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床榻是只有皇帝和皇后才可以躺到上面的,可是现在却被这个女子占据,这说明了什么?

凤觉实在想不明白李修这是什么用意,两人正互视僵持着,忽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也不等太监通传,便有人先开口道:

“舅舅,您还不知道么?这女人身上有一朵跟又琴姐一模一样的梨花烙印。”

说话的声音明显就是李墨,赵敏狠得牙痒痒,她只觉得这个人就像一个阴魂一样围绕在自己身边,怎么也不肯散去。

而且总会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站出来给她至命一击,在地牢里就是,她几乎死在李墨的手上。

“你别胡闹!”是李修在呵斥。

可是很明显的,平安王凤罗相信了李墨的话。

于是直指着李修,一只手哆嗦了好半天,却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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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太医,给洛姑娘看病

末了,终是长叹一声,甩袖而去。

对于对赵敏的处理,也再不提一句。

随着凤觉的离开,李墨也没有再在这里多做停留的意思。

便冲着李修俯了俯身,也随之而走。

李修深吸了一口气,再微微地吐出,这和略微地缓解了心底的那一股就要控制不住涌上来的怒意。

如果刚才说话的人不是李墨,他敢保证那个人的人头已经落地了。

但对方是他的亲弟弟,他就怎么也下不去这个手。

“传太医!”半晌,他轻声开口,跟向身边的下人道:“给敏……给洛姑娘看病,然后送回百秀宫。”

话毕,又转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上的赵敏,两人四目相对,却同时扯出了一个苦笑。

赵敏轻启了口,跟他说——

“谢谢!”

他却只摆了摆手,而后转身离去。

李修觉得,这是自己这么些年来头一次感觉这么累,也这么无力。

这种无力的感觉似乎比当年又琴的离世还要强烈一些。

他不知道促成这种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那个叫赵敏的女子,还是因为元京那边一直都不肯放弃的执着。

“赵敏……”这个名字自他口中呢喃而出,虽然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一个真的名字,很有可能就是她信口胡诌,但李修宁愿选择相信。

说起来,他对赵敏一点都不了解,她之所以吸引了他的注意,只是在元儿假死的第三个晚上的那一句——“太冷了,麻烦把门上!”

记忆中,那是头一次有人以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

皇宫里的禁地

那是一个十分倔强脾气也很大的女子,她可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去跳河,生生地将被元儿拿到手的东西又给抢了回来。

他本来选择相信,可是她却又以另外一张面孔回到了这座皇帝。

李修觉得真的有些乱了,他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相信这个女子。

思绪间,脚步一直未停。

终于抬头时,却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处地方。

那是一座很小的宫院,没有名字,里面也只有一幢建筑,是一个二层的小楼。

这里算是皇帝的一处禁地,除了皇家人以外,其它人绝对不可以踏入一步。

就算是不得不让下人来打扫,也是要在有皇家人在场的情况下亲自监督进行。

他挥手喝退了随行的人,独自一人往这座无名的宫院里面走了去。

那幢二层的小楼就立在院子中间,李修走上前,右手探入左袖,一把铜制的钥匙被他在了手中。

那楼门的锁与其它地方不同,不是那种加在外头的铜锁或是铁锁,而是那种嵌在门里,只留了一个锁孔在外头的样子。

他将钥匙插入,往左一宁,只听得啪啪地两声,大门应声而开。

这锁是他的母亲凤素儿研制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用钥匙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打开。

他还记得母亲管这东西叫做防盗锁,管这扇门叫做防盗门。

门一推开,里面有轻灰尘迎面而来。

李修躲了一下,等灰尘散得差不多,这才又回手把门带上,然后再一摸旁边的墙壁,按到了一个突起的按钮上。

这里有电灯,这古代能发电

紧接着,这间屋子竟突然就亮了起来。

不是那种烛光泛起的微明,也不是局部的光亮,而是那种大范围的,通体放亮。

他微仰了头,看向屋顶处那一个圆形的东西,他记得,那东西叫做——灯!

不是烛灯,而——电灯!

这个宫院处在皇宫里头最高的位置,说起来,其实也并只有这幢小二楼,还有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就在楼的后面立着。

一根一根的铁柱,最上面像是风车一样的东西一直在迎风吹着。

小时候他不懂,是母亲告诉他,那是用来发电的,而电,就是支持这屋子里的灯发亮的一种能源。

其实,这些东西就算是现在他也不是很懂,但总也比小时候要强了许多。

他知道这东西不只能够让这屋子明亮,还有很多其它的作用。

李修走到一个书架前,随手自里面抽了一本书来。

那书是风素儿亲笔手写的,是大仪的绝对机密。

也正因此,才不放心拿去印刷。

那上面写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也有用的。

他随手翻着,童年的记忆一下子全部都涌了上来。

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岁,母亲经常会带着他和李墨还有李嫣和夜兰一起吃些奇怪的东西。

有炸制的鸡腿,还有馅露在外头的烤饼。

那时候孩子们都小,就知道凤素儿做出来的不管是什么东西都特别特别好吃。

那时候他们因为有这样的母亲、姑母而高兴得不得了,因为自己能够生在大仪而兴奋得快要死掉。

可是后来等到李修长大他便明白,守住这些东西,守住自己的家园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母后,希望修儿做的都是对的

他必须得无时无刻不担心着敌国的窃取,特别是那个元京,他们想要对大仪取而代之的心已经到了极点,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不停地往大仪派出细作。

这几年来,甚至都有些明目张胆。

都以为他这个皇帝好当,可是也只有他知道,母亲留给了大仪太多太多的东西,这些东西有效的保护了他们的国土,可同时也给他这个皇帝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父皇将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了他,他就必须要继续守护,守护亲人和臣民。

“母后。”他轻启了声,自语道:“希望修儿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

……

赵敏是在李修离开之后被送回百秀宫的,也就是在她出了那间屋子的时候才明白,原来那里是李修的寝宫。

她不是那些终日里做着白日梦的秀女,对于自己阴差阳错地住过了龙床一事并没有那些兴奋。

相反的,到是觉得有些恐慌。

她知道这个事情一定会在宫里或者大范围或者小范围的产生一种言论,而这种言论基本上不会对她有利。

赵敏没心情出这个名声,事到如今,她只是想要低调的活着,可现实却总是与她的愿意相违背。

对于她的回来,百秀宫里的女人对之抱以了各种各样的目光。

赵敏一概视而不见,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惜她能不理别人,却挡不住李嬷嬷。

那个老太太早做了无数猜想,甚至想到赵敏受不住死牢里的折磨,把她也给招认出去。

可是听说后来她亲自试药救了公主,又被皇上抱到了自己的床上,如此看来,事情似乎还有转机。

为什么一闭眼就能看见李修

不过她现在也拿不定主意,因为不知道赵敏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自己这边的行动有没有影响。

眼瞅着老太太走了进来,赵敏由心底发出了一声长叹。

看她不管她怎么样,都躲不开这种命运。

只要她身上的毒一天不解,她就得一直受着这些元京人的监视。

现在想想突然有些后怕,如果在死牢里,不是因为有人突然进来打断了她的话,那是不是她现在就已经把这一切都说出去了?

然后会发生什么呢?

最大的可能是被李修救下,然后杀了这个李嬷,然后再用宫里的药来给她解毒。

可这是好的一面,如果不是呢?

如果李修不管她,或者说宫里的药根本也解不了她的毒。

那么,是不是她的命最多也就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她死了,那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的灵魂是会继续穿越到其它时空,还是会回归到原来那具属于她赵敏的、真正的身体上?

那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应该是被火化掉了吧?

然后战鹰帮被随便哪个弟妹接手,从此以后她赵敏就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这些事情想得赵敏毛骨悚然,而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她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了。

究竟为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只是一闭眼就会想到在她吃下毒药时李修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的那一瞬间。

那好像是从来也没有过的温暖,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唯一的一次来自别人的关怀。

审问

不过这种温暖并没有在她的心中维持太久,很快地,李墨的话就又涌上心来——不就是因为她跟又琴姐有一朵一模一样的梨花烙!

原来终究还是为了别人,是她自作多情了。

“装哑巴?”正想着,那个李嬷嬷开口说话了,却是在斥责她。

赵敏无奈,再把眼睛张开,然后扭头看向她,继续躺着道:

“我在等你问。”

老太太狠得牙痒痒,却又不好发作。

现在的赵敏可跟她以前所熟悉的那个怯生生、对主子唯命是从的小丫头一点都不一样。

要不是清楚地认得她这张脸,而且也确定了并不是伪装,她真的怀疑这也是贴了一层人皮面具的阴谋。

“你离开那么久,一定发生了好多事,你让我从何问起?”老太太找了张椅子坐下,盯着赵敏使劲儿地看,却怎么也从这张脸上瞧不出究竟。

就连她的表情都是淡然的,淡得就好像可以随时放弃一切一样。

“是啊!”赵敏又叹了一声,“我离开那么久,你要我从何说起呢?”

李嬷嬷知道不可以再这样与之周旋下去,如果要她一件一件的讲,现在也不是时候。

这地方到底是皇宫,她怎么可以在一个秀女的房间里呆上那么久。

于是深吸一口气,尽量地平复自己的心情,挑了最重要的两件跟她问道:

“你的身份有没有被人揭穿?夜兰公主下毒一事有没有算在你的头上?”

赵敏往她处瞄了去,那表情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李嬷嬷正要发怒,就听得她道:

“如果我的身份被猜穿,如果夜兰的事情算到了我的头上,你以为我还能去睡皇帝的龙床,还能被人再送回这里等着复选和决选?”

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冷笑一声,继续道:

“你应该知道元京细作在大仪国的下场,如果被做了实,我还回得来么?”

虽然她语气不善,不过这话到还是很有道理的。

李嬷嬷自思量了一番,也没觉出什么破绽来,只是对皇帝这样照顾赵敏还是心存疑惑。

想再问问,却见赵敏又把眼睛闭上,不再理人。

不过就在她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得赵敏幽幽地道:

“如果把这一切都想像成那皇帝喜欢我,事情就简单了很多。”

说完这话就翻了个身,头朝里背冲外,再不吱声儿。

直到李嬷嬷离开,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竟落了一滴泪来。

原来伪心说话是这么的痛啊!

李修喜欢她……骗骗李嬷嬷罢了,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叫又琴的女子。

她跟李修之间没有过多的情份,便也自然谈不上喜不喜欢。

就这样想着,渐渐地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好像天已经有些发暗了。不过太阳并没有完全沉下去,仍留下一缕残阳照着玻璃窗。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身子已无佯,完全可以跟以前一样活动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