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个混小子,谁要你的美娇娘!”阿方的大伯母一个箭步冲过来,揪着他的衣领道:“你要是敢把什么小浪。蹄子送给你大伯父,小心大伯母把你的腿打断!”
阿方的母亲急忙去拉扯她,“嫂子啊!我们都是一家人,孩子的玩笑话怎么能当真啊!”
“哎呦喂,”那位大伯母蔑笑一声,叉着腰道:“上次你家阿方抄着木棍打傅铮言,傅铮言不过回了两句嘴,你就饿了他整整三天…”
“美娇娘”三个字激起的醋劲憋在心底,让这位大伯母口不择言道:“你那个时候可没说,那是孩子们的玩笑话呀?怎么,不是亲生的就能可着劲折磨了?”
终于有人想起了傅铮言,不耐烦地打断她们的话,“傅铮言那小子,还站在门外哪!”
木门被拉开的那一刻,傅铮言缓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头发上积了一层雪,睫毛上也沾了一些,嘴唇被冻得没有血色,手上的冻疮痛得直痒,又痒到发痛。
傅铮言平常用的铺盖和衣服都被扔了出来,阿方的母亲倚在门边啐了一口,眼神轻蔑地看着他道:“我呸,不要脸的小杂。种,吃了这么多年的白饭,还有脸赖在我家门口?你们看看他,有娘生没娘养的混账…”
阿方躲在母亲身后,朝着傅铮言做了一个鬼脸。
阿方的大伯父走出来,从袖中掏出一吊铜钱,放在傅铮言脚边道:“阿言啊,我们家孩子这么多,养你也不容易,你可别怨我们呐!定京城里什么都贵,你看看谁家不是计较着过日子…”
“就是这个理!傅铮言,你想死也别死在我家门口行吗?”
“哎呀你快走吧,我们待会还要在门口放鞭炮呢!”
“不是给了他衣服和钱吗?怎么拿到手了还不走啊!”
大人和孩子的声音交替着传入他的耳朵,傅铮言终于迟缓地挪动了身体。
他没有拿钱和铺盖,因为膝盖被冻得太痛,每行一步便要晃一下,然他的性子又实在执拗,即便走得如此艰难,也不知道要走去什么地方,他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停下。
路上他饿到翻起了街边的垃圾,又有好心人给了他一个热馒头,他这次没有全部吃完,留了一半揣在怀里。
天边的雪渐渐停了,傅铮言胸前的衣服早已湿透,又被冻得有些硬邦邦。
他捂着那小半块馒头,在街边的狗窝里缩了一夜。
狗窝里有一只正在啃骨头的黄狗,乃是旁边那户人家养来看家护院的,它并没有扑过来咬傅言铮一口,又或者是吃得高兴没工夫伤人。
第二日醒来,傅言铮将剩下的馒头分了它一半,那狗对他摇了摇尾巴,把馒头吃掉了,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这本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却让傅铮言愣了很长时间。
傅铮言今年已满十岁,却极少有谁对他示好过,他时常趴在墙头偷听私塾的夫子说故事,倒不是因为真的喜欢听故事,而是因为那夫子不经意间瞥到他,也会对他颔首浅笑一下。
他摸了摸这条黄狗的脑袋,从狗窝里爬了出来。
这日中午,饿得发昏的傅铮言在菜市口捡起了垃圾。
有个跑得飞快的小孩子从他面前经过,后面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青年,那男人穿一身宽松的绸缎长衫,头上戴一顶厚实的毡帽,打扮得很是富贵得体,却气急败坏地吼叫道:“抓小偷啊!抓小偷啊!那个小孩偷了我的烧饼!”
路人们见那小孩一副书童模样,又只是偷了一个烧饼,便不愿多管闲事。
男青年怒火中烧,又因为长得胖,实在是跑不快,怒极之下一把抓过傅铮言,甩给他一吊铜钱,财大气粗道:“小乞丐,你去把那个小偷给我抓过来狠狠打一顿,这吊铜钱就归你了!”
傅铮言虽然年方十岁,却很有原则和操守。
他觉得若真把刚才那孩子捉过来,可能会被这位男青年活活打死,于是佯装同意,却将手里的垃圾全部泼在了男青年的衣服上。
这位倒霉的男青年尖叫一声,看着自己的新衣服沾满了垃圾,悲伤地瘫倒在了地上。
傅铮言也撒丫子跑了。
在路过不远处的小巷时,有一只白嫩得不像话的小手,将他直接拽进了巷口。
初冬的寒气冻得人双脚僵硬,踩在地上都有微微的涩痛,傅铮言扶着墙站稳了身体,细细打量起面前那个偷了烧饼的孩子。
这是一个衣着考究的女孩子,约摸□□岁左右。
她的皮肤比白瓷更细腻,扒着烧饼的手嫩如水葱,几缕碎发遮住她的纤纤弯眉,灵动的双眸仿佛流转着轻盈碧波,就这样专注地望着比她高一头的傅铮言。
巷口的砖瓦墙上长满了爬墙虎,绿叶早已脱落,只留下交错的藤蔓。
傅铮言怔愣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他盯着那些枯败的藤蔓看,仿佛那是多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那女孩轻笑一声,嗓音甜甜糯糯道:“我叫丹华,你呢?”
傅铮言有些微的紧张,第一次有人问他的名字,他顿了半刻,哑着声音答道:“傅言铮。”
他的脸面微红,解释了一句:“我不认字,不会写我的名字。”
这话说完,他的肚子叫了两声,显然已经饿极了。
正在吃烧饼的丹华一怔,眨巴两下眼睛,将烧饼掰了一半递给他。
“我不饿。”傅铮言撒谎道:“还是你吃吧。”
丹华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扬起白嫩的小脸道:“你的肚子都说饿了,你的嘴还这么硬…”
正午的日光轻暖,洋洋洒洒落在地上,将昨日的残雪照得将要融化,傅铮言被丹华说得略觉尴尬,转身就想跑了。
“你还想往哪跑?”丹华堵住他的路,将自己啃过的烧饼也递到了他的手上,“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带我转一转吧。”
凤栖梧(三)
冬日的风虽然冷,那被掰成两半的烧饼却是热的,外面包了一层泛黄的油纸,裹不住温热的烧饼香。
傅铮言有些舍不得吃,他把两块饼小心地包好,默默揣进了怀里。
丹华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紧紧盯着他的手。
在傅铮言被看到手足无措的时候,丹华又低头凑近了几分,她凝视着他手上的冻疮,微蹙眉头轻声问道:“长了这个东西…是很疼的吧?”
“倒不是很疼。”傅铮言答道:“总觉得痒,想多抓几下。”
丹华想象不出来又痛又痒是一种什么感觉,然而傅铮言的语气却是这样稀松平淡,倒叫人觉得满手冻疮是一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事。
丹华轻叹一声,随口说了一句:“你娘怎么不给你做一双手套…”
傅铮言把衣袖往下拉,挡住了手上狰狞的疮疤,他分外平静地接话道:“我娘走得早。”
然后又补了一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爹是谁。”
丹华怔然抬头,过了半刻左右,她才缓缓应道:“我娘也走得早。她走后不久,我爹又娶了一个后娘。”
她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往巷子外走去,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傅铮言道:“你快跟上来啊,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四处转一转吗?”
傅铮言完全不记得自己答应带她闲逛,可是丹华用那样一双清亮的眼睛看他,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抬步直接跟了上去,“我带你去西街集市吧,那里还有人卖年货。”
傅铮言成长的十年,是颇为艰辛的十年。他常常吃不饱饭,却还长得比同龄的男孩子高,比同龄的男孩子好看。
极少有哪个孩子愿意和傅铮言玩,他一直是被孤立的对象,今次乃是他头一次带着另一个孩子上街闲逛,傅铮言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热乎。
傅铮言领着丹华穿梭在西街集市里,他们看了半晌的街头卖艺,又去观摩捏泥人的小贩。那泥人比较别致,用热水一浇,口中就会喷出水来,傅铮言见过很多次,并没有什么感觉,倒是丹华小姑娘,始终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些泥人,仿佛是生平头一次见。
东俞的国风比较开放,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子时常结伴出来玩,捏泥人和街头卖艺之类,实在没什么好新奇的。
然而丹华却是瞧什么都新奇,看起来像是比傅铮言还没见过世面。
傅铮言不禁想起刚刚丹华所说的话。
她说,她娘也走得早,不久她爹又娶了一个后娘。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丹华,心想那后娘…该是对她不怎么好吧。
街尾有一间勾栏瓦舍正在唱戏,唱的是一出才子佳人花好月圆的戏,傅铮言想了想,牵过丹华的衣袖一路小跑到了后院的墙头边。
岁末冬寒,墙边的几棵槐树掉光了叶子,干枯的枝桠又被昨日的雪压断了一小截,落在已经结了冰的泥塘上。
丹华看着傅铮言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出声问他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傅铮言后知后觉地松开手,两只耳朵都有些红,他把满是冻疮的手背到了身后,看向那堵挡在他们面前的高墙,“你听,墙那边的歌姬和伶人正在唱戏。”
此时刚好唱到戏中的那位小姐,她给心上人写了一首藏头露尾的表白诗,却迟迟没有等来回音,因此心中很有一番苦楚和纠结,担心那少年郎瞧不上自己。
台上青衣芙蓉钗的小姐一甩水袖,一方丝帕半遮了娇颜,跟着丝竹和琵琶的拍子,细声细调地唱道:“香尘芳径过庭院,落花流水愁无限,痴痴缠缠惹人恋,酸酸楚楚无人怨…”
傅铮言没上过私塾,也从来不会认字,他其实根本听不懂园子里的人在唱什么,却还是兴味盎然地问丹华,“喜欢听吗?”
丹华捡了一根树枝,握在手里转了转,她侧着脸看向傅铮言,反过来问道:“你从前听过这出戏吗?”
“听过。”傅铮言诚实的答道:“但是听不大懂,只知道最后有一个好结局。”
“好结局到什么地方?”丹华拢起衣袖,又伸手扶了扶发髻,有些严肃地正色道:“你别回答,让我来猜猜。是不是到这位小姐和那位少爷成亲的地方,这出戏就唱完了?”
傅铮言点点头,心悦诚服地望着丹华。
丹华用手中树枝戳了戳墙,抬起脸看着墙头道:“依我看,这出戏并没有一个好结局呀。戏里的小姐心中念着的都是那个少爷,可那少爷接了她亲手送来的信笺,却只是当成一个玩笑,甚至拿到酒场上当做笑料…他从一开始就这样不珍惜她,往后即便成了亲,也不一定能待她多好。”
傅铮言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最终,他扶着墙问道:“你想看他们唱戏的样子吗?”
丹华点头,又有些狐疑,“你能让我们两个都进去吗?”
傅铮言拍了拍自己的肩,答道:“你站在我的肩膀上,就能看到里面的人唱戏了。”
丹华扭头就走,顺便扔了手中树枝,额前的碎发被冷风吹得微乱,白嫩的小脸却是红扑扑的。
她道:“我见你走路都有些晃,怎么受得了我站在你的肩上。”
傅铮言抬步跟了过去,“没事,你看起来很轻。”他口舌笨拙,说不出别的话,只低声唤道:“丹华…”
丹华转过身,却见傅铮言从怀中掏出那两块藏了半日的饼,小心翼翼递到她手上,“你觉得饿吗?”他搓了一下冻疮发痒的双手,薄削的唇线绷紧,又道了一声:“这饼我一直捂在衣服里,还没凉。你想回家,就在路上吃吧。”
丹华的手中握着那两块饼,她握得很用力,说话的声音却很轻:“谁说我要回家了?”
黄昏时分,丹华站在墙边听完了整出戏,她虽然看不见墙那边唱戏的花旦有多美,也猜不出翻跟斗的武生有多厉害,却不觉得有任何遗憾。
“你看过戏吗?”傅铮言问道。
“没有。”丹华低头咬了一口烧饼,等到全部嚼完咽下去,才开口接着道:“因为我后娘不喜欢看戏,所以宫里没有戏班子。”
她这话说出来,才恍然觉得自己说漏了嘴。
傅铮言有些呆愣,他缓了一会神,低低问道:“你说的宫里,指的是王宫吗?”
丹华没有回答。
此时广阔的天幕已暗,栖在树上的鸦雀振翅飞走,渐渐有细末般的小雪降下,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惊破长空,隐约还有禁卫军开道的号角声响。
傅铮言听不清到底有多少匹马正在往这里奔来,他急忙拉过丹华的手,想带着她离开这个地方,却在这一瞬发现她的手滑嫩到不可思议。
丹华抽回了手,“现在跑也来不及了。”她捧着烧饼,抬眸看着远方,“其实回去也挺好的,不用偷别人的东西吃,还有睡觉和洗澡的地方。”
纷飞的白雪不知不觉落了一地。
一匹产自西域的壮硕骏马停在了傅铮言和丹华面前,马背上坐着一个戎装铠甲的男人,神情无比端庄严肃,正是定京城内的禁卫军统领。
禁卫军统领的身后,跟着一队同样戎装铠甲的人马,皆是选自禁卫军大营里的精兵。
眼前的这一幕已经脱离了傅铮言所能想象的范围。
就在下一刻,禁卫军统领翻身下马,带着他所有的部下跪在地上,齐齐高声呐喊道:“臣等参见丹华公主殿下!”
丹华把烧饼递给傅铮言,淡定地回话道:“起身。”
禁卫军统领缓慢站了起来,却仍是躬身低着头道:“臣等奉陛下旨意…”
“要我回宫可以。”丹华打断他的话,清亮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禁卫军统领,伸手指着傅铮言道:“我要带上他。”
傅铮言动了动嘴,没说出来话。
丹华公主静默看了他半晌,又低头咬了一口烧饼。
这场降于傍晚的雪似是越下越大,漫天白雪飘落时,他脱下粗布外袍挡在她头上,木讷地说道:“烧饼已经凉了吧。”
东俞国的国君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长女即为丹华,次子才刚满三岁。国君在丹华的母亲去世后不久,举行大婚又立了一位新后,这位新后也是让人敬佩,嫁给国君的第二年就生下了儿子。
国君知道丹华多少对此事介怀,但又觉得她年纪小,并不会真的闹出什么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早晨,国君他突然发现,宝贝女儿不见了。
仿佛有一道惊雷正好劈在脑门,心惊肉跳的国君派人翻遍了王宫上下,也没有谁看到丹华公主的影子。
他立即动用了全城的兵力,搜查定京城内所有街巷,终于等来了女儿的消息。
却不料女儿回来的时候,后面还跟了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孩子。
丹华公主的宫殿内,静的能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宫灯折出的斜影明明灭灭,映得白瓷地板微光恍惚。
国君一口闷气强压心头,屏退所有侍奉在一旁的奴仆,目光慈爱地看着丹华,斟酌着开口道:“今日在宫外玩得如何?”
“挺好的。”丹华公主答道。
这个回答听起来友善,但是仔细一想,却让人觉得没有话可以接下去。
国君有些尴尬。
“父王不是不准你出宫,”他把责骂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语声温和道:“下次出去,记得带上几队卫兵。”
尔后,国君将话题转移到最重要的点上,他扬眉看着衣衫褴褛的傅铮言,直截了当地问道:“这是谁?”
“是我以后的侍卫。”丹华微抬下巴,接着道:“弟弟的侍卫已经有几十个了,我连一个都没有。”
“也不能这样算。”国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应声接话:“你弟弟才三岁,他母亲放心不下…”
丹华咬着嘴唇不再开口,眼中似乎泛起了星点泪光,国君拗不过女儿又不想让她哭,最终竟然违背初衷地答应道:“竟然你想要这个侍卫,就让禁卫军统领把他带去练几年,练好了再给你送来吧。”
傅铮言就这样被带去了禁卫军的大营。
临走前,国君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冷冷淡淡地对他说:“你若是在军营里练不好,就一辈子别踏进东俞王宫。”
反倒是丹华偷偷塞给他一个包袱,里面有几套换洗的衣服,还有用丝绢手帕包好的糕点,以及一封上了红漆的信笺。
丹华公主对他说:“就算混几年也没关系,等我长大了,就把你接进宫里。”
傅铮言接过那包袱,并没有说出话来应答她。
他在军营里的那几年,每日起早贪黑,不曾偷懒懈怠过一分,旁人背着二十斤的重物跑上十圈便回去休息,他却总要背上四十斤的东西跑五十圈。
禁卫军统领渐渐开始提拔他,甚至给他配了专门的剑术老师,傅铮言每日回到房中,几乎沾上枕头就能睡着。
他满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出落成一个俊朗英武的少年,在禁卫军的大营里颇有名气,无论射箭还是跑马,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那日他回到房间,却见桌边坐了一个素衣白裙的娇俏美人,红唇贝齿,黛眉若柳。
她出落的比小时候还要漂亮。
“丹、丹华…”傅铮言结结巴巴道。
他又在下一瞬忽然反应过来,弯身下跪道:“参见公主。”
凤栖梧(四)
桌上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棉絮做的芯子浸在煤油里,燃起的灯火忽暗忽明。
“我听说,你在兵营里很能吃苦,每日除了拉弓练剑,还匀出空来和夫子学认字。”丹华走到傅铮言面前,蹲下。身子抬头看着他。
她漂亮的双眼如春日桃花般夭夭生色,笑起来的时候,两颊还有浅浅的梨涡。
傅铮言不知不觉看呆了眼。
丹华轻笑一声,白嫩的脸颊透着微微的红晕,像是开在白玉盏上的清露芙蓉,她捧着脸挨在他身侧,压低声音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告诉我,你第一次学着写的是什么字?”
有清淡的兰芷香气扑面而来,丝丝入扣软化了人心。
傅铮言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此时的丹华公主离他极近,他垂眸就能看到她粉白如玉的耳朵,和滑若凝脂的脖颈。
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素衣长裙有些宽松,乌黑的长发又只用一支金步摇挽起,傅铮言的视线路过她的锁骨往下移…
他的目光蓦地一顿,原本平稳的呼吸渐渐加快,比负重四十斤跑了一百圈还要急促些。
丹华似乎也意识到了他在看什么,脸颊绯红如天边的醉霞,却是毫无羞耻心靠得离他更近,饱满的胸脯几乎要挨上他精壮的手臂。
傅铮言的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陷入一片短暂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