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谈嗤了声,刚要反驳,便听谢皎冷冷道:“夫人,卓大人曾经说过,断案之人须得抽身事外做个旁观者,不可对当事者带入任何主观感情,更不能因主观想法而作出结论,任何判断,都看证据。”
听到卓北安的名字,秦婠勉强按下情绪,兀自沉思起来。
曹星河见气氛冷凝,不由打圆场道:“在这里耗了一上午,大伙都没用饭,要不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秦婠正要点头,却听外头传来急切哭声。
“何寄呢?你们把我儿抓到哪里去?”
竟是连姨闻讯而来。
秦婠心绪急转,很快做了决定:“皎皎,你能进应天府查验尸首吗?”
“不能。”谢皎断然摇头,“刚才能看尸首是因为应天府的仵作与我师父是好友,不过尸首进了应天府我就无能为力了。”
“本王可以啊!”霍谈挺了挺胸,身份这东西有时还是很管用的。
“那…烦劳郡王帮个忙?”秦婠早已忘记刚才小争,向他求道。
霍谈看着曹星河,不无得意地点头:“行啊,曹星河答应与我再比一场,我就带人进去。”
曹星河沉着脸道:“你那么想死,本姑娘奉陪就是!”
秦婠也不管这两人间的争执,只当霍谈同意,转头向众人吩咐道:“那好,皎皎,你随小郡王和曹姐姐再去查验尸首;沈逍,你派人守好宅子,盯紧马迟迟,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曹星河问她。
“我去趟应天府的大牢,见何寄。”
语罢,秦婠又望向宅外连姨。
————
应天府的大牢潮湿阴暗,散发着浓重霉味,何寄被带到应天府后就直接投入大牢,等候审问。
牢房内只有个小天窗,屋外的光芒冷冷洒落,照出地上冰冷的樊笼影子。
何寄身上佩剑已除,正沉默地屈膝坐在简陋石床上,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只看着地上影子歪斜。沉重的脚步声在幽密空间里响起,狱卒声音突然传来。
“人就在这里,夫人有话说快些,时间不多。”
“知道了,多谢。”轻柔的女音熟稔非常。
何寄抬头,看到牢门之外站着两个人,除了他这一世的母亲连氏之外,还有蒙着面纱的姑娘。
水亮的眼,朦胧的唇鼻,也叫他一眼认出。
秦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整章剧情…我感觉药丸。
第35章 愧疚(虫)
应天府的牢房并不陌生,潮湿的霉味与阴沉的光线叫秦婠想起自己身陷囹圄的那段时日,埋在心底深的恐惧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与惶惑,直到牢房后的声音响起。
男人低沉的嗓音有些急切:“你们怎么来了?”
秦婠就着牢中微弱的光线看他,他已经走到牢门前,双手握着粗实的木栏杆,身上是褪色却干净的青色箭袖,外面罩着半身皮甲,形容尚好,未受屈打。
“寄儿,好端端的他们怎么说你杀了人?怎会将你抓到这里?”连氏扑上牢门,抓着何寄的手上下地看他,生恐他受了伤。
“娘,我没杀人,他们不过抓我来问话罢了,不会有用。你腿脚不好,这地方阴湿,呆久了会犯病,你快点回去吧。”何寄看到连氏满面愁急的模样,连声劝慰。
虽说与连氏相处时间不长,但他睁眼之时恰是何寄重伤之刻,皆是连氏在身旁衣不解带地照顾,不过短短数日,何寄便见她原还乌黑的发转眼斑白,足见母子情深。他自小失恃,连母亲的面容都已记不清楚,侯府里人心叵测复杂无人真心待他,小陶氏与他不过面上温和,老太太虽疼他却严苛非常从无笑脸,二婶娘虽然处处顺着他,但到底失之真情又包藏祸心,似连氏这般真心待他的一个都没有,何寄多少将其视作母亲,孝心以待。
“我见连姨急得团团转,恐她忧急攻心,这才带她来的。”秦婠扶着连姨道。
何寄便又朝她开口:“你也是,一个堂堂侯夫人,为何来这等污秽地方?赶紧出去吧。”
秦婠摇摇头:“何寄哥哥,我是来问你几句话的,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你今早为何会出现在马迟迟家附近?近日又为何总在那附近徘徊?别再告诉我你是为了查案。”
借口用了一次就不灵光,她也不是傻的。
何寄沉默下来,连姨一急:“寄儿,你都被抓到这里,还有什么说不得的?你快把这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夫人才好帮你!还是你真被那马迟迟勾引…”
“娘!”何寄打断了连氏的话,向秦婠道,“前几日我与侯爷商定,王新的下落由我来找。不过这段时间我把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遍,皆无此人下落。侯爷说此人举目无亲,走投无路时可能会找上马迟迟,所以这几天我才盯着马迟迟。前两日见马迟迟的婢女神情恍惚,说话颠三倒四,我觉得奇怪,所以过去试探了几次,并没别的。”
“侯爷怎会与你…”秦婠听得满心疑问,却都按下,又问他,“那今天早上呢?”
“今天早上是因为昨夜我打探到王新可能去找马迟迟的消息,所以今天一大早才去马迟迟的家,想往后胡同里去查查,谁知竟发现王新被人砸死在馊水桶旁。我自然要上前查验尸首,才拾起沾血的石块,就被收夜香的人发现,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何寄将事情简要描述一遍,这才恼火地以拳砸向木栏杆。
栏杆被砸出“砰砰”响动,秦婠忙安慰他:“何寄哥哥,你别急,这事因我侯府而起,只要你没杀人,我定还你清白。”她想了想,又问他,“我且问你,昨夜丑正到寅时这段时间,你人在何处?”
“丑正到寅时?在家睡觉,还能去哪?”何寄抬头。
“是啊,昨夜寄儿并未外出,我可作证。”连氏急道。
“连姨是何寄哥哥的亲娘,你说的话…”秦婠欲言又止,心里也有些乱。大半夜的在家睡觉,这谁能给他证明?她抓了抓发,又朝何寄问道,“那昨晚可有什么特别的事?你再好好想想!”
“特别的事?”何寄捏着两边太阳穴使劲回忆,忽一拍杆,“昨夜睡到一半,我好像听见临街有些打斗动静,脚步很急,隐约有刀剑声。”
“临街的声音,你怎么听得见?”秦婠奇道。
“习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要好,尤其对打斗动静特别警醒。”何寄有些纳闷,“这对案子有帮助?”
秦婠用力点头:“有,有大帮助。何寄哥哥,你放心,我有办法证明我的清白。”
外头传来犾卒的提醒:“夫人,探视时间到了。”
她语速加快:“你在这里呆两天,等我将事情查清。牢头我已经打点好了,不会为难你的,若有审问你照实说便好。”
“秦婠,你要做什么?”何寄眉头大蹙,难以想像眼前娇小柔弱的女人会做出何事。
重生而归,对于秦婠的印象,似乎在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难以控制。
“还你清白呀。马迟迟和王新的事,要不是我们拖你淌这浑水,你也不会有此劫难,我不会坐视不理的,你放心吧。”秦婠安慰他两句,见狱卒过来撵人,便拉着连氏往外走去。
何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牢房幽沉的夹道里,情不自禁攥紧木栏。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也对,何寄原身是她心里的挚交好友,兄长般的存在,替她出头,给她帮忙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他不是那个何寄。他查马迟迟和王新,是为了自己的仇,不是为了她。
而在此之前,他误会了她整整五年,甚至于死回来仍旧恨她。
可结果,她从来不是他心里所想的那种人。
那点浅浅的愧疚,忽然间被无限放大,像这牢房幽深的阴暗,几乎将人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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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应天府时天已微沉,秦婠送完连氏回家时辰愈发晚了,谢皎还没从应天府里出来,她便留下个小厮等她,自己先回镇远侯府。
出来时间太久,若是再不回去,恐怕老太太有意见。
一回府,秦婠连衣裳也顾不得换,饭也没吃,径自去丰桂堂见了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显然已经收到消息,此时正沉着脸坐在堂上,一见秦婠回来连礼也没让她行便拉到身前细问。秦婠将白天发生的事详细禀明,只略过王新与幕后黑手交易一事。
沈老太太听完闭了眼,将手里佛珠急速转过。秦婠便有些忐忑,不知道沈老太太会不会怪罪自己,她还想着明日再往外跑,若是老太太动怒,那她少不得要另想他法。
“老太太…”她试探着道。
“好孩子,这事委屈你了。”老太太一开口,却是疲惫的声音,“这几年浩初那孩子没少替府里惹回麻烦,都是我跟在他后面费神料理着,不想这才刚成亲没两天,又闹出一大摊事来,倒是苦了你。”
大约是沈浩初素行不良,沈老太太并没怪罪秦婠的意思,马迟迟本来就是沈浩初惹回来的冤孽,老太太只将此事怪责在沈浩初头上。
“我没事,老太太也别难过,这都是侯爷从前犯过的事,如今他已改了,也知道上进,咱们将这过去料理干净,往后便都是镇远侯府的好日子。”秦婠猜着老太太难过什么,便温声劝道。
这话说到老太太心坎里,她看秦婠的眼神不禁柔和三分,只道:“你说的是,还是先料理好眼下这桩事。浩初如今人在大理寺不便出来,我让浩文出面帮着你们…”
“老太太,大哥是要参加春闱的人,近日正刻苦攻读,他又是个斯文人,还是不要分心的好,再者论婶娘若知道大哥去管这些人命官司的事,心里也不痛快,没得让大房二房之间生隙。”秦婠握住老太太枯如竹节的手,“横竖侯爷后日也要回来,老太太若信得过孙媳妇,这两天就让孙媳妇料理此事,只求老太太允我这两日出外走动,应对此事。”
沈老太太又拨了几颗珠子,断然道:“难得你有这份魄力,我允了,这事先交你料理,侯爷身边的亲随你尽可调用。”
说话间,老太太浑浊的眼眸一凛,现出几分夺人气势。老太公死得早,她一个人支撑了侯府多年,也练出满身硬气,本就不是迂腐之人,秦婠之请,焉有拒绝之理。
“多谢老太太。”秦婠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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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蘅园已是掌灯时分,屋里烛火透亮,见她回来众丫鬟便齐拥而至,更衣的更衣,捏头的捏头,端茶送帕布饭,都围着她殷勤不已,好像她才是一家之主。秦婠看着有些想笑,这从前可是沈浩初才有的待遇,如今竟落到她身上。
由着丫鬟们服侍着用过晚饭,秦婠又命人唤来崔乙,要他即刻前往中城兵马司打探昨夜街上可有械斗。中城兵马司为五城兵马司其中一司,专职京畿重地的宵禁、盗贼巡捕等事,兆京夜里宵禁,若有打斗之声,中城兵马司必然有数。若能证明何寄所听属实,足以证明当时他人在家中,来不及赶到马迟迟家附近行凶。
崔乙接了吩咐退下,自去行事。秦婠这才梳洗更衣,散下发髻,换上家常小袄打算歇息,不过脑中一片混乱,她又难以入眠,不知不觉就坐到沈浩初在蘅园看书时的书案后。
案上还放着沈浩初没带走的书册,秦婠随手取过一本打开,入目便是朱笔批注,细如蝇头的小字写得工整漂亮,她读了几行,心中微动,便取出笔纸,自己研了墨,提袖执笔,将沈浩初的批注一行行誊抄于纸上。
纷乱的心竟随着这一行行字而慢慢平静。
待到抄完两页,秦婠的心情已彻底平复,坐直背长吁口气。
秋璃站在旁边笑她:“才刚一晃眼,我以为是侯爷呢。夫人和侯爷,如今真有些像。”
秦婠斜睨一眼,正要回嘴,便听外头传唤:“谢皎回来了。”
她便改口:“秋璃,沏壶热茶来,再叫奉嫂煮碗面,快。”
说着话,她已起身迎出屋去。
不多时,谢皎已经捧着茶坐在外间的椅上,也不行礼,直接便开口:“已经验过王新尸身,他头上不止两处伤,应该是三处。第三处伤口与前额上的伤口重叠,所以初步验尸时并没发现。”
“那这处伤口是如何造成的?”秦婠慢慢坐到榻上,认真问道。
“尖锐硬物重击所至,被后面的创处掩盖。在何寄手上找到的石头大且沉,石面粗糙但没有尖锐之处,所以砸下时造成的骨裂创处相对比较大,也平整,这与后脑的伤口一致,但前额的头骨创面却有不同,除了与石头吻合的伤痕外,里面还有一处凹陷的细小伤痕,是尖物所至。”谢皎怕她听不懂,说得极缓。
秦婠听得仔细,脑袋转得也快:“你的意思是,应该还有一个凶器?”
“嗯。应该是碎陶片、碎瓦片,或者有尖锐突起的物件。我问应天府的人,现场没有发现其它凶器。”谢皎喝了两口茶,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那致死原因是?”秦婠又问。
“是后脑的伤,这伤不会马上致死,但会让人神智昏迷,以致无法呼救,失救而亡。”谢皎答道。
“既然石块才是主要凶器,那凶手没有必要留下石块,却将另一凶器带走,除非这另一凶器能够让人发现凶手身份,又或者…胡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在胡同里没能找到另一件凶器。
秦婠眯起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信心,言情写多了怕腻,剧情写多了怕枯燥,哈哈,多谢你们安慰我。
第36章 审查
昨夜与谢皎谈至深夜,又因心中存事不过囫囵一睡,到了早上秦婠用尽全部的意志才让自己醒来。下床时眼还迷茫,她连热水都没要,直接让秋璃汲了井水过来。
井水冷得彻骨,秦婠往脸上泼了两捧,觉得脸都冻麻,浑噩的意识才终于清醒。梳洗更衣,用罢早饭,她匆匆往丰桂堂向老太太请示之后方带着秋璃与谢皎出府,先去了马迟迟的宅子。
昨日围得水泄不通的巷子今日已恢复如常,侯府的马车驶到宅前停下。宅院的钥匙如今在秋璃那里收着,她率先跳下马车将宅门打开,秦婠跟着下来,正要进宅,却听旁边传来曹星河的声音。
“就猜着你今天还要过来。”曹星河一边说话,一边将手里抓的油纸袋递给她。
“你们怎么来了?”秦婠接下袋,看到霍谈又是漫不经心地跟在曹星河身后。
“过来看看你有什么要帮忙的?”曹星河拍拍她肩膀,笑如艳阳,若是她不说,绝不会有人能把她与公主之尊联想在一起。
秦婠打开袋子,瞧见里面是新切的枣泥糕,便笑着道谢,一边领人进屋,一边又道:“昨天耽误了你们一整天,已是过意不去,今日怎好再劳烦你们?”
“不劳烦小爷,你一个妇道人家顾得过来?”霍谈挑眉嘲道,“我可让人去应天府打听过了,这案子明天会先过堂审何寄,你想证明他清白,动作可快点。”
“明天?”秦婠没想到这么快,心里发急。
“别急,咱们一块想办法。”曹星河上前揽住秦婠,冲霍谈白了两眼。秦婠从前没少提过何寄,她是知道此人与秦婠交情的。
霍谈鼻腔里哼了声,自顾自进宅。
“有时间说这些没用的话,不如花时间解决。”谢皎也已越过秦婠进了宅,她长眉星目,脸庞棱角明晰,有些男儿英气。
“小婠儿,你打算怎么做?”曹星河与她并肩进去,和颜悦色问道。
秦婠走至宅院中间,环顾小小院子。事已至此,再踌躇也无济于事,满院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少不得要努力冷静下来。
霍谈与沈浩初交情不浅,马迟迟之事霍谈一早就知道了,曹星河是西北曹家的人,按她前世记,这两人都与沈府的事没有干系,当是可信之人,若能得他们相助,她必少走许多弯路,秦婠当下不再犹豫,先将马迟迟与王新之事解释一遍,而后才开口。
“今日我重回这里,乃因为我怀疑王新之死与马迟迟脱不了干系。胡同的里的伏尸现场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而马迟迟这里又有诸多疑点,故我想在这里搜证,看是否能有新的发现来证实我心里猜测,烦劳几位帮忙,秦婠感激不尽。”
一开口,便是掷地有声的语话,再不是从前绵软口吻。
“说吧,怎么做?”谢皎已在院中缓缓查起。
“小郡王,应天府的消息就拜托你了;秋璃,你将小梅单独叫过来,我有话问她;星河、郡王、皎皎,我们四人将这宅子再搜一遍。”
想了想,她记起沈浩初当日带她看脚印时说的话,便又加一句。
“大伙小心些,莫破坏宅中物件。”
谢皎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秦婠,倏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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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日秦婠之命下得突然,马迟迟走之时没做任何准备,故今日宅子仍保留着昨天马迟迟离开时的模样。回形的宅院一目了然,是最简单的二进结构,住人屋舍笼共就四间,主屋是马迟迟的,西厢住的小梅,东厢空着,这是后院,以影壁与屏门为隔,前院只有厨房并一间连在一起的堆满杂物的柴房。宅子不大,平时屏门敞着,站在后院就能将前院看得清楚。
秦婠先搜了马迟迟的屋子,她的私人物件很少,不过几身衣裳、头花脂粉等物,连件贵重像样的簪钗都没有,倒是有些正在做的女红,大多是婴孩贴身衣裳,不过有双才做好的鞋,是男人的样式,谢皎看了眼便已断言是做给王新的,因那鞋长短宽窄恰与王新的脚掌一样。
“人都消失不见,她还有闲情做鞋?”
曹星河问出的疑问,也是秦婠此时疑惑。
“你们有找到财物吗?”秦婠又问起另一事来。
“只找到几枚铜钱,倒也奇怪,这马迟迟好歹也算月来馆的头牌,再怎么穷也不至于连一两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霍谈将搜到的十来枚铜在左右掌间来回翻倒,发出哗哗声响。
“不可能呀,我三日前才命人送了两贯钱过来。马迟迟在这里请医用药及赁宅都不花钱,补品等物也是侯府送来的,她们不过是些日常开销,三天花不了两贯钱,这钱去哪里了?”秦婠与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西厢。马迟迟虽然与王新有苟且,但人现在在这里住着,又怀了身孕,她并不想苛待马迟迟,所以隔段时间就会让人送点银钱过来。
秦婠都想不明白的事,其他人就更想不通,便只能暂时压下疑惑,继续搜查。
西厢是小梅的屋子。小梅是秦婠从沈府挑拔过来照顾马迟迟的粗使丫头,带的东西也不多,不过屋里却很乱。榻上被褥未叠,绞成一团,衣裳随意搭在箱柜上,妆奁盒子敞着,里头的脂粉头油瓶子凌乱不堪,桌面上还有喝剩的半盏茶。
谢皎上前将那茶端起一嗅,茶水虽干,但里面残留的气息立时让她蹙眉。
“迷魂香?”
霍谈马上回身拔高声音:“嗬,那不是娼门里下三滥的玩意儿?”
“大惊小怪什么?”曹星河揉着耳朵瞪他,“马迟迟出身月来馆,有这些东西并不奇怪,关键是为什么会下在小梅茶里?”
“皎皎,迷魂香是用来做什么的?”秦婠可不认得这种香,但听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皎转着茶盏解释道:“不入流的蒙汗药,服食后会让人无知觉昏睡,多是娼门调/教雏子,或者淫匪窃贼行凶作案时惯用的手段。”
“难怪昨日见小梅神情恍惚…不,不对,何寄哥哥说几天前就发现小梅不对劲了。”秦婠思忖开来,也不管谢皎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叫人面红耳赤。
“小梅那情况应该是服食迷魂香有段时日。这东西服食过多会有后遗症,出现心悸、恍惚、思绪无法集中等诸多症状,小梅应该是被人下了很久的迷魂香。”谢皎很快回答了秦婠的疑惑。
“平白无故的,向小梅下迷魂香做什么?”秦婠自己问自己,脑中突然有光闪过,不待众人回答,便道,“走,去柴房看看。”
————
昨日秦婠与曹星河进柴房时就已发现诸多疑点,只是昨日时间不足,所以未能一一查探,今日少不得详详细细地搜过。柴房之中杂物众多,除了柴禾外,还有坏掉的桌椅与落漆的残旧斗柜,那斗柜放得奇怪,屉门朝墙挨着,却将柜屁/股朝外。曹星河眼尖发现地上几处印痕,因为没有落灰而显得簇新,倒像原来有家什压在上面一般。她看了两眼,拖过霍谈:“帮我一把。”
霍谈虽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按她指示的将斗柜轻轻抬起,按着那几处印痕所处位置放下,恰将印痕盖得严丝合缝。秦婠在一旁看着,并不阻止。地上尚余几处痕迹,曹星河与霍谈又将桌椅挪开,按那痕迹位置摆了,桌脚与椅脚果然逐一对上。
如此一来,柴房格局与刚开始略有出入,斗柜与桌椅围出里面一块床榻大小的空处,地面干净无灰,又被杂物挡着,外头进来的人根本看不到这里,用来藏人自是极佳。
秦婠神情顿凛,大步上前,忽用力逐一将斗柜的大屉打开。
素青粗布的大包袱与一床厚实被褥出现在众人眼前。
秦婠快速打开,翻出了两身半旧的男人衣裳与些零碎的日常之物,看起来都是近期之物。她心里陡然窜出一股火气来,这马迟迟嘴里竟没一句实话。
“夫人,快来。”谢皎用脚挪开两堆柴禾,发现了被掩在角落里的几片叠起的青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