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松元心里刚要夸赞徐恺之,谁知道徐恺之却不说感谢琅华的话,而是接着道:“堂姐准备在京城过年呢,我们这些小辈里,堂姐人最爽快,这次是跟夫家闹翻了,这才回到娘家,”徐恺之越说越兴奋,“那边她的夫家来了人,想要将她接回去,说了些不正经的话,被堂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骂了一顿,立即没有人再敢造次…”
徐松元越听越不对,怎么还闲话起家常来了,难不成要将徐家上下的家长里短都说一遍。
徐恺之却看不到徐松元警告的目光,接着道:“我书院的先生…”
徐松元再也忍不住:“好了,时辰不早了,该让你姐姐回去了。”
徐恺之的神情顿时变得幽怨起来,他憋了好一肚子话想要跟姐姐说,父亲却偏要将他带走。
“姐姐,”徐恺之道,“你要小心,我听堂姐说,三叔很有本事,从前堂姐总这样说,我没放在心上,如今才知道是自己错了。”
琅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我能不能到顾家去看姐姐,给老太太和世叔请安?”徐恺之抬起了脸,殷切地道,“我还有好些话没跟姐姐说呢。”
琅华道:“你是晚辈,我们两家又是故交,想要上门拜见老太太就让人递帖子。”男子十一就可以自己递拜帖,徐恺之也到了这个年纪。
“那个长春观的孙真人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我和舅舅都想要改名字,姐姐你说…”
“徐恺之。”徐松元一脸阴沉,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
徐恺之缩了缩脖子。
琅华道:“名字不重要,而且就是因为有了道士的药,夫人身子才会好,也就生下了你。”
“姐姐说的对。”徐恺之脸上纠结的神情一扫而光。
琅华向徐松元行了礼告辞,转身要上马车,徐恺之立即跑上前去扶马凳,萧妈妈忙道:“大爷,这事可用不着你来做。”
徐恺之笑着不肯松手,只等着琅华上了车,这才跟琅华告别。
眼见着马车走远。
徐松元不禁道:“你知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徐恺之道:“就是将心里想说的都说了。”
徐松元不禁皱起眉头,不但没有用,而且啰嗦一堆,这小子突然来了,他还以为会帮上忙,如今看来,不过就是添乱。
“回去读书。”徐松元伸手扭住了徐恺之的手腕,“今天先生都讲了些什么,一字不差地背给我听,若是有半点差错…”
徐恺之边缩头边道:“父亲是不是不给我换武功师父了?方才姐姐的话父亲都听到了,姐姐做过那么多的大事,她的眼光独到,定然不会错的。”
徐松元不禁气结,竟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训斥徐恺之。
琅华虽不愿意回到徐家,可是恺之这小子已经将琅华当成了靠山,生像是一个十几年都没有姐姐的模样。
“父亲,您别说我,”徐恺之道,“您看看姐姐多辛苦,要去药铺,还要到大牢里来,您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徐松元听得这话不禁出神,他这些日子也是在想,他应该怎么做才好。
“父亲,您致仕吧,”徐恺之静静地道,“家里出了三叔的事,我们徐家终究不能将责任推卸干净,尤其是您,如果牢里传出什么消息,您就该去请罪,我们不能因为姐姐对此案有功,就想要借着她的名头逃脱,这岂不是将徐家的责任也压在了姐姐肩膀上。”
徐松元惊讶地看着徐恺之,恺之说的有道理。
他们不应该如此依靠琅华。
徐松元忽然发现儿子已经长大了。
…
“两父子的脾气好像不太一样。”萧妈妈边说边觉得好笑,徐老爷是一副如坐针毡的表情,恨不得将徐大爷的嘴堵上。
徐大爷却说得十分轻松,若是不打断他,他应该能拉着大小姐说上几天。
从族里说到堂姐,从堂姐说到书院,从书院又说到名字,真是杂乱无章,可就是这样才算是话家常吧。
琅华握着手中的暖炉,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徐恺之的声音,可能是杭氏的关系,他们姐弟都不太像徐松元,的确更像杭家人,怪不得徐老夫人不喜欢他们。
琅华知道徐恺之的意思。
徐家族里已经插手此事,否则不会让那位堂姐来听消息。
“既然徐氏族里已经插手,许多事也就由不得徐老夫人了。”琅华看向马车外,徐士元的与宁王来往不会没有半点的蛛丝马迹,如果徐家能够证明许氏的话,并非空穴来风,那么皇上想要惩治宁王也不至于师出无名。
这也是他们审问许氏和徐士元的原因。
宁王该知道严冬已经来临,他的日子从此之后就不好过了。
……………………………
一路高唱,我有一个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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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 束手无策
勤政殿里。
内侍向皇帝禀告:“那许氏都招认了,说得清清楚楚,宁王爷没有疯,徐士元是在为宁王爷办事。”
说到这里内侍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宁王怎么可能没疯呢,谁能十年如一日地装疯癫,那些年宁王在宫宴上闹出的笑话还少吗?每次只要被人劝说,就要喝的人仰马翻,至今他还记得宁王那狼狈的模样。
这样的人若不是疯子,那一定就是傻子。
皇帝道:“宁王府的下人被收押,宁王现在如何了?”
内侍立即道:“宁王爷好像受了惊吓,就藏在床底下,怎么也不肯出来,侍卫又不敢硬将王爷拖出来,这都过了一整天了,也不知道…”
皇帝皱起眉头,一整天了,人在床底下,就算不吃不喝,难道不会如厕吗?难不成也在里面…
内侍欲言又止,皇帝道:“有什么就说,朕恕你无罪。”
内侍忙弯腰:“在场的侍卫都说,宁王不太像是装傻,这一天在床底下不停地喊太后娘娘和徐茹静的名字,喊着喊着又睡着了,但是他们稍稍有些动静,他又会醒过来,而且…还…出恭在里面。”
果然。
皇帝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内侍道:“侍卫们也没有法子。”说到底也是王爷,皇上没有下令之前,他们不敢抬床捉人,万一有个闪失,皇上和宗室贵族面前不知道要如何交代。更何况宁王爷身上有这样重的罪名,谁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他死在那里。
这样骑虎难下的场面,就只能等有确切的证据,他们才敢对宁王动手。
如果是平日里,皇帝恨不得立即离宁王远远的,让宁王傻就傻在家里,不要闹到他面前就好,可是现在他知道宁王是在装傻,不可能让宁王这样蒙混过关。
皇帝道:“凡事不能看表面,既然许氏已经招认,也算是有了凭据,朕可以用来堵上宗室的嘴,将宁王直接送入大牢,朕看他还能装到什么时候。”说到这里,皇帝十分欣慰,裴杞堂这差事做的好。
提起裴杞堂皇帝满脸欣喜。
他差点上了宁王的当,处置了裴家。
…
宁王府。
“哐当”拔步床上的玉璧落在地上,摔的粉碎,本来就乱成一团的宁王府,更添了几分让人恐惧的气氛。
侍卫将拔步床挪开,露出了床底下的宁王。
宁王满脸惊恐地看着庇护他的东西被挪开,整个人爬起来没头没脑地向不远处的花架子爬过去。
脑袋刚刚钻进了花架子下面的空隙,就立即被侍卫握住了腿,然后拖拉出来。
宁王顿时大喊大叫:“救命…母后…母后他们要杀我,他们杀了阿静,现在来杀我了,我不要…阿静救救我,母后救救我。”
宁王的嗓子已经沙哑,整个人瑟瑟发抖,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你们放了我好不好?我是当今皇上的弟弟,我是太后的儿子,我是…我是宁王啊,你能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杀了阿静,还要杀我。”
宁王眼泪不停地落下来,哭得像是个孩子。
侍卫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禁心生不忍。都说宁王是装傻,可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装模作样,尤其是那双如同孩童般的眼睛,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有深深的惧怕。
是不是弄错了。
侍卫不禁互相看了看。
不过皇家的事谁能说得清,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能够反驳。
这可是裴大人查出来的,刑部大牢里已经审出了口供。
侍卫想到这里,手上用了力气,将宁王抓得更紧了些。
宁王不住地挣扎,手臂被扭成了奇怪的弯度,他仍旧不管不顾地想要挣脱。
“咔”地一声,骨节发出清脆的声音,侍卫的冷汗顿时淌下来,立即松开了手,再这样下去,宁王这条胳膊就会断了。
在没有审讯之前,谁也不敢将一个王爷给活生生地拆成了零碎,不过一般的人都应该知道,一旦被侍卫擒住了手臂就不该再动,否则必然是这样的结果。
宁王疼的脸色苍白,却顾不得这些整个人向外跑去。
侍卫抽出了手中的刀想要威逼,谁知宁王直挺挺地就迎上了那刀锋,侍卫急忙缩手,宁王胸前却还是多了一条血痕。
“将刀收起来。”领头的侍卫立即吩咐。
侍卫急忙收起了刀,想要去扯宁王,谁知只抓住了宁王的衣袍。
“刺啦”一声,衣袍从刀锋破损的地方被扯开,宁王身上顿时少了半片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胸口和肚皮,那血淋淋的伤口也暴露在众人眼前,趁着侍卫不注意,就闯出了房门。
侍卫司副指挥使杨错顿时心中一颤,还没有审问,就已经将人折磨成这个模样。
皇室被查,宗亲长辈要到场,那些人如今就在门外,看到了这般情形定然要向他们问罪。
“快,将人追回来。”杨错沉声吩咐。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站在院子里的秀郡王抬起头,立即看见了惊慌失措的宁王。
宁王衣冠不整,耷拉着手臂,一副已经受过大刑的模样。
皇室宗亲就算是犯了错,也要保住皇室的颜面,不能任意折磨。
秀郡王扬起眉毛:“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说将人带去问话吗?怎么却私自行刑,你们这样对宗室可知是什么结果?”
侍卫司副指挥使杨错,头上满是冷汗:“卑职怎么敢对王爷动刑,是我们…”
杨错话未说完,宁王已经叫起来:“他们要杀了我,用刀,用绳子,像对阿静那样杀了我…七叔我怎么了?我做了什么错事?”
宁王满脸都是泪水,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侍卫不敢再动手去捉他,秀郡王上前一步,宁王立即躲开,显然已经已经被吓坏了。
秀郡王厉眼看向杨错:“你们是怎么办的差事?我要参你们,竟然敢这样折辱皇室宗亲。”
杨家是太祖时的勋贵,在中宗时丢了爵位,好不容易才又爬回了今天的位置,杨错深知其中的艰辛,若是被这样参了一本,只怕他就要被调出侍卫司,永远不会被重用。
但是这个差事却又不能不办。
杨错失神间,宁王立即向旁边的屋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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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简单粗暴
宁王就像一条泥鳅,白白的身子一扭,人就不见了。
杨错没想到这差事却如此难办,宁王这样一闹,会惊动越来越多的人,皇室宗亲最看不得这些,只怕他还没有将宁王送进大牢,已经有人一状告到了皇上那里。
秀郡王冷冷地看着杨错:“杨大人平日里是怎么办事的,我一个闲散郡王管不着,但是今天若拿这一套来对付皇室宗亲,就要好好跟我说出个理。”
杨错道:“郡王爷放心,方才只是出了点意外,卑职回去就会向皇上请罪,等一会儿我们会想法子将宁王爷请出来。”
秀郡王面色不虞:“若是杨大人做不好这些事,我们大齐还有别人能办差。”
秀郡王说完走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本郡王就在这里等着,看看杨大人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杨错只得躬身向秀郡王行礼,然后带着人进门去看宁王的情形。侍卫指着旁边的梨花四门柜子:“王爷躲到那里去了。”
杨错心中苦笑,早就听说宁王爷只要发了疯病就让人束手无策,如今看来此话不虚。
“大人,裴杞堂裴大人来了,问您这边可还顺利。”侍卫低声禀告。
杨错皱起眉头,说实在的,他不喜欢裴杞堂,虽然同是世家子弟,这个裴杞堂却跟他走的不是一条路,他从小规规矩矩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才走到现在,这个裴杞堂呢,在外胡作非为,凭着军功一步登天,做事从来不讲规矩,前些日子竟然敢违逆皇上的意思,要不是办好了赵氏的案子,现在恐怕早就进了大牢。
杨家经过了这些年的风波,但求一个稳字,裴杞堂这样的人,恐怕会身边风波不断,必然惹出一堆的麻烦,他还是离裴杞堂越远越好。
杨错整理一下领口,就要吩咐人将裴杞堂挡回去。
“郡王爷您怎么坐在这里。”裴杞堂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杨错面上一闪惊讶,今天可真是热闹,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秀郡王转过头,只见穿着海棠色官服的裴杞堂走过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侍卫,那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地立在哪里,就像两尊雕塑,浑身上下也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气势。
裴杞堂向秀郡王行了礼,十分大方地坐下来,“卑职是来看看这边进展的如何,刑部已经开始审问宁王府的人,皇上那边催得紧,时间可是不等人。”
言下之意,侍卫司应该早就将宁王送去了大牢。
秀郡王皱起眉头:“本来只是说将人带去听审,却没想到差点将人杀死在这里,你们这是在耍的什么花样?”
脚步声传来,杨错走出屋子,裴杞堂看了一眼,只见杨错脸上阴云密布,一筹莫展,显然没有搞定宁王。
“怎么会,”裴杞堂笑着道,“谁不知道侍卫司的杨大人办事最为妥当。”
“妥当?”秀郡王讥诮地道,“他已经在宁王身上开了刀,宁王身上血淋淋的一片,我可是亲眼所见。”
杨错抿着嘴站在那里,裴杞堂不禁觉得好笑,杨家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养出一个上进的子弟,却没想到性子这样的规矩,刚刚升为副指挥使,就要啃这样一块骨头,也确实难为了他。
“这么说,应该请郎中来给宁王爷看一看。”
裴杞堂话音刚落,杨错的眼睛也亮起来,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宁王在床底下不吃不喝一天,应该请个郎中来给宁王爷看一看。
是看郎中,还是带去刑部,都是要将宁王捉到才行。
这样一来不管屋子里怎么折腾,闹出什么动静,秀郡王都无法质疑。
杨错道:“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秀郡王想要说话,裴杞堂却递了一杯茶过去,茶碗撬开一条缝,碧螺春的香味儿立即飘出来。
“尚好的碧螺春,”裴杞堂笑着道,“在这个时节不多见,郡王爷尝一尝,我也是才从皇上那里得来的,皇上知道郡王爷辛苦,也给郡王爷备了两盒。”
秀郡王目光一闪,也就是说裴杞堂到这里来是皇上的意思。
思量间,侍卫司的人已经一路跑去请太医。
一盏茶的功夫,太医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太医匆匆忙忙给秀郡王行了礼,立即就向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宁王大喊大叫的声音。
秀郡王脸色阴沉。
裴杞堂安抚秀郡王:“您也别急,御医是给宁王治病,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裴杞堂说完话,站起身向那间屋子走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
“我是来帮忙的。”裴杞堂说着抬脚闯了进去。
屋子里乱成一团,宁王拼命地挥动着双手,侍卫显然有所顾及,手下不敢太多用力。
杨错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没想到裴杞堂就这样径直进了门。
裴杞堂看着宁王,微微翘起了嘴唇,也难怪杨错会被难住,宁王这戏演得太好了。
宁王看起来就是个无辜的孩子,因为惧怕不得不使出浑身的解数,咬人、打人、叫喊…
裴杞堂眉毛微挑,眉眼中立即多了几分的焦急:“你们这样会伤到王爷。”说着抬脚向宁王走过去。
杨错正要上前阻拦,却看到裴杞堂一脚踢了过去,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宁王的腰眼儿上。
宁王闷哼了一声,脸色发青,整个身体一缩,手脚都软下来,仿佛立即没有了力气。
裴杞堂是在军中混的人,自然知道要如何打人。
只是没想到裴杞堂的招数会用在宁王身上。
杨错瞪圆了眼睛。
简单又粗暴,不过显然…十分有效。
裴杞堂没有任何的交代,也不按照规矩行事,就这样雷霆万钧地出手…
杨错忍不住想要为裴杞堂喝彩。
这样快的动作,除了他大约没有几个人看在眼里。
宁王突然安静下来,让太医和侍卫都愣子那里。
裴杞堂道:“杨大人,让太医为王爷包扎好伤口,然后送去刑部大牢吧!”
杨错点点头。裴杞堂已经出了面,想必一定能稳住外面的秀郡王。
为今之计,就是按照裴杞堂的意思,这样一切都会妥当。
太医也回过神来,立即将药箱放下:“下臣立即就给王爷包扎伤口。”
“多谢。”杨错立即道,脸上满是羞惭的神情,他折腾了半天,最终还要裴杞堂帮忙。
“杨大人客气了,”裴杞堂道,“有件事我也想要杨大人帮忙。”
刚刚送出去的人情,转眼之间就要拿回来。
杨错有些不太适应裴杞堂的做事方式。
“裴大人请说。”杨错心中不免忐忑,他任的是侍卫司副指挥使,最怕与外人有什么牵连,他真怕裴杞堂会提出什么让他为难的要求来。
“我要成亲了,”裴杞堂道,“想请杨老夫人做全福人,不知道杨大人能不能帮这个忙。”
杨错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全福人?
就是这样?
………………………
对待某人的方式,就得不讲道理。
第六百零八章 真假
杨错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