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暗地里给春阳施加压力,春阳在焦躁中,依然不想闹得满城风雨,也不想让岳父岳母难堪,坚持等着岳父母点头再写休书。这位夫人居中传话,传了不知多少趟,后来一生气也懒得管了,对双方都说是最后一次,周家才说八月中秋送女儿回来。
秋阳和小双在世外桃源,随心所欲过了盛夏,因自由自在,秋阳越来越大胆,常常趁小鲤睡着,带着小双上山下河,玩儿得高兴了就上下其手,蓝天白云下清风绿草中,每每将小双逗引得失了魂魄……
眼看时近中秋,小鲤半岁多了,长出两颗小牙,咧开小嘴笑的时候分外讨喜,秋阳看着女儿,想了想跟小双商量:“双儿,眼看天气转凉,母亲也想念孙女儿,三哥又没有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碰上了难处,不如我们回去吧。”
小双点了点头,和玉儿一起动手收拾行装,秋阳举着女儿在院子里跑着转圈,一边跑一边喊:“也不用都带回去,回头还过来住呢,稍微带上几件就是。”
回到家中进了府门,气氛有些怪异,下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簇,低低议论着什么,看见秋阳回来,都散开过来请安,秋阳摆摆手歪头问道:“人呢?都哪儿去了?”
有人忙回说都在三公子院子里,秋阳看着小双,小双吩咐玉儿将小鲤抱回去,命人收拾屋子晾晒衣物,自己和秋阳往如真院子里而来。
院子里玉夫人和周夫人正在争论,如真垂手站在母亲身后一言不发,春阳呆坐在石阶上,双手紧握成拳,周夫人口口声声春阳太过粗莽,不能体谅如真的心,害得如真过门三年多以来,日日以泪洗面。
玉夫人气得不轻:“这几年春阳怎么对如真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我一直以为小两口是好夫妻,如真又明理懂事,谁知道都是装出来的,何苦来呢?这就是所谓出来的,合得来就好好过,合不来该如何就如何,又何必为了虚名声装腔作势,苦的是我的儿子才对,明明冷床冷被的,还得在人前跟你女儿一起装恩爱。”
周夫人看起来不若如真清冷,却也是清高倨傲模样:“这样不好吗?多少女子一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真正和夫君恩爱的又有几个,就算少年夫妻情深意长,也架不住过些年头,男子变了心就纳妾宠姬。”
玉夫人点点头:“好好好,就算你说的有理,如真一直乖乖的也行,本想交给她掌家,可她偏偏做妖,害得我误解了小双,差点没了孩子,后来又拿丫头出气,险些害了人命,心肠如此歹毒,我们家还敢让这样人呆着吗?”
周夫人一声冷笑:“妯娌之间有些过节也是常事,做婆母的就得耳聪目明,哪能听信一面之词。”
玉夫人老脸一红,周夫人又说道:“再说你的孙女儿不是没事吗?听说那个丫鬟也没事,再说了,就算是死了,那家没个丫鬟突然暴毙的,多赔些银子也就遮掩过去,偏你们家把这当做一回事。”
玉夫人指指她:“人命视如草芥,好意思说是,道不同不相与为谋,不跟你废话了,春阳,今日就写下休书过了官府,对了,当今县府太爷可是我们家小双的亲戚。”
周夫人回头看看如真:“你来说。”
如真讷讷道:“春……春阳,能不能别休了我,我……”
春阳看看她:“当日可是你一心想要休书,如今怎么又变了卦,如真,你我好聚好合,其实我要是硬来,休书早就写了,我只是想让岳父岳母点头,毕竟两位老人家一直待我不薄。”
周夫人有些动容,说心里话,她是中意这个女婿的,这几个月也时时劝说如真,问女儿怎么想的,可女儿除了说些这些年在玉府如何过来的,别的只字不提,今日眼看快到中秋,只能厚颜带了女儿回来,指望着春阳能念着旧情,只是玉夫人咄咄逼人的,女儿纵有不是,她也要回护女儿。
如真低了头指指屋内:“我在这屋里住习惯了,以后我就在这院子里吃斋念佛,春阳你就当我死了,续弦纳妾都与我无关。”
春阳低下头搓了搓手,玉夫人冷笑道:“瞧瞧你女儿说的什么话,占着院子占着名分,让我儿子续弦去,什么叫当她死了,没脸的事都摊在春阳身上,她在这院子里躲自在。”
周夫人想要斥责如真,可今日目的是要让女儿回来,周府几代传家,从来没有被休回娘家的,如真若是被休,她的祖母非气死不可,微微带了些笑:“亲家母,春阳,如真再有不是,她如今已经知道悔改,她年纪轻轻的,日日吃斋念佛,难道还抵不了去年一时糊涂犯下的错吗?”
春阳咬了咬牙站起身,豁然掀开门帘:“如真吃斋念佛为了什么,岳母不妨进来看看。”
如真勃然变色,疾步过去挡在门口,怒冲冲说道:“玉春阳,我以为你是君子,竟然进屋里偷看。”
春阳苦笑道:“我倒无意窥探如真的秘密,只是入夏后有一日我回屋找些单衣,就看到了。”
玉夫人在一旁说道:“偷看?这也是春阳的家,他不能看吗?我倒要进去看看有些什么。”
如真声音尖利起来:“谁敢进去,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周夫人回头道:“春阳,将她看好了,我倒要看看。”
春阳挡在如真身前,周夫人刷得一下扯起门帘,屋里残留着檀香的味道,周夫人走了进去,过一会儿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画像,皱眉问道:“画中是谁?”
玉夫人一看叫道:“这不是墨郎中吗?好啊……如真,这会儿我才知道,你为何看小双不顺眼,你吃斋念佛就是为了他?”
周夫人面红耳赤,将画像一扔拉了女儿就走,如真挣开母亲捡起画像,这时秋阳和小双一前一后进来,秋阳一看画像,瞪大了双眼,扑过来抢了过去,抖着手说道:“张白石的真迹,三嫂哪里来的,难不成他这些日子来过富春?”
如真看着他嗤笑道:“四弟忘了,我也是爱画之人,你想找这张白石吗?”
秋阳使劲点着头,如真笑道:“那好,你告诉我,墨如去了哪里,我就告诉你张白石的去处。”
小双喊了声秋阳却没拦住,秋阳点头说了声好,如真缓缓说道:“那日家里没有主事的人,你那个师父在门口非要进来交待一件事,下人们那他没法子,就回了我,我出去后,他说是你的师父,要给你留个纪念。”
秋阳一脸的不置信,如真指指那幅画:“他说要留一幅画,我就与他攀谈起来,他赏识我是懂画之人,就说给我留一幅,回头让你看了,你就明了他的意思,我就描述了墨如样貌,他画了出来,竟比真的人还要好上几分,我日日看着就痴了,我如今爱画更甚于爱人,我将他供在佛像旁,每日吃斋念佛,祈求佛祖保佑他。说吧,他去了哪里?”
秋阳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小双跳了起来:“小双,师父他真的是张白石,真的是,我没有看错。”
如真一把夺了画过去,轻轻摩挲着,脸渐渐红了,双眸中满是痴迷,喃喃低语道:“本想着就在这个院子中,看着你的画像,也就知足了,若是回来了,总是要来找小双的,说不定此生还能见上一面,也罢,恨不相逢未嫁时,母亲,走吧……”
周夫人红着脸对玉夫人说道:“事到如今再无话可说,休书回头送过来就是,春阳啊,但愿我下辈子能有你这样的好儿子。”
说完母女两个移步走出,如真头也不回,走过小双身边停下来说道:“我做的一切从没后悔过,日后也不会,我为了墨如,甘愿与天下人为敌,可惜他却丝毫不在意,唯一后悔的是,我险些害了一个孩子,当日我不知情,我也是极喜欢孩子的……”
小双没有说话,秋阳指指如真手里的画:“那可是我师父留下来的……”
小双拉住他摇摇头:“师父那么喜欢你,说不定那日就来了,再求他画别的就是,而她,这辈子也只能守着这幅画了……墨如说要四海游历,去无定处,说不定不回来了。”
小双低低一叹,如真已走了过去,头也不回出了玉府,上了马车低低说道:“我们家有处废弃的院子,母亲将我送到那儿去,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周夫人指指她,一把抱住大哭起来……
73、如此小事
玉夫人看如真跟着母亲走了,叹着气过去拉住春阳的手:“说起来也怪我,这么几年竟没看出来,唉,不提了,我们再找一个好的就是。”
秋阳过来抱住哥哥肩头:“哥哥,到我院子里坐会儿去,这儿让玉儿带人来收拾了,你再回来。”
小双说道:“要不给三哥换所院子吧,这儿留着客居也好。”
春阳摇摇头说不用了,玉夫人听到小双说话,转过身来和蔼看着她,眉开眼笑拉住她手说道:“还是小双想得周到,我怎么就没想到,如真走了,好在还有小双这个好儿媳,慰我心怀,就这样定了,春阳换个院子住,这就派人去收拾。”
小双想往回抽手,怎奈婆母攥得死紧,秋阳在旁说道:“让玉儿去,玉儿心细周到。”
玉夫人答应着,亲亲热热对小双说道:“小双回来就好,孩子呢,快带娘去看看孩子。”
说到孩子,玉夫人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抿唇看着小双似乎有些紧张,一年不见,眼角皱纹多了些,两鬓也添了银丝,小双心里一软,扶住婆母手臂笑道:“娘,孩子叫小鲤……”
玉夫人脸上更添了喜气:“正应了我的梦,正月十四夜里,梦到一尾鲤鱼游在江水中,白色鳞片镶着金边,我们小鲤是尊贵的命。”
秋阳拉着哥哥走了,小双搀着婆母往院子里而去,进去时不巧小鲤睡着了,玉夫人恨不能马上进去抱在怀中好好看看,又怕扰了孙女睡眠,趴在窗户上往里瞅,只看到红色锦被随着小人儿的呼吸微微起伏,玉夫人的心也随着一上一下的跳动。
兴许是小鲤回了自己家,这一觉睡得分外长,玉夫人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个半时辰,小双请她进屋也不进,命人搬了椅子过来也不坐,好不容易屋子里小人儿一声啼哭,玉夫人如闻天籁之音,忙忙头一个进了屋中。
一把将孙女儿抱在怀里,软软的头发略略有些黄,粉白粉白的脸蛋,淡淡的眉头略略长出秀气的形状,乌溜溜的眼珠晶亮晶亮得瞅了祖母一会儿,红嘟嘟的嘴唇微微张开来,玉夫人笑呵呵道:“我的乖孙女儿,真的跟秋阳小时候一模一样,来,给祖母笑一个。”
谁知等来的是一声大哭,小人儿挥舞着短胳膊蹬着断腿,瘪着嘴哭得分外伤心委屈,玉夫人一时慌了神,小双接过来笑道:“是不是尿了。”
说着话解开襁褓熟练换了尿布,小鲤乖了一小会儿又哭起来,小双手指头轻点她的脸颊:“乖鲤儿,饿了吧?”
稍稍背了一下婆母,坐下来解开衣襟喂奶,玉夫人瞠目结舌看着,半晌才说:“小双,换洗尿布这些活都是自己做吗?奶娘也没请一个?”
小双摇摇头:“家里的活计主要是玉儿,她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也帮帮忙,林家村偏僻了些,生的时候周围没有合适的奶娘,我的奶水也足,开始喂了就离不开了。”
玉夫人看着小双脸上的自豪,竟隐隐有些羡慕,想到生了四个儿子,一口自己的奶没吃过,如今看着孙女儿含着小双奶头,吸吮着啧啧有声,小双手指轻轻划拉几下她的小下巴,她就松开小嘴,抬头冲着母亲甜甜得笑,竟似在跟母亲说话,玉夫人看得好不感慨,自己就没享受过这等福气。
正羡慕着,小双惊叫一声笑着点点小鲤额头:“坏家伙,又咬我。”
玉夫人忙问,怎么还咬啊,可疼吗?小双笑道:“出牙的时候,大概是牙床痒得厉害,有时候死死咬住不放,用力吧怕弄疼她,不挣开她吧钻心得疼,出门牙的时候都渗血了……”
玉夫人搓了搓手:“小双,说起来都怪我,偏听偏信,害你受了许多的苦,今日既回来了,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我如今也懒了,过一两月,这家就交给你,我也好享几天清福。”
小双客气推辞几句,小鲤吃饱喝足松开了奶头,玉夫人忙弯腰抱在怀中,小鲤乍然离开母亲怀抱,哇得一声又哭起来,玉夫人慌忙问怎么了……
小双笑笑说道:“小鲤如今快七个月大了,正是认生的时候……”
玉夫人眉毛立了起来:“认生?我是孩子的祖母,我是生人吗……说起来都怪你,就算先前是我不对,后来孩子生了,秋阳找到了你们,春阳也去找,就差将富春掘地三尺了,还不知道我的诚意吗?竟拖到这会儿才回来,秋阳定是被你撺掇的……”
小双没有说话,说什么,说是秋阳不回来吗?小鲤哇哇哭着,小双伸手要抱过来哄,玉夫人紧抱着不撒手,还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且哭且说:“都说重男轻女,我可不一样,我没有女儿,老大老二生的女儿也不在身边,就盼着有个孙女儿,好不容易盼来了,没赶上出生,也没赶上养,就七个月大了,好不容易回来了,看到我就哭,我真是伤心啊……”
小双指指小鲤:“母亲这样,再吓着孩子,小鲤一直哭再哭坏了。”
玉夫人既舍不得宝贝孙女儿吓着,也舍不得哭坏,忙止住了,却依然舍不得将小鲤递给小双,吸吸鼻子说道:“为了补偿这七个月,小鲤以后到我院子里睡吧,找个奶娘来,小双也轻松些。”
小双笑笑:“母亲,这可不行,小鲤我还是要亲自养,不能图着自己轻省,累坏了您老人家。”
玉夫人愣了愣,小双以前鲜少当面拒绝她,今日却清清楚楚说不行,玉夫人想了想,语重心长说道:“小双啊,我刚刚说的话有些不中听,我也是看小鲤与我不亲近,心里着急,人都说隔辈疼,小双到了我这把年纪,心里就会明白。”
小双笑道:“那母亲就别再让小鲤哭了,先给我,我哄哄……”
玉夫人万分不情愿交回小双手里,小双逗着女儿,看女儿咯咯笑起来,这才缓缓跟婆母说道:“母亲疼小鲤我知道,可是孩子还是要在父母亲身边长大,这不只是父母亲的责任,也是父母亲该有的资格,看着小家伙一日日长大,这种幸福是千金也不换的。”
玉夫人冷了脸,却又无可奈何,再抱小鲤,小鲤躲了躲,玉夫人伤心失望之下,说是乏了,出门扶了人回院子里歇息去了。
小双本来怕婆母纠缠,没想这么快走了,松一口气抱着小鲤逗着,过会儿玉儿回来了,说是三公子院子里都安排妥当了,小双看着玉儿:“玉儿跟我说说,究竟怎么想的?”
玉儿红着脸摇摇头,半晌才轻声说道:“三公子看着是个爽朗性子,可任谁摊上这样的事,心里都痛快不了,他应该好好缓一阵子,我只要照顾他就好。”
小双尚未说话,玉夫人带着几个人进来,大包小包往床上一搁,挨个解开来给小双看,这个是小被子小褥子,那个是单衣那个是里衣,帽子鞋袜一应俱全,从刚生下来小了的,到这会儿正好穿的都有,玉夫人笑道:“自打正月十四夜里做了梦,我就让人给小鲤做衣衫,算着日子按着季节,就等着孩子回来了好穿上,没曾想攒了这么多,柜子里都放不下了,才等到你们回来……”
玉夫人说着又滴下眼泪,小双看着各式衣衫,心里好生感动,笑对婆母说道:“明日就让小鲤穿上。”
这一句话不要紧,玉夫人命人将小鲤床上的被褥都换了,玉儿在旁说道:“夫人,小鲤用的都是开水煮过太阳底下暴晒过的,夫人带来的刚从柜子里拿出来,还是日后再用吧。”
玉夫人要发作,偏生玉儿说的句句为宝贝孙女儿好,忍了忍笑道:“这丫头糊涂,我如今做了祖母,该叫做老夫人了。”
旁边跟着的几个婆子心里一阵惊诧,又不是刚做的祖母,记得有了头一个孙子,就说该改口了,玉夫人偏说将自己叫老了,不许改口,今日竟因为小小姐,肯做老夫人了,可见是疼到了心尖上。
小双也听说过家里这些老皇历,微微一笑说道:“母亲疼爱小鲤,是小鲤的福气,母亲给她做的衣物,让人洗过晒过了,就给她用。”
玉夫人展颜一笑:“就是就是,这些都是上好的料子,轻软透气又不怕磨了小鲤的嫩皮,带回来的那些以后就不用了,太过粗糙。”
只有玉儿知道,小鲤穿的用的都是墨如细心挑选,小双一针一线缝好的,她想要说话,接触到小双眼色,又咽了回去,小双怕婆母恼了玉儿,将来她和三哥的亲事可就难了。
想到此处笑说道:“母亲,三哥院子里如今没个仔细人,玉儿心细,不如让她过去照料着日常琐事,三哥回到家也舒坦些。”
玉夫人点点头:“当日就曾想过让春阳纳玉儿做妾,阴错阳差没成,要不……”
玉儿忙避了出去,小双笑道:“玉儿如今脱了奴籍,三哥和秋阳又有意认她做妹妹,纳妾之说还是……”
玉夫人笑道:“那就依小双说的,先抱抱我的宝贝孙女儿。”
家里有个孩子分外热闹,时候也过得快些,眼看天黑了,第二日一早院门未开,玉夫人就来了,小双慌忙迎出去,她也不理,抬脚冲进屋子里,说是来给小鲤穿衣服的,特意将自己昨日带的挑了出来。
自此后只要小鲤穿了小双做的衣衫,玉夫人就拉着脸,要不就早起过来挑好了自己送的,命人给小鲤穿上,小双不想跟婆母起争执,可是心里又不舒服,又懒得跟秋阳说,就算说了,笃定秋阳会说,这有什么,穿那件不是穿,不都是衣服吗?
74、石头一块
那日秋阳拉着哥哥去城外骑马,兄弟两个催马扬鞭,一气跑出几十里去,跑着跑着春阳纵声长啸,一吐内心郁结之气,兄弟两个勒马停在一处山坡下,躺在草丛中歇息,春阳一声长叹,秋阳问道:“三哥,还难过吗?”
春阳摇摇头:“早就没了难过,只是觉得解脱。”
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说些小时候的趣事,说着说着秋阳跳起来,向哥哥发起挑战,春阳一笑应战,兄弟二人角力,一番鏖战后,最终秋阳招架不住,被春阳勾住脚逼倒在地,秋阳趴在地上笑道:“还是三哥厉害,我不行了,是不是被小双掏空了?回去得补补。”
春阳没有说话,脸微微有些发烫,半晌蹲下身认真看着秋阳,嘟哝道:“秋阳,你和小双多久一次?“。
秋阳嘴角叼了根草,笑说道:“多久一次,三哥,你小瞧我,应该问一日几次才是。”
春阳一愣坐在弟弟身旁:“这么多次,这男女之事,就那么有意思吗?”
秋阳也坐起身看着哥哥:“三哥,这些年你不会一直在做和尚吧?你就没有去那家包个清倌人,你不是有时候去找一个叫做香香的?”
春阳挠挠头:“你倒是什么都知道,我的朋友众多,里面有心细的,猜测我内宅不睦,就带我去找香香,也只是听她唱曲弹琴什么的。”
秋阳站起身来:“我的三哥,听说过女子守活寡,没想到你也……唉,这些年苦了你了。”
春阳赧然说道:“也不是,经常用手……”
秋阳拉他起来:“走,上马,今日就去将那香香拿下,三哥也尝尝销魂滋味。”
春阳慌忙摆着手,好半天说道:“秋阳……其实,其实我,自打洞房那夜后,对这种事有些怕……避之唯恐不及。”
秋阳抱抱三哥的肩头:“走吧,我们回家喝酒去。”
兄弟二人进了大门回到内院,照壁后绕出一人来,低低说道:“三公子,院子收拾好了,随着我回去吧。”
秋阳一笑瞄着玉儿:“好玉儿,真有心。”
玉儿低头说道:“刚收拾好的院子,怕三公子不知道是那个,所以……”
秋阳笑道:“所以特意等在此处是吧?等了多久?”
玉儿头更低了些:“小鲤睡着了,我在屋里呆着没事……”
秋阳意味深长哦了一声,玉儿脸红到了耳根,春阳笑道:“走吧玉儿,还真不知道是那个,你在前面带路。”
进了院子,春阳心里舒展开来,院子里铺地的青砖,用净水泼得一尘不染,此刻尚带着湿爽的凉意,树荫下摆着竹子的桌椅,石阶两旁的石榴垂着累累果实,火红鲜亮惹人垂涎,登上石阶,门前挂了青青竹帘,窗户上一色碧绿纱窗。
进到屋子里,在椅子上坐下来,椅子上铺了石青色椅搭,本来稍显单调,玉儿独具匠心镶了亮银色的边,添了活泼灵动,墙上悬着山水字画,屏风上是刻的是山居图,玉儿斟了茶,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春阳,秋阳笑问道:“三哥,这屋子还满意吗?”
春阳点点头:“这屋子仿佛就是我的,一进来从头到脚都舒服,秋阳,今日不喝酒了,我先好好睡一觉。”
玉儿压着心中雀跃,提醒说道:“两位公子在外面可用过饭?若是没有,空肚子睡觉可不好,对了,吃饱了就睡也不好,最好吃过了稍坐会儿说会儿话,再睡去。”
春阳笑道:“玉儿真是心细,好吧,那就吩咐人备饭吧。”
秋阳笑道:“三哥,玉儿可只有对你才这么心细,这屋子可都是玉儿带着人收拾的,看来玉儿深懂你心。”
春阳一脸茫然:“噢……”
秋阳摆摆手:“算了,三哥自己体会去,有些话说透了就没意思了。总之,三哥在玉儿身上多用些心。”
春阳点点头:“那是自然,忙过了这阵,过了中秋,就该让母亲认下玉儿,再给玉儿配一门好夫婿。”
秋阳没再说话,也不想理他,托着下巴看着他,春阳莫名其妙:“看什么呢?”
秋阳懒懒说道:“三哥身后有一块石头,长得跟三哥似的。”
春阳回头看看:“哪有啊?”
这时玉儿进来说道:“饭菜要稍等一会儿,三公子的衣服,单的夹的棉的都分开了,换的时候好找,过了中秋天气凉了,就该换夹的了,夹的放在中间格子里,开柜门就能看到,去年的夹鞋有两双旧了,做主给了小厮,回头再添两双。衣衫多是青色,太单调了些,已经回了夫人,各式的再添几件。”
秋阳眼巴巴看着三哥,总算有些动容,看着玉儿笑道:“有劳玉儿了,如真走了,我反倒有了家的感觉。”
秋阳一笑,总算开窍了些,下一刻又想将桌子掀到春阳脸上,春阳说道:“就知道认下这个妹妹没有错。”
兄弟二人用过饭,秋阳陪着三哥小酌几杯,回屋去了,一日没见小鲤,想得有些心慌,双儿和母亲不知怎么样了,双儿应该能妥当处置。
春阳洗漱过回屋睡下,被褥枕头满是刚晒过的香味,轻轻软软的无一处不妥帖,床头挂着几个香袋,淡淡的香味若有若无,春阳倦意袭来,香甜睡了过去,成亲后头一次睡得如此踏实,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觉得有些口干,床头小几上放着茶壶茶杯,触手温热,就着壶嘴喝了几口,起身要换衣,发觉床尾衣衫整齐码放着,打开来穿上,掀帘出来,洗脸的漱口的水和用具都已齐备,收拾妥当坐下来,玉儿端了托盘进屋,饭菜上桌摆好碗筷……
春阳笑道:“我说被伺候得皇上一般,原来是玉儿过来了,玉儿不用照看小鲤吗?”
玉儿低低说道:“小双姐跟夫人说,让我这些日子过来伺候三公子,怕别的人不……贴心,小公子也如此说。”
说到贴心二字脸又红了,春阳接过她盛好的清粥笑道:“他们呀,是怕我难受,其实,不好受归不好受,也不至于就想不开,昨夜反倒睡得很香,多少年没有如此踏实过了。”
玉儿低低应了一声说道:“粥要凉了……”
春阳吃得津津有味,连说不错,玉儿心里又雀跃着,这些是她自己亲手做的,这一年多来用心跟小双学来的,就想着做给三公子吃,今日得偿所愿。
春阳吃好,有人进来收拾干净了,玉儿从自己暂住的厢房里拿来一个小包袱,递到春阳手里,春阳打开来是一双夹鞋,笑问道:“玉儿做的?”
玉儿点点头:“怕府里做的来不及,在林家村时早就做好的,今日拿出来,还望三公子收下。”
春阳点点头,玉儿蹲下身脱下他的鞋,他要躲,玉儿却不让,给他换上自己做的,满心期盼说道:“三公子起来走一圈,看看可合适吗?”
春阳听话得站起身踱了几步笑说道:“不大不小刚刚好,底子也软和舒服。”
玉儿笑了,看着春阳说道:“中秋那日就穿这双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