欢的,做了素菜也是白放着,没谁会去动。”

陆明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如今天冷了,像什么刺黄瓜、小白菜、水萝卜之类的素菜,价钱早比之前翻了番还未必能买得到,他们不吃倒是正好了,我还舍不得给他们吃呢。”

凌孟祈也笑了起来:“难怪这几日饭桌上鲜少见到新鲜菜蔬,敢情都是夫人舍不得给为夫吃,我说夫人,家用我可是一早就给了,还给得足足的,你不能因为天冷了菜蔬贵了,就苛扣我的伙食啊!”

“呸,谁苛抠你的伙食了!”陆明萱听得又是咬牙又是笑的,“是你自己不吃的好吗,还说人家无肉不欢呢,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我巴不得你能多吃一些菜蔬对身体好,如今你既这么说,以后家里改为三日吃一顿肉了…”

话没说完,凌孟祈已哀嚎:“别啊,光吃素菜我会没有力气的,没有力气骑马,没有力气当值,没有力气练拳也就罢了,若晚上也没有力气那啥啥,吃亏的还不是夫人你自个儿…哎哟…”

陆明萱掐着他的胳膊:“你再胡说八道,就改为五日一顿啊!”

“别,千万别,我再不说了便是。”凌孟祈立刻求饶,说完忍不住嘀咕:“可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嘛。”

“你还说,你还说…”

“不说了,真不说了,求夫人饶了我…”

翌日申时末刻,凌孟祈带着丰诚孟行云几个回来了,陆明萱听了禀报,立刻亲自去了一趟厨房,刘婆子几个随即便开始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陆明萱见几人忙而不乱,自有章法,也就放下心来,回屋令人去叫了虎子进来问话:“客人们可都带了小厮随从?人都安置在哪里?”

虎子应道:“几位大人安置在了花厅里,桐子服侍着,只有三位大人带了小厮,其他人都是只身前来,我把小厮们安置在了门厅里,叫兴儿陪着,夫人不必担心。”

陆明萱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内外都多留些心,别出什么岔子,我这便叫厨房的人做几个菜蒸一屉子馒头送去门厅给几位大人的小厮们吃,今晚上大爷与他们各自的主子一时半会儿且散不了呢,总不能让他们一直饿着肚子。”

说着命丹青去取了个荷包来,“这里面有差不多五两的碎银子,你拿出去,赏给那些人罢,回头他们各自的主子知道了,也记大爷的情。”

虎子笑容满脸的应了,双手接过荷包行了个礼,自转身出去了。

陆明萱想了想,又叫了夏荷和彩簪来:“你们去外面花厅服侍着,桐子年纪小不说,正式当差也不过才几日,万一服侍得不好惹得哪位大人不高兴了,岂非美中不足。”

夏荷与彩簪应声而去,陆明萱待二人走后,方叫丹青服侍起自己更换衣裳头面来,——说好了待会儿她也要出去给众人见个礼的,总不能就穿一身家常衣裳,那样既是对客人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丹青知道自家夫人与大爷都很看重今日的宴客,遂拿出浑身解数,给陆明萱梳了个复杂却好看的弯月髻,配了一枚三尾凤钗并和合二仙金步摇,步摇的流苏直垂至耳边,与珍珠耳坠相得益彰。

因是新婚,衣裳便选了件荔枝红绣蝶恋花的褙子,下面则是藕荷色的十二幅月华群,越发显得陆明萱腰如杨柳,面若初雪,比平常更要漂亮两、三分。

丹碧不由在一旁赞道:“夫人可真漂亮,不打扮漂亮,打扮了更漂亮!”

陆明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忍不住皱眉,凌孟祈那些个同僚可都没娶亲,自己打扮成这样,会不会给人以不庄重之感?因忙命丹青去取了件莲青色绣缠枝纹的褙子来换了,方觉得好了些,只仍觉得自己该化一个稍稍老气些的妆才是,不过转念一想,那些人日日对着凌孟祈那张让女子都要自惭形秽的脸都习惯了,只怕连看都懒得多看自己一眼,自己何必这般瞻前顾后的。

适逢凌孟祈打发人进来请她:“大爷说让夫人出去给众位大人见个礼。”

陆明萱也就抛开顾虑,由丹青和丹碧并几个婆子簇拥着,去了外院。

方走到花厅外的院子里,还没进门呢,就听得里面传来男子粗哑带笑的声音:“…老大说这两位姑娘不过是嫂夫人的贴身丫鬟,连贴身丫鬟都这般漂亮了,还不知道嫂夫人是怎样的天人之姿呢!”

另一个声音立刻笑骂道:“夫人可是定国公府的姑娘,自小养在定国公老夫人跟前儿的,与别人都不一样,你们少胡说八道!”

方才那粗哑声音又说道:“我这不是想着,嫂夫人身边的人必定都是好的,想着能不能求了老大和夫人,娶一位回去,也过过老大这样老婆胖丫头热炕头的生活吗?”

陆明萱在外面听至这里,不由皱起了眉头,她早该想到凌孟祈说他那几个心腹都是粗人,说话做事百无禁忌,又都没娶亲,以夏荷彩簪,尤其是彩簪的容貌气度一定会引来他们垂涎的,早知道就不该让二人出来服侍了…可现在再来换人也不合适,罢了,以后大家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念头闪过,她听到凌孟祈冷冽的骂声:“你们要是再不尊重,我就翻脸了,以后凭你们怎么说,最多只招待你们吃醉仙楼啊!”

众人的声音一下子收敛了许多:“老大别生气,不过就是白开开玩笑罢了,您知道我们素日都是开惯了玩笑的,待会儿在夫人面前一定不会这样,您放心!”

陆明萱方冲身旁一个婆子使了使眼色,后者便扬声向里说道:“大爷,夫人来了!”

屋里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然后便见凌孟祈大踏步迎了出来,握了陆明萱的手道:“他们都是一群粗人,待会儿若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你别与他们一般见识,回头我自会收拾他们的。”

陆明萱笑道:“没事儿,我也就与他们见个礼就走,而且我相信你的眼光,若他们真人品有亏,你也不会视他们为心腹了,至多也就口无遮拦了一些而已。”

凌孟祈点点头,一直拉着陆明萱的手走到门口,才松开了,向里介绍道:“这便是内子了。这几位都是我的好兄弟,夫人你与大家伙儿见了礼罢。”后一句话是对陆明萱说的。

陆明萱点点头,款步上前冲早已站了起来的众人屈膝蹲下,稳稳行了个福礼,低眉顺眼的微笑道:“常听我家大爷提起众位大人,说众位大人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尤其是丰大人和孟大人,更是数度救过我家大爷的命,妾身今日且在这里谢过众位大人了。”

丰诚与孟行云几个是早已见惯了凌孟祈那张比女子还漂亮的脸,可以说是早已对他的美貌免疫了的,来的路上几人还在想着,老大自己漂亮成这样,娶的老婆岂非比他更漂亮,那得漂亮到什么程度?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这世上根本找不出比他们老大更漂亮的人,男人找不出,女人也找不出好吗,听说夫人是定国公府出来的,也许老大只是看中了定国公府的权势,想着反正也娶不到比自己更漂亮的老婆,所以才将就娶了夫人的呢?

也所以在见到陆明萱的真容后,几人有多震惊,可想而知,一个个儿的脑子里都只剩下一个念头:原来这世上竟真有比老大还要漂亮的人,而且这么漂亮的人,还被老大娶回家里做了老婆,这老天爷也未免太不公平了罢,怎么所有好事都让老大给占齐了?!

偏偏夫人漂亮也还罢了,那浑身的气派,一举一动透出来的那种优雅和贵气,走路时浑身从钗环到裙角都不曾动过一下,好看得让人根本找不到词来形容…只怕九天玄女下凡,也不过就这样了罢?

当下众人都被震慑住了,不仅仅是为陆明萱的美貌,更是为她的气度,——话说回来,哥儿几个连媳妇都娶不上的草根,素日里小家碧玉都见得少了,更何况像陆明萱这样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时竟被她的气度震慑得不敢对她生出任何绮念了,好像对她生出哪怕一丝绮念都是对她的侮辱和亵渎,于是只能手足无措的呆愣当场,怔怔的看着陆明萱半日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就更别提与她说话了。

凌孟祈将众人的猪哥相看在眼里,不由后悔不来,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因着那点儿男人都有的,想把自己的漂亮老婆在熟人面前展示展示,让众人都羡慕自己的虚荣心,便将这群猪哥给带到家里来的,他就算真在醉仙楼宴请他们又如何,难道醉仙楼还辱没了他们不成;至于说展示诚意收买人心,他们一个个儿的若不是跟了他,如今还不知道在锦衣卫那个犄角旮旯里混日子呢,他们巴着他都来不及了,还用得着他收买他们?

念头闪过,他已几步上前,将陆明萱挡在了自己身后,才极为不悦的咳嗽了一声,提醒众人,一个个儿的都放尊重些,再敢盯着他老婆不放,别怪他不客气!

随着这一声咳嗽的响起,众人都是一凛,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想到了凌孟祈素日治下是如何的严苛,忙都身形一正,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垂下了头去,然后齐齐不着痕迹的冲孟行云使眼色,示意他来应对老大和夫人,谁叫这家伙读过书,素日最会说话。

孟行云接收到众人的眼色,只得无奈的摸了摸鼻子,笑向凌孟祈的方向抱拳,话却是对陆明萱说的:“夫人实在太客气了,都是靠着大人抬举我等,我等才能有今日,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既是本分,也是我等心甘情愿之事,实在当不起夫人这个‘谢’字。”

陆明萱见他生得儒雅俊秀,说话也是斯斯文文的,若是不知道的人见了,只会以为他是个读书人,而非人人闻之色变的锦衣卫,很容易就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看了凌孟祈一眼,见他点头后,才笑着答道:“话虽如此,妾身还是很感激众位大人,固然是因为我家大爷抬举众位大人,众位大人才能有今日的,但若没有众位大人的帮衬,我家大爷也未必会有今日。大家都是自己人,妾身也就不多说客气话了,已经吩咐下人整治了酒席,这便摆上来,请众位大人千万不要客气,定要一醉方休才好,妾身内宅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众位大人留步!”

说完,屈膝又是一礼,才转身款款离去了。

余下众人余光看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很快便出了花厅的门,想伸长了脖子去看,碍于凌孟祈的脸色又不敢看,只得暗暗在心里惋惜,以后他们怕是再也见不到夫人,乃至这辈子都再见不到这般漂亮的女子了罢?

但因此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想他们却是万万不敢的,万一惹恼了老大,后果不堪设想,更重要的是,他们太过自惭形秽,根本不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想来,就好像世人在面对观世音菩萨的画像时,只会有敬畏之心与虔诚之心,却不敢在她老人家悲天悯人的慈爱目光之下,有任何邪念一样。

连带之后面对夏荷与彩簪时,众人都不敢再像方才那样,时不时的拿眼去睃二人,就更别说开些露骨的玩笑,说些让二人羞愤至极却敢怒不敢言的话了,这可是夫人的贴身丫鬟,他们不尊重她们,岂非也是在不尊重夫人?

整场宴席也因此进行得十分顺利圆满,大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一直到三更鼓响,才结束了,其时整个京城早已宵禁多时了,但对锦衣卫的人来说,宵禁不宵禁的根本没有区别,难道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拦的路他们不成?于是都辞了凌孟祈,裹着一身酒气,打马各自回家睡觉去了。

凌孟祈送走了众人后,却没有先回内宅,而是令人备了热水,在外院梳洗了一番,觉得身上的酒气已散得差不多了,才进了内院,回了他和陆明萱的房间。

本以为陆明萱早已睡了,不想她正歪在榻上看书,一身月白的中衣在昏黄的灯光下,衬得她越发的唇红齿白,娇柔如花。

看见凌孟祈进来,她忙放下书,下地迎了上来:“客人们都已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