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她发现这个市场很大,甚至可以说是供不应求,没过多久,她跟爸妈拿了一笔钱,开了一家小小的家政公司,慢慢地发展成为现在规模不算大,但是也算是专业的保洁公司,自己成了所谓的CEO。

如今小日子过得不错,这时候没有人再说她脑子有问题了。可是,再次见到唐泽齐,到他住进自己家,她开始觉得真正脑子有病的是自己。

好不容易平静了四年,现在又被打回了原样。

四年的时间,让她慢慢抚平伤口,虽然不再恨唐泽齐,但是这种两人同居一室的局面,让她难受。

安全的地方?这是什么倒霉理由?她家又不是国家安全局,她又不是中南海保镖。

好友杉杉就会在那边隔山观虎斗,只要一开口,多半是向着唐泽齐,说什么他都把脑子撞失忆了,多可怜,你怎么就没有同情心,多想想杜老师吧。

同情心,唉,真是个可怕的词语。

杉杉在她家混吃混喝完了,接了一通电话,又拍拍屁股走人了,丢下唐泽齐这个烫手山芋坐在她家的窗前。

现在他失忆了,无论她想问什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找不着其他的话题,又不能傻愣愣地对着他。于是,她拿起清洁工具开始打扫卫生,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仔仔细细、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

纵然有千般不愿,纵然有万般怨气,但她还是忍着,让他这样住了下来。

鉴于曾经那场让她重伤的初恋,这一次她将界限划得很清,就差没立协议了。家里哪里是他可以去的,哪里是他禁止触碰的,她让公司负责宣传的MM写了一张大字报,贴在客厅里,以示提醒唐泽齐该守的规矩。

他的床依旧是客厅的沙发,他活动的范围,也仅限客厅、卫生间和阳台,自打他在厨房错误判断之后,厨房也被列为禁区。

他对所有事都绝无异议,也不是绝无异议,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似乎他在意的,就是他能否有一个安全的居所。

他依然每天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

对于他究竟在看什么,韩秀不想知道,也懒得知道。

她最关心的是是否联系上了杜老师。每天只要闲下来,她都会看一下邮箱。约莫在发出邮件一周后,她终于收到了回信。

信中,杜老师一如往常一样聊了些实验室的趣事,说是最近有一个重要的试验,这个月都会很忙,想回国看看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最后,才提到唐泽齐,说是前阵子飞去西班牙见什么女朋友,具体行踪她也没过问,总之唐泽齐就没让她省心过,也懒得过问他的事。杜老师在信中反复提到,因韩秀未能成为她的媳妇而感到遗憾。

从信的内容上来看,似乎杜老师并不知道唐泽齐回了国,更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导致受伤失忆。

韩秀想将唐泽齐回国,受伤且强行住进她家的事告诉杜老师,但是想想,杜老师这个月都有重要的试验,如果知道唐泽齐受伤并失忆的事,虽然不一定能立即赶回国,但一定会分神。

唉,真是个让人头痛的事。

韩秀望着电脑上打好的信件,按着鼠标的手,迟迟未曾点下发送键。

每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他都是在阳台上锻炼身体。无论是他听到她的脚步声,或者看到她出现,脸上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情绪化的表情,仿佛她就是空气,看不见也听不见。

她不主动说话,他也绝不会主动和她说一句话,甚至连最起码的早安都不会有。没失忆前,像只苍蝇,失忆后,就没见过比他更不懂礼貌的男人。

韩秀觉得这些无所谓,只要她能安安静静地别来惹她就好。

这几天,为了看住他不做出什么影响判断让人崩溃的事来,她每天一大早去公司,安排完工作,便立即回家。公司的业务电话打到家里来,只要电话铃声一响,她就会条件反射的看看他在哪,看看有没有飞刀飞叉。

说来也怪,唐泽齐比想象中要出奇的安分,她看到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安安静静地看向窗外,悄无声息,就连吃饭,也不曾听他开口说一句话,俨然一副文艺小青年的样子。

可是每当电视机屏幕一闪烁的时候,无论他待在哪里,都会很快出现在客厅。这样的速度,在韩秀看来,只能定义为乾坤大挪移。

如果她坐在沙发的一端,那他一定会选择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刻意地保持两至三米的距离,仿佛她会怎么样他似的。她都没怕他兽性大发骚扰她,他居然还会嫌弃她。

这些也不重要。最让她崩溃的是,如果说电视还能有吸引她的,就只剩下娱乐节目与偶像剧,但是只要电视台跳转到这两个节目,他一定会毫无预兆、毫无生息地飘到她的身边,从她的手中毫无理由地夺下摇控器。

他选择的节目永远只有三个台,一是鸟语台,二是新闻台,三是广告。

广告?对,没错,就是广告,不管什么广告,他一律不放过。

如果说只是看广告,她觉得她也可以忍,但最没办法忍的是,不论电视播出什么产品的广告,他都会要她解释这是什么东西。如果只是解释什么XX减肥茶或者XX健身机械等广告,都OK,都没有问题。好奇的时候,她会查百度告诉他,偷懒点,就丢一本字典让他慢慢查好了。但是女性用的卫生棉,还XXOO时用的避孕套,要她怎么解释?

上帝让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再没有比这句更能确切完整地表达她的心境。当她崩溃地到了一种境界,抑制不住地冲他河东狮吼:“想知道不会自己查字典?!”

然后,他会用一副莫名又臭屁的表情瞪她:“字典上查不到。”

“查不到你就去死好了。”

“……”

“死”字是他的禁忌。

每当“死”字从她的嘴里冒出的时候,她的眼前一定会寒光一闪,手术刀再现于世。她尖叫着乖乖地告诉他,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所以吧,这人就是贱,抬你上轿你不上轿,非要自己爬上轿。还好他没变态的逼她示范怎么用,不然持刀的人一定换做是她。

知道用处后,正常人多少都会有些不好意思或者羞涩,但他的反应依然是那种不冷不淡,还会十分鄙夷地奉还她一句:“□需要这么复杂吗?”

>"<||||好抽搐!她怎么知道□复不复杂?她又没有□过。哦呸,她怎么可以跟他一样用这个词。□,这两个字还真是适合他。

大多的时候,他就像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小孩,不过是一个冷酷极没礼貌的小孩,而韩秀就像是一个被缠着解答一万个为什么的老师一样。

韩秀以为自己会疯了,几天下来,她居然还是像以前一样生龙活虎,或者说,声音比以前吼得更响亮,食欲比以前更强大,知识也比以前更丰富,这当然都要归功于某人。

越想越有种撞墙的感觉。

韩秀伸手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垂头丧气。

算了,都住了几天下来了,也忍了几天了,再多忍一个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最擅于的不就是忍气吞声吗?何况那家伙除了思维上有些异于常人之外,行为举止,都还算规矩,比起四年前好太多都不止。

反正,彼此都当彼此是空气。

挣扎了很久,韩秀轻抬起手指,将之前好容易写好的邮件,有关于唐泽齐的部分全部删除,她放弃在这个时候告诉杜老师,唐泽齐出了事。一个月后,也许唐泽齐的记忆恢复了,杜老师的试验也做完了。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皆大欢喜。

第八章 丢脸

韩秀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时间过得可真快,再过一会儿,差不多又能吃晚饭了。她关了电脑,走出房间,便看到小七端坐在窗前的靠椅上看着书。

隐约看清那本书的封面,却是杉杉丢在她家多年的《经济法》。杉杉一直说要考注会,几年过去了,书却丢在她家的柜子上,差不多要落上几层厚了。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手捧着书本,纸张轻轻翻过,那专注而投入的神情,仿佛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书和他,其他的一切都消失在无形中。

这时候,夕阳西下,阳光斜斜照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昏黄的光晕将他的周身笼罩着,有那么几分亦幻亦真的味道。

她脑子立即蹦出两个字——谪仙,然后迅速又被这两字惊悚地颤了两下,快步进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可以做饭,冰箱里空空如也。

提到吃饭,她便有些郁闷。一是她的厨艺不精,二是她讨厌在累了一天后,忙上很久才能吃到饭,所以大多数的时候选择叫外卖。奇怪的是,某人宁可选择半夜偷吃她的零食,也不愿吃外卖。起初,她以为他在国外待久了,吃不惯国内的饭菜,但是她炒的菜,无论样子有多难看,他都会吃很多。

每次看到被拆开的零食,只吃了一点点,她的内心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愤怒,而是莫名的难受,总觉得心尖上有什么东西在啃噬……

其实她可以对他破口大骂,有多歹毒骂多歹毒,可是当真正看到他一日三餐“谪仙”般的生活,她又开始矛盾,或是说于心不忍。

杉杉总是很煽情地跟她说:“我就想不明白,你的心怎么可以那么硬,你的心怎么可以那么冷,就算是路边捡来的阿猫阿狗或者是乞丐,你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饿死吧。”

其实,也不能怪她铁石心肠吧,她每天点外卖,都有叫他一起吃,可是他总是挑三捡四地嫌这嫌那,然后总是会讲一些她听不懂的医学常识,听上去很对,但是如果人每天都按照那种标准去生活,不疯了才怪。一次两次三次,到了第四次,就算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他这种挑剔食物的坏性格吧。

她本不在意,可是一周多下来了,她才惊觉,他的挑剔,使他有一周多没有吃饭。她不知道,一个人伤得不轻,连续一周,只靠水和微薄的零食,怎样度过这些日子。

都说人心都是肉做,人的内心里都有柔软的一面。虽然不是心甘情愿地收留他,可是看到他日见削瘦,她的良心有些不安,也许她的心无法真的硬起来吧。

她走出厨房,冲着小七喊道:“哎,唐泽齐,家里没有菜了,你陪我去超市买菜。”这家伙整天待在她家里无所事事,除了不浪费粮食,水电空气都在浪费,出点力气,当个搬运工也算是便宜他了。

小七不像一开始的时候听到名字毫无反应,渐渐地,他差不多能接受了这个陌生的名字,但是他不喜欢,他习惯教授叫他小七。

他微微扯动嘴角,抬眸看向离着差不多几米开外的韩秀,困惑地问:“Super market?”他在电视上听到过。

又飚英文?欺负她英文不好吗?

“拜托你能不能多讲些人话,少讲些鸟语。我听不懂。”韩秀直觉头顶上竖着三条黑线,她实在没办法忍受小七动不动就飚英文。

“菜没了,那就叫外卖啊?”嗓音暗哑低沉,小七脸上写满了“何必跟我讲”的疑惑。

韩秀看到他那副淡漠表情顿时语塞,隔了好久才爆发,“我一定是脑子跟你一样变坏了,才会想要做饭给你吃。待会我做了菜,买了零食,你有种的都别吃,你尽管去成仙,我管你死活。”

她恨恨地转身去换鞋子,决定自己去超市。

小七放下书,定定地看着韩秀削瘦的身影,只是几秒,他突然起身,快步走到韩秀的身后,依然是冷冰冰的口气:“你要做饭给我吃?”

韩秀在心中咒怨着,刚换好鞋,一个转身,便被眼前高大的身影吓了一大掉。

她眼睛瞪地大大的,死命地拍着胸口:“你走路不能有点声音?说话不能正常点?非要搞突袭?差点没被你吓死。”

小七的嘴角微微抽动,隔了几秒,才缓缓地又重复了刚才的话:“你要做饭给我吃?”

“嗯。”韩秀咬着唇,不情愿地应声。一听到有吃的,就要跟她去,是猪吗?

“那里的人……是不是很多?”小七的声音很低。

韩秀双眉微蹙,见小七别过脸,额前略长的碎发刚好遮去了他的左半边眉眼,看不清神情,只是看到他的唇紧抿成线。

回想当初他用刀威胁她带他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他是怕人多?韩秀挑了挑眉,“当然人多,人不多,超市还要开门干嘛,直接关门好了。”

小七沉默了几秒,淡淡地吐了两个字,“走吧。”

韩秀顿了顿,“你怕去人多的地方?”

小七以沉默回应。

韩秀一本正经地说,“你越是怕去人多的地方,就更应该去。不管你做了什么事,躲,是不可躲一辈子的,总有一天都要面对。我还真是好奇,你到底干了什么坏事?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说完,她越过他出了门。

小七静静地回味着她的话,依然沉默。

他跟在她的身后,终于踏出了这个让他安然度过一周多日的小窝。

下了楼,两个人一前一后。

韩秀双手插在短裤的口袋里,拖着拖鞋,晃荡身体,很随意地走在前方。

小七从出了楼道便一直低垂着头,外界的环境,一时间,他无法适应。

黄昏的阳光照在□的皮肤上,仍是有种火辣刺痛的感觉,全身被高温闷热的空气包裹着,很快,他的身上开始沁出密密细汗。这样的感觉虽然不舒服,但是与在恒温的试验室里,被许多仪器插满全身相比而言,他会爱上这样真实,而富有生命的感觉。

四周来来往往的人,以及噪杂的声音,让他很不能适应,只感觉胸房内,心脏跳得十分激烈。

他紧握着双拳,快步向前,紧跟着韩秀。

“哟,韩秀啊,难得这么早看到你。”远远的,某位路人甲大妈发出激昂高亢的声音。

韩秀点了点头:“是啊,最近太累了,劳逸结合点好,事情都丢给公司的人做了。”

脚步慢慢走近,另一位路人乙大妈横空杀出来:“哟,韩秀,这跟男朋友一起上哪去?”

声音又响又亮,一点儿也不含蓄,周围人的目光全向韩秀聚过来。

男朋友?什么男朋友?

突然,韩秀反应过来,猛然顿住脚步。

那两位大妈该不是在说唐泽齐吧……

小七一直低垂头,紧跟着韩秀,韩秀突然顿住身体,他并未留意,猛地一下子撞上了她。

韩秀沉浸在“男朋友”三个字中尚未回过神,身体直觉反应向前栽去。

小七眼明手快,只是一秒钟,便伸手飞快地抓住韩秀的胳膊,用力一拉,便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

窝在小七的怀中,韩秀傻愣愣地盯着眼前一片绿棉布,脑子轰地一震,刚才还被吓得担心摔成狗□,现在完全一片空白,僵着身体,不知道怎么反应。

“哎?最近市内到处挖道,路不平啊。”

“是啊,我们一把老骨头了,没人扶,走路可就要看清了。”

路人甲乙两位大妈捂着嘴窃笑,先后走近韩秀的身边,暧昧地你一句我一句。

韩秀慌乱地连忙推开小七。

路人甲乙两位大妈见着,立即又说:“哎哟,韩秀,你也别不好意思,这光天化日的,别说男女抱在一块,就这男男或者女女抱一块我们都见过,不足为奇。你也甭害臊啊。”

“韩秀,这回找男朋友总算找对了。小伙子长得不错,有鼻子有眼的,对你还挺贴心的。不打扰你们俩了,我们先走了。”

虽然推开了小七,可是韩秀被两位大妈这么一说,脸恨不能埋在地底下。

什么光天化日之男女抱在一块?明明是她被他撞了,他理所应当扶她,只不过这该死的男人扶他的角度不对,趁机揩她油。

都怪他,不过是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凭什么让人这么称赞?

“你走路没带眼睛吗?路这么宽,你就不能往旁边走一点,非要跟在我后面?被你撞得痛死啦。” 她愤愤地抬眸横了他一眼,咬着牙低咒,回转身小声的嘀咕,“好丢脸……”

小七双眉一蹙,锐利的眸光瞥向四围,貌似有不少在围观他跟韩秀,一面嬉笑,一面窃窃私语,但看他们的表情并无恶意,纯粹觉得很好笑。

他转眸又回到韩秀气鼓鼓的脸上,看了半天,扯着嘴角面无表情地说:“你的脸不是还在你脑袋上吗?”

“……”>"<||||韩秀拍了下脑袋,有种想用豆腐砸死自己的感觉,每次跟他说话都是鸡同鸭讲,简直是从外太空来的人。

“地球太危险,你洗洗干净回火星吧。”她恨恨地说完,转身向超市前行。

小七眉心又是一拧,目光游移,张教授跟他说过,目前的科学技术人类尚不能实现火星登录,什么时候人类可以光靠洗洗干净就能登录了,他不懂。

不过,他更不明白前面的女人为什么总是这么阴晴不定。

他双手抄进短裤的口袋里,目测了韩秀前行的距离,向右偏了约莫二十公分,才跟着她继续前行。

第九章 小偷

小七一路紧跟着韩秀,渐渐的,他能够抬头直视前方,而不是逃避地低垂着头。

如今,他眼中所看到的人类,跟他第一次逃出来时候,见到的完全是两种概念。虽然有很多女生会盯着他看,会窃窃私语,但是她们脸上都挂着浓浓的笑意,而不是一星期前,他看到的满脸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