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庆平,我猜,你也是认识的。”
“顾子维当时虽然没有成事,但还是拿到了一些政府的线,一路经营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他运作亚洲地区规模最大的私募基金,主要投资方向是沿海城市的大型商业地产开发,他一早看上的几块地,所有权全部在沈庆平手里。”
“沈庆平做基建,参加政府投标多了,他很了解城市规划的方向是什么,这么多年持续收购还没有炒热的地皮,到现在,慢慢露出端倪,都会是将来地产发展的大热。一本千万利。”
“沈庆平做事很谨慎,第一自己在幕后,第二从来没有大举贷款在地皮的收购上,依靠沈氏集团的稳定现金流操作。“
“要从他手里拿到地皮,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是入股沈氏,而且要成为大股东,第二就是破坏他的现金流。”
“顾子维双管齐下。”
“现在大致时机成熟,只等沈庆平选其中一样。”
“无论他选哪一样,都会元气大伤,而明年政府关系的变动一到,全军覆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谭卫文一口气说下来,到这里顿住。
他看着周致寒站在面前,脸色惨白。
额上冷汗一颗颗流下。
她这一刻的情切关心,生死与共,谭卫文和她朝夕相处两年,连影子都没有碰触过。
心里那一丝钝针一样尖锐的东西,是不是传说中的嫉妒。
但他惊讶地看到周致寒举手按了按自己额头,就在转瞬间便冷静下来,她退后两步,坐到床上,低声说:“你要我做什么。”
谭卫文再度把那本文件递过去。
这一次致寒翻开了。
第一页的右下方,有她最熟悉不过的字迹,时间在万宝龙墨水的印迹上也作威作福,因此微微有点退色,虽然不减任何清晰或效力。
是她的签名。
这是她和顾子维订下的备忘录。六千万或十二个点。
他年再见,居然是在谭卫文的手里。
她周致寒是杜十娘吗,这百宝箱跟着她轮回辗转,从一条水底流转到另一条。
男人缓缓说:“你看一下文件夹最后一页的东西。”
致寒深深呼了一口气。
翻到最后一页。
支票。
六千万现金的支票。
她猛然把本子合上,凌厉地望着谭卫文:“什么意思。”
谭卫文手放在膝盖上,他坐在办公台后,腰背很直。
说出来的话没有起伏:“我们要结婚了,你的债务便是我的。”
与其说这是一个宣言,不如说是一个暗示。
暗示周致寒见好就收,给大家台阶下,接绣球,定调子。他用这样看似霸道的方式,在求取致寒的一个应承。
似乎觉得危机逼近门口,要急急忙忙建起防卫的篱笆。他有没有后悔和周致寒回广州。无人知晓。
致寒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无数言语涌到到喉头,她选不出一句话可以出口。
要了这笔钱,沈庆平便能松一口气,另外四千万拖不垮他,何况从谭卫文这里居然实实在在知道了顾子维的用意,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总有办法腾挪过去。
可是要了。她从此就要跟着谭卫文,比被绑架还要拴得紧。就算她这一生一世的爱都在沈庆平那里,她的一生一世,却都在谭卫文这里了。她欠他的。
不要,叫周致寒眼睁睁看着沈庆平一败涂地,焦头烂额?她何忍?
这世上除了她,有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去护着他。
活生生的,这六千万,是周致寒的卖身钱。从前是,现在也是。
致寒把文件本缓缓放下。她容颜惨淡,全身的血气都仿佛散在虚空里,眼睛却明亮闪耀,燃烧奇异未知的火焰。
她坐在床上,很久,很久,慢慢起身拿起包,她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然折回头,走近谭卫文坐的椅子,蹲下去。
她把手放在男人膝盖上,垂下头不知道想什么,许久,一颗眼泪落在他的裤子上,飞快地滚了下去。
这几天哭这么多,眼睛都疼了,心却失去了控制,再怎么提醒这是个不相信眼泪的世界,都半点不见效了。
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咽喉哽得生痛。
一定要说四个字,是不是:何德何能。
就算这样的方式,这么笨拙,霸道,自私,我都知道你是真心对我。
而这是世上唯一一种无能回报的恩情,就算对方如何五体贴地,做牛做马,不被爱的那一个,永远都在遗憾中。
谭卫文轻轻的,把手放到周致寒头发上。他尽力尽量,不让致寒感觉到自己手指的轻微颤抖。
这情景何其荒谬。
他在用几近无耻的方式,逼一个女人把下半生和自己捆绑在一起。
这不但不是他的风格,就是发挥他最强的想象力,到现在为止,他都有点不相信,自己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倘若老头子在世知悉此事,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说不定气头上要干脆把他逐出谭氏一门。
为了保持家族的令名,他与父亲安排的女子结婚生子,为了维护家庭的完整,他离婚不离家,努力维持正常的家庭秩序,为了照顾两个孩子的成长,他牺牲自己的欲望和任性,为生活规划下几近严苛的章法规矩。即使是到百年之后,谭卫文自信不需回首细看便能判断,他一生做过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在上海与周致寒春风一度,然后便不惜一切,要把这春风所带来的,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他强迫自己冷静,却忽然之间以破釜沉舟的口吻,揭开更多纱幕,赤裸裸给周致寒看:“顾子维的私募基金中,我占有极大一部分股权,沈庆平手里的地,也是我势在必得,但是,我之前并不知你们关系。”
明明他占据强势地位,手里握有一切周致寒和沈庆平想要的东西,谭卫文说话之间,却不自觉带出些微哀恳的气味,如果局外人在场,大概完全无法明白事情的本来面目,他抚摸周致寒头发,低声说:“拿那六千万去,或者我开多四千万给你,拿去把全部股份买回来。顾子维不敢不听我的话。”
“沈庆平手里的地,我可以和他协同开发,他有地,我有资金,地产长期来看,一直会处于上升的态势。致寒。”
他下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因为那句话超过了他人生自我要求和期许的底线,可是强烈的感情,却更不允许他摆出舍己为人的姿态,眼睁睁看着自己未来的蓝图毁于一时热血上涌。最伟大的道理都是很容易说通透的,轻易便能做到的,却一千年都没出过两个。
周致寒伏在谭卫文膝上,她似是累了,良久没有动弹,只有那轻轻的呼吸声,很有规律地响起。
最后,一声深深的叹息从胸膛中生出,无声处听惊雷,吐露出一个人所能有的多少心事。致寒侧过脸来,眼睛往上看,眨一眨,甚至是带着笑意,说:“我去和他谈谈。”
干脆利落站起来,她脸色灰败,却努力打起精神,快手快脚扎头发,转头就准备出去,走到门边,鞋子的跘带忽然松了,周致寒停了一下,弯下腰去整理,就在这一瞬间,一阵被刀刺中般的疼痛感从脑子间一闪而过,她疼得啊了一声,紧接着又是另外一波,周致寒伸手去扶旁边的墙壁,胳膊却根本用不上力,全身的能量都被抽走了,身体失去控制,一阵阵雷霆仿佛径直在她眼睛前里闪亮,五官瞬间随着炸开,她疼得叫都叫不出来,只听见谭卫文喊她的名字,恍恍惚惚有人拉她的胳膊,整个人猛然便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软软地,羽毛一般坠落于深渊,不知身在何处,她在倒下去之前,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那一开一合之间,叫的是沈庆平的名字。
专门行走在达官贵人之间的算命师关伯说,你福寿不能两全。
我一直以为,既然如此,我当然会长命百岁。
我有什么福气可言呢。
每个说爱我的人,都以伤害我作为表达爱我的方式。
如果这样都算福气的话,老天爷会不会数学成绩太不好了一点。
爸爸去世的时候不是对我说,女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后来我去扫墓,在墓碑前问爸爸,哎,要是那座青山,其实是假山怎么办?上面都没有泥土的,冷冰冰的都是石头,根本不会长出更多柴火给我烧了呢。
他去得很早,没办法把更细致,更实用的生活攻略留给我,对此我难以抗拒心底深处的怨恨,却无能为力和命运一较雄长。
人生就是这样子的。心存最底线的美好希望,一退再退,最后能得到的结果,是退出舞台的边缘,我们的戏码演完了,鞠躬下场吧。
浅-草-微-露-整-理
沈庆平接到谭卫文的电话之前,其实已经试图联系这个人很久。
照着他留下的卡片一遍遍拨打,却始终无人接听。
时间久了,他当初煞有介事的来访,都有一点不真实,难道是自己思虑太多,导致南柯一梦,梦到贵人上门,要救自己于水火。
正当想放弃,准备去找更有效的方式转圜时,谭卫文却打过来。
沈庆平大喜过望,尽量克制自己声音里的兴奋,却发现对方似乎精神不济般,死气沉沉地开口:“沈先生。”
不等他说什么,单刀直入:“你需要的钱,我会吩咐手下人明天和你接洽过账,这单事情搞定之后,有机会我们再见面详谈。”
沈庆平一怔,油然而生的第一感觉,几乎是恐惧大于喜悦,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未卜先知,兼且不求就应,简直是雷锋和济公两人的结合体,但他还来不及多问一个字,谭卫文便说了再见。
他略加思索,挡不住心头长长松了一口气的欣慰,不管后面来的会是什么,至少顾子维设下的这一关,他是已经过了---以几乎是戏剧性的方式。
沈庆平当初和周致寒一起算命,关伯说他,无根之木,无水之萍,劳碌命,好在前世有修,这世五缘之中,虽父母兄弟绝无相亲,但有财有库,赚得到,留得住,命中有贵人,逢凶化吉。
一波又一波,都是这样应验的。沈庆平想着许久都没见关伯,几时也该请他来大陆消遣一下,联络联络感情了,一面想,便急忙便拨电话给周致寒,她早上从办公室离开的时候,答应他很快回来,而且,以后都不走了---没有那么明白说出来,不过两个人十几年知根知底,他从她拥抱的力度和热情里已经能够得出稳妥的结论。
见鬼,是移动专门选择关键时候全体信号站大罢工吗,周致寒的电话不通。
沈庆平打了几次,先还不以为意,在办公室里忙着料理事情的手尾。
但是天色慢慢暗了,致寒没有丝毫音讯回来,再怎么打电话,都是秘书台那把甜美而毫无感情的女声,说接不通。
他有点慌神,今时不同往日,她一去两年,除了这个电话,其他东西一概免谈,要是跟那时候一样,人一走,号码就换,他沈庆平不是又要去茫茫人海里捞针?
坐立不安到夜幕完全降临,沈庆平完全忍耐不住了,跑步式夺门而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乱不已,之前谭卫文施以慷慨援手带来的振奋情绪,不知不觉消失殆尽。
他驱车直到花园酒店,在门口又打了一轮电话,之后干脆冲进大堂,在前台那里几乎是咆哮着要服务员查找周致寒住的房间。
电脑记录显示没有这个人入住,沈庆平焦躁地向他们描述周致寒的样子,长头发,身材很好的成熟女子,金色裙子,绿色腰带。
真的有一个人想起来:“咿?那位女士好像是用一位姓顾的先生名字定的房间,我帮你查。”
果然查出来,顾子维定的房间,行政房,三天前入住的,沈庆平倒抽一口凉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酒店楼上,找准房间号码,飞身过去,伸手刚要拍门,顾子维从里面把门来开,手臂上搭着外套,身后放着行李箱,是要出门退房的模样。
两人见到,各自大吃一惊,沈庆平没来由的暴躁,上前就要揪顾子维:“致寒呢。”
顾子维一把挡开他,神情严峻,上下打量他一下,也有一丝惊讶:“致寒?”
随即回复冷漠:“沈先生,恭喜你死里逃生,怎么,一定要跟我讨个说法吗。”
他说话有头无尾,但局中人一听便知什么意思,沈庆平顿时凛然,照说,谭卫文拔刀相助,应当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势在必得逼债的主子,同时得到消息,一点挣扎的姿态都没有,这就鸣金收兵了。
这么大一件事,怎么会如此虎头蛇尾告终?
“你和谭先生,什么关系?”
这一刻沈庆平忘记自己是上来寻找周致寒的,心头疑惑,冲口而出。
顾子维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微笑,倘若仔细去看他的眼神,或许也能从中看到一丝心比天高,而力有不逮的微茫悲哀。
“这个问题,你要去问周致寒。”
他对沈庆平摇摇头,不可调和的怨恨和愤怒,都在他眉梢眼角显露无疑,他喃喃一声:“你何德何能。”说是对沈庆平而发,不如说是一种不甘的感叹 。
自顾自拖上行李箱走向电梯,顾子维走了两步,转过头来:“沈先生,等城市建设规划到达你要的那一个阶段,那些地价值连城,你的财富不可限量,我是再斗不过你了,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来:“对小寒好一点。”
电梯门关上,沈庆平冲上去,却也来不及按开门,他呆立不过数秒,拿出电话,正要拨给谭卫文,对方的电话,却奇迹般地就在这一刻闪烁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沈庆平接起来,迫不及待,连基本的礼数都顾不得:“致寒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谭卫文在那边,良久没有说话,任他一叠声地问问问,终于轻轻说:“你在办公室等我。”
这是广州的某一个金秋之夜,空气干燥得使人极为烦闷,每一棵种植在城市中的植物都表情呆滞,仿佛被夹在现在与未来之间的空间旅行者,等待着未知给自己带来惊慌或惊喜。一切皆有可能,但一切也了无新意。
早就下班,全公司的人都走得干干净净了,沈庆平把自己办公室所有灯打开,在白色茶几上他摆开茶盘,慢慢泡今天例行要喝的一巡茶,水开,提壶,拂袖之间,那只养了三四年的紫砂貔貅茶宠跌落在地,摔成粉碎,他默默看着,没有去捡拾,心中微弱却难以断绝的不祥预感和尚敲钟一般,不紧不慢。
他听到有人走进来,关了门,一直走到他身后,顿了一顿。
转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谭卫文。
两人坐的,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位子。
事隔不过数十小时,彼此在心目中的观感,印象,定位,却都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庆平端一杯茶给他,淡淡说:“勐海来的陈茶,说有二十年了,试试看。”
谭卫文唇角微微一动,手指握着茶杯,良久没有送到嘴边喝下,似乎在品味那阵袅绕的茶香,又似乎在观赏陈茶特有的沉郁之色。
或者他其实只是出神,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的影子。
他终于没有喝,放下杯子,说:“致寒病了。”
沈庆平手指轻轻一抖,几滴茶水泼到他白色上衣上,立刻晕出一个褐色的污迹。
“病毒性脑炎,来得很猛烈,现在在医院重症监护室,我已经请了广州最好的脑科医生明天一早会诊。”
“生命不会有危险,如果治疗得好,反应会比以前慢一点,智商上有一点损害,不大好的话,可能会丧失一段时间的自理能力和某些记忆。”
“是相当棘手的病,要很长时间的护理和恢复。”
谭卫文一直说,沈庆平安静地听着,整个房间里只有前者的声音,还有后者手里握住的茶杯,在茶几上不断叮叮当当碰触,清脆而散乱,像一颗玻璃心在颤抖。
“过去两年,致寒一直跟我在沈阳。。。”
此时沈庆平突然插话:“我要见她。”
他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这四个平平淡淡的字,简直是四记锤子,冰冷坚硬地敲出来,沈庆平把杯子放下,冷冷地望着谭卫文。
谭卫文没有回避他的凝视,但显然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叫了他一声:“沈先生。”
沈庆平挺直脊背,眉宇间流露出的,分明是痛苦,就像简陋的战地医院里,接受无麻醉手术的伤员,所必然会经受的那种痛苦。
虽然他接下来所问的,似乎与两个人谈论的事情完全不搭边:“你有没有孩子。”
谭卫文点点头。“两个。”
“一个家有了孩子,就真的是一个家了?我认识的人都这样说。”
一个大男人会谈起家和孩子,此情此景,完全算得上是离题万里,谭卫文却很有耐心地应对:“我也是这样认为,有孩子,家庭的结构会很稳定,和两个人全靠感情作为纽带不一样。”
沈庆平嘴角露出自嘲的笑,他用力拍了一下茶几:“我也是这样认为!”
声音高亢,似乎在热烈赞成谭卫文的观点。
随后,那一点点情绪的火花却猛然就熄灭殆尽,比雨季的山火还不成气候。他微微昂起头:“我也有一个孩子,女儿。”
“以前没有的时候,挺想要的,觉得这辈子自己没当过别人的儿女,当当父母也算一种弥补。”
“事实原来不是这样。”
他皱了皱眉头,活像一个运动员在准备起跑的时候,郑重其事做最后热身活动。
紧紧地看着谭卫文,沈庆平额头上的青筋微微爆出,他几乎一字一顿:“每次我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就会想,她有了一个家,我却没有了。”
就是这样的感觉,就是这样固定的一念闪过,发生在过去一年半两年当中,看着粉嫩嫩可爱至极的小娃娃,一点一点长大,要爱她,喂养她,教育她,不能离开她让她恐惧或孤独,为她设计将来的人生之路,给她自己所有的最好最多,全部。
这一切都是为人父母应该要做的。
沈庆平愿意去做,也自信能够和其他人做得一样好。
只是其他父母,不会有他小心掩藏在心里的深深嫉妒。
有谁这样爱过我吗,为我着想过,无条件为我付出,永远试图保护我吗。
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永远都只有周致寒。
但连她也不在他身边了。
把手摊出来,姿态摆出的完全豁出去的气概。沈庆平喉咙奇异的突然嘶哑,一个人如果拼命想哭,却又拼命压抑自己不要哭,就会得到这样一种声音,一半挣扎,一半强迫。
“我要和她在一起。”
谭卫文垂下头。
要最细心的观察者才能看到他的手指藏在茶几下面,微微颤抖,两人沉默的对坐良久。
他缓缓说:“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摇摇头:“也不是你可以决定的事。”
就算只不过是在解释,他都有自己独特的威严:“致寒在医院,我会陪她到她康复,接下来要如何,她会做自己的决定。”
沈庆平抬头摩擦自己的脸,很用力,从眉骨,往下,左边,到右边,经过的地方,皮肤泛红,在他强悍的脸庞上留下鲜明印记。这是他以往烦躁不安的时候,周致寒安慰他的办法。只要接触到她温柔的手,沈庆平再焦虑的心情,都至少会有一刻的安宁。
摩擦了两轮,他放下手,点点头:“你说的对。”
嗓音恢复正常,他对自己仍然有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