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叹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劝道:“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子女好,你大哥如今已是娶了妻的,我膝下便也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再不好,为父这余生怎么能安?”
不好直接回拒了沈平,长安只得低着头闷闷地回了一句,“这事也只能看缘份。”
“天下好男儿还是多的,你且放眼看看,可不能被一颗老鼠屎便熏坏了眼!”
见得长安有些许松动,沈平不禁开怀,他就怕女儿最后钻了死胡同,认为女子再嫁不好,情愿孤独钟老。
“噗!”
长安没忍住,不禁捂唇笑出声来,沈平的形容太贴切了,陈玉涛不就是那一颗老鼠屎吗?
笑完后,不期然的,那双黑眸又跃入脑海中,她不禁微微一怔。
她记得今早出门时便在大门口遇到了秦暮离,他今日便要离开沈府了。
那时,她正坐在车驾上,而他正接过小厮递来的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一身玄身长袍,英姿挺拔,气势凛然,惹得一众丫环们芳心乱颤,连紫云上车时都不小心磕了头,可见得他魅力有多大。
她撩了车帘向外望去,与那双子夜星眸不期而遇,他点头示意,唇边的浅笑一闪而逝,侧身纵马时,石青色的连环双扣在腰间飞扬而起,长安忙不迭地放下了撩子,只觉得双颊滚烫一片,不由想起当日剑曲相合时的默契与快意。
她如今是刚刚和离之身,前夫家有嫁妆事宜待办,家族里更有一大堆麻烦等着她,这个时候,她怎么能生出这种小女儿的心态?
即使只是一瞬,那也是要不得的。
秦暮离即使有种种不好的传闻,再怎么说也是开国公府的嫡子,就算将来他要娶某一个姑娘,也绝对不会是她这再嫁之妇!
更何况,据她所知,上一世秦暮离是终身未娶的,虽然令人可叹可惋,但也许这就是各人的命。
不敢再胡乱作想,长安连忙拉回了思绪,却又不想沈平看出端倪,转移话题道:“长公主的提议…父亲考虑得如何了?”
初向沈平提这事时,长安也以为他会略一思索便答应,却没想到父亲迟迟未有决断,若是对长公主那边失了信,这事倒真不好说了。
“这事可真不好办!”
沈平看了一眼长安,眸中尽是为难,女儿不在朝中,自然是不知道时局的混乱。
皇上年纪大了,却至今还未立储,朝中遂也分成两派,一派坚持立嫡,另一派坚持立贤,他逐渐淡出朝堂,就是不想卷进这党派之争。
而长公主却是支持皇后的,也即是立嫡,若站对了地方那还好,若站错了恐怕依附着长公主一方的都会受牵连。
如今他若是答应了长公主前往澜州平定匪患,即使掩藏得再好也不会做得无声无息,必然会有风声传进京城,那么他尽力撇开的这层关系,苦心经营保持着中立的位置可能便会因此而动摇了。
他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入了朝堂,却也不得不多想想时局形势,哪能一味地只知道蛮干呢?
“父亲可是顾虑着朝中派系之争?”
沈平虽然有他的顾虑,却不知道长安漂泊一世,早已对世情看透,大周皇朝帝王更迭虽然有一定的波澜,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嫡系独占鳌头,长公主支持皇后也是站对了地方,安稳富足地活了一世。
所以,此刻他们向长公主靠拢也是绝对不会错的。
即使不是这样,有沈老夫人与长公主的这层关系在那,沈家就是想保持中立,独善其身也不容易。
“你也知道?”
沈平有些惊讶地看向长安,随即反应过来,“难不成是从前陈玉涛和你说的?”
陈玉涛虽然人在工部,但对于朝堂风云不可能不把握,看风行事,这历来是一众官员的行为准则。
“父亲忘了,女儿近来本就与长公主走得近,这些事情自然便打听到了几分。”
长安淡淡摇了摇头,陈玉涛怎么可能与她说这些,不管是朝堂还是私下里做的事,他都是捂着掖着,哪里可能会说与她听?再说他们也没到那层亲近的关系。
“既然这样,你还…”
沈平摇头一叹,储位未定,这就立马站了阵营,若是将来有了变数,沈家该如何自处?
“父亲真是多虑了!”
虽然不能告知沈平实情,但长安不免轻声劝道:“如今皇上还是壮年身体硬朗,立储之事言之过早,长公主又是他姑母,在皇室里到底是说得上话的,咱们又搭上了这一层亲戚关系,若是长公主真的求到了祖母那里,祖母发了话,父亲还能违抗不成?”
“罢了罢了,你说的都在理。”
沈平挥了挥手,挤出一丝笑来,“别的不说,就看在长公主为你求了这份旨意,离了陈家,如今我女儿面上也有了笑容,这身子也好了不少,你能好了父亲便知足了。”
“多谢父亲体谅!”
长安退走一步,袅袅地对沈平施了一礼,眸中噙着泪水。
他们父女俩本不需要这般客气,但是她不知道还能怎么样表达自己心中对父亲的歉意,这事因她而起,相信不久之后也会因她而终。
办好了这件事,与长公主有了交待,她便再不管其他,只花心思好好地将二房的庶务给管起来。
沈平扶起了长安,在心中一声长叹,俩父女遂也不再多言,快步向“拢翠苑”而去,那里相信正有一场风雨等着,说什么他们父女也要携手而过。
“拢翠苑”正屋里气氛是一片压抑,沈老夫人面沉如水,让人看不出喜怒。
谢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间或给沈玉环使个眼色,让她遣人去屋外看看,这长安怎么还未到。
做错了事,正经该承受沈老夫人怒火之人却是姗姗来迟,让她这个做媳妇的在这里担惊受怕。
虽然主持沈家的中馈已有几个年头,但谢氏还是有些怕沈老夫人这个婆母,若是老夫人怒了,恐怕她也免不了吃排头,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心里亦发对长安憎恶几分。
“二老爷与三小姐一同到了。”
黄玉脚步快地进来禀报,黄莺连忙打起了帘子。
谢氏一瘪嘴,沈老夫人明明传的是长安,这沈平一起过来算什么理?难不成还想要为女儿撑腰,顶撞母亲不成?真正是可笑!
沈玉环在一旁垂首,她是想忍住心里的欢快,却不得不绷着一张脸。
陈玉涛终于摆脱了长安,眼下也是单身一人了,她正在算计着有怎么样的机会才能让他们俩人紧紧地绑在一起,共享鱼水之欢。
沈平扫了一眼屋内的情景,当先便给沈老夫人见了礼,长安正要跪下,便听得沈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做的好事!”
话音未落,斗彩莲花的瓷碗便向长安飞了过来,沈平出手一挡,瓷碗是挡住了,“嘭”一声落地,却是溅了长安一身的茶水。
“母亲息怒!”
“祖母息怒!”
这下沈平与长安齐齐跪地,长安垂首不语,只能任浅黄色的茶渍渐渐渗透衣裙,却听得沈平在一旁道:“母亲要怨就怨我,这事儿子早便知道,只是未向母亲禀明,实在是怕您担忧!”
“怕我担忧?”
沈老夫人脸色一沉,目光扫过沈平,最终却是凝在了长安身上,“怎么着,如今寻了你父亲来,就以为我不敢责罚于你?”
“孙女不敢!”
长安应了一声,声调极清极浅,但却不见半丝怯懦,有的只是恭敬。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沈老夫人冷冷一笑,嘴角边撅着一抹嘲讽,“如今这和离之事你都敢私下求了长公主,来个先斩后奏,你还将我这个祖母放在眼中吗?”
或许与陈家的联姻从始至终便让沈老夫人不甚满意,但这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可不仅仅是牵扯到一个人,陈家势弱,她可以不在乎,但若是他日换作别的门庭,长安也敢如此做,那将沈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虽然沈老夫人如今不掌中馈,但到底是沈家女眷中最高的辈份,长安这样冲动行事,连个禀报和商量都没有,她把婚姻当作了什么?
怪不得长公主到了沈家后便一直与长安有所交往,沈老夫人还真以为是这个表姐看重了她这个孙女,却不想是为了这等事…
思及此,沈老夫人心中对长公主也有了一丝怨尤,即使长公主身份再尊贵,这手也伸得太长了些,竟然管到了她孙女的婚事上,当她这个祖母不存在吗?
“和离之事已成定局,祖母是责是罚,长安绝无半点怨尤。”
长安淡淡地说道,走到这一步她不后悔,跨过了四海汪洋,跃出了无底深渊,她相信只要用心经营,未来必定是一片坦途。
“长安,这事是我应允了的,与你半点干系也没有,如今长辈说话,哪里有你小辈在面前逞能的?!”
沈平瞪了长安一眼,面色多有斥责,但唯那双眸子却透着担心。
沈老夫人即使不喜欢长安这个孙女,但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多有包容的,沈平是想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不能累了女儿,再说她那个身子骨,怕也经不起多少磨难。
沈老夫人气得一口气咽在胸口,指着沈平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这个儿子护了媳妇,如今还来护女儿,真是让她百般地不如意。
谢氏见着这情景,不由扶着沈老夫人坐下,这才转向沈平,正色道:“二叔,不是我说你,长安这样的做法你认为妥当吗?不明不白地便与陈家和离了,说出去那丢的可是国公府的脸面,你还在这里袒着护着,难道认为老夫人会欺负一个小辈不成?”
沈平抿了抿唇,看向沈老夫人,“儿子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如今不想和离也离了,唯今之计是将这事小事化了,相信过段时日也就淡了。”
“二叔说的倒容易。”
谢氏冷哼了一声,“那么多抬嫁妆在国公府搁着,长安也和离回了娘家,迎来送往的人都看着呢,平添了多少口舌,老夫人再看到长安,岂不更是添堵?!”
谢氏头脑转的也快,长安如今这样不声不响地回了国公府,凭空地便让她有了危机感,她毕竟还管着二房的帐目,到时候长安若是要和她夺权,这可就有些麻烦了。
所以,谢氏自然是希望长安不回国公府的好,再说一个和离的女子,若是娘家容不下,在外另辟院落的也不是没有。
“大嫂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我的女儿还不能住在自己家里了?”
沈平对谢氏这话便有些不满了,什么老夫人看着添堵,怕是她心中自己堵着吧。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不过是一心为老夫人着想,二叔可是冤枉我了。”
谢氏在一旁叫屈,就着丝帕沾了沾眼角,有些可怜兮兮地望向了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面色阴沉,目光却是紧紧盯着长安,话音冷厉,“怪不得你平日里都不回娘家,这次一住便是这么多时日,想来是早打好了这个算盘,借着娘家当跳板!”
这话一出,沈玉环不由心虚地抖了抖,她最近也在娘家住了许久,沈老夫人不会有什么联想吧?再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长安,勉强上前了两步,对沈老夫人说道:“祖母,或许这事也不能全怪三妹,若是那…若是那陈家人做得太过,三妹妹想要和离也是正常,再说二叔的担忧也有道理,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子女能过得好,祖母自然也是心疼孙女的,这是您的慈悲,可却不是谁都明白,看看您这一脸怒火的,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是在责难三妹呢!”
沈玉环当真是摸顺了沈老夫人的性子,连劝说的话也讲的很艺术,看着是像在为长安求情,可却是把老夫人捧了一道,那是担忧孙女的祖母,可不是不问情由只顾着颜面便一通责难的蛮横老太太。
沈玉环这话虽然说是微微顺了顺沈老夫人的心,但谢氏却是一脸诧异,她这个女儿不是向来与长安不对盘,如今竟然能为长安求情,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长安的唇角却是微微翘了一些,沈玉环到底还是有几分明白的,她与陈玉涛如今真的和离了,恐怕这个二姐心里不知道多欢喜。
“还是你最明白祖母的心!”
沈老夫人对沈玉环伸出了手,她连忙上前握住,趁势坐在了榻前,殷殷道:“祖母向来便不喜欢陈家的人,如今彻底断了岂不省事,没有那样糟心的亲戚,咱们姐妹几个在娘家也能更有脸面。”
沈玉环也是明白人,她爱陈玉涛是一回事,但嫁入陈家又是另一回事,她可以和陈玉涛保持着那种关系,也能生育他的孩子,但却不能是在陈家。
这样的小门小户,虽然挂着状元的名头,可将来的前程恐怕是不行的,哪有她抚远公府媳妇这样的身份有脸面?
“话虽是这样说没错…”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渐渐陷入了沉思,谁也不敢惊动她,半晌,才见她抬头道:“二丫头,若是每个孙女都能有你这般明白事理,那祖母能少操多少心啊!”
这话明显是说给长安听的,沈平叹了口气,但到底没再说什么,看沈老夫人那模样,怒火是渐渐平息了。
长安却是在这时重重地给沈老夫人磕了头,伏首道:“孙女亦知道祖母的关切之心,如今惹得祖母不快,是孙女的错,未免之后京中流言四起,孙女想暂时陪同长公主下澜州,需得一段时日不在府中,望祖母保重身体!”
沈老夫人却只是一声冷哼,长安敢这样说,怕是早已经同长公主商量好了,她能说什么,难不成还拦着不许她去吗?
走了也好,如今闹出这等事来,她看着便心烦!
“母亲,儿子不放心长安,这一趟也陪着走一遭。”
长安说出这话来,沈平立马便接了上去,这是他们已经说好了的,事到如今,也不能更改了。
“这可巧了,你们倒当真是父女情深!”
沈老夫人声声冷笑,目光如炬射向长安,“虽然这和离之事我如今管不了,但你不告长辈私自而为视为不敬,我便罚你在祠堂里跪上一晚,你且自己去好好想个明白!”
其实这样的处罚照谢氏来说是轻了的,只是沈老夫人看在沈平的面子上也不想多责罚了长安,真得罚得狠了,未免母子离心,沈老夫人还是把握着分寸的,再说还有长公主的脸面在里头,她就更要思量了。
沈平一焦急还想再求,却被长安拉了一把衣角,只见女儿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又是对着沈老夫人重重一磕首,口中念道:“谢祖母!”
此话一出,便成定局,看着长安被黄玉给带了出去,沈平是一脸心痛,却又不好再说什么,眼见着沈老夫人又吩咐严妈妈任何人等都不许探望,否则责罚加倍,他这才摇头一叹,沉着脸告辞而去。
沈玉环抿了抿唇,忍住心中的得意,眼见长安受罚,她自然心中是畅快的,谁叫长安这次回府事事都压着她一头,沈玉环早就心生不快,若不是顾忌着自己的把柄被人给逮着,今日里她才不会为长安说话。
谢氏心里不停地算计着,但嘴上却吩咐着丫环收拾这屋里的狼藉,沈老夫人只是半眯了眸子躺在榻上,她自然不会是真的关心长安,甚至连长安与陈玉涛和离的原因是什么她也不想知道,过程不重要,她在意的只是结果。
国公府的女儿不说从来没有过被休弃之人,就这三代里连和离的也没有,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好听吗?
长安如今开了这个头,让沈家以后未嫁的女儿怎么办,就算嫁出去的几个怕也会惹得婆家猜疑,京城里人多口舌杂,别人又会怎么想,这才是她真正担心的问题。
第【60】章 出行生变,旅途结缘
十月的天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白日里天气还尚晴,夜里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泼秋雨一泼凉,虽然跪在碎蓝花的软蒲团上,但到底身上的衣裳太过单薄,又浸了茶水,长安只觉得一阵阵发凉。
蝙蝠流云的乌木桌案上燃着金刚手佛陀黄铜炉,已经燃尽的香灰在炉中明灭闪烁,梆子已经敲过三响,长安听到屋外脚步声渐去,想是守门的婆子支不住进一旁值夜的抱厦里头睡觉去了。
严妈妈是遵照着沈老夫人的话没有允许任何人探望,在这个家里,老夫人的话就是权威。
傍晚时分,长安恍惚中听到过紫琦紫云的声音,也听到了不远处父亲的沉沉叹息,可那紧闭的大门仍然没有开启,夜里连光都不透,五指一伸尽是一片漆黑。
不过是受一晚的罪而已,其实这也没什么,沈老夫人总要想到办法让自己消气,不责难她,恐怕连谢氏都有意见。
只是她这身子,跪一晚,怕是要着凉了,就怕这去澜州的行程也要因此而耽搁了。
长安虚弱地笑了笑,挺直的背脊慢慢弯了下来,双手撑在身前,有些虚弱地喘着气,能与陈玉涛和离,已经是她最大的幸运,如今也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撑过了这一晚,这一切也就该结束了。
突然,木门“吱嘎”一声开启,在静夜里尤其分明,长安诧异地转头望去。
屋外的一缕微光打了进来,照到来人的脸庞,她心中一安,不禁微微扯了扯唇,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小姐,您受苦了!”
来人正是紫雨,也只有她的手脚能避过那些值守的婆子,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说话间,紫雨已将桌案上的蜡烛点燃,又将自己带来的羊毛毡子披在了长安的身上,在一旁铺了软棉褥子,转头道:“小姐快来歇歇吧,折腾了大半夜,您这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是父亲让你来的吗?”
长安扶着紫雨站了起来,只觉得两个膝盖都跪到麻木了,一动便是针刺一般地疼。
她倒不是愚忠愚孝之人,真的跪上一晚,怕是她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又要亏了下去,病一场还是轻的,再补上来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日了。
“老爷不放心小姐,彻夜未眼,如今小姐在这跪着,房里可没一个人睡得踏实。”
紫雨手脚利落地扶了长安坐在褥子上,又将带来的食盒揭开,顿时一阵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她一勺一勺喂着长安吃,一边道:“这是紫鸳煲了三个时辰的人参鸡汤,小姐喝了补补元气。”
长安点了点头,一勺接一勺地喝着,实在是肚中空空如也,如今吃什么都是美味,说上两句话她都觉得心力不足,是该补充一点食物和体力了。
胃里灌进热热的鸡汤,身下坐着软棉褥子,身上又披着羊毛毡子,长安顿觉着好了大半,又见着紫雨撩起了她的裤管,抹了药酒一遍一遍地揉搓着她的膝盖,心中不由浮上阵阵暖意,笑道:“我也没这般娇弱,如今一切都熬过去了,我心大安,这点苦算什么。”
“小姐…”
紫雨默了默,却未再说什么,只是专心着手里的活计。
“天亮之前你便离开吧,免得守门的婆子回来瞧见了。”
长安又细细叮嘱一番,借着这一会儿的功夫,忍不住眯眼打盹,能缓缓精神头也好。
紫雨应了一声,遂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屋外的动静,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这才将东西收拾妥当,再唤醒了长安,又猫着腰出了去。
天亮时,是严妈妈亲自来放的人,紫琦与紫云早已经让婆子抬着软轿在门口侯了多时,给严妈妈塞了装着银踝子的荷包,又一番道谢,这才扶了长安上轿快步离去。
看着那远去的轿子,严妈妈却是轻声一叹,连她都没想到长安竟然是这般硬气,说和离就和离,面对老夫人的震怒也能沉得住气,挨罪受罚吭都不吭一声,从前软弱怯懦的三小姐完全不见了,恐怕这国公府也会因为她的回归而掀起一场新的风浪。
长安这次受罚长公主是不好出面的,毕竟因为这次的事也让长公主与沈老夫人生了嫌隙,再出面干预别人的家事,即使是长公主怕也说不过去。
所以长安回了“衡芷苑”后,长公主也只是派人来看看,顺道问问身体是否有碍,会不会耽误去澜州的行程。
幸好紫雨半夜潜进给长安送了东西,不然依她的身体状况,此刻一定是卧病在床了,虽然如此,但也受了些凉,不过歇息三日喝些汤药便也无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