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眼前的男子正是“天网一梦”的阁主萧惊戎,而非那个总是挂着一脸坏笑的萧云,虽然从本质意义上来说这是同一个人,但在扮演不同角色时,他们的面部表情以及肢体语言也绝对是有所区别的。

“这是哪里,紫雨紫云呢?”

长安一把抓住了萧惊戎的衣襟,用手肘抵着以此来隔开俩人的距离,实在是眼下他们俩人正颠簸在马上,若是她依然昏睡着,或许不会介意被人搂在怀中,但此刻她清醒了,也能够清楚地意识到就这样窝在萧惊戎的怀里是多么地不合时宜。

萧惊戎瞥了一眼长安,难得才享受一次软玉温香的感觉,这个女人为何这般不识趣,但有一点是值得欣慰的,至少她第一眼见着这样的自己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感觉,这是好现象。

与长安分别的这几个月来,他心里真正是想念得紧,一边处理着手上的事务,一边也不忘记关注她的消息,不然他怎么会大老远地赶来理县,且又那么凑巧地救下他们主仆三人。

女人是祸水,这从来便是亘古名言,以致于他救下长安后,顺手便抄了这帮贼人的老剿,连他萧惊戎看上的女人都敢惦记着,真正是活得腻味了。

“她们没事。”

刻意压低了嗓音,萧惊戎还是不习惯让这双怀着期待的眸子泛起失望的情绪,只是话一说完,他便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他是不是对她太好了些?

身后的十八骑何曾见过他这般对一个女子,恐怕传回阁中,足以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没事了吗?”

长安放下心来,神情却又是一凛,一手探进萧惊戎胸前,惊讶道:“你受伤了!”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鼻端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虽然被风吹散了不少,却依然能够清晰地蹿进她的鼻尖。

“小伤。”

萧惊戎连眼睛都没眨,轻描淡写地说道,可心里却升起一股喜悦,这个女人到底是关心他的。

或许就连他们本人都没有发现,这一来一问的回答处处都透着熟稔,哪里有初识的陌生与惧怕,这是因为长安早已经知道萧惊戎便是萧云,而此刻的萧惊戎却是沉浸在欢愉中暂且忽略了这一点。

“咱们这是去哪里,你不能送我回去吗?”

长安识相地闭了嘴,沉默了半晌,才小声问道,因为她突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萧惊戎而非萧云,他的秘密或许并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

“不能!”

萧惊戎瞥了一眼长安,只觉得她似眼前这般小兔子样安静的模样最是乖巧可爱,心底一方缓缓变得柔软,甚至他还伸出了手为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

理着理着,萧惊戎的神情却倏地一凛,一双黑眸如鹰隹般紧紧地盯住她,散发着慑人的光芒,没有错过她一丝一豪的表情,“你认出我了?!”

长安身子一抖,很没骨气地缩了缩脑袋,懦懦不言,她不知道萧惊戎此刻是意外还是愤怒,其实她也是不想的,她早便认识他,这样的缘分没法解释,真要她演出那种素不相识的陌生感,她确实没办法做到。

“吁!”

缰绳突然被勒紧了,马儿一阵嘶鸣,紧接着人立而起,稳住了步伐,萧惊戎身后的十八骑虽然不明缘由,却也是依着照做,都停住了脚步。

“该死,长安,看着我!”

此刻的萧惊戎却是百分百地肯定,双手紧紧地扶住长安的双肩,迫着她的眸子不得不和他相对。

他自问没有露出过什么破绽,长安怎么会知道是他?这难道要归功于女人那超乎常人的狗屁直觉?

而这是他的秘密,一个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如今却被长安知晓了,他应该怎么办?

萧惊戎一时之间犹豫了。

“痛…”

感觉到肩膀上越来越大的力道,长安不由痛呼出声,她看到了萧惊戎眼中的挣扎,还有那一闪而逝的杀意,她只觉得全身上下一片冰凉。

她早就知道萧惊戎不是好相与的,或许郡王的他可以任意玩笑潇洒风流,但作为“天网一梦”的阁主,萧惊戎是冷酷无情的,是对敌人下手不带一丝温软的,他是握过刀尝过血的男人,可不是京城里那些浮夸骄傲的贵公子。

“长安,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惊戎缓缓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却依然没有松开,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是不是他哪里的疏忽造就了眼前的局面,若是可以弥补他绝对立马去做,要知道处在他这个位置,若是一个不小心,那便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容不得他有一点马虎。

长安瞥了一眼萧惊戎,又扫了一眼身后隔着一段距离却是寂静无声的十八骑,暗叹萧惊戎手下纪律眼明,在看向那掩在面具下那张铁青的脸色,斟酌了一阵,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萧云便是萧惊戎,这我早便知道了!”

“你果然…”

虽然心里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但此刻听长安亲口道出,萧惊戎心里又是另一番感觉,他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抹苦笑,“我的扮相有那么差吗,连你都骗不过?”

“不是的。”

长安摇了摇头,漆黑的眸中跳跃着点点星光,无畏地看向萧惊戎,认真地说道:“萧云,你还记得我叮嘱过你永泰三十八年会发生的事吗?”

也许在长安的认知里,萧云比萧惊戎更容易相处,所以直觉里她便将眼前的人唤作萧云,只是希望能够多一份亲近,少一份隔膜,萧云是她心里认定的朋友,她不希望这份感觉有所改变。

萧惊戎微一迟疑,缓缓地点了点头,长安是叮嘱过他,那时她的表情也和如今一般,这样认真与凝重,而他却只当她是说笑罢了,即使当时应下了,毕竟也没放在心中,眼下又隔了这么久,若是她不提及,怕是他都已经忘记了。

长安垂了目光,再抬起时,已是一片诚澈,她温柔的声音有种奇迹般地安抚人心的力量,只听她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在遇到你之前,我便梦见过这样的场景,那是在永泰三十八年,你不知道什么原因负了伤,又在躲避敌人的追捕,不得已躲在了一个悬崖峭壁下的隐秘山洞里,那里缺水缺粮,但你竟然也能熬了过来,等追捕的人走了几天后,这才慢慢地爬出山洞…之后,我还见过你去掉面具的容颜。”

“这个梦一直在我脑中徘徊,直到那次与你在田埂道上偶遇,我一眼便认出了你,若是你没有孪生的兄弟,那么我只能这样肯定,萧云便是萧惊戎!”

“我知道你想掩饰另一个身份,这个秘密我也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说到这里,长安暗自垂下了头,她不也是这般,好在如今她的一部分秘密已是告诉了父亲,有人共同分担,顿时让她轻松了不少。

可萧惊戎呢,一面要扮演着京城的纨绔郡王,一面又要执掌“天网一梦”,怕是他肩上背负的东西也不少,那种隐秘的辛酸与凄苦却是无法对外人言明的。

在这一刻,长安觉着她有些理解萧惊戎,亦或是萧云了。

萧惊戎沉默了,看向长安的目光极其复杂,按理说她这样匪夷所思的言论若是有人相信,那才是怪事,但不知道怎么的,看着那一双清澈的眸中泛着真诚及信任的光芒,萧惊戎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的话当作是一番妄言。

做梦梦见的?那不若说她能预见未来?

长安一而再地提醒,让此刻的萧惊戎根本不能无视,永泰三十八年会有什么变故发生在自己身上呢,这一刻他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期待了。

一个能够预见未来的女人,长安不知道这样的她在野心家的眼中有多珍贵吗?

若是被其他人知晓,她恐怕立马便会成为人们争相竞逐的对象,那时候是福是祸必将难料。

想到这里,萧惊戎神情一紧,一把握住了长安的手腕,也不管她此刻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头,只急急地寻找一个保证,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慎重与认真,“今日这番话万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性命攸关,你一定要答应我!”

“嗯!”

眼见萧惊戎这般紧张的模样,长安心中自是浮出了一丝感动,缓缓地点了点头,就算他没有这般告诫,她也不可能轻易对别人说出,秘密的分享看的却是彼此的亲疏,没有到那个程度,有些话宁可烂在肚子里,也绝对不会付诸于口的。

“走!”

吹了一个响指,萧惊戎一夹马肚,马儿四蹄撒欢,长安便倒在了他的怀中,不由攥紧了他的衣襟,急声问道:“咱们这是去哪里?”

“冕宁县分坛,我要去处理一些事务!”

萧惊戎抿了抿唇,低头看向怀中娇柔如花的人儿,眸中渐渐泛起一抹笑意,长安似乎天生就该属于她。

“我要去颖川,还有紫云紫雨他们…”

长安摇了摇头,可她的拒绝在萧惊戎的耳中丝毫起不到作用。

“前途多险,我会直接将你送到颖川,至于你的丫环那里我已经留了信,他们会在颖川与你会合!”

说到这里,萧惊戎不由又收紧了手臂,若不是他赶到的及时,真不知道长安眼下会是哪般模样,天杀的贼人,若她的美貌会引人窥伺,他情愿将她永远笼在他的大氅中。

“你怎么这样?!”

长安眸中泛起怒意,这到底是专制还是霸道,可怜的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长安好不容易揪住一个问题,“那些绑架我的人呢,是谁主使的?”

貌似现在才来关注这个问题有些晚了,但长安却觉着萧惊戎身上的伤必是与他们有关。

“人都死了,谁主使的也不重要了。”

萧惊戎淡淡的笑意挂在唇角,长安却能感觉到一丝冷冽及杀意,她适时地噤了口,不再多话。

不管是嬉笑怒骂的萧云,还是眼前神秘莫测的萧惊戎,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还是识时务为俊杰,长安默默地想着,只要萧惊戎能够如期地将她送到颖川,她便可以前事不究。

正文 第【92】章 爱人?路人?

“天网一梦”在冕宁县的分坛比长安想像中大得多,而且还有一个恶俗的掩盖产业,那便是青楼。

到达冕宁县时,已是傍晚十分,楼前灯笼飘摇火光暧昧,楼上无数个花姿招展的姑娘恣意调笑,引得路上的行人频频回首,更有忍不住心思的便一溜烟地蹿了进去,只为摸一把软玉温香便能将口袋中的银钱尽撒。

长安只是从萧惊戎的怀中好奇地探出了头便立马被他按了进去,马儿绕过了前院,直接从后院隐蔽的角门而入,萧惊戎一把扔了缰绳,这才怀抱着长安踏进了屋里。

“放我下来!”

一进了屋,长安便挣扎着想落地,实在是骑在马上她根本不敢有这种要求,更何况她只着了中衣,还是赤足。

这么长时间蜷缩在萧惊戎的怀抱里,长安有的可不仅仅是羞恼,当然,若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那样的情景也只是迫于无奈。

一手掩上身后的门,萧惊戎轻笑一声放下了长安,连带着他的大氅将她紧紧包裹住,另一手已是随意地取下了面具,俊雅的面容在灯火之下忽明忽暗,却更添了一丝神秘,只那双晶亮的桃花眼中含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看向长安。

既然长安早已经知晓他的另一重身份,那么在她面前,他又何须掩饰?

这样毫无压力毫无戒备地面对一个人,对萧惊戎来说还是头一遭,他随意地坐在了靠墙的圈椅上,任由一双长腿放肆地伸展着,虽然唇角噙着笑意,但是依然无法掩饰他眸中的疲惫。

长安不由低垂了目光,他们几乎在马上奔驰了一天一夜,虽然她睡去的时间较多,但萧惊戎却是一直保持着清醒,特别是在入了冕宁县之后,那种戒备感尤盛,连她都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

可长安不明白了,既然冕宁县有着“天网一梦”的分坛,怎么萧惊戎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安心地睡一觉,呆会儿有人送吃食来,还有温水和衣服也尽快为你准备好,等这几日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务便立马送你到颖川!”

萧惊戎不以为意地玩弄着手中薄如蝉翼的银质面具,唇角却渐渐浮上一丝邪魅的笑意,直看得长安面颊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晕,他这才收回目光,笑道:“能和你这样相处,感觉真好!”

“可我感觉不好。”

长安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实在是和萧惊戎这样贴近,她的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属于男性的那种阳刚之气紧紧将她环绕,她不由狠狠打了个颤。

“好吧,你先休息,我回房了!”

萧惊戎起身,重新扣上了面具,只在转身时,面容在灯光下映出一丝淡淡的苍白,长安却没在意,只是嘟嚷了两句,便没再说话。

等出了长安的屋子,再拐过一个走廊,萧惊戎这才一手按在腹间,眉头紧皱,暗骂了一声,好似这伤口比想像中严重了几分。

洗漱梳洗完,再简单用过了些粥,长安便卧床歇息了,实在是一天一夜的马上颠簸,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急需要在床榻上寻找那种四肢伸展完全的实在感。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里衣是丝绸制料,轻薄舒爽,再拉过薄薄的棉被,有清香的茉莉花味,淡淡的但很宜人。

原本吃饱喝足之后是睡意袭人,可眼下看着头顶起伏的帐幔,她却是怎么样也不能合眼。

“不知道萧惊戎的伤严不严重?”

萧惊戎那一身黑衣就算浸了血也看不出,但长安可以肯定她确实闻到了血腥味,只萧惊戎不介意,她也不好多说,难不成当真剥了别人的衣服看个具体吗?

之后也一直被大氅包裹住,直到沐浴时脱去她一身中衣时,她才看到雪白绫缎上斑驳的血迹,有沉淀的暗红,也有鲜艳的赤红,想来这一路他的伤口都有在流血。

怪不得她恍惚中看见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原本是以为他疲惫了,想必是失血过多所至。

其实萧惊戎也不算坏,至少在知晓她清楚他的秘密时没有一刀结果了她,反而是叮嘱她不能再将这样的稀罕事暴露于人前,她又如何不知?

这样的惊世骇俗,这样的匪夷所思,若是她还想安安稳稳地多活几年,最好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长安终于起身穿了件胸前绣着杏黄折枝花卉的直身长裙,在系上宽边腰封,发丝随意在身后一拢便出了屋。

相对着前面青楼的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仅有一墙之隔的后院显得安静得多,进了院子时长安便打量过,这是个三进的宅院,而她住在最里面,伺候的丫环有两个,都是不多言的,再加上一个能干利索的胖厨娘。

门口早有丫环侯着,一见到长安连忙问她有什么需要的,长安摇了摇头后,微微一想便又点了点头,“厨房在哪里?”

那丫环一怔,却也没拒绝长安的要求,虽然心中有些纳闷,还是将她给带了过去。

炉灶里的火还没有熄,闪着忽明忽暗的点点星光,温着她晚间吃过的清粥,胖厨娘就在厨房的隔间休息着,听见有动静,连忙便起了身,见到长安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客气地问道:“娘子可是想吃什么?”

“有猪肝吗?我就是觉着清粥有些淡了,想加点荤的。”

长安也觉得这么晚将胖厨娘给吵醒有些抱歉,摸了摸袖袋,却发现没有可打赏的荷包,随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心想回头定要萧惊戎给她准备些银钱,谁叫他这般霸道地掳了她来,虽然说是救了她,可谁也没有要求他一救到底,更何况依紫雨紫云的性子也不知道此刻会担忧成什么模样了。

可她现在在做什么?还好心地给他弄补血的猪肝粥,真是美死他了!

这话长安可不能明说,谁知道萧惊戎受伤的事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江湖险恶,一个不慎便能给敌人可乘之机,她还是谨言慎行地好。

“娘子稍坐一会儿,我马上给你弄去。”

胖厨娘也没有不耐烦,利索地系上了围裙,又在厨柜那里捣鼓了一阵,摸出了一块血红色的猪肝,在水里洗净然后切成了小碎末。

“大娘,也不用重新熬粥了,就放在那温粥里熬制就行,再放点盐。”

长安坐在一旁看着,不忘记提醒一声,若是重新熬粥太费时辰,半夜吵醒别人已是不好,何苦再耽搁下去。

胖厨娘应了一声,将猪肝碎末倒入了那一小锅白粥里,又用汤瓢捣了捣,加了柴火,让火大了几分,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有一阵浓香飘散在空气中,长安闻着也不禁食指大动,又见胖厨娘揭开锅盖撒了一层薄盐,再将早已经切好的葱花放了进去,这下便是成了。

白糯的猪肝粥夹杂着一点点腥红之色,再配上翠绿的葱段,看着便让人有胃口。

谢过胖厨娘之后,长安便让那丫环装了大大的一瓷蛊猪肝粥后,又配了两个碗两个勺,让丫环带着她往萧惊戎住的房间而去。

这次丫环倒没什么诧异,许是被萧惊戎这样抱着到了这里,大家都认定了长安是他的女人,此刻她再去探望便也没什么稀奇了。

与长安想得一样,萧惊戎住的房间与她隔着不远,绕过走廊,再穿过一个小花园便到。

月色清朗,淡云如雾,如一抹轻烟拢在天际,花园里有个人影伫立其间,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灰色的袍角微微摆动,端看背影倒是有种说不出的风姿。

“副阁主!”

长安怔神间,那丫环已是先行了一礼,只是话语温软,似含着几许少女怀春之意,长安不由诧异地望了她一眼,这丫环在伺候她时可一直是板着一张面,怎生如今见了这什么副阁主反倒摆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了。

灰色的身影缓缓地转过了身来,连长安也忍不住惊艳了一把。

浓黑色英挺的眉,一双明眸含着淡淡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像打开的扇子,鼻梁挺翘鼻头圆润,薄唇轻抿泛着海棠花一般的色泽,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而且那通身的气度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闭上眼,甚至都能嗅到那股清灵脱俗之气。

这个少年太完美,完美到不食人间烟火,就像一块通透灵洁的和田软玉,只那一笑,便给人说不出的好感。

长安一怔神间,差点也要如同那丫环一般沉溺其中,可深究其样貌,她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特别是他唇角那颗鲜艳欲滴的红痣,让这原本清雅出尘的面容无端地多了一丝世俗的妖娆。

再往细想,长安突然脸色一变,竟是直直地打了个寒颤,她连忙低垂了目光,不敢与这位副阁主对视,却只听他清朗的声音缓缓道:“这便是阁主夫人吧?”

“不是,我只是他的朋友。”

长安忙摇了摇头,抓住裙带的双手都泛出了细汗,这位副阁主与她脑中的形象重叠起来,实在是有些不敢让人置信,原本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怎么在十年后却变得面目狰狞?

“不是?”

副阁主一声轻笑,随意挥了挥手,那丫环便搁下食盒退了下去,只是离开之时目光仍旧有些崇拜痴迷地向这边望了望。

“怎的不是?我就从来未见过阁主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过。”

笑声依旧,明明是让人很容易便产生亲近感的人,但只要一想到他十年后的面容,长安便止不住地往后缩,而她的脚步的确是把持不住地退了一小步。

虽然只是一小步,也足以让敏感的人就此生疑,副阁主浓眉一挑,唇边升起一抹玩味的笑来,食指点过唇边,凭生了一抹妖艳,“你怕我?”

他的模样从来便是让女人趋之若鹜的,倒真没见着哪个女人怕过他,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没有一个女人不会为他而颠倒疯狂,这些,从他懂事时开始便已经是见惯不惊了。

“怎么会?”

长安干涩地笑了两声,仍旧是低垂着目光,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与副阁主不过初次见面,也不熟识,所以…”

“哈哈,你真是可爱!”

副阁主笑了笑,纤长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挑起了长安的下颌,凑到她耳边轻声一语,“记住,我叫青城!”

长安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僵在了当场,身后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眼前灰袍无风而动,再一眨眼,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长安?”

萧惊戎眨了眨眼,似是没反应过来,他知道青城在屋外,怎么长安也来了,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好玩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