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没看见学姐, 她换上落灰的拖鞋回房间, 把自己扔在床上, 看着头顶的螺旋形节能灯,才止住的泪水如同一道涓涓细流,源源不断的往外汇集。
担心自己继续哭下去,就真的瞎了, 她翻身爬起来,把被单换下来抱到卫生间, 趁着洗衣机工作的时机,她抓紧时间冲了个热水澡,总算是清爽了些。
吹头发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敲门,她急忙关掉吹风, 果真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余曼, 是你回来了吗?”
“嗯!是我。”
坐在椅子上应了一声, 她盯着紧闭的卧室门, 知道学姐只是来确认情况的,余曼也没打算去开门,果不其然听见门外的人嘀咕了一句,就踩着拖鞋走远了。
她出来的床单的时候,学姐正在厨房洗菜, 隔了好几米背对着她喊话。
“我还以为你要等到开学再返校。”
正在铺展床单的手顿了一下,她猛然想起自己一个多月前,在电话里撒谎回家探亲的事,表情突然变得很不自然,心虚的拔高了声音。
“在家待烦了,就买票回来了。”
“是回来准备考研吗?”
“不是,我不考研。”
学姐似乎对不思进取的她有些失望,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吭声,站在窗边的人俯视着楼下的花花草草,无奈的抿着嘴叹息。
收拾好房间,换了衣服出门买东西,太长时间没坐公交车的她,才到车站就被熙熙攘攘的候车族吓住了,犹豫了半天还是调头往回走。
“算了,明天再去大超市,今天先找个小店买把牙刷应付一下。”
常言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她一拖就是三天,直到吃够了附近油腻的外卖,才重新打开家门坐上地铁去逛大超市。
在少爷身边待久了,她也学会了买东西不看价格的毛病,觉得好就往车里扔,直到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心真的会滴血。
提着战利品一脸肉痛的出来,她难得没有感受到购物的喜悦,满心都是今天为什么花了这么多钱,以后再也不能这样…诸如此类的话。
“余小姐?”
因为自己姓余,所以她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没想到对方真的是在叫自己。
“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没注意她吃惊到合不拢嘴的表情,肖元哲提着个小号购物袋走过来,笑着和她寒暄。
“肖…肖律师?”
她在脑子里检索半天,勉强记起来他的姓氏,对方却误以为她是客气。
“叫我肖元哲就好了。”
“哦,好巧啊,你也来买东西。”
“嗯,今天周末就出来逛逛,你最近还在替人遛狗吗?”
听他提起傅卿言,尴尬的她表情顿时僵硬了,缓了几秒才不慌不忙的摇头。
“我已经辞了那份工作了。”
“那就好,我当初看你那个雇主不像太好相处的样子,还一直担心你吃亏呢。”
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对少爷的愧疚压下去,这会儿听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说那个男人,让她有种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的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他人挺好的,就是喜欢板着脸。我着急回家,就先走一步了啊。”
说着,也不管哪个方向能打到车,她提起两个超大号购物袋就想跑,没迈开腿就被他拦下了。
“我送送你吧,你家住哪里。”
他满脸热忱,她却不敢接受。
“不…不好吧,不顺路的。”
“你都没说你住哪里,怎么知道不顺路。”
第一次见到这么热心肠的人,她急的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后才挤出一句。
“你不是住西公园那边嘛,我和你不在一个方向。”
“我不住那边。”
“可你之前在那边遛狗啊?”
“噢,你说那个,那是我姐姐的狗,我是帮她遛的,我住在你们学校那边。”
看着对方坦诚的表情、真挚的眼神,她咬着唇犹豫到底要不要欠这份人情,这个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
“这里不好打车的,你提这么多东西,总不可能去挤公交。要是你觉得不好意思,我就把你送到地铁站附近好了。”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仅展示了自己的善意,还顾全了她的自尊心,让她完全找不出理由拒绝。
“那…谢谢你了。”
“没事,把这个袋子给我吧,看你提的手指都白了。”
说着话他弯下腰熟练的把购物袋接过去,带着她往停车场走,一边走一边问身后的人。
“对了,你住哪儿啊?”
“B大家属楼。”
话音刚落,她意料之中的见他转过来,他翘起唇角眼中带笑,像是在说:这么巧?
“那正好,我能顺路把你送到家。”
余曼跟在他身后,满脑子都是黑体加粗的问号,不能理解这个年代怎么会有像他这样的热心肠,她甚至怀疑,肖律师敢独自一人在大街上扶摔倒的老人家。
而另一边,躲了好几天的周深,终于耐不住寂寞,带着波涛汹涌的女伴出现在酒吧,迎着发小们崇拜+看戏的眼神,他迈着打颤的双腿往里走,找个离瘟神最远的位置坐下。
“艹,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哥今天会来!”
要是知道傅卿言也来,他就是憋死在家里也不出门。傅诗雨看着咬牙切齿的男人,忍不住端着杯子偷笑。
“你也是骚了,连他的墙角你的都敢挖。”
说真的,她觉得这个时候,可以给周深上香了,反正这个男人活不到明天。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哥自己说的啊,我们问他那条鱼去哪儿了,他说…被你端了。”
说着,她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嘛!”
“是啊,怎么不是了,你当然是。我跟你说,我哥今天进门到现在,没喝一口酒、没和我们多说一个字,看样子就是在等你。兄dei,你保重吧,清明节我会去给你烧纸的。”
“滚滚滚,不帮忙就别在这里说风凉话。”
他翻着白眼,一脸的焦急不安,没想到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只见原本笑嘻嘻的傅诗雨突然放下杯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
“唉,今天有点累了,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这话都像得了指令似的,齐刷刷的放下杯子,使出毕生的演技找理由退场,像极了放学后往食堂跑的学生。
两分钟后,周深环顾四周只觉得阴风阵阵,不管往哪儿看,都能感觉到少爷想活寡了自己的心情,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你没事了?”
“她人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口,他面上一僵,而傅卿言还是那副生人勿进的表情,眼神冷得看不见一点光。
“她…是谁啊?”
他故意拖长音节,想糊弄过去,但少爷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他那天在家等了很久,终于确定那个笨女人不会在回来,气得大发雷霆,事后却觉得另有蹊跷。
“周深,我没和你开玩笑。”
看着突然站起来的人,周深吓得直往后躲,整个人差点仰面倒在沙发上。
“你别过来,老子不想和你打架!余曼回她学校了!”
“回学校了?你几天前不是差点跪着求我把她给你,今天你就换了个女人带过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本以为按照傅卿言一向高傲的性格,就算被甩了,也不可能主动开金口问一句,可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周深发现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
“老子早就说过了,我对胸小的女人没兴趣。我那天和她是做戏,做给你看的。”
怕自己不说真话,今天没办法活着走出去,他气急败坏的站起来,捏着拳头一脸不服输的表情说。
“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为什么非要找一个和杜希那么像的人?”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我不管、我要是不管,你今天还能站着我和说话?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不仅我们不希望你继续留着她,余曼自己也不想留在你身边!”
前面的话,他都能理解,唯独最后一句,完全无法认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她不想待在你身边,又不敢当面说,所以求我帮忙。她求了我两三次,我是听说你家老头见过她,担心闹出大动静,才想了个下三滥的招数逼你把她轰走。”
这两天,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一阵剧痛从头部传开,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高大的身形在昏暗的包厢里晃了晃,差点倒下去。
周深没发现他的异常,皱着眉头苦口婆心的继续劝。
“你救了她一命,她也照顾了你几个月,你就当两清了好不好?过两天我再给你找个新的,保证比她漂亮、比她懂事、比…诶,你去哪儿!”
话还没说完,傅卿言就抓起钥匙冲了出去,周深愣了一下,急忙转身去追他。
“卧槽,你就不能和人好聚好散吗?她不喜欢你,你难不成还要把她打一顿出气,至于吗?”
傅卿言捏着钥匙,像是要把金属圈扣进肉里,抿着嘴脸色铁青,看得周围人下意识往后退,正好给他腾出位置进电梯。
“傅卿言,我求你冷静一点行不行,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
“闭嘴!”
他不想和谁发火,更不想和人动手,只是想亲自问问她,他真的这么惹人厌吗?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记得关注一下我的作者专栏哈
请记住我的笔名{一碗麻辣烫}
每次看见这几个字,我都觉得饿了,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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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出车祸的少爷
第 23 章
生活在一座人口过于密集的城市,堵车成了出行的日常, 坐在副驾驶的余曼, 时不时会转头看眼旁边的奥迪, 看看有没有被超车。
“你赶时间吗?”
听到肖元哲没头没尾的问题, 她迷茫的转过来, 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翘着嘴角无奈的解释。
“见你一直往外看,我以为你很赶时间。”
闻言,她恍然大悟似的张开小嘴, 随即晃了晃脑袋。
“没有,就是觉得好玩, 大家都一起堵路上,也算是难兄难弟了吧。”
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肖元哲弯着唇角,看上去有些哭笑不得。
“不赶时间就好。”
见他像是放下一块巨石的表情,余曼抿着嘴有些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教育, 打造出这样一个自我要求极高的人。
“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 暑假怎么没回家?”
“回去挺无聊的, 就想留在这边做暑假工,还能挣点零花钱。”
对外,她会下意识撒谎并隐瞒自己的情况,天底下除了老家那些亲戚,只有傅卿言知道她的来路, 她虽然丧,却不喜欢被人同情。
“我还以为你是留在这边复习考研,现在不是流行这样嘛。”
不是第一个人和她提考研这件事,她也不知道最后一个会是谁,没来由的对这个话题产生几分抵触的情绪。
“我没打算考研。”
“那你考虑好就业的问题了吗?”
习惯了一个人,不被人关注的生活,突然间遇到这么一个热心肠,真让她有些抓狂。说来也怪,少爷问她的时候,她还没这种感觉。
“暂时没什么打算,懒得想那么长远的事。你的事务所,一般会接到什么案子?”
“挺多的,财产纠纷、刑事诉讼,再加上我还是我姐公司的法律顾问,感觉什么都可能碰到。”
听他这么说,她终于对他的职业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有离婚案吗?”
“有,不过这一类多是来咨询财产分割的问题,不一定会真的对簿公堂。”
“那…家暴一类的案件多么?”
她不止一次和妈妈提过离婚的事,可是母亲不肯,还总是笑着安慰她,说爸爸只是生气,不是故意的,下次就好了。周围的亲戚朋友,也用那种几千年的封建思想给母亲和她洗脑。
“家暴…老实说,这一类真的不多,全国发生家暴的案例触目惊心,但是会主动提出离婚,并且寻求法律援助的女性,是少之又少。”
“不过,这几年随着普法的工作在推进,国民法律意识和维权意识增强,这方面的问题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本以为这样说,会让她这个未婚女性稍微欣慰点,却发现补完那句话,她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似乎比将才还消沉。
“一个没有独立收入的女人,不堪忍受家庭暴力提出离婚,她该找什么人帮助呢?是没有收入的那种。”
她就想知道,如果当初妈妈勇敢一点,现在的结局会不会大不一样,毕竟那场大病和父亲多年的折磨,完全脱不了干系。
“如果遭遇家庭暴力,首先要远离施暴者,立马报警取证,或者联系当地的妇联、居民委员会,只要当事人愿意离婚,相关政府机构会免费提供法律援助。”
“如果,如果那对夫妻还有孩子呢?女人没有经济来源,孩子会给谁?”
“这个要根据情节是否严重来判断,如果存在严重虐待行为,会转为刑事案件,由法院提起诉讼,情节恶劣的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管制,若是造成被害人重伤、死亡处两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在离婚时,孩子会判给女方。”
听到最后一句,余曼咬着嘴唇内侧的软肉,鼻腔涌出一股酸涩,泪腺处溢出温热的液体,她急忙低头吸了吸鼻子,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擦了擦泪水。
“诶,你怎么突然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了?”
说着,他突然看过来,她急忙咧开嘴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肖元哲觉得她这会儿眼睛比刚才红,整个人仿佛沉浸在某种浓烈的悲伤之中。
“我们镇子上之前有一家人就这样,丈夫经常打妻子、打孩子,但是周围人都说没事,家里的事家里解决,反而妻子忍下去。”
“什么?当地的居委会不管吗?”
看着他心切的模样,她笑着笑着又快忍不住泪了,心想:妈妈为什么没有遇到这样一个律师?
“管不了了。”
她靠着椅背,神情哀伤的盯着后视镜上的玉佛,他皱着眉头心急如焚。
“怎么会管不了,家庭暴力是可以报警的…”
听着他急切的声音,余曼扯了扯嘴角,苦笑着说。
“因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生病死了,她…再也不会挨打了。”
“…”
这个猝不及防的结局,让肖元哲半天没缓过来,车里的氛围一度低沉的快要把人压扁了,她弯着嘴角眼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玩具娃娃,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事,莫过于把最悲伤、最遗憾的事,用旁观者的口吻讲出来。别人是当故事听听,却没人知道,她就是那个戏中人。
相比起他们车里的消沉气氛,周深也快被身边一直散发低压槽的人给弄烦了,从酒吧出来傅卿言一个字都没说,开着车就上路。
他坐在旁边,想开口,又莫名地害怕打破这种宁静到窒息的氛围,毕竟谁也不知道少爷疯起来,会疯到哪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