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妮一直知道,她的身世,从头到尾都是豪门世家的污点,不能说出去的软肋。她和妈妈一直试图隐瞒逃避,却发现原来该来的怎么也逃不开。
珊妮的妈妈林素心本名王婉珍,是3207军区首长王铁龙的小女儿,在家最受宠,也最不听话,九岁的时候因为太过顽劣被父亲送到乡下外婆家,遇到了大她十岁的叶国良,那时候叶国良在乡村里的当老师,是下放的知识青年,年纪不大但是见识广博,小小的王婉珍和同学们一样被他讲的一个又一个故事吸引,总是课后还缠着他,后来他回城,也一直不间断的寄明信片给她,那时候的他只把她当不懂事的孩子。
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将她接回城里读高中,十八岁高中毕业时,没有考上大学,父亲勃然大怒认为她不成器,狠狠地打了她,当夜她就收拾了东西,循着明信片的地址找到了他,虽然回城但是他还是一副寒酸的样子,快三十了还没有成家。而她,已经从稚嫩的孩子成长为身形玲珑的妙龄女子。他几乎认不出她,穿过近十年的时光,她对他由敬慕变成爱恋,他们越过年龄相爱了。离家的时候户口没有拿出来,所以两人没有领证,他们穷,也没有摆酒,但是那时候觉得爱情能超越一切,从前的她什么也不会,为了照顾他学着做饭缝缝补补,两年里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贫,却也很幸福。
可是磨难最终只是磨灭了他的意志,而立已过的他实在没有时间再去白手起家,所以他选择了一条捷径,费尽心思的巴结上张氏企业的千金张萧华。
他们本就没有领证,他和张萧华结婚的时候她还傻傻以为他是“出差”了。如果不是在报纸上看见他结婚的消息,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回来的时候她一下也没有哭,也没有质问他为什么背弃他们的爱情,她默默收拾了行李离开了,他没有留她,也没有资格留她,她没脸回家,因为她怀孕了。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要打掉孩子的时候。孩子动了一下,母子连心,她怎么也下不了毒手不要孩子。就是这一次胎动她决定生下她,也就是珊妮,她改名林素心,在那个捉违规生子抓得比什么都严的时代偷偷生下珊妮,为了养活孩子和自己,她在一家工厂做女工,谎称农村女人没有户口,计生部的主任看她可怜把她上到单位的集体户口下,她终于有了全新的身份。
从珊妮出生,她一直带着孩子躲躲藏藏怕被抓,不论搬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的议论,没有准生证到处求人才给孩子上了户口,好不容易养大孩子。以为一切的苦难到头了,将会是全新的开始,却还是这么悲伤的结局。
多年来,妈妈一直一个人承受这些,直到她和贺正南准备结婚,妈妈怕她毫不知情会遭遇危险,才说出事实要她注意。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酸酸的,妈妈不让她和有钱人来往就是怕她接触到叶国良,以前从报纸新闻看见他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真正接触到叶国良本人珊妮才知道自己眉宇间和他有多像,一直以来觉得遗传母亲的她现在才知道她和叶国良的相似。难怪妈妈看着她眼神里总是那么忧伤。
如果她没有接触贺正南,就不会把这些秘密捅出来,如果秘密没有捅出来,张萧华就不会痛下杀手,妈妈用一生爱的男人,却只能给她带来灾难。
她没有办法不怨,没有办法不恨!她多想把叶国良挫骨扬灰,把贺正南千刀万剐,可是她却无奈没有任何能力伤他们分毫。
登上去往青岛的飞机,在起飞的刹那,脚下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过往的感情抑或其他,她似乎都不需要了,紧抱着骨灰坛,像拥抱着妈妈一样,仿佛还有温热的体温。
窗外飘过的云絮,或密或疏,三五成集,纯粹的没有丝毫杂质,比之人的心,纯洁太多,从妈妈去世,她一直在思索,到底什么是爱情,那个说要携手一生的男人,缘何会把她推上绝望的巅峰?
她想要为他找到理由去否定这一切,想要自我欺骗,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却无能为力。
除了去接受还是只能接受。
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那些错综复杂的离奇事情实在让人要窒息,深吸一口气,眼下只想“安顿”好妈妈的一切,完成妈妈生前的梦想。
想到妈妈,脑海里浮现上她慈爱地笑容,积郁的心情明媚了一些。
金沙滩美丽的海景,妈妈最后的归宿。
早上的太阳是温煦的,天空还是一片晕蓝,海风阵阵,吹拂珊妮的发丝,海水啪啪地拍打沙滩,美不胜收。
妈妈,你最爱的金沙滩,一辈子没有来过的金沙滩,现在你可以在这里安息了,这里再也没有人打扰你了
珊妮一点一点把妈妈的骨灰洒向大海,洒向广博的纳百川的奔腾海域,随着浪花奔向那海天一线的尽头
妈妈是真的离开了,离开了她,再也没有人为她梳辫子了,以后她再也不能偷懒不洗衣服了,明明前几天还把菜烧糊了,说好再回家重新做的,
可是妈妈就真的走了,没有和她告别,甚至没有等她说上一句爱她。
她眼泪终于盈满眼眶,眼泪一颗一颗,和妈妈的骨灰一起奔腾进大海,末了一点痕迹也没有
那足以吞灭一切的悲伤,都随着这片海域,一起流走
在青岛呆了两天,最后陪了妈妈两天。
快登机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青岛的一切,天空湛蓝,云层稀薄,这是一座淡泊的城市,相信妈妈一定会喜欢,如果不是心有郁结,她也希望能在这座城市里安身,这里有她一直渴望而又不得的平静。
因为订票订的比较急,座位并不是靠窗的。虽然有些遗憾,但是珊妮也没有太在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按照广播系好安全带,空乘人员礼貌的询问了几次,珊妮什么也没有要,但是空乘还是体贴的递上一杯温水,珊妮礼貌地露出一个浅笑表示感激。复又转过头来盯着窗外,眼神又恢复刚才的淡漠,呆呆的样子,思绪不知道飘到何处,脑袋里空空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想,但是眉头紧锁又感觉心事重重。
“小姐,如果你想,趁现在飞机还没起飞,我可以和你换位置。”
珊妮被这磁性充满关爱的男声打断了思绪,清醒了许多,抬起头,一个和妈妈差不多年龄的中年男子,眼里充满笑意,嘴角轻微上扬,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珊妮被这他熟络的语气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的一笑,轻轻摇摇头,示意不用了。
男人也没有再搭腔,低头默默看报纸。两人又恢复陌生人状态。
下飞机的时候男人一直跟在她身后,距离很近,因为是临座,珊妮也没有太过在意。过安检的时候,机器嘀嘀嘀的响,刚下飞机的乘客因为刚刚落地也兴奋不已,嘈嘈切切错杂的声音夹杂着,珊妮有些耳鸣。
“结局不该是这样。”
这一声低沉虚无,飘渺得珊妮几乎以为自己产生幻觉,猛的回头刚才的男人已然不见,珊妮愣在原地,后面的乘客不耐烦的催促,珊妮缓过神来又往前走,拎起自己的包,恍然大悟的摸摸上衣口袋,一张纸条赫然在里面,珊妮谨慎地环顾四周后才拿出来,打开看了一眼迅速撕毁扔在垃圾桶里
辩 证 法 还 需 论 证 概念二十一:禁锢
概念二十一:禁锢
刚准备出机场坐大巴离开,发现贺正南正等在出口处,珊妮看了一眼立刻回头转向另一个出口,但是为时已晚,等待已久的贺正南已经发现她,快步过来阻住她的去路,
珊妮感到一道阴影笼住她,抬起头,他个子很高,珊妮在女人里也算高个,但是站在他面前仍然觉得压抑,
“让开,我要回家。”眼下似乎是躲不掉了。贺正南永远有这个本事,对于他的出现珊妮没有丝毫意外。
“林珊妮!!”看着珊妮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贺正南愤怒不已。当时事情发生贺正南见她抗拒才没有再去纠缠就是怕刺激她。后来于少生跟他说了事情的因果,他大吃一惊赶去找她想把事情解释清楚,没想到她已经一声不吭的去了青岛。查到她今天班机回来,一大早丢下所有工作守在机场,没想到她见着他转头就要走,表情还那么不屑!
机场人来人往的人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对一言不发沉默对峙着的男女。贺正南眉头凝皱,拉着珊妮就往外走,珊妮愤愤甩开,但是敌不过他的手劲,他本就高大再加上运动适量身材保持的很好,珊妮自然不是他的对手,看着一只手被死死拽住,珊妮又气又急,羞愤难奈用另一只手使劲拍打拽住她的那只大手。
“放开——”珊妮见他不为所动,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不禁急了,“放开我,再不放我喊了——”
贺正南停下脚步,回头走向她,对于他的突然走近,珊妮一惊,愣了几秒,就这几秒的时间,他就成功攻占领地。贺正南拦腰抱起她,因为突然离地发梀她本能反应抱紧了他的脖子。这姿势极近暧昧,珊妮气恼不已但是失去平衡珊妮又不得不依附于他,无奈之下只好使劲在他耳边喊闹,一只手空出来捶他。
贺正南面无表情只是抱着她往外走,机场安保见此情况迅速迎上来,珊妮求助的望向他们,希望他们能替她解围,但是安保还没靠近就被跟在贺正南身后的于少华拦住,不知道说了什么安保没有再走近。珊妮无可奈何失望不已。只得继续打他。
走出机场,车早已等在那里,贺正南把她丢在后座,珊妮迅速钻进去想打开另一边的车门逃脱,贺正南眼尖手快一手制住她,并迅速关上车门,司机是跟久了贺正南知他脾气,赶快按下车锁,珊妮见逃脱无门便没有再挣扎。
一路上车里都没有人说话,贺正南眉头一直紧皱,这是危险的信号。珊妮跟着他知道他脾气,但是现在两人早不是当初那样和谐的关系,珊妮只想离开他,不想自己再犯错。空调风吹在珊妮脸上痒痒的,但是她仍旧一动不动,似是和贺正南较劲。
到家时珊妮窝在车里不出去,贺正南拉开车门站在车外怒瞪着她,眼神似要把她撕碎,她毫无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
“林珊妮,别太过分。”他咬牙切齿的说。
珊妮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那就放我回家。”
“这里就是,你可以下来了。”
珊妮望了一眼熟悉而又陌生的“家”,不久前这房子里还充满了甜蜜的回忆,只是几天而已,一切就翻天覆地沧海桑田。再次抬首,眼神里闪过一丝悲伤,只一瞬间,继而又被疏离取代。
他还固执的站在原地,一如以前,生气起来眉头永远皱着,左边眉毛比右边眉毛低,曾经她总试图去抚平这片凝皱,他短暂的柔情致使她几乎忘乎所以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他的唯一,原来,原来一切都不是想象的样子,那样的美好从来都能存在于童话中,现实早已破碎,现在如此纠缠又有什么意义?
往事回首,她闷闷冷哼一声,“贺总,这是你家不是我家。”
这一声“贺总”正撞上他底线,耐心耗尽,转而被愤怒湮没,他使劲把她拉出来,她被他蛮力拉出车外,落地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贺正南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半腰扛起,任她怎么打闹都没有放手。
进屋上楼,一脚踢开卧室的门,把她甩在床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珊妮跌进床内的柔软里,脸上被被角扫了一下,顿生疼痛。有些吃力地用手撑起自己,她没想到他会这样,瞪大眼睛望着他,他没有多看她一眼,转身出门把门关上,反锁。她急切的爬起来,试图打开门,试了半天全是徒劳,她使劲拍打,门外没有丝毫反应,手上因为施力过度开始红肿,许久仍然没人来开门,靠着门颓然滑坐到地上。
这也许就是劫数,妈妈尸骨未寒的时候又回到这里。这算什么?她实在不能若无其事对他,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熬着熬着熬成仇,她心里的寒意陡然升腾。
窗户外都加增了防盗铁网,贺正南一贯注重品味,美观,却在窗外加增铁网破坏了房子的整体美感,看来是有预谋铁了心要锁住她了。这令她十分不悦,两人在一起的制衡关系完全被打破,从一开始就该平等的,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想就分开,而现在他竟然想禁锢她!!
环视四周,所有的一切都维持她走时的样子,连她翻衣服时随手扔在一旁的背心都还摆在那里,贺正南一贯爱整洁,何以没有收拾?她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她也确实一阵心暖,但是只有片刻。丧母之痛又盖过心暖,起身坐到床上,手抚上小腹,突然一个激灵,某些被她忘却的东西猛的涌上来,脑海里计划渐渐成形
夜幕渐袭,珊妮没有开灯,只有月光流泻进来,照亮屋内的黑暗,屋内物件都在光华晕照下显得静谧安然。
门外传来上楼“蹬蹬”的脚步声,很轻很慢,这脚步声珊妮异常熟悉,心知是贺正南,便快步走到门边,坐下,背倚在门上,静静听着门外的声响。
贺正南在门边踱来踱去,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不发出声响,看着紧闭的门,想着刚才把她扔在在床上的粗鲁行为不禁有些后悔,她怀着孩子实在不该这样,但是想想又气不打一处来,现下挣扎着要不要靠近,想了片刻,还是决定下楼去,刚踏下第一步,
“正南,”门内传来温柔的一句,她第一次这样亲昵地喊他,贺正南像被钉在原地,抬头正看见主卧斜边的客房,第一次安置她的客房,那时候她醉的不省人事,整个过程都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第一次的她疼得时候也只是皱了皱眉,唯一发出一声嘤咛是他的手压住了她的发丝,那一声嘤咛他怎么都忘不了,温柔得像只温顺的猫。此刻他怀疑自己听觉出了问题,自从出事以来她第一次这样温柔的对他说话,不由的又抬脚走到门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
“正南,是你吗?”
声音隔着门多了一种空蒙的味道,像是磨砂质地的东西,有些许模糊,声音很近很近,她大约就在门后,这一扇门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她熟悉的声音让他心里吹起温煦的风,心脏的每一寸都即刻变得柔软。
“我知道是你,”门外的贺正南没有任何回应,但珊妮还在不屈不挠地说着。“干嘛要锁着我?”声音里透露着无限的委屈,贺正南几乎要冲动的打开门狠狠把她揉到怀里,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一会儿英姐给你送饭过来。”甩下这么一句,贺正南准备下楼,临下楼又停住,“不要妄图逃开,不要伤害孩子,”他顿了顿,“还有,不要以为这一招还会有用。”
“贺正南,你这样算什么!!!”门内的一声咆哮点燃了导火索,两人情绪都开始激动起来
辩 证 法 还 需 论 证 概念二十二:表白
概念二十二:表白
本想动之以情诱他开门,没想到他一早识破,不为所动。他高高在上的姿态令珊妮激动异常。
“我一直都不算什么?”贺正南冷嘲一番,“你大小姐从来是想干嘛干嘛,你有问过我么?”他的质问珊妮无言以对,“你最会的就是怀疑我,你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不相信我,我连解释都觉得没必要了。”
贺正南的声音消失在门外,珊妮没有再纠缠。盯着窗外的天空,静谧深邃,像画布一般,星星晶莹,美丽异常。看着此情此景珊妮的心也沉寂下来,他的话让她有些迷茫。向叶国良揭穿她的身世,分明就是对她毫无感情,为何又要把她抓回来锁在身边?说那番话又来扰乱她的心智,她已经足够卑微,付出的感情覆水难收,她只想离开而已。
摸摸肚子,是因为这个孩子么?想为他生孩子的多了去了,何必纠结这一个?
本来也想过也许不是他,但是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他抽屉里的文件分明是调查的很详细,妈妈的生产记录,珊妮从小到大的病例,甚至还有她和叶国良的DNA比对,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跟她说过,如果不是自己无意发现,也许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太巧合了,二十几年都很平静,何以到今日才被揭穿?还刚好是他贺正南掌握了她身世秘密以后被揭穿?
她很想问他是怎么回事,但是昭然若揭的事实摆在眼前,她根本没有勇气去刨根问底,她怕,怕得到肯定的答复,怕被证明自己确实是个傻子。
她被关在主卧什么也做不了,贺正南没有再进来,英姐给她送饭也只把门开了个小小的缝,而且还是在有两个壮汉陪同的情况下。贺正南的目的很明显——让她哪也去不了。但她没有屈服,这间主卧是贺正南的卧室,他有洁癖,洗澡只用卧室里的这一间,认床情况也很严重,习惯使然,他坚持不了几天。
果然他只坚持了两个晚上就打开了卧室的门。门骤然打开的那一刻两人蓦然对视,都没有说话。
贺正南径直从衣柜里拿了衣服进了浴室,关门前一刻回头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别以为可以出去,外面全是保镖。”
不用他说珊妮也不会出去,因为她知道这样没办法走掉,刚开始不理智,一直试图逃跑,其实是自己没办法面对他,她对他有情,她怕自己轻易地原谅了他。被关了两天她彻底平静下来,这样是不可能走的,贺正南要这个孩子,那么就不可能放了她。
洗完澡的贺正南直接就往床上躺,也不管她在旁边站着,仿佛两个人没有分开过一样,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床的左边被贺正南霸占,无奈珊妮只好睡到右边,两人也不说话,中间空出大约二十厘米的距离,泾渭分明,谁也不过界。像两个斗气的孩子一般。沉默是一场拉锯战,谁也不愿意先屈服。
是夜,珊妮实在是睡不着,翻了个身,贺正南背对她,一动不动,应该是睡着了。他个子高,睡觉的时候却喜欢蜷起身子,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示,这一点和自己很像。曾几何时她一直想给他温暖,他却不需要她来温暖。
夜深天黑分不清悲喜界限,她只是出神地望着他挺拔宽阔的背脊。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她轻叹一口气。
“叹气做什么?”
珊妮一愣,原来他也没有睡着。
“没有,只是觉得人心不古。”嘴上还是那么强硬。
贺正南突然翻了个身,还没等她反应就把她拥在怀里。
“你干什么?”珊妮警惕的要推开他,无奈他拥得太紧,
“你就不能安静的让我说一次话?”
珊妮停止挣扎。沉默示意让他说话。
“关于你妈妈的死,我很抱歉,是我的失误致使这件事的发生。”对于贺正南的道歉,珊妮反而被激怒,一条人命,是一句抱歉可以抵消?
珊妮不能接受这样的道歉,从他怀里钻出来,
“你觉得一句抱歉我妈妈就可以回来吗?你怎么这么自私?为了得到你想要的,就以践踏人命为垫脚石?”咄咄地指责揭竿而起。
“我真的不知道,我还傻傻以为你是真的爱上我,我一直恍恍惚惚,是啊,我何德何能可以吸引你?从头到尾你都是想利用我的身世吧?”
“即使是不认识的人,作为人,也该珍视别人的生命,你明明知道揭穿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你还是这么做,我想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非——常——明——白——”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听我说!!!!”贺正南猛的从床上坐起,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为什么总是全盘否定我?!”
珊妮从没见他如此激动,他一直是那么泰然自若的样子。
“我承认,当我知道你是叶国良的女儿,我确实是想利用这件事好好打击一下叶国良。”他说道这里有点心虚,语气与刚才截然不同。
“我接近你也只是想看看叶国良要是知道他的女儿和我在一起,会是怎么滑稽的摸样”
珊妮听到这里顿觉全身虚软,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到一切从他嘴里说不出来的时候还是受到沉重一击。眼前仿佛出现一条河,细碎的波光,像她破碎的心、破碎的感情,拼凑无能。她一直以为的“灰姑娘”故事,所谓的浪漫,原来彻头彻尾是一场阴谋!!
“但是——”他转话锋明显语气上扬,,
“当我真的接近你时,我是真的被感染了,虽然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是觉得很自在。我也放弃了利用你的想法。”
他抬起头望着她,眼神很中肯,在黑暗的房间里闪着微芒的光亮。“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就这样过下去,尤其是有了孩子,我是真的想这样过下去。”
他的话像铭文徘徊在她脑海里,她几乎就要被他说动,但是,就在她心软下去的那一刻,脑海里一晃而过妈妈去世时的样子,那汨汨淌血的伤口那么血淋淋的出现在眼前,一切都瞬间撕裂,撕得粉碎。
“是嘛?”她冷笑,“那为什么叶国良会知道呢?还那么巧的找去?我今年24岁了,他以前从来没有找过,为什么现在来找?为什么还那么巧的弄出车祸,那天妈妈什么都不告诉我,不然,现在是两条人命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放在最里层的,我的办公室我不在的时候谁也不许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少生会拿到那份文件。”
贺正南讲到这里,珊妮的脑海里一个个被忽略的片段都重新拼凑,那时候她看了好像没有还原,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于少生,而他正好在她后面进的办公室
原来她是杀了妈妈的帮凶,她不能自已的捂住脑袋,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声音梗咽,
“于少生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哪里得罪他了?!”
“是慧茹,少生也喜欢慧茹他拿去威胁叶国良,‘国良’是张氏支持才有今天的规模,说到底没有张氏支持‘国良’什么都不是,如果让他老婆知道他是这么卑鄙,为了钱才和她结婚,那么”
“那么‘国良’就完了,”珊妮接过他未说完的话,“这样你们就报了仇了!!!”
“你们这群混蛋!你们害死了我妈妈,你们把我置于此地,你们想要我死,贺正南,你他妈就是和叶国良一样卑鄙无耻的王八蛋——”珊妮的眼泪不争气的留下,泪珠一颗颗滑落,在床单上晕染成一朵朵花朵。
“我爱你。”
珊妮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泪眼朦胧,这样的转折有些戏剧化。
“我似乎从来没有说过,现在说希望不会太晚。”他顿了顿,“林珊妮,我爱你——”
辩 证 法 还 需 论 证 概念二十三:撕裂
概念二十三:撕裂
“你你刚才说什么”
珊妮还是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从认识到现在,即使她有孕要结婚了,他也没有说过爱他,她也从来没有去奢求追问,他们的相濡以沫,从头到尾都是孩子,如果没有孩子以当时那种箭拔弩张的状态,大约是要相忘于江湖。然而如今的情形哪是言爱的时候?他在这样的情况说爱她,叫她情何以堪?
“我说,我爱你,”他的语气软下来,眼神里充满温柔,“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失去这个孩子。”
珊妮不知如何作答,不知道心里的真正想法,此刻她像在沸水中挣扎。
“我从小到大只求过两个人,第一次是求‘她’把我接回去,现在,我真的求你,”他的语气诚恳,甚至,甚至有些许卑微,他从来都是运筹帷幄,高高在上,基本上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情,然而面对她,他总会很挫败,
“求你不要离开,求你不要伤害孩子,你再恨我,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是无辜的?”她的眼泪无声滑落,他委曲求全的样子让她不知怎么面对,眼神望向窗外不再看他,“那妈妈不无辜吗”伸手擦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
“我从来没有要伤害孩子,我也一直很期待他(她)的降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没办法若无其事的和你在一起,妈妈她在看着我,我不能我无处可逃”
她的心很矛盾,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在办公室看见那份文件,他们之间就出现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河,不宽不窄,不深不浅,站在两岸的河床上,仿佛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千里,什么也触不到。
最痛的痛是原谅,她不是不想去原谅,即使不是他告诉叶国良,但是他确实有过那样的想法,他把她解救出来,让她以为她可以得到幸福了,却又把她打回地狱,他把爱情织成一个瑰丽的梦,最后又亲手把它烧成灰烬,叫她如何原谅?
贺正南听她不会伤害孩子,他眼中掠过一丝欣喜,但是看着她矛盾痛苦的样子又很自责,如果不是他曾经那么卑鄙的想法,也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不求她能原谅他,只要她愿意生下孩子,那么他会用尽全力去弥补,他可以等,可以做任何事,去抚平她的创伤,会竭尽所能不让她受伤害,只要给他时间…
珊妮最终还是妥协留了下来,平静的住了几天,贺正南虽然没有再把她关在房里,但是保镖还是守在别墅外不让她出去,每天除了吃睡,空下来的时间她都在自己房里看点书听点音乐,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原因,她已经三个月多月了,也完全是按照家庭医生制定的单进补,但是肚子基本上没有动静,穿上便服更是和常人无异。贺正南对此也有些担心,咨询了很多医生,都说是正常现象,每个人体质不同,贺正南才放下心来。
贺正南对她的态度变得小心翼翼,每次靠近她都是欲言又止,最后直接吞下去。她不搭理他,不过他也不急,每天她在房里看书听音乐。他回来的时候偶尔会静静坐在一旁,也不打扰她,坐一会儿就出去。贺正南搬去客房睡,只是洗澡还是回房。
每天唯一和她说话的大概就是英姐,英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娶了媳妇,小儿子在读大学,刚抱上孙子,所以对珊妮的照顾十分贴心,考虑得面面俱到。
珊妮胃口不好的时候英姐都变着花样哄她吃,她不好意思拂她的好意再没胃口也会吃一点。
“夫人,”
正在看报纸的珊妮抬起头,英姐一直都是这样叫她,她最先还反驳但是拗不过她就只能放任她如此了。
“我家里有点麻烦,所以要回家一个星期,明天会有人来接手我的工作,夫人有什么需要可以和她说。”
珊妮点点头。
英姐还是不放心,“我只回去一个星期,夫人要好好吃饭,”
听见英姐如是说,珊妮心里暖暖的,英姐的年龄和妈妈差不多,不由想起妈妈,妈妈也总是反复嘱咐她好好吃饭,她一贯挑食,家里穷她还偏偏小姐胃,经常不吃饭,妈妈每次为了她吃饭都要花一番功夫。想到这里看着英姐的眼神里多了些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