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手揉在太阳穴上,只觉着那里突突地跳着,胸中莫明多了一丝心焦和急迫。
她明明喝的是陈玉清那杯酒,难不成是哪里出了错,还是被陈玉清使的苦肉计给骗了?
不可能,陈玉清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是绝对做不出一丁点对自己有害的事。
那是…长安努力地让思绪集中,心中却亦发烦躁起来,鸳鸯池边秋风乍起,吹乱了一池碧波,也将熏炉里燃着的香气送进了长安的鼻端。
长安瞳孔一缩猛然回头,不可置信的目光射向了那依旧燃烧着的香炉,几缕青烟自炉顶的猫眼洞中飘出,像美人袅娜的细腰在空中曼妙起舞,带着一丝散慢与轻柔,而那缓缓散发出的味道…芬香中带着一丝甜腻,与她刚至凉亭时闻到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长安心下一滞,是她疏忽了,原来陈玉清果然留有后招。
或许陈玉清并没有看穿两杯被调换过的酒水,因为她已经坦然地饮了下去。
又或者那酒水只是一个诱饵,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而真正的杀招却在她们离开后那熏炉里燃着的香料!
那或者不只是为了她一人而准备的,更是为了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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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误君百年身(1)
一想到这种种可能,长安顿觉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全身上下一片冰凉。
不行,要快点离开这里!
脚步一动便觉得虚软无力,就像踩在了棉花上,整个身子都是轻飘飘的。
长安对药理稍通,自然闻出了熏炉里多加的料是什么,骚热而闷湿,最能撩拨的人意乱情迷,这种最低劣,却也是最奏效的自然便是五石散。
五石散可以让人性情亢奋,浑身燥热,身体肌肤的触觉变得高度敏感,要用寒食、喝温酒,脱衣裸袒,运动出汗等方式来发散药力,不然只能生生憋坏了自己。
可她眼下还不能走,若是不将那熏炉里的香料倒掉,让王治也吸入了这五石散,恐怕就要闹大笑话了。
长安猛一咬唇,借着口中腥甜之味的刺激,勉强走到了香炉边,一挥手便连同整个炉子都推入了鸳鸯池,惊走了正携游而来的那对鸳鸯。
一时之间,水面扑腾,波纹阵阵,又传来阵阵鸳鸯惊乱的啼鸣,长安只觉得心神俱动,燥热的感觉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她再也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地向“蘅芷苑”跑去。
为了避开来往的人流,长安走了青石小道,跨过太明湖上的月桥,再入南边的一片竹林,只要穿过这竹林,便可径直入“蘅芷苑”的后院角门。
可此刻药性扩散,热流袭涌,记忆中熟悉的道路变得亦加模糊,林间竹影丛丛风声阵阵,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听在耳中犹如鬼魅的轻声呢喃。
细细挽出的弯月髻早已经垂散不堪,那一支绞金银丝嵌紫色宝石的玉兰花簪颤颤巍巍地歪向一头,似乎在下一刻便要脱落坠地,连衣裙都被树枝刮破了几道口子,此刻的长安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可这一切,她都无暇顾及,她只知道,只要入了“蘅芷苑”她便安全了。
每一步都是那么绵软无力,每一步似乎都用尽了全付的心力,耳边是嗡鸣声声,还有浓重的粗喘,长安不知道在一刻她会不会就这样力竭而亡!
前面好似有一座青灰色的墙,一眨眼之间,怎觉得那墙竟然是在晃动?
长安却已经控制不住地撞了上去,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却是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腋下穿插而过,支撑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是谁?是谁?
长安努力地睁眼,想要看清楚眼前那人的模样,却只是模糊的一片,唯一明亮的是那双比黑曜石还要深邃美丽的眸子,映出她狼狈不堪的容颜。
那人的身上有一股干净清冽的清草芬芳,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的皮肤很冰凉,恍若给她火烫的肌肤浇上了一汪清泉。
长安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当她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之时,她炙热的面颊已经贴上了他冰冷刚硬的容颜。
“啊!”
长安失声一叫,忙不迭地想要退出那人的胸膛,腰身一软,玉兰花簪随即落地,一头青丝如瀑布飞泄而下,在风中轻摆,惊恐未定的眸子闪着一层迷茫的水色,似有万千羞恼纠结其中,红唇轻咬,唇边一滴血珠妖艳夺目!
双眸在那一刻相对,时间恍若静止!
在很多年以后,当秦暮离回忆起当时的这一幕都不得不暗自感叹,原来不管怎样的逃避与推攘都化解不了心中的那份牵思与念想,这一切便是冥冥中注定的缘份。
上一世的秦暮离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周国战神,他屡建奇功,缔造了一个又一个不败的神话,被皇上封为定国公。
但却因其终生未娶,后继无人,家传银枪终绝于迹,令无数人扼腕长叹。
而这一世,因为长安的重生,秦暮离的命运也将就此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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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男主早就出现过了,大家米有发现么~嘿嘿~明天过年了,各种欢喜与不适~还有人守在电脑面前看更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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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误君百年身(2)
风动,叶摇,沙沙细语如奏响一曲低沉婉转的歌谣。
“你是…是谁?”
长安只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吐出的字眼似轻喘般地呢喃,凭添了几丝暧昧,两手不停地向前推拒着,想要脱离那人的怀抱,却又在触碰到那股冰凉时忍不住想要靠近。
“你中了什么药?”
秦幕离眉头紧皱,一双黑眸如寒潭之水,清冽不染半丝波纹。
眼前的女子秀发披散,一张清丽芙蓉般的面颊因为药力而染上了几许嫣红,更添了几丝妩媚,今日里来沈府做客的京城贵妇何止上百人,就是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怎么会跑到了南边这片竹林中?
“是…五石散…好热…我好热…”
长安一边轻喘着,一边想要挣扎开去,可酸软的四肢再没有一丝力道,刚才她用尽全力跑向了这边,哪知中途被打断,那强自提起的毅力顿时如沙四散,再也凝不到一块了。
“你是谁?”
秦暮离知道自己不应该趟这浑水,可眼前女子明明是这样柔弱,可偏生眸中泛着一丝倔强,那唇边鲜艳的血珠正是她不屈服的证明。
“我…”
长安咬了咬唇,他们俩素未谋面,不过初识,她怎么能告诉他实情?
沈家的女儿出了这等子羞恼之事,不说她自己清白难保,整个沈家都会因她而蒙羞,想到沈老夫人阴郁冷厉的脸孔,她便生生打了个激零。
可如今凭她一己之力再难扭动半步,真叫了人来,她更是百口莫辨,或许眼前的男子才是她唯一的希望。
赌一把!
君子如竹,能从沈府菊宴上的一片喧嚣之中脱身而出,独醉于幽林之间,她该相信他的品行亦如这青竹般磊落光明!
再说,眼下骑虎难下,她也没有时间去证明了!
“请你送我…送我回…‘衡芷苑’…”
长安抿了抿唇,纤手颤巍巍地揪住了他青灰色的衣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话,她只觉得脑中一阵天旋地转,顿时便昏倒在了秦暮离的怀中。
眼中最后的记忆是那双子夜般的星眸,渐渐幻化成了无边无际的海洋,有浪潮打过,冰凉的,火热的,就像掀起了脑海中沉封的记忆,汹涌激荡如一只狂猛的野兽,欲要将她一口吞噬!
前世今生纠葛而过,那一幕幕像倒带一般在脑中重演。
出嫁时的喜悦,怀孕时的幸福,落胎时的痛苦,以及父兄惨死时的绝望,冰冷的湖水将她紧紧包围,她以为这就是死神的怀抱。
当人生就此戛然而止时,命运却为她推开了另一扇窗。
魂魄的一百年飘零,那也许是她最快乐的时光,纵情山水,沉溺知识的海洋,见识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才知道人生原来可以这般的不同。
重生,她知道她可以改写命运,她可以让那一切的悲剧不再上演,她可以再不用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这样的机会弥足珍贵,所以,她不能错失一步,造成无可挽回的事实!
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乱舞,却被另一双大手紧紧握着,那双手不是很细腻,甚至带着粗茧,可被他握着,却有一丝奇异地让人安心的力量,长安将脸贴了上去,触到那股冰凉,胸中只觉一股热意上涌,泪水“啪嗒”一声便滴了上去。
秦幕离无可耐何地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人儿,她从初时的狂乱呓语到最后的安静,犹如找到了避风的港湾,那一脸的纯洁与依赖恍如初生的婴儿一般,让人不忍拒绝。
那滴温热的泪水在他掌心中滑落、漫延,似乎触碰了他心底某个角落,原本冷硬的心恰时多了一丝温软,他不由沉沉叹了口气。
他就做一回好人,将这女子安全地送回她口中的“衡芷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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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的妞们竟然在等男主出来才冒头,月抹了一把狂汗~果然是男色诱人啊~各种浮想联翩~过年了过年了,谢谢发钻送花的妞,月给大家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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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恍如一梦
再次醒来时,高热已经褪下,长安只觉得全身一片冰凉,增开眼,便见着头顶杏花天雨撒金的帏帐,身上一层同色的薄棉丝被搭着,头下枕着羽缎轻枕。
回忆起刚才的一切,恍若犹在梦中。
到底是梦,还是现实,长安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
“紫琦…”
嗓音有些喑哑干涩,长安撑着坐起了身,却不觉薄棉丝被倏地下滑,露出了粉嫩圆润的肩头,她低头一看,却不免一声惊呼,双手连忙扯过了丝被遮住身体,原来丝被之下的她竟然只着了一件粉紫色绣着睡莲的肚兜。
“小姐!”
听到长安的唤声,紫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过屏风进了内间,却见她双手托着一碎花裂纹冰瓷皂盘,盘上盛着一个小木桶,阵阵森寒冷气自木桶中散发而出,隔着老远长安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小姐,你可是醒了!”
紫琦忙将手中的皂盘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又自一旁的衣栏挂杆上取了件外衣,走到床头为长安披上,这才松了口气,“若是小姐再醒不过来,奴婢可真要唤人去请大夫了!”
“这是什么时辰了?”
长安点了点头,将外衣襟口合拢了,系上带子,这才背靠着软垫坐正了身体。
“已是申时末了。”
紫琦为长安仔细理好了薄棉丝被,这才用羊皮袋装了几块碎冰递给长安,长安捂在掌心,只觉得一片冰凉舒爽,她总算知道是什么东西给她降了温。
“前面菊宴该是散了吧?她们几个呢?”
长安低垂了眼睫,双手绞在身前,梗在心中的疑惑犹豫着该不该道出口。
“正房那边不知道有什么事,把紫云与紫雨叫去了,紫鸳为小姐蒸了凉糕和西米露,小姐如今醒了,奴婢这就去唤她!”
紫琦一向是细心周到,长安自然知道,这丫头又和自己一同长大,最是贴心不过了。
想到这,长安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一双明眸望向紫琦,咬唇道:“紫琦,你老实告诉我,我是怎么回的这‘衡芷苑’?”
若她记忆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那个救了她的男人是谁?她的衣衫是被谁脱了去?这一身高热又是经由谁的手退了去?
这一切,她都迫切地想要知道,却又怕事实的真相摊在眼前令她后怕与惶恐。
紫琦一怔,眼中也闪过些许迷惑,却还是如实答道:“奴婢与紫云回屋时,小姐已经躺在床榻上,紫云当时见小姐正高热昏迷,可是吓坏了,好在奴婢发现桌上有人留了一张纸条,说是小姐这热需用冰块来消,奴婢这才差人去讨了些冰块,只说是小厨房里用的…小姐也不知道是谁送您回来的吗?”
长安摇了摇头,摊开手掌,“把那纸条给我看看!”
紫琦既然是这样说,那便一定是真的,那么脱了她的外衣,以及用冰块降温都应该是紫琦亲手做的,长安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了地。
好在那人还算君子,亦教了紫琦她们如何解这五石散,让她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茬。
那张纸条便被紫琦塞在腰封里,她取了出来递给长安,又道:“紫云还道是陈玉清害了小姐,本要去找她理论,被奴婢给压了下去。”
这张纸条一看便是男人的字迹,好在紫琦是第一个发现,并未给其他人看到,长安未主动说明,她也不好逾越。
“你做的对。”
长安点了点头,紫云没那个身份去质问陈玉清,更何况又有什么证据呢?
那香炉已经被她踢入了池中,想来那鸳鸯玉壶也早已经被人给收了去吧,留下证据被人抓住把柄,陈玉清应该也没这么笨。
长安话音刚落,目光却已被那纸条上的字迹所吸引,那字刚劲有形,力透纸背,虽是仓促而就,字迹里却没有半分慌乱,即使随意挥毫,仿佛也带着写字之人一惯的沉稳与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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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丑闻(1)
不期然的,那双如子夜一般的黑眸便印在了脑海中,不带一点寻常人眼瞳中常有的褐色,是一种完全的纯然的黑,不含一点杂质,那样的一双眸子仿若深潭,冷冽、清寒,又带着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长安的双手猛然一握,羊皮袋里的冰块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她一下坐直了身体。
这个人她见过,不就是在那次送王治出府,那骑着黑马奔驰而过的男子吗?
她还记得那一身暗红色的铠甲,黑色的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男子跨下黑马额前有块白色的闪电标志,一人一马威风凛凛。
竟然…是他!
“小姐,紫雨她们回了!”
长安还要细想,紫鸳却已经撩了帘子,紫云率先探出头来,紫雨撑着帘子,让俩人先进,随后才跟了进来。
“小姐刚醒,先喝点西米露润润喉。”
紫鸳一边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一边道:“如今只能用些冷食,等身上的热完全退了,小姐想吃什么,奴婢便为您做什么。”
长安笑着点了点头,紫云却已经忍不住凑到跟前来,颇为解气道:“小姐可不知道,那陈大小姐今日可是丢尽了脸面!”
“喔?”
长安挑了挑眉,若是那杯中酒也入了五石散,她能够想像陈玉清中药之后的反应,毕竟她也亲身经历了一番,那滋味可不好受。
“那可不是,”紫云一边说着,嘴角不由生起一抹笑来,“陈大小姐回了宴上便是全身不适,竟然迷迷糊糊地直嚷着热,衣襟口都被她扯到了一边,还露出了一大截白花花的膀子呢,这般猛浪,可吓坏了席上不少的夫人小姐们…”
紫云边说边乐,谁叫陈玉清要害人,这不最终害到了自己,可怜小姐也不幸遭了道,但最后的结果却比她幸运多了。
“是大伯母寻你们过去的?”
长安抿了抿唇,陈玉清这次确实是丢脸丢到家了,饶是她胆子再大,怕是也要销声匿迹一段时日了。
听了紫云的话,紫琦这才反应过来,“大夫人想是顾忌着陈家与沈家是姻亲,本是来请小姐的,但被奴婢拿话打发了,这才叫了紫云与紫雨去,想来是作个见证。”
紫雨上前来补充一句,“这事老夫人也知道了,面色多有不郁。”
长安点了点头,想来是陈家这门姻亲让沈老夫人亦发不待见吧,或许也因此牵连到她身上,这一点长安早有预见。
搁下羊皮袋子,接过紫鸳递来的西米露,长安小抿了一口,那清甜中带着点微冷的感觉是直直地凉到了心里去,带来一阵舒爽,她又接着舀了几勺吃,这才搁了那冰瓷纹的碗碟,看向紫雨,“那边的动静如何,你可查探到了?”
紫雨看了看紫琦三人,犹豫着该不该说,却听长安道:“你们四人都是我的心腹,一心为我,就如同我的姐妹,有什么事也不必瞒着了,说与大家知道,今后也好多长个心眼。”
紫雨这才点了头,将自己所看到的一一道来。
原来当时长安离席后,沈玉环便遣了紫晗一路尾随,见着长安与陈玉清一道至了鸳鸯池边的凉亭,不一会陈玉清主仆离去,长安却仍然坐定,紫晗以为长安会在这里与陈玉涛相会,遂快步回去禀报了沈玉环。
可哪知沈玉环在中途便瞧见了陈玉涛和王治的争执,遂也避在一旁偷听,紫雨更是跃上了树梢,纵观全貌。
陈玉涛无非是指责王治不通礼数,竟然想着与有夫之妇私通,还让他死了这条心,他们夫妻绝对不会和离,说得王治一肚子火,他哪里就打过这样的主意?
酒意上涌之下,又想起陈家老夫人与红绡当日的嘴脸,说不定在陈府里没有家人撑腰的长安当真是受尽了他们的种种欺负,这才不再忍让,一拳头便向陈玉涛招呼了过去。
可怜陈玉涛一薄弱书生,耍耍嘴皮子还行,哪里斗得过从小习武的王治,两三下便被打得趴下了。
沈玉环实在不忍看下去,这才冲了出来挡在了陈玉涛面前,王治即使反应再迟钝,此刻倒也看穿了俩人的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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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丑闻(2)
妹妹的夫婿挨了打,你一个二姨姐扑出来护着妹婿,这算是什么事?
众人一听到这里,纷纷乍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