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卢八娘现在对道朝堂上的大事,士族家的隐秘,祖父的打算都能知道得七七八八。

“哼!”卢八娘将刚看完一张纸冷笑了一声,祖父已经为自己和卢九娘选好了两个夫婿:陆家五郎和尹家三郎。

陆家是仅次于崔卢两家的门阀,陆家五郎是陆家二房的嫡长,虽然不能继承宗嗣,但陆家二房却是陆家在仕途上走得最好的一支。而尹家则出身庶族,尹家三郎是新举荐的孝廉,是京城里新出现的才子,卢八娘也早有耳闻,据说貌似潘安,才比子建。

表面看两个年青人都不错,甚至尹三郎听起来更出色,但其实,眼下世情最重视的是出身,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尹家三郎的前途并不会太好,他会从最小的官职做起,一点点的向上升,若是顺利几十年后重新步入朝堂,参与到较高的决策层,若是不顺利,那么一辈子就只能是个六七品的县令了。陆家五郎即使才干平平,起点也会比尹家本郎高得多,最终的结果一定不逊于尹家三郎。

祖父的想法,卢八娘看得很清楚,把卢家的一个娘子嫁到尹家,就是一项投资,就算是收不回成本,但另一项作用是明显的,那就是做为卢家的表态,支持庶族的才俊,从而获得庶族的支持。

要知道到了眼下的时代,只靠打压庶族不让他们出头已经不可能了,历史的洪流已经迈过士庶间有着严格界线的时代,越来越多的庶族才俊出仕。祖父这只老狐狸已经看出了这一前景,他比崔家要早一些认识到要将一个卢氏女用来与庶族通婚,不能不说眼光是极好的。

作为明了历史走向的卢八娘清楚庶族迟早会走上历史舞台,而且在更远的将来,不会再有什么士庶之分,但眼下,庶族刚刚冒出一点头来,离他们真正成长起来还是前路漫漫,没有几十年上百年不会见到太多的起色,这项投资要收回成本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对于个体来讲,把自己的一生浪费在这上面,无疑是浪费生命。

可是,花姨娘告诉卢八娘,尽管陆家本想求娶自己,但是祖父却想将九娘嫁过去,而与尹家定亲的会是自己。不用说,祖父偏心三房的人。

卢八娘冷冷一笑,她已经放弃了崔家,但陆家,她一定会想办法嫁进去。作为一名穿越人士,卢八娘不重视出身,但她重视权势,没有权势,就是自己尚不能保全,更不必论自己所想要的从心所愿。

上一世,她一直在汲汲营营地追寻财富、追寻权势,只有这些,她才能完成自己的心愿,将坑害自己的人踩到脚下,让他们永远品味着自己尝过的痛苦。前世的卢八娘,手握权势、财富,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如今的卢八娘重生后,摆脱了过去的执念,但环境再怎么变,她依然清醒地认识到,她的人生离不开对财富权势的争夺。

这就是她的命运,但或许所有的人也都是一样吧。

“将这些都烧了吧,”卢八娘将手中看过的纸都递给桃花,“然后我们去花园里走走。”

要去花园,卢八娘穿上了一套布料略差些的外衣。她的父亲是卢家的庶子,父亲的生母原本是异族的贵女,国破家亡后沦为奴婢,成为卢家的财产,没传给他一文钱的家私。而她的母亲,虽然出身孟家,这个上百年前曾是地位高于崔卢两家的士族,但几十年前在一场天灾人祸中满门皆灭。

卢家的祖母,看在她从小的闺阁好友的情谊面上,将送到她手中的故人之女养大,给了她十万钱的妆奁,将她嫁给自己的庶子,也算是给她个安身立命之处,对得起故人了。

卢八娘的父亲卢四老爷没有什么能力,但却能死读书,也算有些学问,靠着祖父,外放了县令,从小县到大县,再到郡府,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上慢慢走着,目前他已经走到了他事业的顶峰,正五品的太守,无论是他的能力还是出身的束缚,他几乎不会有再向上的可能了,就是运气极好,也不过再升上一级半级的,他会在这个中等的官位上停留到他致仕。

卢四老爷的前途差不多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在祖父的关照下,父亲比起庶族出身的优秀人材是好多了,但与家中的嫡子又没法比,而且父亲又是个书呆子,并不敢循私舞弊,收受贿赂。家中的经济情况决不应该是富足的。

卢八娘若是穿上华贵的衣物,卢家的人都会起疑心。

花园里已经是春意盎然,地面上冒出了青草,树上长出了新叶,一丛丛一簇簇的花儿竟相开放,原来放在暖房里的珍贵花木也挪了出来,搭成了几个漂亮的花屏,卢府每年一度的赏花会几天后就要开了。

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应该都会到场,在赏花的名目下做各种政治上的交易,京城势力的格局、财富的分配以及很多很多的东西就在花团锦簇的掩盖下决定下来。卢氏姐妹们的亲事也是构成这种交易的一个小小的部分。

亲事当然不可能在赏花会上就宣布出来,但应该也是没多久的事情了。可是孟家表兄不知为什么没有按约定与她同时赶到京城,现在自己正需要他的出现,将他们已经设计好的东西展现给世人。

身为卢氏嫡女的卢八娘没有得到世人的重视,就是因为她的父亲是个平庸的庶子,母族又完全灭亡。这两条的第一条是不可能改变了,但第二条,卢八娘打算重新规划一下,那样自己的身价就会一路飙升。

没有便捷的通迅真是太糟糕了,一切的变数太大,事情也更难掌控。卢八娘吹着春风,低下头去嗅一朵鲜花,举止优雅,态度从容,任谁也看不出她心中的焦急。

花的香气很浓,卢八娘赶紧转过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心里想着,如果孟家表兄不能在赏花会前到达京城,并将自己策划的东西公布出来,那么自己怎么 办好呢?

她必须想办法嫁到陆家。虽然陆家的资源要比崔家差,但也说得过去,自己嫁过去也不错。如果有机会,自己有信心在几十年后让陆家成为与崔卢两家并立的氏族。这一条路要比嫁入尹家,从零开始容易得多了。套用前世的话说,就是少奋斗二十年啊!

陆五郎的母亲是卢家的娘子,算起来应该是卢八娘的姑母,听说亲事是她回娘家提的。想来,她一定认为自己不管怎么也算是个嫡女,给儿子求娶要比娶庶女好听一些吧,而且,陆家富裕,并不太在意钱财。差不多所有的人都知道,卢九娘的嫁妆要比自已丰厚得多。

由此可见,陆五郎母亲应该是重视门第出身的思想正统的人。这样的人不能用金钱感情去影响,而鬼神宿命之类的东西估计效果会很好,卢八娘准备安排道观里的人去做。但只凭那位卢氏姑母的力量不足以扭转祖父心中的想法,还需要有人帮忙,卢八娘选了大夫人和三夫人。

卢九娘的生母仗着美貌和多金,一直颇受三老爷的宠爱。那么,不希望卢九娘嫁得好的是自然是受到冷落的三夫人了!三夫人最重视的是她唯一的儿子,那么就从这里入手,投其所好并不难,不好办的是没有适合出面的人。自己的母亲肯定不行,她只会把事情搞砸,魏姨娘能力是有,但身份又太低,做为一个待字的闺中少女,她总不能自己出面吧!

至于,陆五郎与自己是表兄妹,两人是近亲,不适合成亲生子,这一点卢八娘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她根本不打算生下自己的孩子。她从来不喜欢孩子,也不打算亲自照料孩子,更不想经历怀孕生子的痛苦,在这个时代,这还是个相当危险的事情呢!

在卢八娘看来,人生是由苦难构成的,即使间或有那么一点的欢愉,也不足以让人认为生活是美好的,她觉得自己没有权利把一个无辜的生命带到这冷酷的世界来。如果自己有了孩子,将来那个孩子就如当初的自己,责问父母,为什么要让他尝到人世间这么多的痛苦,她一定会无言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卢相联姻欲许庶族姐妹赏花各怀心思(二)

卢八娘手里拈着一朵雪白的玉簪花,静静地思考着,那种沉静中透着高贵,高贵中又显出神秘的风度让走过来的卢九娘心里莫然生起了不快。

卢八娘有什么可高贵的!她父亲不过个庶子,做着个低级的小官,她的母亲四夫人,虽然是孟氏嫡子与前朝公主的亲女儿,可是早就家破人亡了,在她的脸上,只有唯唯嚅嚅,卢九娘从来就没看到什么高贵来!

但卢九娘不得不承认,卢八娘那张与四夫人非常相似的脸上,确实有着四夫人所没有的威严和尊荣,让向来瞧不起她的自己也忍不住从心里升起凛然不可冒犯的感觉。

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天的姐姐回到卢府不过两三个月,却得到了嫡母赞不绝口,而且每每都要比着她说,自己的绝色姿容竟然在嫡母口中比不上卢八娘的一颦一笑。当然,卢九娘也里也明白,嫡母为的就是打击自己和姨娘。自己也已经做出了回击,如今坊间对卢家娘子相貌的传言就出于姨娘之手。众中烁金,积毁销骨,自己原本就有非常的美名,如今更上了一层楼。

最开心的是,陆家来卢府府提亲,本来提的是嫡女,但姨娘求了父亲,父亲又求了祖父,最后定下来的是自己,只等七娘与崔家大郎的亲事公布后就会宣布出来。

长幼有序,在此之前还要宣布的就是卢八娘将与尹家定亲的消息。将八娘嫁到庶族,永远低人一等,卢九娘真想看看卢八娘高贵的脸会变成什么样!

“八妹,在外面没见过这样好的玉簪花吧?”听着娇美的女声用掩饰不住的欢快语气说着带了些轻视的话语,卢八娘不用转头就知道这是卢九娘。

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卢九娘,真是个有趣的存在,她是三房的庶女,但她的父亲是嫡子,虽然她有着来自她生母丰厚的嫁妆,但在卢家娘子中的地位只是平常。自己刚一回到卢家,竟然成了她处处攀比的对象。

就比如眼下,卢八娘本来在花园的西侧散步,卢九娘若不是故意,不可能从她居住的东边特别来这个偏僻的角落看花并与她搭话。不用说她一定是知道祖父确定了她们的亲事,想到八娘面前显示一下。

卢八娘淡淡地点了点头,“这花确实好。”

卢九娘心思一转,卢八娘一定还不知道祖父给她定了庶族出身的夫婿,若是知道了,恐怕她也没有脸出来了。她特别想将这消息告诉卢八娘,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崩溃,可又怕惹出麻烦来。

正在踌躇间,又一位丽人走了过来,笑着说:“我在园子里逛,见前面一个人影一闪,向西边去了,猜想一定是九娘来看八娘,便随后跟着过来。”

卢八娘见卢七娘虽然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但其实微微有些喘,就知道她一定猜出卢九娘的想法,做为长房的嫡女,家里的事情她知道得最多。卢七娘一定是怕九娘有不得体的言行,所以就跟了过来阻止。

卢七娘缓了缓气息,接着温和地说:“我听妹妹们正在谈这玉簪花,我也特别喜欢,不若我们姐妹每人剪一支插戴?”说着便让侍女剪了三朵最美的玉簪花,与卢八娘卢九娘一人一朵。

身为长房嫡女的卢七娘自有雍容的风度,她也懂得一家子姐妹要团结的道理。简单的两句话,将卢九娘刚刚的心思全部压了下来,她从来不敢反驳卢七娘的话,马上露出天真的微笑说,“太好了,我们簪一样的花一起逛园子多有趣啊。”

卢九娘举止袅娜,神情可爱,姿容出众,她梳着飞仙髻,两束环形的头发上装饰了对称的几朵宝石花,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这种发型,特别适合她的一张巴掌大的脸,更显得她水汪汪的眼睛,红润而小巧的唇是那样的娇媚。

站在她身边的卢七娘则是端庄明丽,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很有福气的满月脸,正是大家宗妇应有的形象,即使是在家中,她还是梳着高高的三叠云发式,一只垂着几颗大珍珠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行动轻轻晃着。六件对襟衣服,一层层在在宽大的衣袖处显示分明,从里面的纯白色,再到最外面的浅红色锦缎,颜色逐渐加深,腰间用宽宽的锦帛束起来,外罩银红的纱衣,双臂挽着绣着金丝的轻罗帔帛,她的笑容和煦大度,风度无可指责。

卢八娘淡淡地笑着,对她们的提议不置可否。现在她们是姐妹,可按祖父的安排成亲后,七娘做为崔家的宗妇,身份就要高出姐妹们一大截,卢九娘做为士族大家的媳妇,情况也应该不错,而自己呢?嫁入庶族,那时候她们再见面,八娘就要向着七娘和九娘行跪拜礼了。

卢八娘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给别人行这些跪拜礼了!这也是她一心想嫁入高门决定性的原因之一呢。

“这玉簪花不值什么,真正难得是那些牡丹,要等到赏花会那天才会摆出来,也会挑好的分给我们女眷插戴。”卢七娘说着闲话,看了一眼卢八娘,心里想,“八娘也真是可怜,明明是公主的外孙女儿,可却要下嫁到庶族,若是公主地下有知,恐怕都会气得爬起来吧。”

“不过这也没办法,”卢七娘心里重复着母亲告诉她的话:“庶族已经在朝中占了不少的位置,势力还会大起来,卢拿出一个女儿来与庶族联姻,为的是将来。至于为什么选八娘,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能愿意下嫁到低贱的庶族呢?只能是从最软弱的四房中选人了。”

卢七娘是长房经心培养的女儿,她早就明白,时人再重视身份地位,也比不得权势,四夫人的出身再高贵不过了,可是没了娘家,还不是嫁给了卢家的庶子,卢八娘离公主倒底又差了一层呢,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记得她是公主的外孙女儿。被九娘抢了陆家的亲事也没什么。

卢七娘虽然不会替八娘抱不平,但她决不会允许九娘来奚落八娘。倒不是她有多正义,而是做为卢家宗房一支,她从小就知道维护家族的体面。卢八娘将下嫁庶族,这个消息自然应该由祖父告诉四房老爷和夫人,然后他们再告诉卢八娘。四房的老爷和夫人不敢违背祖父的意愿,而卢八娘就是不情愿,也是四房内部的事。

若是九娘直接对八娘说了出来,八娘在花园里闹起来,哪怕消息传不出去,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儿,卢七娘警告地看了卢九娘一眼,嫁入陆家的姑母看不上庶女,九娘却硬是让三老爷求来这门亲,将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她连这一点也看不懂,还一问心思找卢八娘的麻烦,真是蠢到家了!

卢九娘被卢七娘这样一眼看得心里哆嗦一下,马上展开一个更明媚的笑容说:“昨天我进了花房,里面的牡丹已经有开了的,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卢七娘点了点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她自然会同意,便与卢九娘一同看向卢八娘。

“我乏了。”卢八娘摇摇头拒绝了。

陪这两个小丫头看花?卢八娘可没有这个兴趣。卢九娘固然是个白痴,可卢七娘再有心计,在走过的桥都要比她走过的路多的卢八娘的面前,也算不了什么。目送卢七娘和卢九娘把臂离开后,卢八娘马上将一直拿在手中的那朵玉簪花扔在路边,她没有当时将花扔出去,已经很给卢七娘面子。

到了赏花会的前一天,一切都风平浪静,卢七娘、卢九娘与卢八娘有限的几次见面都是平和而短暂的;四老爷和四夫人根本不知道她们唯的嫡女已经内定要下嫁庶族;私底下卢八娘完成了自己布局;还有就是直到城门关闭,卢八娘最后还是没有接到孟家表兄的消息。

眼下的交通状况,任何一点的天灾人祸都会导致孟家表兄进京的路程被耽误,在这时节,最可能的是春汛,桥梁垮塌,道路冲毁,任是谁也都没有办法。

不过,卢八娘有自信,就是没有孟表兄的支持,自己也能迈过这个难关,毕竟自己所谋的不过是二流的士族陆家而已。

但她想要尽快在陆家出人头地,确实需要孟家的支持,那是将来的事情了。

世人皆知孟家满门皆灭,只留下公主的一个女儿,传承不了血脉,士族谱中早就没了孟氏,人们也早就忘记了孟氏。可孟家表兄将会出现在京城,告诉京城所有的人,孟家还有血脉传人,他将展现他的过人才华以及雄厚的家身,让孟氏重新回到氏族谱中。

卢八娘做为孟氏的血脉,公主的外孙女,自然会受益良多。

当然了,真正的内幕是,这位孟家表兄并不是真的孟家表兄,而是卢八娘在这里的同乡――一位来自现代社会的人。

说起他们的相遇,既偶然也必然,可以说是他们相互寻找的结果。知道了彼此,他们很快就成为最亲密的战友,一同在相距前世上千年的时代奋斗。

这个奋斗的起点将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位受到孟家前辈大恩的义士,在孟家灭门时,将孟家刚出生的小儿子偷偷藏了起来,寄养在别人家中。这个孩子长大后娶妻生子,没有显出什么异常。而他的遗腹子却颇有乃祖之风,才学出众,显示出了他与寄养人家的不同来。正在这时,义士再次回来,将他的身世公开,而且还附带将大笔的产业送给他。

基本情节与赵氏孤儿差不多,人们会相信这个故事,一则是刚刚渡过骨肉离散的乱世,二则是因为在本时代这种事是可能发生的,要知道这里的人们更有道德、更守信重诺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更!

第三章卢八娘淡然选夫婿十七郎偷听有决断(一)

赏花会的早晨,下人们送来要簪在头上的牡丹花,卢八娘得到的是一朵艳红的大花。在这里,红色牡丹的好坏主要是按颜色的深浅来定的,“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税。”越是深红的花,越是珍贵。卢八娘得到了这朵在姐妹中应该是次于七娘的,甚至低于九娘。

一朵花并没有什么,卢八娘选了一套与那朵二流牡丹相配的衣服出席赏花会了,她打扮得低调端庄,正是婆婆们喜欢的儿媳的样子。陆五郎的母亲会来赏花,而且她已经从道士那里得知卢八娘的命格很好,宜家宜室。

至于三夫人,她受到最信任的侍女的提醒后,时常与大夫人在一起说起卢九娘的不妥,不是那种泛泛的嫉妒,而是用一件件的小事说明,九娘由商户出身的妾室教养,见识实在有限,并不适合嫁到高门。将来她若是嫁到陆家,不得宗妇和婆婆的喜爱,卢家就白白地浪费了一个娘子了。大夫人也从别的渠道听到了一些九娘的事,这些与她原本的认识就很一致,因此作为宗妇的她把这一想法告诉了大老爷,然后传到了卢相的耳中。

虽然对自己的计划成功很有信心,但卢八娘还是遗憾自己没法直接影响能够当家作主的祖父。自己的实力还是不够,在想见祖父一面都不可能的时候,她只能用这些内宅女人的手段。但将来,决不会这样了!

卢八娘刚梳妆整齐,四夫人进了屋子,她打开一个绢包,露出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的臂钏来,“八娘,你将这对臂钏戴上吧。”

这对臂钏奢华贵重,由赤金打造,共有九层,螺旋盘绕,表面镂着几十种栩栩如生的花卉,上面镶着近百颗光彩夺目的红宝石,尤其是两端镶在累金丝花托中心的四颗大粒红宝石,每一颗都有鸽子蛋大小,品质极佳,非常引人注目。

这对臂钏是四夫人的公主娘给她留下的唯一的东西。当时四夫人在逃难的路上出生,公主自身难保,就脱下手上的臂钏做信物,让忠心耿耿的仆人将四夫人送到了卢家。可以说这是跟随四夫人一辈子的东西了,也是她视若性命之物。

富贵如卢家,自然有无数的珍宝,当然能拿得出几样与这对臂钏相比美的首饰,但也决没有超出这对臂钏之物。想当初,这对臂钏正是公主最心爱的首饰。其实卢八娘也没见过几次这对臂钏,四夫人把它们严密地收藏起来,很少拿出来示人,甚至卢八娘从没看过她佩戴这对臂钏。

四夫人此举,卢八娘还是非常领情的,她笑了笑说:“母亲,不用了,衣服和饰品已经都准备好,现加上这金臂钏并不相配。”

其实,这样的臂钏差不多能与任何衣物相配,卢八娘丰腴白皙的肌肤也特别适合戴这种繁复厚重的饰物,可她明白这臂钏对四夫人的意义,也不想留下这样的东西。而且她若想引人注目,不用这臂钏也一样能做到。

“你这件衣服比九娘的夹金丝云锦差多了,插的花恐怕也不如她,加上这臂钏就不同了。”四夫人虽然不知道卢相在心里已经给女儿定了亲事,但她再无知也明白这次他们一家回京为的就是女儿定亲成亲,而且她也懂得八娘无法与七娘想提并论,但总不能落在九娘的后面。

“我为什么要和九娘比呢?”卢八娘说:“我做我自己就行了。”

明明女儿说的不对,可四夫人却不知如何反驳,她就又说起了这些天她一直在卢八娘面前唠叨不停的话,“我们这房虽然穷,可也不是置办不出几套好衣服,你为什么不让母亲给你做件九娘那样的衣服呢?明明进京前,你还拿了桃花爹养羊赚的十万钱给我。”

卢八娘叹了一口气,不打算再给四夫人讲道理,她示意桃花将那绢包系上塞回四夫人手上,“这臂钏母亲自己留着,将来传给儿孙。”

四夫人果然犹豫了,事实上,她没早将臂钏拿出来给八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手中唯一像样的东西就是这对臂钏,她想给女儿,也想给儿子,可偏偏不能拆开分给两个孩子。昨晚她一夜没睡好,今天一早才下了决心送到女儿这里。不是她不爱儿子,儿子毕竟是卢家人,将来自己还能一直照拂着,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没有点像样的东西在婆家会抬不起头来的。

就在四夫人迟疑的时候,卢八娘已经绕过她走出了屋子,“母亲,我与七娘九娘一起先去花园里了,大伯母让我们姐妹们带过府的小娘子们赏花。你也赶紧陪大伯母去前厅吧。”

四夫人应了声,后悔自己的犹豫,就应该让八娘戴上这对臂钏再出门的。可八娘已经走了,后悔已经迟了。“这孩子,越大越古怪了。”四夫人摇摇头,她明显感到八娘不愿意与自己亲近,可她却找不出任何原因。

虽然名为赏花会,但在露水还没有干的时候,来的客人们并没有进入花园,男女分别在卢家的内外院的厅堂里坐着闲聊品茶。

卢府的主人、客人们都集中在厅堂里,整个花园静谧异常。司马十七郎躲在静心阁的楼上,平安在积满灰尘的竹塌上铺了一块帕子,他小心地坐在上面,一动不动。心里想着的是,千万不能将身上的锦缎衣服弄脏,这可是他唯一一套能穿得出来的衣服。这衣服已经洗过一次了,若是脏了,再洗上一回,衣料变形会更严重,颜色也会掉得更明显,王府里发下夏装前他就没有能穿出门的衣服了。

等待是难耐的,平安也站在一旁也不敢乱动,原因同司马十七郎一样,他也仅有一件还算体面的外衣。但这对主仆怕弄脏衣服的原因却不同,作为内侍,平安穿的是比锦缎低几个档次的麻衣,这种衣服不怕洗,而且这种未染色的麻衣越洗越白,但他却有着司马十七郎不必担心的烦恼,那就是他必须自己洗衣服,麻衣洗的过程特别费力气,之后又要晒干捣软才能穿。平安当然不愿意给自己多添一项劳动,所以他便抱怨道:“卢家富贵,楼里竟然积了这么多的灰,怎么不派人打扫打扫!”

“你知道什么!”司马十七郎心里正烦着,便斥责平安一句,但还是告诉他,“这间静心阁楼上原来是卢相一个宠姬的住所,已经过世的老夫人最讨厌这个宠姬,就想办法污陷这宠姬与下人有私,最后活活将那宠姬打死了事,死时那宠姬还有着几个月的身孕。”

“后来,这里就开始闹鬼,住在这楼里的人都说看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来索命,于是静心阁就被封死了,也不知是为什么,卢家竟然没拆了重盖。”司马十七郎说:“可不是正好让我们躲在这里!”

司马十七郎对于士族人家的任何事情都特别地上心,尤其是顶尖的崔卢两家,平安知道郎君说的一定是实情,阁内久无人烟,自然有一种阴森森的气氛,他怕了起来,慢慢向司马十七郎靠过来,“郎君,不若我们出去找个隐蔽的地方坐坐。”

其实司马十七郎并没有被邀请,但他作为齐王的儿子,厚着脸皮来了也没什么,不过他不愿意在厅堂里被人无视,就先进了花园,又觉得只有他一个人在花园里逛太丢人,于是通过一个前些天买通的下人上了静心阁。

“花园里哪有这隐蔽?我们就在这里等到卢家的娘子们都进来,在高处还能看得清楚,到时候在卢八娘和卢九娘里面挑一个定下来就行。”司马十七郎鄙视了一眼平安说:“光天化日的,你怕什么怕,那个宠姬又不是你害的!”

平安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又偷偷地向郎君靠近了一点,看郎君一动不动挺直身子坐在塌上,心里慢慢安静下来,又说:“我听说卢家七娘、八娘、九娘三个待嫁的娘子,七娘明艳大方就不必说了,九娘最为妩媚动人,卢八娘则略有逊色,听说相貌只是普通。”

卢七娘是长房嫡女,司马十七郎根本就不敢去肖想。要是他的计划对着七娘实施,不管多少人看到,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他性命难保,卢家根本不会放弃长房嫡女。而卢八娘和卢九娘则有很大可能争取到。

是个男人就会喜欢长得漂亮的女人,司马十七郎也不例外,但就是娶了丑妻也不要紧,总可以通过纳妾来弥补,所以司马十七郎说:“相貌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身份、陪嫁。”

“论陪嫁的丰厚,卢九娘要比卢八娘强多了,她的生母出身商户,为了进卢家当妾,陪送了差不多半个家当,听说又只养下这一个女儿,这些钱还不都得给卢九娘。我们以后就有足够的钱可用了!”

司马十七郎不吭声,心里也在左右摇摆。卢八娘的父亲是庶子,但她却是嫡出,母亲原本出身高贵,只不过家势已经败落。听说她的母亲的陪嫁还是卢老夫人给的,不过是十万钱而已,到了卢八娘出嫁,恐怕剩不下多少了。就算卢家再给上一些,她的陪嫁也与卢九娘没法比。但她总算是嫡女,身份又不同,司马十七郎又是最在意出身的,真是难以取舍呀!

平安自然知道郎君在想什么,因为实在穷怕了,他特别希望郎君娶卢九娘,于是他又说:“其实卢八娘和卢九娘身份上差不多,卢九娘的父亲卢三老爷已经是朝中的重臣了,卢八娘的父亲不过在偏远的地方管理州府而已,将来郎君需要岳家帮助的时候,三老爷还能帮一把,四老爷可一点用也没有。”

平安刚要再说些什么,司马十七郎突然转身向他一记凌厉的眼神,示意他安静,然后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前蹲下身,从窗棂的空隙里向下看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妇人连个下人也没带,走到静心阁楼后面停了下来,将身子藏在一株大树下,看样子在等人。

“难道卢家姬妾与人私通?”司马十七郎心里想着,“和王府一样,男人太少,女人太多,这种事情总是难免的。”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妇人,同她一起等着要来的人。

司马十七郎知道,如果能多掌握卢家的一些隐私,说不定对他想娶卢家的娘子会有帮助的,于是他心里的急切不比那中年妇人少。

好在,那人没让他们多等,很快从花丛中走出来一个十三四岁,梳着双丫的小丫头,穿着普普通通的浅绿色粗绸衣服,黑黑瘦瘦,一双眼睛倒是灵动异常,她走到树下,压低了声音说:“花姨娘,又有什么新的消息?”

“花姨娘?难道是卢相身边的爱妾花姨娘?”司马十七郎对卢家的情况掌握得还不错,一听花姨娘就猜出来是哪一个,他屏住气息,不想放过花姨娘说的每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卢八娘淡然选夫婿十七郎偷听有决断(二)

“陆家的姑奶奶又遣人给相爷送了信,说道士批命,说八娘子命格好,能旺夫,求相爷将八娘子许给陆五郎。前儿个大夫人与相爷说家事的时候,也提了一句九娘的不妥,相爷虽然没说什么,但当晚躺下后半天才入睡。”花姨娘说着将手中的几张纸交给那个小丫头,“这是最近几天妾抄下来的相爷来往书信,桃花交给八娘子吧。”

花姨娘的声音极低,可司马十七郎耳聪目明,且早有准备,屏气凝神,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叫桃花的小丫头将几张纸卷好,小心地放在怀里,整了整衣襟,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包塞给花姨娘说:“八娘子说,让我谢谢姨娘费心,还说姨娘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

花婕娘略推让了一下,便收了下来,“多谢八娘子了,只我弟弟的事,妾就一辈子感激八娘子,不用每次都赏妾这些好东西。”

“姨娘赶紧回去吧,别让人看见,我也要走了。”那个桃花说完,眼睛骨碌碌地四处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便轻快地走进了她来时的小径。在她的身影消失前,司马十七郎清楚地看到,一枝伸出来的花枝勾住她的裙角,霎间露出一点雪白来,那是用最细最好的丝绸做的袜子,上面还用丝线绣着雅致的小花。用司马十七郎又准又毒的眼光,他马上分辩出来,那种细绸价格非常昂贵。

司马十七郎的心如擂鼓般地跳了起来,卢八娘,看来不是个普通的小娘子!能买通卢相身边的姨娘传递消息,智谋出众、财力充裕是一定的,但这怎么可能?

自己已经详细打探了卢家八娘和九娘的情况,八娘随父亲外任回来不久,她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再老实不过的人,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娘子,从哪里能得到这样的财力和智谋?

可是赏花会就要开始了,他没有时间再去打探了,他决定选卢八娘,他赌了!

平安没有听到刚刚的对话,司马十七郎也懒于向他解释,他心如猫抓般地又捱过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了宾客们都进了花园。他依旧躲在窗棂后,分辩出卢氏姐妹来。刚刚那个叫桃花的小丫头扶的那位肯定就是卢八娘了,是个身材丰满,皮肤白皙,方颐广额,翘眉凤眼的美人。

这相貌司马十七郎满意极了,那些传话的下人能有什么眼光?这样的美人竟然被他们排到了最后,在他看来,卢八娘是姐妹三人中最漂亮的,高傲美丽,非同凡人,卢七娘排第二,端正秀丽,也极为不错,而那个卢九娘,长着削尖的下巴、顾盼生辉的眼睛,一看就是个小妾生养的,做个妾室还差不多!

每个人的审美观点都不同,司马十七郎最喜欢的就是长相端丽,带着几分傲气的美人,这可能与他出身有关,他对高贵的人或物都有着一种天生的执着和偏爱。

司马十七郎从静心阁里出来后,混在一群士子中间,又偷偷将八娘细看了几回,心里同时默默地想着,卢八娘倒底是什么样的人?她为什么穿着如此不起眼的衣物?

卢八娘的衣饰确实很不出众。她身上的衣裙料子明显与卢七娘和卢九娘差上一个档次,身上的首饰也一样,头上簪的那朵大红的牡丹同样逊于卢七娘、卢九娘。但在满园子的仕女中,装扮平凡的她却没有被花枝招展的女孩们完全遮住光华,就因为她身上的那种气质,遗世而独立,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不会影响到她。

司马十七郎完全被卢八娘迷住了,卢八娘那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高傲让他的心呯呯乱跳,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妻子,如果能与卢八娘并肩站在一起,那真是无比荣耀骄傲的事!

此时的卢八娘也有些失神,她虽然面色沉静、目不斜视,但却已经将想看的看过了。陆五郎相貌俊秀,举止沉稳,大气天成,是个有主意的人。

至于祖父为她选中的尹家三郎,相貌非常俊俏,当然他若不是生得这样好,根本无法举孝廉出仕,在这个时代,想做官,容貌好是必须的。不过,他长得虽然好,可气度就要差得多了,在贵人云集的赏花宴里显得手足无措,局促不安。这就是身份经历带来的差距,总要时间或经历去弥补。

卢七娘将要嫁的崔家大郎气质超卓、风采照人,他面上敷着粉,走路由两个侍从扶着,这是此时代一些美男子的一种作派。出乎卢八娘意料之外的是,她看得出崔家大郎面色苍白,嘴唇发乌,很显然这人先天不足,寿命不会太长。

可这正是最吸引卢八娘的一点,若是能选一个注定短寿的人当丈夫多好啊,她可以过继一个庶子或侄子,自己当家作主。特别是崔家大郎,还是崔家的嫡长孙,十几二十几年后,自己就是未来崔家族长的母亲,崔家就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手心了!

虽然自己的身份有问题,配不上崔大郎,但是只要肯努力,没有办不成的事。只这一眼,卢八娘对于要嫁入陆家的决定就动摇了,她确定,崔家大郎值得自己努力争取!

不过,崔家大郎与卢七娘的亲事就要宣布了,现在肯定来不及阻止,但世家大族从订亲到成亲,总要半年一年的,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做些什么了。

怎样提高自己的身价,寻找嫁入崔家的方法,这些事情要好好谋算一下。

至于卢七娘,可以在她准备差不多的时候患病退亲,待卢八娘与崔家大郎成亲后再病愈。卢八娘并不为她担心,这个时代人们还很开通的,卢七娘退亲后一样能出嫁,当然再嫁得好坏,是否能符合她高贵身份的事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

当然卢八娘不会让卢七娘香消玉殒,虽然那样卢八娘更顺理成章地顶上更容易一些,但卢八娘尽管剩不下多少仁义道德,她曾参与了多少阴私事,干了多少缺德事,自己都记不清了。不过她确实没害过人命,一方面因为前世是个法制社会,人命关天,她有所顾忌,一方面就是她怎样不愿意承认,事实就是她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良知没有完全泯灭。因此她不会害了卢七娘的命,虽然那样是轻而易举的。

突然间有了对嫁入崔家的兴趣,卢八娘有些分神,她沉浸在自己的设想中,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到了微笑,可就在这个时候,猛然间,桃花将她向一旁推去,原来一个人向她扑了过来。

这人当然是司马十七郎了,他装作绊了一下,扑向卢八娘。司马十七郎最后又盘算了一下,就算静心阁的事是一场误会,他也要选卢八娘,毕竟她的出身要高于卢九娘,而且她那样美丽端庄高贵,这都是伴随一生永远无法改变的东西,至于嫁妆少一些并不要紧,只要能有几万钱能帮他渡过眼下的难关就行,他也不会一辈子都指望着娘子的嫁妆过日子。

可是,事情出乎司马十七郎的意外,卢八娘身边的那个桃花小丫头竟会些功夫,将卢八娘推了出去,然后上前对着自己就是一拳。

好在司马十七郎十多年的功夫不是白练的,他保持着踉跄的步子,躲过桃花的拳头,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方向重新向卢八娘扑去,在电光火石间,他明了自己选对了,卢八娘身边的丫头身手这样好,她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女子!

被桃花推到一边的卢八娘也迅速明白了自己和处境。这里虽然不似后世明清时那样注重男女大防到了变态的程度,但光天化日之下,自己被一个男子扑倒了,还是会有损清誉的。因此,她就势灵活地向前冲去,一头扎到仕女中间,顺手将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子推出去,做自己的盾牌。

如果有人的声誉要受损,别人受损总比自己受损强!

可司马十七郎的身手还是要敏捷一些,他挡开了卢八娘推向他的一个女子,一下子将卢八娘扑到在地,这时后面桃花的拳头又到了,司马十七郎抱着卢八娘几个翻滚,两人从小路上一直滚到路旁的斜坡下,到了流经花园里的一条小河旁才停了下来。就在这期间,司马十七郎伸手摸到卢八娘的裙子里,他满意地感到卢八娘里面的裤子是用一种手感极为细腻柔滑的丝绸做成的,卢八娘真的是个有钱人,她外面穿的不入流的衣服是有意为之!

卢八娘晕头转向地被一个男人扑倒,滚了几圈后,被人压在身下,又被一只咸猪手摸上了她的腿,心里的怒火无法形容,她深悔她那只用本时代最好的精钢特别打造的,磨得尖尖的,上面涂着毒药的那只簪子没带出来,要是用那只簪子扎瞎眼前这个人,才能解了自己心头的恨!

虽然簪子没在身上,但卢八娘已经伸手向司马十七郎的眼睛抓来——贵女们都是留着长指甲的,也算得上锋利的武器。司马十七郎此时一只手紧紧搂住卢八娘的腰,另一只手正在她的裙下,见指甲抓过来,心中凛然,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挡着了,于是他马上低头,将自己的脸藏到卢八娘的胸前,两团鼓鼓的肉中间恰好给他提供了藏脸之处,然后他就感到两侧的脸颊火辣辣的痛,不用说,是卢八娘抓的。

后背又有一阵风声袭来,肯定是那个该死的桃花,司马十七郎马上带着卢八娘又一个翻滚,现在形势变成了他在下,卢八娘在上,卢八娘努力挣扎着要爬起来,就跨坐在司马十七郎身上。

桃花赶了过来,气得已经快昏了头,只用拳脚招呼着司马十七郎。而司马十七郎并不还手,护着自己的要紧部位,任桃花拳打脚踢。

卢八娘虽然心里比桃花还要恨,却明白眼前的形势,马上喝住了桃花,“赶紧扶我起来!”

就在他们滚下来的小路边,站满了人,大家都被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花园生变八娘绝食亲事不成益堂威胁(一)

花园里的事情发生在一霎间里,事出突然,基本没有人能看清事情的细节,但眼下,卢八娘头发散乱,衣裳不整地骑在司马十七郎的身上,而司马十七郎的形象比卢八娘还差,他的脸颊两侧有几道红痕,头发衣服滚得不成样子,躺在卢八娘的身下一动不动。

齐王、鲁王、崔相、卢相、还有齐王妃、鲁王妃、崔家内眷、卢家内眷,还有无数有头有脸的人物本来就都在附近赏花,眼下也都到了现场。

“八娘啊,八娘!”卢八娘的母亲四夫人从惊呆中醒了过来,哭着跑下了小路,连滚带爬地到了刚从司马十七郎身上下来的卢八娘身边,抱着她大哭了起来。

“快找医者看看郎君怎么样了?”卢相已经恢复了镇静的神色,听到有人报告他地上的那个年青人是齐王府的庶子,他看了齐王一眼吩咐道。惹事的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庶子,但毕竟是皇孙,他怎么也要装出重视的样子来。

齐王也缓了过来,得知惹事的人是他的儿子后,怒气冲冲地说:“这孽子,管他的死活!不用卢相费心了。”对身边的两个侍卫吩咐道:“将这孽子拉回府去,打他一顿板子!”

“父王,我是冤枉的,我正看花,不知怎么绊了一下,我才摔了,然后,就…。”司马十七郎惨兮兮地被人从地上拉起来,吓着浑身都发抖了,流着泪哀求着。

现场的人大部分都相信了司马十七郎的话,虽然事情弄得挺狼狈,但应该是不巧了。卢相、崔相、齐王、鲁王等一些老狐狸,虽然心存疑虑,但看看这两个出事的人的身份,也打消了是政治阴谋的可能性,这两人无论是对于卢家、齐王府、还是其它的势力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因此这些人很快就调整好的表情,客气地谈到了处理问题的办法。

贤名远播的齐王妃第一个说话,她以后为今天的大度后悔了差不多后半辈子,“定是小十七毛燥,只顾看花,不小心摔了,带累了卢家八娘子,不如我们就结个儿女亲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