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抬臂,握住她轻微地有些发颤的、冰凉的手,反身就往龙居宫的大殿里走了去。

秀女们都傻眼了,这个事件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们一时间都反映不过来。

直到那老太监把刚才李修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她们这才明白,原来自己都被淘汰了。

这皇帝根本就没挑,直接就点了洛琉璃。

其实她们对洛琉璃的封妃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皇帝就只选了一人。

本以为在她之余还会有一些位置留给别人,却不想,折腾了这一场,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得到。

就这样回去面对家人的嘲笑,就这样回去等着去嫁一个低等于皇家的显贵。

有的人开始不甘心,开始想着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想办法嫁进墨王府算了。

但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大仪国皇权致上,李修亲自做了决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反驳。

这个皇帝虽然看起来脾气很不错,也很好说话。

牵手进寝宫

但实际上,他跟他的父亲一样,骨子里就有着那么一股子任性,甚至可以说是任意妄为。

他可不在乎什么宫规祖制,只要是他觉得对、他觉得好的事情,就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去亲自实施。

其实朝堂上的大臣早就有心里准备,早知道搞不好这皇帝就只钟情于一个人,跟他的父亲一样,三宫六院全都给了一个女子。

但是凤素儿没有让他们失望,所以他们也相信李修。

所以,对于这次秀女大选李修只封了洛琉璃一个人的事情,其实也算是意料之中。

不过,赵敏确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被李修握着的手里全都是汗,那种自他出现就开始了的轻微的颤抖好像更激烈了点。

一直到两人走进了之前她曾住过的那间屋子,一直到她那只被李修握着的松突然又松了开,赵敏这才觉得自己意识开始一点点的恢复起来。

“这不像你啊!”屋子里头没有别人,说话的是自然就是李修。

她抬头去看,见那人已经自顾地踱到屋子里,然后倚窗而站,透过玻璃窗向外头看去。

今天的大仪国见了太阳,但还不足以晒化积雪。

她也跟了过去,站到他的身边,然后深吸了口气,再开口道:

“是啊!有些不像我了。”

她知道李修指的是她那不自觉的颤抖,对此,赵敏也十分无奈。

正如他所说,这有些不像她赵敏了。

想她赵敏,是战鹰帮老大赵剑平的长女。从五岁起就摸着手枪长大,什么阵势没见过?怎么会败倒在这一段小小的路程?

李修长的真好看

他拉她的手,就真的会让她怕到这个份儿上吗?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窗边,除了之前的那两句对话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语言。

中途有下人进来送了点心,却又在见了李修这个样子的时候悄悄退了去。

终于,夜幕来了。

赵敏从来没试过傻乎乎地站上一天的事情,今天这一站,她有点不知道李修站的是哪一出。

不过自己也确实是想要静下来好好理一理胡乱的思绪,但是现在累了,站不动了。

于是她转过身来,向四周看看,便不再客气,自顾地走到床榻边,将鞋子一脱,然后翻身上去。

到也没躺下,只是抓了靠垫塞到背后靠坐着。

这角度刚好与李修相对,她还能看到那个已经坐到了窗台上的年轻皇帝。

李修的表情这一整天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就是牵着她的手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也是静如止水。

现在天上有月出来,他就把头也靠向了后面的墙壁,去看那月光。

赵敏有些奇怪,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没事儿闲的看月亮干什么,但是他这时的表情却又并不像女子那般矫揉造作,就算是做着这样言情的动作,看起来也是潇洒万分。

她不得不再次承认,李修长得实在是好看。这种好看超出了言语所能表情的范围,想一想,好像只有漫画家的笔才能够准确的来表达。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有些事情埋在心底,并不是不想对人说,而是一直也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

就像她心里的那些事,关于她真实的身份,关于她被逼迫而做的这些事,还有关于她的毒。

李修,我有话要跟你说1

在死牢的时候她想要跟李修去说,但是被别人打断。而此时,赵敏觉得,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时间可以像现在这样让她有着强烈的诉说欲望。

这里是皇帝的卧寝,她再不用担心会隔墙有耳,因为李修这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是肯定不会犯那种被人偷窥的错误。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用再担心说到一半时那讨厌的李嬷嬷会闯进来。

一想到这里,赵敏开始庆幸自己被选中。因为只有这样,她才算是逃脱了李嬷嬷的监视范围。想要跟李修说清楚,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一想到这里,她马上起身,然后再穿好鞋子重新走回李修身边。

坐在窗台上的人看到她又走了回来,不由得挑了挑眉,以此相问。

赵敏顿了顿,像是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语言,然后再开口,对他道:

“李修,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我知道。”出乎意料地,他竟回了这么一句话来。

然后伸出手,带着难得的温柔抚上了赵敏的发,半晌,再道:

“领你进来,就是想听一听那些我不知道的故事。你的很多事情我都想要了解,相信我,不是因为又琴,单纯的,只是因为你!”

赵敏要很努力的才能够控制住那一串正准备涌出眼眶的泪,鼻子酸酸的,久违了的感觉一下子又窜上心来。

她背过身去,再一次收回了那些代表不了坚强的泪水,再转回头时,人已然淡定如故。

“我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她扯了个苦笑,然后仰起头来,也去看天上的那一轮月。“其实,如果说什么东西是把这一切从头到尾都看在了眼里的,那就只有天上的那一轮明月!”

李修,我有话要跟你说2

她低叹一声,然后再开口,将事情一件一件娓娓道来。

除去自己灵魂穿魂这一骇人的事实,其它的,全都化为了言语,清清楚楚地说给李修——

“我被戴上了人皮面具,做为元儿的侍女跟她一起进宫,但却至始至终都未与她有过一条心。”

她的故事从这处讲起:

“元儿的假死是瞒着我的,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以为她死了,你放我出宫,从此以后我自己躲得远远的,就可以过清静日子。可是你不相信我,我的性子又倔,就拼了命想要活捉了元儿来给你证明清白。”

“她肚子上的东西是我无意间撕下来的,看来她也是有意相瞒,所以之前这些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

“再后来,你救了我,我又选择去了墨王府。在那里跟李墨发生了争执,我打了他一巴掌,然后自己跑了出来。”

“我是想要找个地方逃起来让谁也找不到,可是半路却被元京那些人给发现了。他们射了一支箭来,我没躲开……”

赵敏讲到这里,竟是当着李修的面将外衫褪去,再把里面的那一层也主动脱了下来。

李修下意识地别过头去,却听得赵敏开口道:

“别转头,你看着。”

一边说,一边褪去最后一层衣衫,直到上身只剩下最后一件肚兜时这才停住。

李修依言转回头,赵敏那白皙得几乎通透的身子对他来说有着极度的诱惑。但他到底还不是李墨,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当然,他更知道对一个女人的尊重,这是他的母亲凤素儿所教育他的一条准则。

李修,我有话要跟你说3

赵敏现在是想要跟他讲一个事实,她褪尽衣衫定然是有着一定的原因非做不可,自己怎么能因此而乘人之危。

赵敏并没有让他等多久,见他把头转回来,马上就将一条手臂侧伸向前,然后指着肩膀和上臂的两处伤口道:

“肩上的这一处,是当天在河水里被元儿用簪子扎的。上臂的这一处,就是被元京人用箭射的。”

她一边说一边又往前走了一步,让伤口距李修又近了一些,同时出言提醒道:——

“我不可能总是脱下衣服来给别人看,就这一次,所以你一定要看仔细。看看伤口的状态,然后再评估一下受伤时间,算一算我有没有说谎。”

就这样静立了一会儿,待确定李修已经将这一切收尽眼底的时候,又伸出手,在上臂的箭伤周围指了指,道:

“你再多留意一下这里,再跟别处的皮肤对比一下,是不是有些发暗呢?”她眨眨眼,继续道:“这暗吧,到也不是一直如此。如果我再吃一颗解药,就又会恢复白皙如初。直到二十几天的时候,这地方就会再暗下来,然后再等着跟人拿解药!”

李修将不解的目光向她投来,那里面蕴含着不解和急切。

她扯了嘴角苦笑一下,再道: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得不听那些元京人的摆布,再回到皇宫里来的原因。因为射中我的那支箭上有毒,那些人所属的组织叫做离门,据说这毒就只有离门的下毒之人才能解开。而且这毒性很怪,他们说会在我体内留存五年,自拿到解药之日起,每一个月发作一次。我必须得听从他们的摆布,这样才能每月都得到解药,以此来维持我的生命。”

李修,我有话要跟你说4

赵敏边说着边将衣裳重新穿好,直到最外面一层袍子罩好,李修这才轻吐了一口气。

纵使定力再好,他到底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更何况本就对这个女子有些心思,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赵敏知其心思,心中暗道是个君子。然后开口,又继续道:

“进宫那日,我冒险烧了车子和自己的衣裳引你相救,就是为了让你看到我身上的那朵梨花烙。我以为以此能够引起你的注意,然后你至少也要找个机会来问我一下。”

说到此,她黯然伤神。

“却没想到,换来的,只是你的愤怒。”

赵敏有些委屈,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脱衣服时着了凉还是怎么,就觉得酸酸的。

“再后来的事情我也说过了,洛琉璃的身份是假的,是元京人看到了洛大人的弱处,这才做的一笔交易。夜兰公主的确是误食毒茶,我是冤枉的。”

“还有!”她吸了口气,直视李修:“墨王府里有一个女子,叫启儿,很受李墨的宠爱。但她也是元京人,相信你见到了她一定就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因为那个启儿跟元儿生得一模一样,只是身材上有些差别。”

“我猜想过是跟我之前一样戴了人皮面具,但后来发现不是,是她真的就长成那副样子。应该跟元儿有血源关系吧!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赵敏的话还在继续,就好像是想要在这一天晚上把所有的话都说尽。

她也不知是怎么着,就觉得今天不说,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管李修信不信,她必须得说!

李修,我有话要跟你说5

“还有那个百秀宫的李嬷嬷,是跟着我一起进来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也能混进宫来,但听说是太监冯总管从中给了帮助。李嬷嬷也是元京人,我的每月的解药就是跟她拿。”

“说起来,我被封了妃,这一次的解药也该给我了。要是不给,我这条手臂就会一天一天黑下去。然后不出十日,就会恶毒攻心,然后死去。”

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了那些去药楼。

那个王爷撞向了她,这事情如果不说,以后早晚也是个事儿。

于是又再道:

“我曾经抱着幻想和侥幸的心理,想着宫里也许会有一些珍奇药材,还有一些好的医书。我看着学学,没准儿能把身上的毒给解了。那些元京人之所以能够控制我全都是因为我的毒,如果我把毒解了,就不用再跟他们合作了。”

“所以,有一天晚上,我偷偷的摸进了皇宫的太医院,也上了那幢四层的药楼。哦对了,就是太公主走失的那一晚。我在找医书的时候被夜兰的父亲,就是那个什么平安王给发现了。我说我是百秀宫里的秀女,是来找药的。他当然不信,但后来太公主出了事,便也没工夫再搭理我。”

“太公主走失确实是个意外,但巧的是她最先被李嬷嬷给找到了,然后她告诉我把人放在了什么地方,我这才去救了回来。”

话说至此,所有的一切赵敏都解释了清楚。

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她长出了一口气,就好像是一桩大事终于解决一样,整个儿人差一点就摊了下来。

李修,我有话要跟你说6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李修看着她,那目光很复杂,但赵敏还是敏锐地发觉了一丝疼惜。

她想,如果自己的观察是对的,那么不管结果如何,有这一丝疼惜,应该也就够了吧?

“你把这些全都告诉了我,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且不说这事情会不会传扬出去,你若不给元京人办事,那就拿不到解药,不怕毒发身亡么?或者……”

他顿了顿,下面的话很明显的是在质疑赵敏是不是要继续给元京人办事。

赵敏冲着他摆了摆手,道:

“你放心,我不会偷你大仪国的一草一木。至于怎么跟她们换解药,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最不济……反正人总有一死,早一天晚一天而已,我若真的死了,其实也没什么。说出来,只是不想让你再继续误会!”

这是赵敏早就打好的主意,一直以来她都在尽量地敷衍那李嬷嬷,她知道,真到了关键时刻,她做不出来那种从李修家里偷东西给人的事情。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但也总会有一个尽头。

如果老天爷真要就此让她而亡,那她赵敏也真还没什么话说。

“睡吧!”李修也没再多问,而是自窗台上跳了下来,然后轻轻地拉起她的手把她领到了床榻边。

那一刻,赵敏突然就生出了强烈的紧张。

那种紧张跟平时步步惊心的生活不一样,是另外一种感觉,心跳得砰砰的,那种强烈几乎让她可以数得出来个数。

李修好像看出了她的囧态,不由得失了笑,然后松开她的手,再把人按坐在床榻上,然后搬了椅子坐在她身边,道——

李修,我有话要跟你说7

“我不是那种迷恋女色的昏君,你虽已是我后宫之妃,但毕竟是被逼无奈,我不会乘人之危的。放心。”

赵敏抬起头,有了片刻的疑惑。

但她的注意力却并没有完全放在他这句话上,而是颇有些不解地跟他问:

“你今天说话好像都没有‘朕’这个字,为什么?”

李修也是一愣,随即仔细回响,好像确实是这样。

自从拉着她进了这间屋子,他跟她说话一直都是自称为“我”,那个象征着皇权身份的字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放上了。

他淡笑,却也没在这上面做任何的解释。只是拍拍赵敏的肩,让她快些睡去。

见他不想再说什么,赵敏也不强求,于是再脱去鞋子躺回了床榻上。

这张据说是只有大仪国的皇帝与皇后才有资格来睡的龙榻,已经是她第二次在这里入眠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算是什么,虽说被封了妃子,但总还不是皇后。就这样睡在这个地方,会不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像是猜得出她在想些什么,李修冲着她摇了摇头,主动道:

“别胡思乱想,你要记得,这里是大仪国,我是大仪国的皇帝。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我的应允之下,谁还敢说什么?”

赵敏眨眨眼,总算是明白了这一番道理。

是啊!他是皇上!他一家独大!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全天下都没有人管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