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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说完,似是耐心已彻底告罄一般,上前一步便猛地将陆明萱拉入了怀中,然后便大力撕扯起她的衣裳来。

陆明萱没想到自己已把利害关系摆明了,二皇子依然不肯收手,反而还越发变本加厉起来,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待回过神来,便一边本能的大叫着“救命”,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

无奈二皇子力气极大,陆明萱根本挣脱不得,反而弄得自己衣不蔽体,狼狈至极,几乎就要忍不住流下泪来,为何身为女子,便要活得如此卑微,如此艰难?她从无害人之心,只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为何人却总是害她,果真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吗?!

二皇子将陆明萱剥得仅剩肚兜和亵裤以后,眼见她身上的肌肤果然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白如凝脂,不由越发急不可耐,喘着粗气一把松开她,便快速解起自己的衣裳来。

却没想到他衣裳才刚解到一半,整个人便忽然如被点中了穴道一般,定格在解衣裳的动作上一动也不动了,再然后,更是“哐当”一声,直挺挺栽倒在了地上。

陆明萱见二皇子松开了自己,本来正打算趁此机会拼尽全力跑到窗边,推开窗户跳进外面的水里的,哪怕是死,哪怕死法还明显不光彩,指不定在自己死后还会有什么脏水泼到自己身上,她也绝不能让二皇子污了她的清白,至少她自己知道她是清白的,至少她自己知道,自己从身到心,还完完整整都是属于凌孟祈的!

岂料千钧一发之际,二皇子竟然就这样直挺挺栽倒在了她面前,然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来,陆明萱看到那张脸,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真获救了,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决了堤,几乎是泣不成声的与那张脸的主人来:“卫小姐,您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还会刚巧出现救了我,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不然我…我…我…”

说着,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现下还衣不蔽体,不由羞愤得只恨不能立时死过去。

卫玉华满脸的同情与怜惜,见她下意识的伸手去遮挡自己的身子,明白她的心情,忙捡起地上她的衣裳,手忙脚乱帮着她穿好了以后,才小声而飞快的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跟我走,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后,我再与你细说不迟。”

“嗯。”陆明萱忙点头应了,待卫玉华狠狠踢了地上人事不省的二皇子一脚,骂了他一句‘衣冠禽兽’后,才任由卫玉华拉了自己的手,去到她方才潜进来的窗户前,先帮助自己翻窗而出后,她才自里面跃了出来,拉着陆明萱,猫着腰绕过一大片忍冬地,又头也不敢回的走了半晌后,才找了个隐蔽处的石凳坐下。

经过了方才这一番紧张的奔逃,陆明萱人虽累得不行,心情却稍稍平复了一些,待卫玉华在石凳上坐定后,她便忽然起身,对着卫玉华深深拜了下去:“今日若非卫姐姐出手相救,我这会子还不定…总之后果不堪设想,姐姐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还请卫姐姐受我一拜,他日若有机会,一定做牛做马相报!”

卫玉华忙一把搀了她起来,道:“妹妹何须行此大礼,你我本就投缘,更何况今日救下妹妹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妹妹如此说。”见陆明萱还要客气,她又佯怒道:“朋友之间本就该互相帮助互相照应,莫不是妹妹仍不肯拿我当朋友不成?”

陆明萱却不过,这才不再与她客气,问起她为何会那般及时的出现并救下自己来?

卫玉华方娓娓说道起事情的经过来。

☆、第四十九回

原来小徐氏因更衣暂且离开后,众宾客便都抹牌的抹牌,看戏的看戏,素日交好的人聊天的聊天…自发分成数个小圈子玩乐起自己的来,卫玉华却因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本来今日是不欲来二皇子府赴宴的,但因其母卫夫人说今日若是旁人做寿她不去也就罢了,偏是她未来的二嫂做寿,只怕大皇子妃也要去的,她若是不去,旁人还只当她不将两位长嫂放在眼里呢,令她非去不可。

卫玉华拗不过母亲,只得妆扮了坐车来二皇子府赴宴,又因她回京时日尚短,尚未在京城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社交圈子,便是有几家卫将军的下属的女儿奉了长辈的命令,有意与她交好,今日一直捧着她,其他来宾因她未来皇子妃的身份,也多有意无意捧着她顺着她,她依然与那些所谓的千金闺秀怎么也谈不到一起去,弄得是她也不自在,旁人也不自在。

所以好容易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她立刻借口要去更衣,躲开了众人,自往二皇子府花园里僻静的角落躲清净去了,打算躲上个把时辰,便去与小徐氏道别。

却没想到,卫玉华才在一座假山上树荫下的凉爽空地上坐了片刻,就听得假山下有个尖细的声音小声道:“殿下,侧妃娘娘说她那边已经安排妥帖,只等殿下过去了。”

然后是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哦?已经安排好了?你瞧见人了吗,是不是真生得如你侧妃娘娘说的那般天香国色?若真如此,她可算是替本王立了一大功了,本王必得重赏她才是!”

卫玉华因常年练武,六识本就比常人更敏锐一些,是以饶假山下主仆二人将声音压得极低,她也听了个分明,不由暗想,能让二皇子府的下人直呼为‘殿下’的,自然只可能是二皇子,而如今二皇子只得一位侧妃,那下人口中的‘侧妃娘娘’,自然也只能是陆明雅无疑了。

对陆明雅卫玉华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她是定国公府的姑娘,先前在水榭里,又曾当众为难过她的朋友陆明萱而已,本来那些意图与她交好的闺秀们见陆明雅先跳出来欲出风头,结果却当众闹了个大大的没脸时,曾大略与她说了一些陆明雅的情况,只卫玉华一向坦荡,最见不得那些背后说人是非的行径了,是以听过就算,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来,那位陆侧妃不只是掐尖要强,只怕心术也不正啊!

因又凝神往下听去,就听得那尖细声音的主人道:“奴才并没有见着人,但听侧妃娘娘跟前儿的芍药说,正是先前在水榭里吹笛子吹得外面众宾客都赞好的那位小姐,殿下请细想,那位小姐笛子能吹得那般好,想也知道是一位极风雅之人,况侧妃娘娘不是说了,那位小姐生得比侧妃娘娘自己尚要美貌几分吗?断断差不到哪里去,殿下只等着待会儿大饱艳福罢。”

‘吹笛子吹得众宾客都赞好的姑娘’?‘大饱艳福’?

卫玉华听到这里,她虽向来直爽而不拘小节,却并不真就是那等心无城府之人,只看前次在潭拓寺她三言两语便拆穿了那小贼的谎言,便可知她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在心里将二皇子和陆明雅骂了个半死,这两个人一个是衣冠禽兽,一个则助纣为虐,果然是狼狈为奸天生一对,别说今日二人要陷害的人是她的朋友,便不是,她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当下卫玉华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只可惜二皇子与那下人说完话以后,并没有立刻赶去陆明雅的居所,而是顾忌着外面尚有一众宾客,遂又去外面晃了一通,卫玉华倒是不好一直跟着他,只得待他们主仆离开后,又多逗留了一会儿,才跳下假山,去到主干道上,叫住一个路过的丫鬟,状似无意的与其攀谈起来,趁机套出了陆明雅居所的位置所在。

然后她便径自赶了过去,恰好看见二皇子进了陆明雅的院门,还将服侍的人都留在了院门外,卫玉华不由着急起来,这么多人,她要怎么才能人不知神不觉的潜进去救人?便是翻墙,只怕也会很快被人发现。

卫玉华只得四下里观察起地形来,万幸很快便让她发现了陆明雅的居所虽两面临水,除了院门以外,却还有一面是与陆地相通的,又因相通的地方是一大片忍冬地,寻常人等闲不会往哪里去,倒是一条人不知神不觉潜进陆明雅居所的好途径。

她于是穿过那一片忍冬地,潜入了陆明雅的院子,正好就让她在正房的窗户底下听见了陆明萱的声音,——这才有了她千钧一发之际赶到,及时救下了陆明萱那一出。

陆明萱听完卫玉华的话,想起先前自己的绝望和获救时的喜幸,一时情绪激荡,忍不住又要落泪,她忙强自忍住,再次对着卫玉华福了下去:“今日若不是卫姐姐,我这会子不是死了,便是生不如死,还请卫姐姐一定要受我一拜…”

仍是尚未拜下,便被卫玉华搀了起来,嗔道:“你虽与我只见了两次面,也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上次在潭拓寺时,我们素不相识时我尚且出手助你,更何况如今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又自来最是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的,你若再与我这般客气,我就真生气了啊!”

陆明萱实在拗不过她,只得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他日卫玉华若有需要,自己便是豁出性命,也一定要报答她的大恩大德!

卫玉华因又问起陆明萱是如何着了陆明雅道儿的来:“我瞧着今日除了你和你姐姐,你们府上还来了一位奶奶两位姑娘,你怎么会落了单的?你姐姐呢,难道没与你一起吗?本来我是想上前与你们打招呼的,但又实在怕与你们府上的奶奶姑娘们寒暄,所以躲开了,早知如此,我就该上前与你们打个招呼,然后与你待在一起的,不然你也不会这般倒霉了。”

陆明萱遂将事情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末了苦笑叹道:“由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我素日虽与她不对付,却也没真正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谁知道她会恨我至厮,一心想要算计我呢?”

只是陆明雅以为她真是软柿子,可以任她捏扁搓圆,再不然以为自己如今已是二皇子的侧妃,她便奈何不得她了,那就真是打错了主意,这一次,她若不狠狠给她几分颜色瞧,她再不活着!

卫玉华点头叹道:“原来如此,你的确是防不胜防,还不知道你姐姐这会子担心成什么样呢,我们还是快去找她罢,也省得事情闹大了再生事端,更于你名节有损…呃,你如今这个样子,不整理一番怕是不好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可如何是好?”说到最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陆明萱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的衣裳已被二皇子抓破了几处,头上的首饰也被杜鹃奉陆明雅之命,拔得所剩无几,只怕头发也早乱了,脸上和脖颈上还不知道有没有伤,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真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正暗自发愁,就听得卫玉华道:“要不这样,你就在这里躲着,我悄悄儿去前面找你姐姐去,把事情与她说说,让她拿了你的备用衣裳和首饰来,若是没人问也就罢了,若是问起,你就说自己小日子来了,弄脏了裙子,自然就不会有人动疑了…对了,你初葵来了吗?”

饶卫玉华也是女子,听她这样大大咧咧的问自己这样私密的问题,陆明萱依然忍不住脸红,片刻方小声道:“还没有呢,不过想来也快了,卫姐姐这个理由倒是可以一用。”

卫玉华点点头,正待再说,就见她虽浑身狼狈,脸红起来的样子依然好看得不得了,不由双眼放光道:“果然美人儿不管到了什么情况下,依然是美人儿,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二皇子那个衣冠禽兽,竟然对你下那么重的手,人在做天在看,也不怕老天劈道雷下来劈死了他!”

陆明萱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暗暗发狠,老天向来欺善怕恶,只怕不会劈死二皇子,不过老天不惩罚他,她完全可以自己来,陆明雅与二皇子,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卫玉华欣赏了一回美人儿,忽然发起愁来,压低了声音与陆明萱道:“今日我亲眼看见二皇子是怎样一个衣冠禽兽了,我还听说,大皇子也不是个好的,好似有断袖之癖还是什么的,总之就是见不得人的毛病…如今老大老二都这样,也不知道老三会不会也是这样?那我嫁给慕容慎岂不是亏大了?不行,我得回去写信给我爹,让他替我退了这门亲事才好…也不行,这是皇上圣旨赐婚,退婚岂不是抗旨不尊,要问罪的?算了,嫁就嫁罢,如果他慕容慎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后半辈子都不敢再犯!”

这思维,发散得可真是有够快有够远的…陆明萱叹为观止,但在卫玉华的絮叨之下,心情却不自觉好了很多,甚至有心情与她说笑了:“姐姐这么好的人,老天怎么可能会让三皇子有什么毛病?姐姐只管放心罢,况就像姐姐说的,三皇子若真有什么毛病,你也可以打得他改过自新,除非他不怕打,再不然功夫比姐姐好,不过我听说几位皇子功夫都很一般,想来三皇子绝不会是姐姐的对手,姐姐只管放心罢。”

卫玉华立刻一脸的得意:“那是,不是我吹,我的功夫连我好几个哥哥侄儿都不是对手,三皇子一只养在金玉堆里的弱鸡,难道还能比我哥哥侄儿们更厉害不成?好了,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你等着我,我立刻找你姐姐去,你记得别乱走,就躲在这里等我啊,我很快回来的…”话没说完,人已跑出了老远。

余下陆明萱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她方才竟说自己的婚事大事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又说三皇子是‘一只养在金玉堆里的弱鸡’,不由摇头笑了起来。

只是想起方才自己的遭遇,陆明萱很快便笑不出来了,脖颈与耳后被二皇子弄伤的地方方才与卫玉华说话时还不觉得,如今没有旁的事转移注意力了,她方觉得火辣辣的疼,再想起被二皇子撕去衣裳那一刻的屈辱与绝望,她的眼泪差点儿忍不住又要掉下来,她忙狠狠将其逼了回去,复又坐下,拿帕子狠狠擦起自己身上被二皇子触碰过的地方来。

然越擦陆明萱就越觉得脏,越擦就越觉得恶心,身上的药效还没有散尽,她既晕且热,再被这股恶心的感觉一冲,终于忍不住蹲到一旁,“哇哇”的呕吐起来,却又呕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是干呕,倒比真呕吐尚要难受几分,很快便憋出了满脸的泪来。

泪眼朦胧中,冷不防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属于男子的皂靴,陆明萱的心下意识的一紧,只当是二皇子醒来追来了,吓得猛地抬起来头,却见眼前竟站着一个她万万想不到会于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的人——贺知行!

陆明萱的心先是一松,随即便又缩紧了,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看向贺知行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知行本来还没有认出陆明萱的,他只是觉得有了几分酒,想出来透透气,才无意走到了这里,不想却隐约听见花丛里有人在呕吐,还夹杂着细弱的啜泣声。贺知行生来便长在豪门,豪门的秘辛见得多了听得更多,只当是二皇子的哪个姬妾受了委屈偷偷躲着在哭,他自不会去自找麻烦,第一反应便是远远的避开。

不想他心里是这么想的,鬼使神差的,脚步却径自往花丛里走了去,然后他便看见了陆明萱,第一眼他并没有认出陆明萱,只是觉得这姑娘长得还不错,而且有几分眼熟,看身量还小发髻也还是姑娘家的发髻,想来不是二皇子的姬妾,那她为什么会躲在这里又吐又哭的?却没想到他还没说什么,陆明萱倒先语气不善的问起他怎么会在这里来,眼里还写满了嫌恶,就好像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一般。

贺知行立时满心的不悦,正想呵斥陆明萱‘不识好人心’,忽然就想起自己何以会觉得这姑娘眼熟了,自己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姑娘拿嫌恶甚至仇视的目光看,可不正是拜这姑娘所赐吗?自己当时还因此而难得对她生出了几分兴趣,想着待她年纪大些后,再与她玩玩儿,只可惜之后一忙起来,他便忘了还有这回事,谁曾想二人今日竟会在此地遇上,难道这便是缘分不成?

贺知行的不悦散了个七七八八,看着陆明萱微笑问道:“姑娘既这般问,可见早就认识我,知道我是谁,看来在定国公府藏书楼那次‘偶遇’,我并没有冤枉姑娘?只是姑娘既有那个心,就该知道同样的招数用一次好用,用两次只怕就不灵了,不过若是换成你,总要等到第三次才不灵。”‘偶遇’两个字,有意被他咬得极重。

陆明萱听他言外之意,竟是至今仍以为两年多以前那次在九省楼的偶遇是自己故意为之,亦连这次也是自己为了接近他故意安排的,不由气了个半死,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狂妄自大的人,他以为他是谁,全天下的女子都理所应当为他倾倒吗?又后悔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竟说了那句一听便让人动疑的‘你怎么会在这里’,也就难怪贺知行会那般自大了!

只得冷冷道:“公子怕是听错了,我并不认识公子,也不知道什么藏书楼,这里是我先来的,还请公子离开,不要扰了我的清净!”

贺知行被她嫌恶的眼神、冰冷的话语和急于撇清的样子弄得才散了的怒气又聚拢起来,语气也不善起来:“你既小小年纪便知道‘欲擒故纵’,就该知道‘纵’只是手段,‘擒’才是目的,小心过犹不及…”

话没说完,总算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陆明萱的狼狈,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陆明萱的手腕儿,语气越发的不善:“是谁?谁干的?!”

贺知行比陆明萱年长六岁有余,又已成婚近两载,也经过好些女人了,自然一眼便能看出陆明萱这一身狼狈到底是因何而来,本来还正生陆明萱气的,霎时这怒气都转嫁到了那欺负陆明萱的人身上去,只觉满心说不出的愤怒,就好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偷偷动了一般,抓住陆明萱手的力道也越发的大。

陆明萱被他抓得手腕儿生疼,想起自己今日先是遭遇了陆明雅的算计二皇子的轻薄,如今又要忍受贺知行的质问与暴力,他们一个个的到底凭什么,难道真以为自己好欺负不成!

她心里一下子说不出的愤怒,说不出的怨毒,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挣脱了贺知行的手,猛地退后两步后,才冷冷说道:“公子说什么,我听不懂,另外,我与公子素不相识,还请公子自重!”

贺知行话一出口,心里其实已约莫有了答案,敢在二皇子府这般放肆的,除了二皇子本人,又还可能是谁?况他曾有所耳闻,二皇子在男女之事上,一向有些不检点…幸好看她的样子,并没有让二皇子得逞,可由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她如今已入了二皇子的眼,只怕二皇子不会轻易罢手,自己得想个法子,让二皇子知难而退,再得个教训才是!

贺知行一边思忖着,一边不自觉放柔了声音与陆明萱道:“你认不认识我,你我都心知肚明,此地不是说话之地,我也不与你多争了,只告诉你一句话,回去后安分些,这边的麻烦,我自会设法与你解决了,待过了这阵风头,我便打发人去你家提亲,到时候那人自然不会再打你的主意…”

“提亲?”陆明萱先是惊怒,继而便怒极反笑了起来,他以为他是谁,他打发人去提起她就一定会答应?呸,别说他所谓的‘提亲’只可能是纳她做妾,就算怡安县主立时死了,他八抬大轿迎她去做正妻,她也绝不可能嫁给他!

然在经历过了方才的口误之后,陆明萱却是不好再说他已娶妻,难道让自己给他做妾之类的话了,以免再生枝节,让他以为自己真时时关注着他呢,遂只是冷声道:“公子还请自重,我早已定了亲了,我的麻烦自有我未来的夫君替我解决,就不劳公子大驾了。我姐姐与朋友很快就要来寻我了,还请公子自便,省得她们瞧见了公子与我站在一起,徒与公子添麻烦,公子好走不送!”

贺知行没想到陆明萱竟早已名花有主了,不由失声叫道:“你说什么,你已定了亲了?怎么可能?”那她之前与自己的“偶遇”算什么,她对他一再的欲擒故纵又算什么?

陆明萱冷冷一笑,“公子这话说得可笑,我怎么就不可能定亲了,我虽家世卑微,才貌有限,这世上却总有一个人,是全心全意喜爱我这个人,并不因为我的家世与旁的因素,只是单纯的喜爱我这个人,为了我,他什么都愿意舍弃,什么都愿意做,甚至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舍得让我受半点委屈,不舍得让我有半点伤心,我除非是傻子,才不与他定亲!难道公子自问能比他做得更好吗?”

贺知行怎么能跟凌孟祈比,又怎么配跟凌孟祈比!

只可惜前世自己瞎了眼,竟被他的皮囊所迷惑,也幸得老天眷顾,让她这辈子遇上了凌孟祈,否则她怎么能够体会那种真正两情相悦,情到深处的甜蜜感觉?

陆明萱说到最后,眼里不自觉闪过了一抹温柔的光,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贺知行却看得分明,只觉无比的刺眼无比的愤怒还有几分失落,这才明白原来陆明萱对他真的不是欲擒故纵,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贺知行愤怒失落之余,还觉得前所未有的狼狈与难堪,他众星捧月的长到二十岁,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屈辱,恼羞成怒之下,他扔下一句:“既然你不识好人心,那我也犯不着再多管闲事,你好自为之罢!”便拂袖而去了。

余下陆明萱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若不是顾忌着自己现下太过狼狈,怕引来旁人,更引来二皇子与陆明雅的人,她就要忍不住仰天大笑三声了,一想到方才贺知行那副难以置信,就好像听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表情,她便觉得说不出的解气,贺知行以为这世上所有女人天生就该围着他转,如今总算知道,他没有他自以为的那般魅力无边了罢?看他以后还跟不跟只公孔雀似的,四处开屏卖弄姿色与风情!

贺知行前脚刚离开,卫玉华带着陆明芙后脚便赶到了。

陆明芙一见陆明萱,便着急的往上抢了两步,道:“你吓死我了,我和二姑娘在外面等了你半晌都不见你出来,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我便进去找你,谁知道你已不在屋里了,我与二姑娘和杏林,还有带我们去净房的那丫鬟将四处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你的下落,我知道你定是出了什么事,可又不敢声张,只得回去悄悄儿告诉了大奶奶,大奶奶也不敢声张,只得悄悄儿与二皇子妃说了,让二皇子妃遣人悄悄儿寻你,幸好二皇子妃还没来得及吩咐下去,卫姐姐便找到了我,说你…那个来了,弄脏了裙子,一时又找不到人回去帮着说一声,只得自己悄悄儿躲着,幸好遇见了卫姐姐…这样的事虽尴尬,却也算是好事一桩,你不必难为情。我的心自不见了你起,一直都高高悬着,如今见你平安无事,总算可以落回原地了!”

一口气说完一大通话,陆明芙长长的喘息了一口,正待再说,忽然就发现陆明萱面色惨白,浑身狼狈,不但衣裳有几处破了,头上的首饰竟也不见了大半,绝不是忽然来了初葵会有的样子,攸地脸色大变,拉了陆明萱的手便急声道:“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说什么也要替你出这口气!”

陆明萱强按下想要扑进姐姐怀里痛哭的冲动,扯出一个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去后我再告诉姐姐不迟,对了,姐姐与我带了衣裳过来吗,我这个样子,得尽快找个地方将衣裳换了,再回去与大奶奶和二姑娘她们回合才成,也省得她们白白担心。”

陆明芙见陆明萱的脸色极不好,本来还想再问的,却见一旁卫玉华冲自己轻轻摇头,只得暂且忍下,与卫玉华一左一右扶了陆明萱,找到最近院落一间空置的厢房,等候陆明萱换了衣裳,——本来二人想帮她的,却被她再四拒绝了,说自己可以,躲到屏风后面,自己换好了衣裳,才出来让二人帮着整理好了头发,戴好了首饰,三人方折回了水榭那边去。

彼时陆大奶奶等人在水榭那边早等得满心焦急了,尤其是陆大奶奶,今日是陆老夫人特地吩咐她带小姑子们出来玩耍的,她便是今日一行人的主事人,若让陆明萱在她手上出了什么事,回去后她要如何与陆老夫人交代?

就算方才卫小姐特地过来与她说了陆明萱无事,只是因初葵忽然来了,弄脏了衣裳只能躲着,但陆大奶奶是什么人,几乎是刚听了卫玉华的话,她便本能的意识到了这事儿必定大有隐情,所以即便听卫玉华再四保证过了陆明萱无事,不亲眼看见陆明萱平安无事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依然不能放心!

万幸又等了一会儿,果然就见卫玉华与陆明芙一左一右拥着陆明萱走了过来,陆明萱先前淡紫色十样锦的妆花褙子,已换成了一身湖蓝色折枝花的半袖,亦连头上的首饰都大半换了,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虚弱,走路也有些不自然,倒真像是初葵乍来,尚不习惯的样子。

陆明萱一见陆大奶奶便满脸通红的小声道:“劳大嫂子挂心了,我先时去净房时,不知道那净房竟有两扇一模一样的门,我只看见一扇,便推开了,谁知道竟不是我先时进去的那一扇,我转来转去的,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然后便发现…裙子脏了,一时间我又找不到人可以帮忙的,只得悄悄儿躲了起来,幸好卫小姐经过,不然我这会子,指不定还躲在那里呢…”

陆大奶奶自然不信这话,什么两扇一模一样的门,怎么就她看见了,陆明丽与陆明芙都没看见?而且就算她真推错了门,立时便原地折回去便是,哪至于之后闹出这么多事来?可见她是在骗自己!

但既然人已平安无事回来了,陆大奶奶也懒得理会其他,只是笑着柔声道:“这样的事虽尴尬,但也是好事一桩,说明我们萱妹妹如今已是大姑娘了,待回去后,可得让你屋里的妈妈与你调养一番才是。好了,且先不说这些了,二皇子妃方才听说你不见了,也挺着急的,我带你去与二皇子妃告个罪,顺道再道个别罢,时辰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省得祖母与长辈们在家里不放心。”

陆明萱红着脸小声应了,待陆大奶奶再次与卫玉华道过谢,她自己也道了谢后,才由陆大奶奶领着,去了小徐氏跟前儿告罪兼告辞。

少不得把方才那番说辞又说了一遍,小徐氏笑眯眯的说了几句与陆大奶奶差不多的话‘如今可就是真正的大姑娘了’,然后虚留了姑嫂二人几句,见她们坚持要走,便也不再挽留,令人好生送了出去。

☆、第五十回

小徐氏笑容满面的令自己的贴身女官好生送了陆大奶奶一行出去,但陆大奶奶等人方一转身,她的脸便攸地沉了下来。

陆大奶奶能看出陆明萱方才莫名失踪那么久,却又换了衣裳完好无损的自己出现其中必定大有隐情,小徐氏自然也能看出来,而且陆大奶奶不知道二皇子那等不可告人的癖好,小徐氏过门这么几个月,却是约莫知道的,只不过她毕竟是正妃,二皇子可以不最宠她却必须最尊重她,是以一直待她比较尊重,从不在她屋里胡来,所以她也就装作不知道罢了。

方才之事,一听便知陆明萱在净房时必定中了暗算,什么‘不知道净房竟有两扇一模一样的门’,什么‘转来转去,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这话一听便知是假话,这里是她的家,她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那个净房素日她虽从未用过,宴客前为求尽善尽美,她却是亲自去那里瞧过的,她怎么没看见两扇一模一样的门?更何况便是真走错了,立刻原路返回便是,何至于会失踪那么久,其他人找遍了四周都未能找见她?

显然当时有人神不觉鬼不觉的将她给弄走了,再联想到方才自己让人悄悄儿去打探来的消息,小徐氏几乎已可以十成十的确定,暗算陆明萱之人,必定就是自己的夫君二皇子,至于陆明雅,毫无疑问则是帮凶。

不,指不定事情就是陆明雅一手策划的也未可知,毕竟二皇子事先从未见过陆明萱,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去暗算她,而陆明雅却深知二皇子的癖好,陆明萱的年纪与相貌,可不正是二皇子最喜欢的那一类型吗,她为了讨二皇子的欢心,连与那些最下贱的贱婢们一样曲意邀宠的事都做得出来,如今再帮着二皇子算计个把个自己本就不喜欢的族妹,又算得了什么?

那个贱人,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竟自甘下贱到这个地步…想通了这一节,小徐氏不由在心里将陆明雅骂了个半死,若陆明萱愿意攀这个所谓的“高枝”也就罢了,偏陆明萱的样子一看便知不愿意,待会儿她回了定国公府后,还不定怎生向陆老夫人哭诉告状呢。

她陆明雅倒是与娘家本就已水火不容了,二皇子府若想要更进一步,却还需要定国公府这样百年世家的支持,当然指望定国公府放着自家的嫡长孙女婿不支持,反支持只娶了他们家一个女儿做侧妃,这个侧妃还明显不受自家待见的二皇子,是万万不可能的,但至少也要保证,将来二皇子一旦真有了机会时,定国公府不会反对他也就够了,可现在,只怕连这等退而求其次的要求,都要成为奢求了!

小徐氏一边暗骂着陆明雅,一边暗暗发狠,看我此番怎么收拾你!

再说陆大奶奶领着几个小姑子辞了小徐氏,被其贴身女官殷勤的送至垂花门外上了车后,过了一会儿,陆明萱听得马车粼粼的声音不像是驶在青石板路上了,因掀帘往外看了一眼,见马车的确已出了二皇子府,彼时已行进在街道上后,方放下车帘,一头扎进陆明芙怀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陆明芙不防妹妹会忽然就哭起来,不由慌了手脚,但想起自寻到她以后她脸色便一直不好,自己要细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卫玉华又轻轻冲自己摇头,只怕这其中另有隐情,她不定受了什么委屈,遂一个字也没有问她,只是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抚着她的鬓发,任她哭湿了自己的衣襟。

所幸也就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陆明萱便渐渐止住了哭泣,自陆明芙怀里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哑声向陆明芙道:“让姐姐笑话了。”

陆明芙忙道:“自家姐妹,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你受了委屈,我什么忙帮不上不说,若连暂借个肩膀与你靠一靠都做不到,那我还算什么姐姐?”一边说,一边已扯下自己的帕子,拿旁边小几上摆着的温茶浸湿了,动作轻柔的给陆明萱擦起脸来。

陆明萱任她给自己擦脸,擦好之后,又取包袱里的宫粉与她轻轻匀了面,以免待会儿下车时被人瞧出端倪后,才低声问陆明萱道:“妹妹,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试探着问,饶知道陆明萱先前虽形容狼狈却衣裳整齐当不会有什么大事,却又不敢确定,生怕从她口中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事情。

“还不是我们那位好三姐姐!”说起方才之事,陆明萱便忍不住满心的愤恨与怨毒,三言两语把事情大略与陆明芙说了一遍,末了恨声道:“以往都是些小打小闹,我不与她计较也就罢了,如今她竟意图谋算我的清白乃至性命,我若再饶了她,明儿也不必活着了!”

陆明芙没想到不过短短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妹妹身上竟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之事,先是大惊之色,继而便咬牙切齿起来,恨恨咒骂陆明雅道:“那个不得好死的下流胚子,烂了心肝儿的无耻贱人,当初原是她自己上赶着要去给二皇子做妾的,还得意成那个样子,以为自己自此真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吃得了咸鱼抵得了渴,她落得今日这般处境,都是她自找的,怨得了谁,如今竟因为她过得不好,便也想将你拉下火坑,让你与她一起吃苦受罪,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呸,人在做天在看,老天迟早劈道雷下来,活活劈死了她!”

又禁不住庆幸:“幸好那日在潭拓寺我们有缘结识了卫姐姐,幸好她不耐烦那些应酬,悄悄儿躲了起来正好听见了二皇子他们的话,幸好她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救下了你,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这次我们且不必顾虑那么多了,大夫人若是不喜欢看到我们与卫小姐往来,那我们便搬回自己家去住便是,也省得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我算是明白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要我们住在国公府一日,我们便是再努力想要避开这些麻烦,麻烦它依然会主动找上我们,既是如此,索性远远的避开了,惹不起我们难道还躲不起不成?”

陆明萱闻言,点头道:“是啊,多亏了卫姐姐,不然这会子只怕姐姐也见不到我了,我回去后便会回了老夫人,请老夫人帮忙备一份厚礼,再安排几个人,打算明日最迟不超过后日就亲自登门向卫姐姐道谢去,此番她待我的大恩大德可不比上次在庙里时只是帮着我抢回了自己的东西,这次她保住的是我的清白、名声还有性命,我若连亲自登门道声谢都做不到,成什么人了?”

至于搬出国公府住回自家之事,只怕陆老夫人不会同意,且她也担心二皇子那边恼羞成怒之下不会放过她,若她搬回自家去,指不定还会连累了陆中显和戚氏并两个弟弟,倒是留在国公府,二皇子碍于定国公府的威势,未必敢轻举妄动。

陆明芙道:“的确,若这样的大恩大德,都不亲自登门道谢,也未免太忘恩负义了,到时候我陪你去。”

犹豫了一下,又道:“这次的事,你打不打算告诉凌世兄?要我说,横竖他这会子人也不在京城,且事情已经发生了,告诉了他也于事无补,万幸老天保佑你没真正出事,要不就别告诉他了罢?你们还没正式定亲呢,这样的事,想必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心里也不可能不存疙瘩,万一因此而有损你们的感情,岂非亏大发了?”

还有一句话陆明芙没说,万一凌孟祈知道此事后,就不与妹妹定亲了呢?妹妹越大越漂亮,觊觎她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若能早早定下亲事,那些人碍于凌孟祈锦衣卫的身份,多少也会收敛一些,妹妹自然也能更安全一些!

陆明萱知道姐姐是为自己好,但此事她还真没想过要瞒着凌孟祈,不仅仅是因为她知道凌孟祈不会因此就看轻她嫌弃她,或是心存疙瘩就不与她在一起了,而只会心疼她怜惜她,更因为她要对陆明雅以牙还牙离不开凌孟祈的帮助,她毕竟没有人手,而陆明雅又待在二皇子府无事不会出门,她要惩罚陆明雅,除非借助凌孟祈的人手,否则还真无从下手。

陆明萱因与陆明芙道:“姐姐的话我记下了,我心里知道该怎么做的,姐姐只管放心。”

陆明芙一听妹妹这话便知她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还待再说,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妹妹与凌孟祈两个人之间的事,自己这个局外人不好插手太多,且妹妹自来便比自己有主意,想来心里已有主张,遂没有再说。

姐妹两个对坐着沉默了一会儿,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随即传来丹青的声音:“姑娘、大姑娘,到家了,请姑娘大姑娘下车。”

陆明芙遂撩起车帘,先就着车下落梅与丹青的手下了马车,然后也不用落梅,而是自己与丹青一道,扶了陆明萱下车。

一旁陆大奶奶与陆明丽陆明珠也已各自下了马车,姑嫂几个遂被簇拥着,一道往荣泰居行去。

方要抵达荣泰居时,陆明萱趁众人都不理会,悄悄儿拉了拉陆大奶奶的衣角,冲她使了个眼色,陆大奶奶便有意放缓了脚步,待其他人与她们拉开一段距离后,才低声问陆明萱道:“萱妹妹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陆明萱点点头,小声道:“的确有事请大嫂帮忙,请大嫂待会儿不要将今日之事回禀老夫人,待大家都离开后,我自会一五一十禀告老夫人的。”

陆大奶奶何等聪明之人,一听便知道陆明萱是打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悉数告诉陆老夫人了,她心里虽有些好奇,却也知道很多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死得越快,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遂点头道:“妹妹放心,我不会在祖母面前多嘴的。”

陆明萱忙屈膝向陆大奶奶道了谢,见陆明芙已几次回头张望她了,方与陆大奶奶紧赶几步,追上了大家。

一时进了陆老夫人的屋子,陆老夫人正与张嬷嬷并另外两个老嬷嬷抹牌取乐,瞧得陆大奶奶一行回来,也不抹牌了,待几人与自己屈膝行了礼后,便笑眯眯的问陆大奶奶道:“今日玩得可还好啊?都去了哪些人?看的什么戏?热闹不热闹?我还以为你们要用了晚宴才回来呢,倒不想这么早便回来了!”

陆大奶奶笑着一一回答了陆老夫人的问题,末了道:“因天气太热了,怕妹妹们受不住,所以提前回来了。”

陆老夫人道:“这几日的确热,比往年的这时候还要热上几分,也不知今年这天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了,你们坐了这一路的车,只怕早出了一身的汗,且各自回房梳洗歇息去罢,晚间就不必过来了。对了,芙丫头与萱丫头稍等片刻,你们父亲今日打发人送了东西进来与你们,你们一并带回去罢,也省得我待会儿再打发人与你们送去。”

众人忙屈膝应了,陆大奶奶便领着陆明珠与陆明丽鱼贯退了出去,陆老夫人这才笑向陆明萱道:“怎么样,今日可有与哪家的小姐玩得好的?”怕陆明萱害羞不肯说实话,因又问陆明芙,“你可有瞧见你妹妹与哪家的小姐谈得来的?”这也是陆老夫人特地连同陆明芙一道留下的原因。

陆明芙还未答话,陆明萱已先道:“老夫人,我有话单独与您说,请您打发个人带姐姐先去旁边的屋子稍坐片刻。”说着,又向陆明芙使了个眼色。

陆老夫人闻言,觑眼仔细看了看陆明萱,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双眼也微微有些红肿,像是哭过一般,心里不由一突,莫不是今日在二皇子府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不成?因忙命双喜:“你带了你芙姑娘去隔壁房间好生奉茶服侍着。”

待双喜领命引着陆明芙去了隔壁,又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只留了张嬷嬷一人服侍在屋里后,陆老夫人方沉声问陆明萱道:“是不是今日在二皇子府,有谁欺负你了?是不是与陆明雅那个小贱人脱不了干系?”

陆老夫人想来想去,有本事能在二皇子府欺负陆明萱,也有可能欺负陆明萱的人,也就只剩下陆明雅那个贱婢生的贱种了!

陆明萱的眼泪一下子来了,“噗通”一声跪到陆老夫人膝下,伏在老人家膝头无声的哭泣了一阵后,才抬起头,看向陆老夫人哽声道:“的确是三姑娘欺负了我,还求老夫人千万给我做主。”把事情一五一十与陆老夫人说了一遍,说到最后,饶极力自持着,还是忍不住低低哭出了声来,“若不是卫小姐仗义相救,只怕这会子老夫人也见不到我了…”

“混帐!”话没说完,陆老夫人已铁青着脸抓起黄花梨小几上麻姑献寿的茶盅,狠狠砸在了地上:“竟敢谋害我的亲孙女儿,不将贱人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张嬷嬷,你立刻让人传话给那个小贱人,就说我病了,让她回来侍疾,等她回来后,我便立刻送她上路!”

张嬷嬷闻言,虽也恨陆明雅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明白以陆明雅现下皇子侧妃的身份,早不是陆老夫人想让她死便能让她死的时候了,若陆明雅真因回府侍疾“暴毙”在了娘家,二皇子会不会追究且先不说,只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足以淹没定国公府外的半条街了,就更不必说还会有素日的敌人仇人趁机大做文章了。

因忙软声劝道:“老夫人,我知道您生气,可太医说了,您如今千万不能动气,您且消消气儿,横竖如今萱姑娘已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要惩罚那个小贱人,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咱们要不从长计议一番,待有了万全之策后,再动手也不迟啊?”

一边说,一边朝陆明萱使眼色,眼下只怕也就萱姑娘能劝住老夫人了。

陆明萱心里如何不明白以眼下陆明雅皇子侧妃的身份,别说陆老夫人了,亦连老国公爷这个做祖父的明面上都不好轻易拿她怎么样?她之所以对着陆老夫人哭诉这一通,其实也并不是真希望陆老夫人怎样惩罚陆明雅,而是为了激起陆老夫人的愤怒,也让陆老夫人更心疼她,稍后才会在老国公爷面前极力为她说话与争取,——老国公爷虽已知道她是他的亲孙女儿了,待他却一直淡淡的,她实在没把握老国公爷会不会为了她与二皇子做对。

是以陆明萱接收到张嬷嬷的眼色,立刻拭了泪,哽声劝陆老夫人道:“老夫人,张嬷嬷说的有理,此事也不必急于一时,三姑娘如今毕竟是上了皇家玉牒的皇子侧妃了,若真让她死在了府里,还不定生出多少事端来呢,倒是她手里还握有我的首饰,我怕二皇子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拿了那些首饰来威胁我不得不进二皇子府,可该如何是好?”

陆老夫人闻言,老人家毕竟不是那等胸无城府之人,方才也不过是一时激愤才会说了立刻让陆明雅回来取其性命的话罢了,如今听了陆明萱的话,满腔的愤怒立刻被急怒所取代了,萱丫头说得对,她的首饰还在那个贱人手里,若二皇子拿了那些首饰来逼他们送萱丫头进二皇子府,到时候即便有她护着萱丫头,不叫萱丫头被送进那样的火坑,萱丫头的名声也毁了!

陆老夫人因冷声喝命张嬷嬷:“立刻着人去请了老国公爷来,若不是当年他宠着郭氏那贱婢,早早生了老二,老二又生了那小贱人,今日岂会生出如此事端!”

张嬷嬷见陆老夫人动了真怒,不敢再多说,屈膝行了个礼,自使人请老国公爷去了。

所幸今日老国公爷没有出门,很快便过来了,陆老夫人正生他的气,也懒得与他拐弯抹角,直接便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冷声道:“如今到底该怎么做,还请老国公爷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老国公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直至最后铁青一片,待陆老夫人将话说完之后,半晌方沉声道:“当务之急,却是尽快与萱丫头定一门亲事,再与对方说好,两家是早就下了定的,只知道的人并不多而已。否则一旦二皇子真拿了那些首饰上门,即便我们抵死不承认那些首饰是萱丫头的,萱丫头的名声也毁了,旁人可不会管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萱丫头又是不是无辜的,只怕还会连累到府里乃至族里其他女孩儿的名声…只是仓促之间,怕是寻不下什么太好的亲事,要委屈萱丫头了!”

如果陆明萱是一早便定了亲的,那坏的便不是陆明萱的名声,而是二皇子的名声了,一个本该为天下人表率的皇子,却做出夺人妻室的事,二皇子哪怕没有某些非分之想,只想安安分分的做个亲王,有了这样的名声,于他来讲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二皇子还未必就没有非分之想?

陆老夫人其实也早已想到这一点了,只是想到仓促之间,怎么可能与陆明萱寻下一门多好的亲事,这孩子这些年本就够委屈了,谁知道如今在终身大事上,还要委屈她,她心里委实不落忍,怎么也说不出这话来。

如今老国公爷说了,她觉得松了一口气之余,却是忍不住迁怒起老国公爷来,没好气道:“你也知道委屈了萱丫头,还不是你宝贝儿子的宝贝女儿弄出来的,萱丫头哪里对不起她了,我们又哪里对不起她了?当日原是她自己自甘下贱上赶着要去给二皇子做妾的,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又怨得了谁,她却非要将萱丫头一并拉下火坑,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狠到如此地步,今日她可以谋害萱丫头,明日她是不是就要谋害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了?你此番若是不狠狠教训她一顿,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当着陆明萱和张嬷嬷的面儿被陆老夫人这般数落,老国公爷脸面上难免有些下不来,皱了皱眉正要呵斥陆老夫人,陆明萱忽然对着二人跪下了,道:“老国公爷与老夫人一心为明萱打算,明萱并不觉得委屈,只是仓促之间,怕是难以寻下合适的人选,明萱自己…倒是有一个人选,还求老国公爷与老夫人成全…”

陆明萱越说声音越小,脸也越来越红,到最后已是红得能滴出血来,只是到了现下这个地步,她便是再不好意思也不能不说了,不然到时候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真费心与她挑好了亲事,她却不能听从二位老人家的安排,岂非太过对不起他们?就跟此番之事一样,若事先她与陆老夫人说了自己与凌孟祈的事,不管陆老夫人看不看好这门亲事,至少她也有了借口不去赴今日的宴席,岂非就不会生出这些事端来了?

“你自己有一个人选?”陆明萱此言一出,老国公爷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婚姻大事由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时轮到她一个姑娘家自己发表意见了,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老国公爷心下泛起一阵淡淡的不悦来,但想起眼下形式已到如此地步,一时间也的确不好与她说一门虽不太好,却也不能太差的亲事,她既自己有主意,那将来是好是歹,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至多到时候多给她准备点嫁妆以做补偿也就罢了,遂没有再说,只是看了一眼陆老夫人,示意陆老夫人细问她。

陆老夫人听得陆明萱的话,也是大吃一惊,但却并没有像老国公爷那样觉得陆明萱不守规矩,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因笑道:“你这孩子,心里既早已有了章程,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是哪家的公子,我认识不认识?家里是做什么的?若是人品不错,倒是一举两得,既能解了燃眉之急,又能遂了你的心愿,了了我的心事。”

陆明萱抿了抿唇,才红着脸声若蚊蚋的道:“是凌世兄…但是请老国公爷和老夫人放心,我们一直都发乎情止乎礼,绝无半点逾礼之举,还请老国公爷与老夫人成全。”

“你是说孟祈那孩子?”老国公爷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了许多,万万没想到陆明萱的心上人竟是凌孟祈,他本就想将陆明萱许给凌孟祈,以越发拉进国公府与凌孟祈之间的关系,只碍于陆老夫人之前不赞同此事,他也担心凌孟祈会如当初婉拒陆明丽和陆明欣那样,也婉拒了陆明萱,所以才一直没将此事提出来罢了,倒不想如今凌孟祈竟与陆明萱两情相悦,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老国公爷因说道:“孟祈那孩子这几年也算是我们大家看着成长起来的,论人品才貌都不错,倒的确不失为一个值得托付终生之人,只是他既有意,怎么一直不见他登门求亲?”

万一此事只是萱丫头一厢情愿,孟祈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呢?

陆明萱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与老国公爷解释这个问题才好,只得红着脸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神色复杂,想起了当初赵彦杰变心之后,陆明萱并没有如寻常女子遇上这样的事般伤心欲绝寻死觅活,再不济也要大病一场,而只是恹了一阵子,也就恢复了常态;又算着日子,从赵彦杰变心到现在,也就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她却已经与凌孟祈要好到愿意嫁给他的地步,再结合昔日的一些蛛丝马迹,陆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她心里装着的人,其实一直都是凌孟祈罢?

只不过昔日碍于自己那见不得光的身份,所以不敢顺从自己的本心而已,就是想着一旦赵彦杰高中以后,可以带她远离京城,却没想到,先是她的身份在府里主要的主子们面前都过了明路,之后又出了赵彦杰变心的事,她这才又生出了与凌孟祈在一起的心思来…说来这孩子是真可怜,也是真懂事。

念头闪过,陆老夫人不由暗叹了一口气,道:“孟祈那孩子本身倒是个好的,只是嫁人可不仅仅只是嫁给他一个人,而是嫁进凌家,以后你少不得要面临重重困难,指不定还要受来自方方面面的委屈,你真想好了吗?你可别因一时的冲动,就误了自己的终生啊,将来便是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哪怕如今形式紧急,陆老夫人依然不看好凌孟祈做陆明萱的夫君,不仅仅是因为凌孟祈复杂的家庭,陆明萱进门以后,只怕日子不会好过,更因为她深知他与宫里罗贵妃的关系,将来一个不慎,指不定连性命都要赔上,陆老夫人一心心疼与怜惜陆明萱,怎么忍心让她后半辈子时时活在提心吊胆,朝不保夕中?

不想陆明萱却小声而坚定的道:“我不怕困难,也不怕受委屈,我相信凌世兄会一辈子待我好,只要他一辈子待我好,一辈子与我一条心,便是再多的困难再多的委屈我也不怕!我知道老夫人是关心我,怕我将来后悔,但这既是我自己的选择,将来便是真过得不好了,也是我自己遇人不淑,怨不得任何人!”

这孩子,现在还太年轻,哪里知道这世上的人心有多险恶,这世道对女子又有多苛刻?她年小不懂事也就罢了,自己既是她的亲祖母,便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有光明坦途不走,偏去走荆棘小道的…陆老夫人叹息着,还待再说。

就听得陆明萱又道:“我还知道老夫人不赞同我与凌世兄在一起,乃是有一层更重要的原因在里头,凌世兄与宫里的贵妃娘娘之间,有一层万万不能让旁人知道的关系…凌世兄早已都告诉我了,他待我的心意由此可见一斑,还求老国公爷与老夫人成全!”

☆、第五十一回

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没想到凌孟祈连自己与罗贵妃之间的关系这样万万不能让旁人知道的事,都早已告诉了陆明萱,不由双双大吃一惊,不过吃惊之余,倒是相信了凌孟祈与陆明萱是真个两情相悦,若只是陆明萱的一厢情愿,凌孟祈又岂会将这样机密的事告诉她?可见早已将她当做自己未来的妻子,觉得事无不可对陆明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