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夫人说的证人就是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夫人禀告的?”
杏儿小声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你是说,这东西就出在我和你住的屋里,那有谁看到是从我的床上翻出来的?只有你自己看到,你自己一张嘴说的吧?”陈慧珍抬起头来,毫不避让的说:“夫人,难道她就不会贼喊捉贼吗?”
“你胡说!”杏儿的声音也高起来:“这两日你都不对头,今天下午别人趁凉的时候你偏偏出去,还不走前院,从后廊上绕路?”
“你跟着我去了?你亲眼看见我去厨房了?我明明是嫌屋里闷热,绕过后廊到池子边树下去乘了一会儿凉。”陈慧珍脸一扬:“从头到尾不过是她说的,她见的。她说的话就这么可信?那我来问你,杏儿,这黄纸包是什么人交给你,让你想办法放到殿下和淑人的膳食里的?下午我出去到后廊边池子那乘凉去,你又去了哪里?”
杏儿不防她这么一问,愕然之后,脸涨的通红,怒冲冲结巴巴的说:“你,你还反咬一口!”
“你不用砌词推搪。你不说,我来替你说。下午这会儿厨房没人值守你肯定打听着了,趁我一出门你就去了小厨房下药,却不料被瑞云撞见了,你没被当场逮住,却知道这事儿一定会追查,所以才想起栽赃给我的吧?我回屋时看你脸色就不太对劲。你还假意翻了我的床铺,又恶人先告状去找夫人诬陷告发我!哼,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陷我入罪,你自己逃脱罪责了吗?”
杏儿瞪圆了脸,身体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气愤抖的厉害,重重的磕头说:“殿下,淑人,杨夫人,这个人太会狡辩,请夫人不要相信她!我从进了宫就和阿福姐,不,是和淑人在一起,我的为人,淑人最清楚。我从德福宫到太平殿来,一直都没和她分开过。陈慧珍可不一样…”
不得不说,杏儿的辩解也十分有理。
她的确一直和我一样,出了太后的门就进了太平殿的门,经历单纯简单。如果说有人在背后指使,那么由玉岚宫来的陈慧珍更为可疑。
“你的为人?你的为人只有你自己最清楚。”陈慧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小嘴儿挺灵巧,想扯着淑人的情份给自己开脱?淑人从进宫和你在一起,一样是小宫女,可是你从头到尾就只会拖后腿找麻烦,都是淑人照应你,你何曾替淑人做过一件半件的事情?就是现在这份好差,也是淑人替你求的杨夫人你才顶过来的吧?”
杏儿脸色发白,反驳说:“你不用朝我泼污水,是谁干的就是谁干的。你说你去池子边乘凉谁看到了?那纸包也的的确确是从你的枕罩子里头翻出来的,你抵不了赖!”
“你说是从我枕罩里翻出来的,又有谁看到了?”陈慧珍咄咄逼人的说,忽然转过头来朝着阿福磕了个头:“淑人,有件事埋在我心里许久了,我一直顾念一起进宫,同屋相处的情份,没有说出来,可是姜杏儿她心毒手辣,我不犯她,她却不放过我,我也不能不说出来了。淑人还记得您冬天生的那场大病吗?”
她这话一出口,杏儿顿时变了脸色,张口结舌,难掩惶急之色。
阿福镇定的看着她:“怎么?”
“其实淑人那病不过是小小风寒,吃几剂药就能好。可是却病了快一个月才有起色,身体也亏损不少,淑人就不觉得奇怪么?御医诊脉没错,开方没错,淑人也小心将养,为什么病却迟迟不好?”
“不不,淑人,你不要听她的…”杏儿的话被陈慧珍一声冷笑打断:“淑人的病一直不好,那是因为药没服对!有人嫉妒你际遇好心细手巧,有意将药方里最重要的一味药材给拿掉了!姜杏儿,当时你和淑人同屋居住,她的起居饮食汤药都是你料理的,这件事儿,你怎么说?”
“你,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我还没说是你,你自己就先跳出来要把这臭鞋扣自己头上了。”陈慧珍言辞锋利:“当时我看你煎药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却没有细想!后来有一天终于瞅着空子把你从药材中取出来,又埋在假山石那里的东西掘出来看了。你心里嫉恨淑人,不愿她的病好,一心想要谋害于她!”陈慧珍看着已经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姜杏儿,冷冷的说:“那时候你就包藏祸心。现在淑人成了贵人,成了主子,你自然心里更是愤恨不忿,又想打别的主意。那时候你偷留下来埋藏起来的药材,我还都留着,就在我箱子边上的那个布包里。夫人若不信我的话,派人取来,让姜杏儿自己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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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今天早睡有望!OYO~
俺要回贴回贴。。。
正文 二十八 阴谋 四
看着脸色惨白的杏儿,陈慧珍不轻不重的又添了一句:“姜杏儿,有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害人终害己,你是自找的要不是你今天想害我,我原也不想把这事说出来。”
她又朝李固和阿福叩了个头:“殿下,淑人,我早知道她不妥却没有说出来,我也有过错。那时候我只觉得,淑人她吉人天象,身体已经渐愈,想是杏儿良心发现没有再做那样的事情,又顾念姐妹之情,才一直隐瞒不报。若我知道姑息只能养奸,反而让她今天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事情来,我是万万不敢包庇她的!”
阿福望了她们一眼,并没有说话。
前后一盏茶功夫,元庆就进来了,把手里托的东西呈给杨夫人。
杨夫人打开纸包,手朝前伸了一下,示意杏儿自己看里头包的东西。
杏儿低低的呻吟了一声,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刚才第一次进门时,她还偷偷的朝阿福望过来,似乎是有些讨好和乞求的意思,第二次进来的时候,就是想看不敢看了。
这一回,她彻底塌下去了。
阿福…阿福…
杏儿茫然的想,那时候真是鬼迷心窍。
真的,她也害怕,也后悔,时时会感到心悸,也想过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了怎么办…阿福成了淑人,并没有点她来伺候,她一面有点埋怨,一面又自己担惊受怕…
现在,终于完了。
全完了。
她说:“不是…不是我,我没下毒…”
可是她的声音含糊不清,自己都听不清楚。
她只是偷藏起了那时候的药材。
可是现在说这个,已经没用了。
只有自己那时候在弄这些药,只有自己能藏起这些药不被任何人知道。陈慧珍她,她居然把自己埋下的药又挖出来,还收藏着。
她从那时候起就握住自己这个把柄了,可是到现在才说。
杏儿转过头去,陈慧珍也刚巧转过视线来看她。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睛看她的时候,象在看一个死人。
阿福看了一下那包里的药材,没有霉,但是也肯定不能再吃了。陈慧珍大概把它们放在哪里晒过,不然埋在土里再挖出来,一定不会保存的这样好。
“你可真是个有心人啊。”
陈慧珍的态度完全没了刚才的强硬,声音低下去,看起来极恭敬的说:“慧珍自知有罪,请淑人惩治。”
“你是有罪。”李固插了一句:“不过并非这件事情的瞒报之罪,而是今天下药谋害这桩罪。”
陈慧珍飞快的抬起头:“殿下,此事是杏儿诬陷,她…”
“下午厨房没人值守这事儿,你为什么知道呢?你特意打听的吗?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李固淡淡的问出这句话来,陈慧珍顿时愣了下,她正想张口说什么的时候,李固又指着桌上那个药包:“你说这个不是你的东西,是她栽赃你的,那你也不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了?那你怎么会说杏儿做的事是天理不容?你知道药包里是什么东西,对吧?”
“不不,我只是听夫人说此事严重…”
阿福心里叹息,疲倦的摇了摇头:“慧珍,后面假山池子那儿,今天翻过土,今天上午元庆就和殿下说了,把池底的淤泥挖出来填在花根下当肥土,所以今天让我们不要到后园子里去,我和殿下今天散步去的是丹凤殿。你去池子边乘凉,觉得那儿好闻么?你穿的绣鞋底子上,沾没沾着那里的湿泥?你把鞋子脱下来,翻过来看看,自己闻一闻,有没有池子底的淤泥味?”
杨夫人脸色难看的要命,死死盯着陈慧珍,但这事终于还是审了个明白,陈慧珍的鞋底还是很干净,灰尘是有,可是仍然透着底布的颜色,再明白不过了。
杨夫人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把她拖出去…”
李固问:“夫人要将她如何处置?”
“自然是好好拷问是谁指使她…”
这种事情…
李固叹了口气:“我记得,她是宣夫人送来的吧?”
杨夫人怔了下:“正是。”
“把她送回去交给玉岚宫处置吧。”
杨夫人站起身来,躬身应诺,随即唤人来将一动不动脸若死灰的陈慧珍拖了下去。
杏儿抬起头,看了一眼阿福,又飞快的低了下去。
“殿下,淑人,姜杏儿如何处置?”
“夫人熟谙宫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杨夫人又应了一声,杏儿不用人来拉扯,自己爬了起来,低着头跟着宫人退了出去。
李固抓着她的手,紧紧攥着。
“别想了,”他低声说:“别再想了。”
“那次汤药的事情,我早就觉察了。”阿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甲修的整整齐齐的,小指上戴了一个玉石戒指。她的手指肉肉的,不是书上写的那种纤美的柔荑。可是李固表现的很喜欢,他喜欢握着她的手…
“但我一直没问过她,是不是她在我的药里做了手脚。可是后来我待她也再不象从前了,咱们成亲前,她说能不能继续在我身边,服侍我,我没有答应她。”
李固恨恨的说:“你太姑息她了,不该这么一直忍着。”
“我不是没想过,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刚才,我都想问她一声,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她终究没有问。无论杏儿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理由,阿福想,那都不重要了。与事实相比,理由已经无关紧要。
“我想对杨夫人说一声,对她处置还是宽一些。毕竟…这次的事情,她告发陈慧珍,也算是有点小功劳。”
但是无论如何,杏儿是不会留在太平殿了。
两个人躺了下来都睡不着,李固拉着她的手,肩膀挨着她的肩。
“阿福。”
“嗯?”
“为那种人伤神不值得。她没把你当姐妹过,你看,她出来告发陈慧珍的时候也毫不犹豫。这样的人,我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只要自己能往上走,把别人当垫脚石的时候眼都不会眨一下。”
“嗯。我刚进宫跟着一位徐夫人学规矩,当时姜杏儿还和陈慧珍,都在一处的…”现在说这些没意义,可是阿福就是想说点什么,沉默不语的话,觉得胸口憋的更难受,喉咙也一样,总想说点什么——不管什么,都会舒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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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努力看看今天能不能二更,尽管二更的字数肯定也不会很多。。
撒花花,大橙子可以数到二十了,哦耶!
正文 二十九 出宫?
他们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的,总之,阿福觉得已经过了三更
说了很多话,早上醒来时都记不清到底说了多少,可是胸口却觉得轻松了许多。
李固也醒了,他躺在那里的样子很安详,睫毛微微动,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片迷蒙的眼眸让阿福凑过去在他眼角边轻轻亲了一下。
亲完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李固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她的脸,到了鼻子那里时,手指顺势不轻不重的刮了她一下。
阿福就笑起来,然后也回刮了他一下。
李固也笑了。
窗外传来鸟鸣声,宛转清脆。李固没有养鸟,这些鸟儿应该栖息在后头树上的,清晨它们也醒来了。
“真早,再躺会儿吧。”
“你真懒,没听说过么,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
“我不吃虫。”
他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这样的话,阿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她这么一笑,外面的宫女肯定可以听到他们已经醒了,倒不好再赖床,阿福扯过衣裳披着,喊人进来。
新的一天,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李固领着她去给太后请安。不知道太平殿的消息太后老人家有没有耳闻,但她表现一如往常,热乎乎的拉着李固又说了一堆话,
然后三公主李馨也来了。
阿福觉得她的脸色好象比平时显的苍白一些,也可能是未施脂粉的缘故。头发梳了一个回风髻,穿着一件樱草色的宫装,下系白绢宽幅裙,显的人比衣瘦,不过精神还好。
“太后娘娘。”
她还没拜倒,太后已经一脸心疼的命人搀起来,让她坐在身边,拉着她手问:“不是说你着了凉么?你看,脸色这么苍白,不舒服就好生歇着,又过来做什么。”
“我想太后娘娘了啊。”李馨娇娇软软的说了句:“太后娘娘就不想我么?”
“想,想哟,你这丫头。”太后一边笑一边叹息:“唉,你啊,哀家哪会不疼你,是疼不过来啊。”
丽夫人坐在下首椅上,手里一柄缃竹绢丝绣团扇掩住半边脸。她的确是个美人,一张脸就如早晨带露初开的芙蓉花,一点看不出她已经育有一子,也无怪后宫美人现在隐约以她为首了。
“是啊,三公主真是可人疼啊,大家看看,三公主一来,太后娘娘可不把我们都抛到脑后去不闻不问啦。”
殿里响起一片笑语声,太后也笑指着丽夫人说:“你就一张利嘴。你看看你,阿馨还是小孩子,你们可都是大人了,哪还能和孩子争宠啊。”
不知道哪位美人插了一句:“三公主也将及笈,太后这样疼她,一定会给她挑个好驸马呢。”
殿下的气氛似乎有片刻凝滞,随后一切如常,太后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拍拍李馨的手背:“是啊…我还有些舍不得。”
李馨心里怎么想阿福不知道,不过她却很配合的一顿足一扭头:“不嘛,我才不嫁,我要服侍陪伴太后与父皇一辈子。”
“傻丫头,女儿大了总要出门的。”
阿福望着李馨,眼里露出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怜惜。
不管她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同仁,但是她做为公主的黄金时代,已经到了末端,眼看…就要开始绝对不美好的另一段人生。
阿福承认,她是被李固所说的公主与驸马那种形同幽禁的苦闷生涯所触动了。除了衣食无忧,别的几乎什么也没有。
就是一般人也不会满足于这样的人生,自由,快乐,爱情,幸福…这些没有谁不想要。可是身为天之娇女,皇帝的掌上明珠,却完全没有权利去追求这些。
阿福觉得,李馨的命运,比自己要差多了。
提起这个话题的阿福不知是谁,不过李馨的脸色看起来比进来时还要再白上三分,简直都快白里透青了。
太后最后淡淡的说了句:“阿馨也还没到岁数,哀家还想多留她几年呢。”
美人堆里又有人冒了一句:“可是三公主不嫁,后头的妹妹们…当年大公主出嫁时,也就比现在三公主大半岁。”
殿里的气氛表面上仍然融洽,可是阿福不知是热还是压抑,额角鼻尖都出汗了。
出来后李固拿手帕,替她擦了擦汗,阿福紧张的左右看,并没有人注意。
虽然他们是…咳,合法关系,但是被人看到总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