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对他,很是喜欢,相信日后嫁过去,也能像您和父亲一样举案齐眉,和和美美”
郑氏到底最疼这个女儿,听着这话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佯装生气道:“这么大了,一点儿都不知羞。叫人听见了,还当咱们郑国公府不会教女儿。”
崔贞不好意思低下了头,郑氏眼中却是露出一抹不快来,和淮安侯府的这门亲事老爷虽中意,可她心里到底不怎么喜欢。
那淮安侯府老夫人倒是不错,只那大太太寇氏,看着就不是个和善的,精明太过,成日里想着算计人。贞儿若是嫁过去,即便有郑国公府撑腰,怕也和寇氏处不来。
再说,前年二皇子妃病逝了,前几日宫里头传出话来太后要替二皇子选个继妃,贞儿若是能当上这继妃,总比嫁到谢家要贵重。
她可知道,这些年太后不喜皇后,也不喜太子,心里眼里有的只有贤妃所出的二皇子一个。
如今二皇子进了户部,前些时候又被派到扬州查办盐商之事,风光比起太子也差不了多少。
傅沅便领着怀青进了垂花门,才刚进去,就听丫鬟怀青道:“这崔家大姑娘只和姑娘见过几面,怎么奴婢觉着她对姑娘怀着敌意,便是装着亲近,也是怪怪的叫人不自在。难不成,是因着表少爷的缘故?”
怀青说着,不自觉朝自家姑娘看去,看清自家姑娘脸上的神色,便愈发肯定了,心中不免替自家姑娘不平起来。
表少爷和姑娘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便是表少爷喜欢自家姑娘,姑娘也没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来。反倒是崔家大姑娘,还没定亲,就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喜欢的是表少爷,没得叫人觉着不尊重。
很快,傅沅和怀青就进了宁寿堂的院子。
因着今个儿是傅娅的喜事,宁寿堂也细细装点了一番,丫鬟婆子穿的衣裳也透着几分喜气。
见着傅沅进了院子,门口的丫鬟忙迎了上来,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姑娘。”
傅沅叫她起来,开口问道:“各家夫人可都走了?”
那丫鬟听着傅沅的话,点了点头,回道:“女眷们陆续离开了,只淮安侯府的老夫人在,二太太和三太太也在屋里陪着说话。姑娘等会儿,容奴婢进去通传一声。”
傅沅听着,点了点头,叫她进去了。
很快,那丫鬟就从屋里出来,对着傅沅道:“姑娘请。”说着便打起帘子,领着傅沅走了进去。
屋子里老太太和陈老夫人坐在软榻上,下头黎氏、卫氏陪着说话,谢琦则是规规矩矩站在陈老夫人跟前,听着长辈们说话。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傅沅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道。
“快起来,我还要叫人过去叫你呢,可巧你就过来了。”老太太说着,转头对着陈老夫人道:“沅丫头和她大姐姐处的好,只可惜娅儿进了东宫,往后姐妹间要再见面就不那么方便了。”
陈老夫人听着,开口宽慰了几句,才笑着朝傅沅看了过来。
傅沅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外祖母,给黎氏和卫氏请了按,又和谢琦互相见了礼,这才走到老太太跟前去。
陈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问了几句,只碍着老太太和几位太太都在,没有细问,又说起了别的话来。
说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对着傅沅道:“你陪你表妹去你屋里说话吧,别拘在这里不自在。”
傅沅听着应了声是,对着老太太、外祖母福了福身子,才和谢琦从屋里出来。
出了宁寿堂,谢琦好半天都不说话,只是面上欲言又止,叫人不注意都难。
傅沅见着她这样,只抿嘴一笑,道:“妹妹有什么话就说吧,憋着不难受?”
自打上回在南阳王府谢琦帮她说话后,两人就亲近了许多,傅沅能感觉到这个表妹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对她好像真的亲近了几分。
听傅沅这么问,谢琦愣了一下,随后才松了口气,道:“哪里能不难受,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表姐说。”
在傅沅的注视下,谢琦终于开口道:“前些日子我去泊墨院找哥哥拿一本书,哥哥当时不在,我就不小心看了他书桌上的画,有好几幅画着的都是表姐。”
傅沅听着,面色变了变,不等她开口,谢琦便拉着她的袖子道:“我不是要替哥哥说话,只是觉着哥哥对表姐你真的是很好,表姐若能嫁给哥哥,我头一个高兴的。”
害怕傅沅不信,谢琦急忙又添了句:“表姐你信我,我真的不是说假话,也不是因着不喜欢崔家大姑娘才说这些话。只是觉着,表姐若能当我的嫂嫂,真的是一件好事。”
傅沅看了她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是不管你信不信,都要说我和表哥只是一起长大的兄妹情分,不可能有什么心思的。表哥那里,你若能劝,便也劝劝。”
听着傅沅的话,谢琦嗯了一声,半天才又开口道:“母亲中意崔姐姐,哥哥不愿意,说什么都不松口,前些日子母亲好像因着这个,打了哥哥一个耳光,我去给母亲请安,正好见着哥哥从屋里出来。哥哥面色平静,还和我说了几句话,我就更难受了。”
“真不知道,母亲和哥哥什么时候能和之前一样。”
傅沅听完这些,才明白过来谢琦的烦心事到底是什么,只是事关大舅母和表哥,她最是不好说什么。
谢琦像是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说完这话,又开口道:“我说这些不是想表姐如何,只是想找个人说出心里话,不然都要憋出病来了,表姐只当我没说过就好了。”
傅沅看着谢琦,心里微微有些发堵,只将话题转移开来,问起了表姐谢茹的事情来。
“听说表姐和建安伯家的二公子定亲了?”傅沅知道这事,还是从大伯母的嘴里。
那日她和傅珺在香馥院陪着大姐姐说话,大伯母正巧过来,闲聊之时,听说了这个消息。
听傅沅问起这事儿,谢琦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祖母说等明年开春儿的时候成亲最好不过。听说那建安伯家的二公子品性端正,书读的也好,如今19岁已经考中了举人。”谢琦迟疑了一下,又开口道:“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庶出的身份了。不过,那二公子也是自幼养在建安伯夫人跟前,倒和大姐姐一个样,大姐姐对这亲事满意的很,这些日子都在屋里绣嫁衣呢。”
傅沅莞尔一笑,还未说话,就见着不远处兄长陪着一个人朝她们这边走来。
看着身影,傅沅认出那人正是几日没见的宋淮砚。
傅沅面色变了变,却是没敢逃走或是怎么样,经过上回的事情她反思了自己的举动,宋淮砚并不知道她梦中的那些事,她刻意的躲避只会叫他起了疑心,引起他的注意来,反倒不好。
傅沅正想着,傅询和宋淮砚已经走到了二人跟前。
“哥哥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傅沅福了福身子,才开口问道。
不等傅询开口,一旁的宋淮砚就出声解释道:“上回赏花宴府里老夫人送了祖母一颗极品血灵芝,祖母用过之后身子好了许多,特意派我过来给老夫人道谢,顺便送上回礼。”
傅沅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就见着兄长带着几分揣测的目光看过来,一时便有些心虚,强自镇定道:“我和表妹到蕙兰院坐坐。”
傅询嗯了一声,待傅沅和谢琦离开,却是转头对着宋淮砚道:“你平日里最不爱和小姑娘说话,怎么今个儿转了性子?”
“我只一个妹妹,你可别打她的主意。”
第51章 夕雾
“我只一个妹妹,你可别打她的主意。”说这话的时候,傅询的眼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宋淮砚却只勾了勾唇角,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若真舍不得,就不该说这话,这些年你又不是不知我的性子。”
傅询被他的话一堵,半天才开口道:“你还是先考虑自己的处境吧,不是说王妃要将自己的侄女许了你?”
提起这事儿来,傅询言语间带了几分少见的戏谑。
宋淮砚失笑,摇头道:“总要能活着进了王府才是,不然就只是一句空话。”
傅询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抬脚进了垂花门。
宋淮砚摸了摸下巴,收起眼中的寒意,恢复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跟着走了进去。
周老太太正和陈老夫人说着话,听着外头有丫鬟回禀说是三少爷带着南阳王府的二公子前来请安,一时竟愣住了。脑子里只闪过那日在南阳王府上房时的那一幕,这宋二公子,留给老太太的印象可不怎么好,那般作态,浑然就是一个面狠心冷,且丝毫不顾孝道不顾兄弟情分的人。
周老太太只愣了一下,就露出几分笑意来,对着那丫鬟道:“快请进来。”说着,又转头对着陈老夫人道:“今个儿王妃派人送了贺礼来,哪想这会儿府里二公子竟也来了。”
陈老夫人笑了笑,看出老太太脸上的那抹不自在,心里也很是有几分感慨。
也是,任谁见了那日南阳王府的那一幕,对这宋二公子怕都没什么好感。只是,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王爷对这小儿子疼的厉害,府里哪个都比不过。
要不是这样,怎么会养成那般的性子来。
众人心中各有心思,视线朝门口看去,很快就见着三少爷傅询和宋淮砚一起从门外走了进来。
宋淮砚身着一身宝蓝底绣紫金色团花直裰,发上束着玉冠,冠髻上簪着一支羊脂玉簪子,眉眼含笑,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温文尔雅又贵气逼人的感觉。
“孙儿给祖母请安。”
“子越见过老夫人。”宋淮砚字子越,乃是皇上亲取,这也是为何陆王妃对着小儿子存着忌惮的缘故。
这些年,陆王妃愈发和这儿子离了心,可顾忌着宫中的皇上,还有王爷对宋淮砚的看重,便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周老太太眼中难掩异色,忙抬手叫宋淮砚起来。
“快别多礼,老王妃身子可好些了?”周老太太问起了老王妃的病情来。
宋淮砚点头道:“劳您挂心,祖母用了您送的血灵芝入药,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所以借着府里大姑娘成亲,特意叫我过来道谢。”
宋淮砚说着,将手中的檀木盒子里递上前去:“这是太医院配制的几味丸药,祖母叫我送过来。”
卫嬷嬷上前将那檀木盒子拿过去,递到周老太太手中,周老太太将那檀木盒子打开,见着里头放着六个雕着木兰花的玉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上头拿小楷刻字,分别是:香薷丸、栀子金花丸、九制大黄丸、太和丸、云林润身丸和参苓白术丸。
这些药丸出自太医院,都是颇为难得的,便是宣宁侯府也很难弄到。
“替我谢过老王妃。”
周老太太和宋淮砚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吩咐傅询好生待客,别怠慢了。
傅询恭敬地应下,和宋淮砚告退出去。
黎氏目光微闪,不等她开口,陈老夫人便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时候不早了,我到沅丫头的蕙兰院坐坐,就告辞了。”
周老太太笑着吩咐一旁的大丫鬟青馥道:“你陪老夫人过去,正好今个儿卫嬷嬷做了沅丫头爱吃的莲子糕,你也一并带过去。”
青馥应下,扶着陈老夫人出了宁寿堂。
周老太太放下手中已经凉了的茶盏,看了一眼坐在下头的黎氏和卫氏。
“折腾了一天我也有些乏了,都各自回去吧。”
“是。”听着周老太太的话,黎氏和卫氏才站起身来,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周老太太这才对着一旁的卫嬷嬷道:“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是那颗血灵芝恰好送对了,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意思。”
卫嬷嬷思忖了片刻,才道:“老奴觉着,老王妃挑大姑娘出嫁的这一日送上回礼,是给外头那些看咱们宣宁侯府笑话的人看的。自然,也是您送了一颗极品血灵芝的缘故。”
“看来,老王妃的身子的确是大好了。”不然,也不会特意叫府里二公子送了回礼来。
周老太太听了,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来。
如今的南阳王爷是皇上的堂兄,这些年荣宠不衰,很得皇上倚重。而老王妃更是和当今太后是手帕交,一起长大的情分。即便是这些年,老王妃身子不大好,不能常进宫,太后也时常赏下东西来。
这回太后去寺庙上香,回来时仪驾还在南阳王府停了一宿,特意探望老王妃,可见太后对老王妃的情分。
倘若娅丫头能得老王妃庇护一二,往后在宫里,也能好过上几分。
“你去看看大太太那边忙完了没,若是完了就叫她过来一趟。”
“是。”卫嬷嬷应了一声,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蕙兰院
谢琦目光紧紧盯着傅沅,眉眼间带着几分揣测和纠结,好半天才开口问道:“方才那个人,可是南阳王府的世子?”
听着这话,傅沅诧异了一下,摇头道:“不是,他是王爷的小儿子。”见着谢琦带着几分揣测的目光,傅沅又添了一句:“上回去南阳王府赏花,在上房你不也见过了吗?”
谢琦听着这话,不免有些尴尬,讪讪笑了笑:“那时都吓住了,我都不敢看,所以也没看清那宋二公子的长相。”
“不过表姐这会儿说起来,我听声音倒是很像。”
“表姐之前可认识他?”
傅沅惊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就将那日去书房找傅询却是不小心碰到了宋淮砚的事情说了出来,对着谢琦道:“当时我就吓住了,也觉着出丑了,幸好这个时候哥哥进来了替我解了围。”
这事情已经回禀了祖母,所以傅沅也不会想要瞒着,因为一个谎言,日后不知道要用多少谎言来圆它。倒不如刚开始,就说清楚,不叫人起了疑心。
谢琦听罢,深有感悟地点了点头。
“要是换了我,也要吓傻了。”谢琦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外头丫鬟惜蕊端了一盆花进来,那花开得极好,花型呈筒状,花小而多,花冠白色至淡蓝紫色,一眼看去,就叫人移不开眼了。
傅沅前世见过,这花因花柱从密集丛生,小花探出,在整体上的花形给人一种朦胧如雾般的感觉而得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夕雾。
“这是哪里来的?”傅沅开口问道。
惜蕊听了,笑着上前答道:“今个儿大姑娘出嫁,各家的夫人太太送了贺礼来,里头就有好些盆栽花卉,大太太说是太多花,花房的人照顾不过来,就叫人送给府里几位姑娘。姑娘得的这盆叫做夕雾,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呢。”
“您闻闻,这花香淡雅,真是好闻极了。”
一旁的谢琦也起了兴致,将那夕雾拿到手中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这花真是好看的紧,若不是大太太叫人送来的,我就求表姐将这花送给我了。”
傅沅抿嘴一笑,还未说话,就听着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却是丫鬟青馥陪着外祖母陈老夫人走了进来。
傅沅心中一喜,忙站起身来迎了过去。
“外祖母。”
陈老太太笑着点头,又对着一旁的谢琦笑了笑:“你表姐回了府里,你们感情倒是更好了。”
谢琦愣了愣,随即不好意思笑了笑,心里终于明白了兄长所说的那些话。
原来,她的心思祖母都是知道的,只是觉着心中有些亏欠,才从没训斥过她。
幸好,她真的决定改正了,而没在嫉妒的路上越走越远,失了本性,叫兄长也厌恶了她。
傅沅扶着陈老夫人坐下,陈老夫人见着桌上的那盆开得正好的夕雾,脸色微微变了变。
“这花是哪来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不等傅沅开口,一旁的谢琦就将花的来历告诉了陈老夫人。
“孙女儿还说若不是大太太送来的,就忍不住要和表姐开口讨要呢。”
陈老夫人笑着拿起桌上的夕雾看了会儿,转头对着傅沅道:“这花是个稀罕物,我瞧着喜欢,不如就叫我拿回府里吧,你可舍得?”
傅沅一听这话就笑了:“外祖母这是打趣我,不过一盆花,孙女儿有什么不舍得。这屋里您还看中了什么,孙女儿亲自替您送过去。”
谢琦听傅沅这么一说,扑哧一声笑起来,说道:“表姐说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淮安侯府有多穷呢。”
一时,屋子里的人全都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