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佩服佩服。”我点头,“可是唐家的家印为何会在这枯井之下?

唐夫人摇摇头:“唐府太大,构建复杂,许多事是连我也不清楚的。”她上前,伸手轻抚着残缺不全的家印,不禁又陷入了漫长的回忆突然,一阵很轻的嬉笑声从身后传来,我猛一回头,除了还在搜寻线索的木道长什么也没有。

我上前戳戳木道长的肩膀:“你鬼笑什么?”

木道长一脸茫然:“老板娘你说什么?我哪里笑过?

还不承认?”我扯了扯拴住时妖的绳子,“你听到没有?”同为妖物,我相信它的听力不会比我弱。

“别吵我!我在回忆!”它完全沉浸在对那块碎布的追究中。“妈!”一直忙着当小猎大的未知,忽然站起身,一脸苦相地挠着后脖子,“脖子痒痒的,是不是有虫子掉进去啦,快来帮我看看呀!”

我看着离我三四步远的未知,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跟她说:“未知,这里没有虫子,你看到脚下那个蓝色石子儿没有,帮妈妈捡起来。”

“蓝色石子儿?”未知一边挠脖子,一边蹲下来在脚下的尼土里翻,“哪里有蓝色石子儿啊?

就是这个时机了,我眼神一冷,一道充满攻击性的灵光从指尖飞出,在空中化成弯月状的气流,毫不留情地朝未知头顶上的东西劈去。

不是虫子,是个长发白面绿衣的女子,横抱着手臂从半空中倒吊下来,只得半截身子,缓缓摇摆的发梢,刚刚触到了未知细嫩的脖子。

似乎,她还咧着没有颜色的嘴唇对我笑。

浆糊说,井里有个姐姐有意思,跟我玩贞子大冒险是吧,还敢拿我的孩子开玩笑!

我一出手,半截倒吊女瞬时消失,半片裁成人形的绿纸一分为二,悠悠落下地来。

情急之下,我使出的力量不算小,灵光斩断倒吊女的同时,整个枯并都地震似的颜了好几秒危险的预感。

我一个箭步冲到未知面前,抱起她跳到浆糊身边,将两个小东西护在身后,又对旁的唐夫人喊道:“此地颇有蹊跷,先出去再说她回头,讶异道:“怎的摇晃起来?地龙翻身不成话音未落,画着家印的石壁突然轰一声裂开,一双泛青的枯槁大手毫无预兆地从飞溅的石块里伸出来,狠狠抓住唐夫人的双臂,猛地朝墙后拖了过去唐姨!”未知吓得惊叫一声,浆糊没吱声,只是活活吓白了一张小脸莫说两个小孩子,连我的心脏都被搞得咚一声响眨眼工夫,唐夫人被整个拖进了井壁之后,墙上空留一个大洞,青绿的光线从洞后探出来,伴着隐约的古怪骚动。

“跟我一起进去,不许离开我半步!”

带着两个小的往洞里去不安全,留下他们更不安全以说,房子大了也有坏处,谁知道你家不为人知的地方会藏着什么怪东西!

所以说,这次的事情处理完后,非得找唐夫人加钱不可!我好好来喝一顿喜酒、搞得这么狼狈,真讨厌!

夜,月色如水。

铛铛铛,有人敲门了。

唐公子昏昏蒙地自床上坐起、喊了一声来人,无人应答,室内只留一盏油灯,灯火如豆,在桌上虚亲颠动胃部一阵痛,他才想起自昨夜起、自已粒米未进、之前有婢女拿粥来,也被他打题了。是啊,那么生气、怎可能吃得下东西。娘亲太过分了、偷架换柱,差点害他要了另一个人。不行,一定要地把扣子交出来!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要紧了!

马写,敲声仍在继续,比之前急了。

“聿章!你在不在里头?”女子的声音,从门里眠进来。

他惊,像是扣子的声音!他赶紧掀被下床,鞋都顾不上穿,冲过去呼一下打开房鲜艳艳的红色在黑夜里也分外打跟,他一跟便看到来人心口上挂的鸳鸯璎珞金锁这是他亲自设计,再属托金匠技图打造出来、作为送给扣子的礼物,连上头镶嵌的珠玉宝石都是他一颗颗挑的。

“打子?!”他一阵惊喜。

未等他看清更多,这一身嫁衣的女子便抓了他的手,拖起就跑。

怎么了扣子?跑这么快作甚!”他只能跟着对方飞奔,不是对方力气大,是他生怕再弄丢了她,死死攥着。

我们成亲去!”女子越跑越快。

他恍然大悟,必是娘来发现扣子逃脱,派人来追,以扣子的脾性,断不会让她得逞只要他们拜了天地,这婚事便是铁一样的事实,届时他娘再怎么反对也是徒劳了好!”他当然赞同,气喘吁吁道,“我知道有一处地方,没人知道…“跟我走便是了。”她打断他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唐公子觉得自己的两脚都要离地了,两旁的景物也化成了缭乱的颜色,飞快地退去一扇拱门被她一掌推开,拖着唐公子穿了出去。

视野突然宽阔了,景色也清晰了,因为她渐渐慢下来。月色依旧,只是比方才更清亮了,一片巨大的红色花海在如银的光线里随风起伏并不壮丽,但十分妖娆。

她终于停在花海中间,松开了他的手。

唐公子疑感地环顾四周,说:“我竟不知我唐府里有如此一片花海这里不是唐府呀。”她说。

不是我家?”唐公子更摸不着头脑了,明明是从他房间里一路跑过来的,“那这是哪里?

“罂冢。”她回答。

罂冢?”他拉住她的手,“扣子,你在说什么呀“我在说,我们该拜天地了。”她微微低下头,“我一直在等你掀开我的盖头。

唐公子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她,一直蒙着盖头,难为她跑那么快还能看见路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娶回他心爱的姑娘了。

好!天地明月、清风红花,为我们作证。今生今世,我唐聿章必不负你!”他欣喜地携了她的手,双双跪下,自己喊着一拜天地二拜明月。

最后,夫妻对拜。

一切顺利,没有追兵来打扰。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反正李扣子选了一个好地方娘子!”唐公子难掩兴奋,伸出手去,缓缓揭开了新娘子的盖头。

轰!一个炸雷,把唐公子的心脏震个粉碎。

红盖头落了地,唐公子也落了地,他没办法站稳,地上有碎石,一屁股坐下去肯定很疼,但他不觉得,因为他在这个时候只剩下一种感觉,就是恐惧揭了盖头的“李扣子”温温柔柔地朝他伸出一只白得过分的手来:“相公,怎的坐到地上去了?为妻拉你起来可好?

揭开的盖头下,不是他以为的李扣子的险,盖头之下,什么都没有一个没有头颅的身体,朝他袅袅娜娜地靠近。

自己,竟然跟一个没有头的“新娘”拜了天地?!

滚开!”他迸出一声吼,顺手抓起一块石头砸过去,“你不是我娘子!滚开!”

“我是啊。是你亲口说的,今生必不负我!”无头新娘朝他伸出手来,“跟我走吧不要!

唐公子慌乱地爬起来,拔腿就跑,谁知才跑开两步,两只绵软冰凉的手臂便缠上了他的腰。“你哪里都不能去,今生今世,只能与我相依为命!“她从背后紧紧抱住他,越抱越紧,重复着相同的话,“你哪都不能去一哪里都不能去!

月色。花海,无头新娘与挣扎的公子,实在是幅绝顶异的景象要空息了,好难受!唐公子拼命挣扎,绝望地大喊:“救命!

道雪光新开夜色,只听背后啊一声惊叫,唐公子觉得身子轻,无法控制地朝前倒去。

!救句!救命!有怪物有怪物!

高宋钟被上,满头大汗的公子呼下坐起,眼都没静便猛抓住床边的人,大声求“唐公子!醒醒!”一个已掌,不轻不重扇到他险上唐公子这才睁开眼,两只手把疑巧人的格骋抓得死紧“聂…聂大人?“他大口毫着气,惊魂末定道,“你怎在我房里?

路过。”聂巧人拉下他的手,皱眉道,“听到你在房里大喊大叫,便进来看看。”

“有怪物!“唐公子狠赛了一把冷汗,语无伦次道,“没有头的女怪物!她把我带到什么……什么叫望冢的鬼地方,始要跟我成亲!不让我走!

“镇定些。”聂巧人淡淡道,“不过一场照梦。我去嘱牌女为你准备膳食,吃饱再“梦?真是强梦么?”他着心口,警惕地看着四周。

优思惊惧过度,做梦是常事。”聂巧人不以为然道见四周确实是自己然的场景,唐公子这才松了口气,尴尬地对聂巧人道:“实是失礼了。”说罢,他下床去桌前倒水喝,谁知桌上那面铜镜又害得他倒退三步,连水杯都失手捧了。

他用力摸着自己的验,愣了半晌,才又鼓起勇气走到铜镜前,然后就彻底呆住:“这是我?为何老了这么多莫急。昨夜一场意外罢了。”聂巧人尽量用最平静的语调跟他对话。

昨夜…”唐公子这才如梦初醒,捂着脑袋道,“对…扣子不见了!奇怪的光线……所有人都倒下了。别老想这些了。事情的原委,我们官府会查清楚。”聂巧人拍拍他的肩,“好好休息,天大的事,明日再说不行!”他一把推开聂巧人的手,异常坚决道,“我要去找扣子!我娘肯定把她关起来了!

我去找。

不!她是我娘子,又不是你的!

回去睡觉!”

我不睡!”

终!唐公子倒在地上,聂巧人收回手指,把被点了昏睡穴的唐公子扔回床上。

走出房间,几个衙役从走廊另一端匆匆跑来。

“怎样了?”

禀大人,我们搜了唐府各处,仍不见老板娘一家与唐夫人的下落。”

衙役们领命而去。

聂巧人倚着回廊上的立柱,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夜色中的唐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府中处处人心惶惶,再不解决,只怕整个西坊乃至鱼门国上下都会受到影响。他断然不许这样的事发生他拿起佩剑,唰一下抽开,寒光刺眼方才,他就是用这把剑,斩向那个无头的黑影,他亲眼看见这个不知是何物的玩意儿,飘进唐公子房中,又摸到他的床上。

这确实不是一场噩梦。

如若不是他碰巧经过,不知唐公子会落到怎样境地不过,唐公子说有人要带他去“罂冢”…罂冢这地方,他是听过的,但是,此地远在北利剑回鞘,他略一思忖,大步而去。

第十章 时光

◎楔子◎

龙域,北海黑甲金刀的男子,低头拱手:“王,龙域之内,扫荡再无赤鳝踪迹无藏青霜靠坐在临宙的雕花摇椅上,微眯着眼:“确认?

“确认,属下领兵搜查多次。那脱至东海的赤鳝之魑,是其最后残存。”男子点头,斩钉截铁道,“赤鳝灭族,已成定局“好多年前你父亲也是这般确定的.”他似笑非笑男子手心冒汗,跪地道:“属下确定,此次绝无遗漏.千年前赤鳝一族妖变,家父奉龙王之命领兵剿灭,其中一支脱逃,确是家父过失,身为人子,多年来亦感羞愧,蒙王不弃,属下接掌父职后不敢忘却前事,誓要将功补过。龙域巨大,赤鳝残党又隐居默山不兴风浪,属下办事不力,浪费多年时间方寻得其下落罢了,无需如此啰嗦地表衷心,那只魑逃出北海之事,也不能怪你。负责看守的狱卒,我已下令处死。”他示意他起身,“良佘将军,你有功无过。”

男子松了一口大气:“谢王不罪之恩!

“还有一事你要去办。”他打了个呵欠,懒懒扭了扭脖子,“夷平默山,寸草不留默山,位于南海西海之间,海上孤山,方圆不过百里,赤果穴所在男子一惊:“王,默山之中早无赤鳝,只有其他活物居住“要我再重复一次?”他睁开眼睛属下遵命!只是……”男子再次跪下,欲言又止他笑:“想问我为何要对赤鳝一族赶尽杀绝?男子鼓足勇气道:“残存之赤鳝并无大恶,想那千足毒章穷凶极恶,您尚留其一脉……章鱼不会说话,”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弯成狭长的线,“我厌恶乱说话的家伙。”

男子想了想,也不敢再多问,只遗憾道:“赤鳝一族天赋异禀,龙域之中再无其二,”

“良佘将军,”他看向男子,“你似在同情他们,认为我残忍暴戾男子额生冷汗,面如教蜡:“属下失言,请王降罪他起身,笑看着满面惶恐的属下,烟一般消失了身形,再出现时,已身在宙外的露台上。海风斜来,衣发翻飞,他总着黑衣,生生将自己变成一朵不散的乌云,“龙域众生,对我的情感无非惧恨两种,你也不例外.”他的声音,混着海水的成腥味,冷冰冰地落进来男子的冷汗又生一层,凝在原地不敢动弹“怕我,才是好的。”他挥挥手,“下去吧“是!”男子如释重负,赶紧离开阳光跟北海是无缘的,这里的海水,不分季节不分昼夜,都只有一个颜色黑得让人找不到半分希望。天空的颜色决定了这一切,终年不散的乌云,密厚地粘在起,随着狂风扭动翻滚。北海没有鲜活的东西,海面之下,枯骨无数,都是他的战绩北海之下的牢狱,锁住无数生死魂灵,罪名只得一条。危害龙域所有罪人,不论生死,都被他打上“魃”的烙印。龙域之中,再没有比“彩”更罪孽的存在,凡被打上烙印的家伙,都是卑劣的垃圾,人人得而诛之。清理无用之物,正是北海龙王的职责他双手撑在冰凉潮湿的石栏上,俯瞰龙宫脚下的海水,以及远远近近的海岛。他的世界从来没有颜色,也没有太多好闻的气息,哭声总是盖过笑声,鲜血与硝烟从未停止供应。所以,四海龙族的最佳代言人历来都落在东海,他们有碧海蓝天,有祥气缭绕,有佳人如云,更有守护时间之轴的重任,不论天界人界,都以他们为科对象,不在三界,与神匹敌的龙啊,就该是他们这个样子他笑笑,忽然开口道:“夷平默山,你是不是伤心了?”

垂地的深蓝纱幔后,慢慢移出个娇弱的女子,上好的月色丝裙刚及脚背,每走一步,雪白的脚踝便在裙裾下若隐若现,一条淡红长纱,遮住庐山面目“不伤心,各有各的命数,该怎样,就怎样“你倒想得通透,”他的声音跟他的身体同时出现在她面前,他很少有这么温柔的语气。

她不敢看他,任由他的手指玩耍似的缠绕自己的一缕长发。

“你的手工很好,缝制的香包很是精致,”他从腰间取下一个精巧的蝴蝶香包,了嗅,“香味也甚合我意,”说着,他似是想起了另一件事,笑道:“难怪东海那个妖怪熄妇也会喜欢,笑纳了你的好意,拿了那朱红锦来装茶叶,呵呵可,如此精致好看的玩意儿,谁会想到里头封着一只彩,“您喜欢就好,”她声如细蚊吃吧,”他手指一晃,变魔术般夹了一颗黑色的药九在指间长纱缓缓摘下,阿珺的脸,像这条纱一样红,接过药丸,一口吞下“如今,你是龙域之中,最后一条赤鳝,”他轻抚着她细腻的脸,“身在东海,可还习惯?

阿瑁轻咬着嘴唇,问:“我还算是赤鳝吗?”

他的手指停住,想了想:“确实不算了,东海龙宫里侍奉龙王及其亲春的贴身侍女必须是龙女不能是其他,我找了那么多龙肉炼药让你服下,如今你也算是大半个龙女“再没有人会发现我是赤鳝.”她的眼中有一丝黯然,“也许他知道,身为同类的感应。在他被你一斩为二时,他最后的目光,是在找我吧她亲手为东海少主夫人缝制的锦,藏着无藏青霜的兄,以及那只“逃离”北海的没有犯人能逃离北海,除非他允许她从来猜不到他的意图,也不敢猜。她只知道,因为那个锦,好好的少主夫人成了谋害龙王的凶手,发配鱼门国,生死未卜.听说少主夫人是一只妖怪,可是,她对自己并不坏“已过去的事,无谓多想。”他摸摸她的头,对她瞬间的悲伤视而不见,“回去吧,东海那边,你继续替我照看。龙王与敖炽的任何动静,都不要忽略她点头,蒙好面纱,默然退去他的爱恨悲喜,都很难揣测,对他而言,这个世界没有朋友,没有敌人,只有好不好用的工具—谁让他是无藏青霜,北海的龙王他重新坐回摇椅上,闭目养神,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扣能言未来,是赤鳝的天赋。他们游动的速度太快,快过时间,天生三眼的他们,由此看见旁人看不见的场面,追到旁人追不到的信息,但赤蟠言未来的能力仅限于两三天后之事,四海龙王还曾将赤鳝养于龙宫,命其言气候变化等事,多年来从无蚍漏.直到那一年—没记错的话,那是东海龙王刚刚迎来他孙儿的那年,居于东海龙宫的赤鳝突然妖变,身形暴长至丈高,见谁食谁,凶暴至极,东海龙王大怒曰“此物善恶不定,难容龙域,速剿杀之,”,这种“清理工作”本该是他的工夫,谁知东海那边甚至都等不得他北海军队相助,东海龙王已亲自率兵往赤鳝老巢而去,最后,两军相会,联手剿灭赤鳝一族,这一战,是龙域里少见的惨烈景象,赤鳝本性温良,除了跑得快,别无技能,若非良余之父失误,致一小支赤鳝脱遮,数千年前,赤鳝便该绝迹之后,东海龙王要无藏青霜继续追查余孽,这一查,便是千年时光隐居于默山的赤鳝,小心翼翼地生活,当良余带着他的手下来到默山西北的洞穴时,这群惊慌的物种在经过最无力的反抗与挣扎后,蝼蚁般丧命在北海军队的刀下阿玛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比起健硕的同类,她的原身不足一尺,只有两只眼睛,算是赤蟮里的残疾,化成的人形也不伦不类,像个没吃饱的丑孩子,也因为少一只眼,地没有言未来的能力。

在那个只有死亡的夜晚,当良余的金刀砍向她脖颈的刹那,无藏青霜抓住了良余的手臂他看到她抱在怀里,本是拿来抵挡刀锋的书,小小厚厚的一本,一张张裁剪过的白鱼皮,用海蚕虫吐的白丝穿在一起,歪歪扭扭,鬼画桃符他遣退左右,将她捧在手里,温柔问她这是什她说,每当他们看到与未来有关的东西,就把内容写下来缝在一起,日积月累,成了这本书他是称职的北海龙王,在这个无风的夜里,几乎所有赤鳝都成了“魅”,反抗的灰飞烟灭;苟存的,带回北海龙狱,但是,他留下了阿珺他需要她的眼晴,赤鳝族的文字,他不懂对她这样的卑小卒而言,活着,就是最大的奢侈,他不但让挑活着,还让她活得比从前更好,活在高高在上的东海龙宫里阿珺觉得,龙肉做的九子是世上最难吃的东西,每吃一次,腹中都绞痛至极,生不如死,但只有这样,她才能安稳地做一个美丽的龙女,哪怕只有龙女的外形她怕死,所以才要不顾一切地活着她为他翻译这本鱼皮书,一字一句,不敢有半分错误鱼皮书上的内容很多,也很杂乱,许多都是梦呓般隐晦的句子,内容并无太多玄奇之处。那群赤鳝除了会预言气候变化、地壳错位之外,西海龙王要娶三个老婆,三个都是母老虎,南海之中会长出新物种,比如有风凰尾巴的海豚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在其列,着实无聊但不管其中内容多么无聊,每译出一页,无藏青霜看后都会烧掉,连同原文一起另外,不论她的记性有多好,都永远记不得上次译出的内容地知道无藏青霜有一百种方法剔除地的记忆,也知道自己的性命跟鱼皮书一样,越变越薄无藏青霜只在她耳畔温和地说过一句“这事,你我知晓即可”,译书便成了她死也不敢外泄的秘密,他甚至不需要稍微威胁一下.她怕他,从骨子里怕她译书译得很慢,有时一页书要用几个月,她说有些文符太过复杂,连她也要多加推敲方能破解。他也不多催促,反正这木鱼皮书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不过生活琐事,一本笑话罢了直到她译出鱼皮书上最后一句话龙族亡于迦栈罗写下它时,阿珺的手是哆嗦的跳脱三界之外的龙,兴盛高责,从无颓势,纵然世界毁灭,他们亦能笑傲江湖.在龙的世界里,“灭亡”等同于笑话她的性命保不住了,她哆啸着跪在地上,等待冰凉的刀刃,或者别的更痛苦的死法可是,无藏青霜没有杀地,不久之后,她反而被捏造了一个身份,送入东海龙宫为侍女此后,她便很少见到他了。他只偶尔让亲信去东海与她“聊聊天”,东海的近况龙王的喜好,以及他那个常年滞留在外与妖怪为伍的孙儿的种种,都是聊天内容她不知道的是,曾有一个雨夜,半醉的无藏青霜在寝宫的墙壁上,写下一个又一个迦楼罗”,然后坐下来,血红着一双眼晴,冷冷地盯着它们看,仿佛这样就能把答案看出来似的翌日清晨,来打扫的侍女们面对一墙壁的“迦楼罗”,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其中个胆大多嘴的,忍不住问他:“王,迦楼罗是什么意思呀?

他说:“那是人类神话里的一种大鸟,生性凶猛,以龙为食几个小丫头顿时不服气了,叽叽喳喳道:“人类就是无聊呀,比不上咱们就使劲儿编故事抹黑咱们.人界万物,只有被龙吃的份儿,哪有反过来的道理,哼他斜靠在躺椅上,笑看着这群不谙世事的丫头:“若我跟你们说,真有“迦楼罗的存在呢,”“我们才不信哪.”几个姑娘异口同声,只当地们的王宿醉未醒。

呵呵,你们这些小丫头啊,让你们平日里多看看书,一个个就知道涂脂抹粉,他摇头一笑,望着墙壁道,“在印度神话里,迦楼罗是毗奴大神的坐骑,半人半鸟,“那伽?那伽又是什么呀?您不是说这种鸟吃龙吗?”侍女们难得听到她们的王讲面容凶恶,又被称为金翅大鹏鸟、它一生以那伽为食,“在这个神话里,那伽就是龙族,不过呢,那时候的人们把龙与蛇分不太清。我看故事,连活儿也顾不得干了,睁大眼晴等下文这迦楼罗吃蛇是吃了不少,至于龙么,说不定它见都没见过吧,”他戏谑道,“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这迦楼罗跟那伽虽是一生的天敌,但他们偏偏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啧啧,人类真能编,自家亲人里出来一个死敌,这可比哈都悲剧呀!”侍女们不是挺有趣的.”他笑笑,手指一拂,墙上的“迦楼罗”顿化烟尘,把几个小丫头屑地吐舌头,“王讲的故事真有趣住龙域壁还要龙是有天敌的一若这是一个事实,那守住这个秘密历代北海龙王的责任,是清除龙域之内的一切垃圾棋局,要照他的意愿,一步一步走下去海龙宫被翻了没有原因,没有留言,从小到大被东海上下冠以“孽龙”诨号的少主人,依足了他贯的性子,说走就走,不带走一件衣裳,只留下几个被打得满头包的近身侍卫。

群龙无首—龙宫诸臣,没头发的还好,有头发的也快掉光了。龙王尚无醒转迹象弋理龙王又不知下落,事态严重被打的卫说,少主天没亮就从寝宫里冲出来,他们因职责所在得问清楚他要去哪里,可他只说了一句“挡我者死”。他们心头虽怕,但又不得不阻拦,所以,没被打死已是走了大运。看少主离开的方向,似是去了码头。也许他只是在龙官里待闷了,去海上散散心?

若真是散心也还罢了。”法典大臣背着手,在大厅里来回瞳着步子,其余诸臣陪着他一起踱,反正这个时候除了走来走去,也找不出别的事可干。有人叹气,有人沉默有人出言责怪,所有对敖炽的不满,都在这个时刻显山露水“太不负责了!”

王一世英名,怎得了这样一个后代!

“唉,算啦算啦,你们也不是头天认识少主,东海的冰牢都镇不住他。莫说你我就算是咱们的王,也对他无可奈何,谁叫他是王唯一的血脉可东海不能主位悬空啊,万一出点纰漏,谁来承担!

行了行了,这事不能外传!”最后还是政务大臣站出来,老脸十分严肃,沉住气道,“对我们东海心存邪念的邪魔外道从来不少,若被他们知晓老龙王病重,小龙王失踪,岂不多生事端。若真有问题,还有另外三位龙王在,不至于出大事东海的事,还是不要劳烦别家了吧?”另一位臣子捋着胡子,不无担忧道,“再说,西海南海两位龙王尚可,至于那北海龙此言一出,众人沉默。

自此刻起,东海龙宫内外加强守备,与外头诸界之通道均加派两倍人把守,务必保证内外安全。”政务大臣打破沉默,大手一挥,“诸大臣也当恪尽职守,约束手下勿出疏漏!

大臣里以他年资最长,众人也无异议,谁让东海陷入如此尴尬境地。

会议结束,各归各位,空荡荡的大厅里,法典大臣拽住政务大臣,小声道:“少主的事,还是同西海龙王讲一声吧。”

政务大臣皱眉:“圆月川十年里有九年不在龙域,前些日子他能来东海探病已是出乎我意料了,我担保现在去西海龙宫,必是寻不到他的。再说,这个闲云野鹤又能帮我们什么呢法典大臣将声音压得更低:“你也知晓四海龙域各有门路’,咱们东海素与天界相交,南海善与人界往来,至于西海,不是历来与妖界交好胡说!什么与妖界交好!”政务大臣打断他,瞪他一眼,“那叫监视,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行行,是我说错话。反正不管怎么说,咱们少主娶的媳妇是妖怪这件事,人尽皆知,如今她人虽被发配鱼门国,但我这心里吧,总归是七上八下不安生。少主失踪,十之八九是为了他媳妇,万牵扯出什么…”法典大臣欲言又止。“他这么瞎跑,对他媳妇又能有何助益?”政务大臣叹气,“龙是进不了鱼门国的就算他天天守在鱼门国门口,他媳妇就能平安归来吗?”

我只知少主从不按常理出牌。”法典大臣想了想,说,“我看还是去找找西海龙王,把咱们的王患病的真相跟他说说,没准他能有解决之法。再说西海龙王常年在外什么千奇百怪的家伙都认识,路子也广,他若肯帮忙寻回少主,必事半功倍“这…”政务大臣思素半晌,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如此一看,也是个办法。那你尽快出发去西海吧今天,东海的天气一如既往的明媚,龙官之外,烟波浩渺、碧水长天。但是,再好的天气跟景色,都掩不住众人心里的焦躁与不安你到底去了哪里?!

同样的问题,不止在东海众人心里沸腾,万里之外的不停,也有人在心里千万遍地浅浅的阳光从窗外斜进来,纸片儿瘪着嘴,心不在焉地举着抹布擦窗边的花瓶,电脑里反反复复播着同一首悲伤的曲子,思念、惆怅,各种惹人掉泪的情绪灰尘一样弥漫啪!笔记本被赵公子一巴掌合上,用力过猛,差点四分五裂你一定要天天放二泉映月吗!”他举着菜刀,气势汹汹“除了它,我找不到能表达我心情的曲子。”纸片儿耷拉着脸,抱着花瓶发呆。

你再听这曲子,我就砸电脑!”赵公子怒道。

纸片儿扭过头,看着他:“你又在做饭啊?

“不然呢!

“你天天做饭,做给谁吃呢?”纸片儿问,“老板娘他们都不在赵公子一愣,对啊,做给谁吃呢?老板娘一家至今杳无音讯,前俩月偶尔还能有电话打回来,到后面,一家四口就像从世界上消失了…赵公子每天都着手机,都快看穿了,也盼不回哪怕是一条报平安的短信。他每天依然到点做饭,从不耽搁,可总是到饭菜出锅才想起,家里已经没有吃饭的人,那些为了抢一个鸡腿打得鸡飞狗跳的场面,成了他掉到洗锅水里的思念的服眼泪。纸片儿提醒过他好多次,没人需要吃饭了,它不需要,赵公子也不需要,连蹭饭狂人九厥也不露面了,不停从来没有这么冷清过“那我去问问楼上的要不要吃饭。”赵公子望向天花板甲乙这个人,不停里有他没他一个样子,他的存在与否,根本不影响气氛。打从老板娘一家离开后,他就跟外头的野猫似的,来去无声,有时十天半月不归家,有时一连数日都窝在二楼的客房里。偶尔下个楼,碰到赵公子刚好做了饭,就吃几口,错过饭点就不吃。他几乎不跟他们聊天,唯一的交流是提醒他们按时缴纳水电费,赵公子与纸片儿对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你去问问呗,好歹是老板娘带回的人,饿死了也不好。”纸片儿继续抱着花瓶发赵公子噔噔噔上楼,往甲乙的房门上一拍,门“吱呀”一声开了,没锁。

门后的甲乙,正斜坐在窗前的转椅上,一个糖罐似的玻璃容器摆在面前的小桌上里头盛满了大大小、各式形状的玻璃物事,圆的、扁的,挨挨挤挤,光线正好穿过来闪闪烁烁的影子铺到桌上赵公子站在门口说:“不好意思,不知你没锁门。

有事?”他连身子都不转,从罐里拈出一颗亮晶晶的玻璃球,拇指头大小,在指间转来转去地玩耍我又做了饭,红烧肉,吃吗?”

谢了,我在外头吃过了哦,那你忙着他出去过吗?还以为今天他一直在家呢赵公子挠挠头,给他带上了门。

下了楼,见赵公子摇头叹气,纸片儿问道:“那祖宗又咋啦?

“好好的红烧肉都不吃。”赵公子愤愤道,“就知道玩他的弹珠!”

“他又在玩那些玻璃球么?

可不是么,白天玩就算了,有时候晚上也玩,骨碌碌地滚来滚去,吵死个人!

把年纪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东西。真不知老板娘看上他哪点,把他捡回来!

你既然这么不满,怎不去打他一顿我觉得我打不过他呗。

他真是个怪人唉,我去门缝里偷看过好几次,哪怕是晚上,他都不搞墨镜,这不是有病么谁知道呢,不停里头正常的家伙本来就没几个咱俩算正常的吧算!只要你别再循环听二泉映月啪!又一个玻璃球落回罐子里,甲乙拿起罐子放到眼前,欣赏艺术品一样仔细。罐子里的每件小东西都没有颜色,如水透明,要仔细看,才能看出彼此的轮廓。多数是弹珠一样的圆球,但是,在圆球之中,也有一块形状特别,像一只眼睛似的“玻璃”,无剔透、暗藏流光,只因委身在一堆看似相近的物体里,旁人很难留意到它的存在甲乙视线的焦点,从来不是整个罐子,他爱看的,只是这方“玻璃眼睛”。

其实它不是玻璃,是石头,并且还有一个专属于它自己的名字没有人知道,十二神石之一的绡狐眼,还握在他的手里我真的生气了世上怎会有人把密道的出口挖到茅厕旁边的,怎么能这么不负贵任,这么缺心眼万幸的是,刚从茅厕开门出来的是聂巧人,没有谁能比他更镇定,即便是在看到从泥巴地里破土而出的我你…土遁失败了?”他嫌弃地瞟了我一眼,又看到在我之后,唐夫人、道长、未知浆糊一干人等狼狈不堪地从塌陷的地洞里钻出来,不禁摇头揶揄,“大半日不见踪影,莫要跟我说你们几个是被卡在地缝里了我“啪啪”拍掉头上的土,冷笑:“我如此苗条,想卡住也很难莫与我耍嘴皮,你们究竟去了何处,如此狼狈?”他皱眉责问,好像他才是一国之主,末了又添一句,“唐府几乎被我翻遍,竟也不见你们。”

这么急找我,有求于我?”我转怒为笑,“既有求于人,态度就该和蔼些。”

他冷睨我一眼,目光绕过我,落到一脸灰土的唐夫人身上:“令公子又遇到一点小麻烦。

唐夫人面色一惊,尚来不及说话,身后便传来一句奶声奶气的呼喊:“拉我一把呀我被卡住了众人回头,地上的陷坑里,伸出一双肉呼呼、白嫩嫩的小手,正艰难地挥舞着。

“啊呀,妈,是五子棋跟出来了!”未知跟浆糊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然后双双折回去,抓住坑内人的双手,拔萝卜一样往外拽,三两下便拽出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娃头顶扎了个冲天辫,身上的明黄小袍子已经脏得不像话,打着赤脚,脸上尽管沾了泥土,仍是个五官乖巧讨人喜欢的小娃娃。聂巧人一怔:“这小娃又是谁的?”

我没吱声,三个小家伙倒是叽叽喳喳说开了。

你不是要守着你的东西吗?”浆糊疑惑地着他。

“对啊,你不是要留下来继续跟自己下棋吗?”未知产起袖子给他擦脸。

小娃用力摇头:“我就是来问问,你们还回来么?

定不回来了,你住的地方太讨厌了,又阴又冷,还有那么多吓死人的玩意儿!

未知撤嘴。

小娃急了,手忙脚乱道:“你们不回来的话,又如何给我带那个虾仁水晶包,还有什么荔枝桂圆火龙果。”

我们只是跟你说我们吃过这些东西,又没说要带你吃。

“那你们倒是多跟我说说外头还有哪些好吃的呀,我没听够把好吃的都说给你听?那十天十夜也说不完呀。

以你们带上我吧,我先不下棋了,成么?

那得先问问我妈要不要收留你。

我的目光迎头接上聂巧人恨不得宰了我的视线,耸耸肩:“只是一个意外。

算是意外吧?

如果不是唐夫人把李扣子藏到井下,唐家的家印就不会被破坏,下头的东西也不至于出来胡闹了。

也幸好当时在场的是我,以及多少见过些世面的木道长,否则,那样的场面非得活活吓死几人不可墙洞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高且宽,由不规则的石头垒叠而出,缝隙里塞满暗红色的土,拱顶的边缘嵌了不知什么的物事,放着暗幽幽的光,勉强照亮甬道中的一切从唐夫人被抓到我们进来,相隔不超过五秒钟,但此刻的甬道里,完全没有她的踪影,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溜青铜棺,至少二十副,一路竖躺过去,在两三百米外的地方隐入黑暗。有它们挡在正中间,甬道一分为二,要过去,就只得顺着墙边儿那不足三尺的空间行进。

甬道里没有任何异动,只有不知哪里钻来的风声,低沉地呜咽。

妈,我有点冷。”浆糊把我的手抓得很紧,另一只手则把未知死死抓住,小丫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敢说跟在后头的木道长,上下牙咽咽打架,一头冷汗道:“所谓家印,只怕是压制了什么恶物在此。铜棺铺路,必入死地,老板娘,大凶啊!咱们不如先撤回去…我冷冷道:“见死不救,那才是大凶。你要滚就快些滚,若是等会儿出点岔子,我也是顾不上你的。”

也是自作自受!”时妖虽然紧张,死死抱着我的胳膊,却仍不忘责骂唐夫人,“若非她起歹心在前害了扣子,如今也不会遭此横祸!

怎么都好,我得把唐夫人齐齐整整地找回来,保得住客户,才能保得住收人!!

可是,这里虽然看似古怪,但没有任何奇怪的气味与波动,死水般不起波澜阑。

我沿着墙根右侧前行,浆糊未知紧跟在后,想跑又不敢跑的木道长不知从哪里翻出把尺来长的桃木剑,护身符似的举在身前,抖抖缩缩落在最后。

暗绿的锈迹不均匀地铺在铜棺上,斑斑驳驳,不知已在地下存在了多少年,许是心理作用,每走一步,便觉四周气温又降去一度有惊无险走完甬道的一半,身后却突然传来“喀吱”一声,像有人将多年的铁门推开一条缝隙,清晰的回音在四周绕了几个圈儿。我心头一沉,木道长早已吓得跳起来慌张地将桃木剑在空气里乱舞一通。

我回头,铜棺依然整整齐齐地排成直线,躺在昏暗的光线里。说没有压力是假的人就是这样,若真跳出几个东西,是死是活拼了就是,偏偏是没有,所以才更被折磨不能退,继续走。

“喀吱,喀吱!”两次猛回头,一切如故,毫无异样。

木道长差点哭了,又怕我骂他没用,硬是咬紧牙关不敢作声老妖怪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我正要折回去一探究竟,前头却突然传来“嗵嗵通”一阵巨响,隐隐还伴着“大胆妖孽竟敢在我唐府造次!”这样的怒骂。

感谢主,唐夫人还活着!

我心下一喜,循声飞奔而去,果然在甬道尽头的最后一副铜棺里,找到了声音的厚实的棺盖不知遭了怎样的力气,正一抖一抖地起伏,唐夫人的叫骂更清楚了我将两个小家伙护到身后,稍微提了点力气,一掌推到棺盖上咣当一声巨响,棺盖斜出落地,唐夫人的一只手顺势抠住铜棺的边缘,试图从里头挣扎而出我低头一看,铜棺之中,仰躺的唐夫人竟被她身下的人用手脚紧紧箍住了身子张灰白的脸从她的头侧露出来,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红光,诡异的是,人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没有别的器官,而制住她的那只泛着青光的大手,正试图再次捂住她的嘴巴。

再看,缠住她的不止是一双手脚,一条条寸把宽的白纸条从身下之人的躯体里钻出来蛇一样将她缠个严严实实,也亏得她力气大,硬是挣断了其中的一半,这才得了机会使劲儿踢棺盖难怪没动静,原来是差点成了木乃伊我运起灵力,一指断开所有纸条,又朝那张惹人生厌的怪脸一掌拍嘶斯一阵怪响,纸条像是吃了痛,纷纷缩回去,一双手脚也迅速松开,触电似的抖我趁势将唐夫人从棺中拽出来,扯到几步开外的地方。

唐夫人大口喘着气,脚下一软,面如死灰地坐在地上,抓住我断断续续道:“妖孽唐府地下竟……竟有妖孽!

话音未落,铜棺里唰啊阵响动,一个真人大小的白纸人,慢吞吞地从里头坐起来扭过头,发红光的眼睛死死瞪住我们它不是纸片儿那种近乎平面的纸人,它有“骨架”,就像平日里纸扎铺中卖的纸人区别是扎它的人的手艺显然比任何纸扎铺的师傅都厉害,从头到脚比例完美,细致到连手指都活灵活现,这玩意儿如果摆到橱窗里穿上衣裳,不比任何一个塑料模特差所有人正目瞪口呆,咯吱咯吱的声音突然不绝于耳,前头的所有铜棺都有了动静棺盖逐一落到地上,十几个一模一样的纸人,从棺中坐起来,十几道发红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我们。

我就说此地镇有邪物!”木道长缩到我身后,手里又多了一个八卦镜,对着纸人们胡乱照射,却不见一点成效纸人们的动作十分一致,慢慢从铜棺内站起来,再一步跨到外面,双手垂在身侧步步朝我们走来。

我确实没见过这么有规模有组织的纸人小分队,不过,对付起来应该不难?

正想着,那该死的木道长又不知翻出了什么法宝,将两个乒乓球大小的黑丸朝纸人投掷而去,大喝一声:“妖孽!看我的霹雳雷火弹!”可惜用力过猛,两个丸子从纸人头顶越过去,落到后头几米开外的地方,金光一闪,轰隆一声,土石乱落,好好一条甬道被拦腰炸断,纸人未伤分毫,倒是把我们的退路封个严实。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神一样的敌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笨死啦!”未知气呼呼地白他一眼,话音未落,一道火焰就从口里喷了出去,小丫头双手叉腰,小脸涨得通红,大概把全身力气都使出来了。道里变得异常明亮,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哇哇声。

原来这种纸人还自带发音系统……只不过,再高端也还是纸人,遇火成灰是唯一结果十几团火球没头苍蝇似的在甬道内乱撞,最后纷纷跳回铜棺里,随着火势的弱去渐渐没了动静。只有偷袭唐夫人的那位运气稍好,混乱中只是被烧到了一只左腿,难得它还有些智慧、一把撕掉左腿,连蹦带跳地朝甬道末端逃去。

木道长惊诧万分地看着未知,手里的八卦镜跟桃木剑当啷掉在了地上,结巴着说:

这这这……如此年纪竟学得驭火之术?!想我师父,活到一百三十岁也只能在指尖燃出个小火苗…不得了不得了!”说完,他又跟看怪物似的看着我:“老板娘,您生的都是什么人物啊?

反正是不会自断后路的蠢人。”我看也不看他,将唐夫人扶起来,“还走得动?

唐夫人拉下我的手:“我没事,不用搀扶。”

那就继续往前走,退路已无,另寻出口。”我看了看纸人逃命的方向,心中的不安渐渐换成了好奇,照目前情形来看,铜棺纸人看似惊悚,与其说是拿来伤人,倒不如说是唬人更恰当,若真是凶险之物,以如今唐夫人的状况,被困到铜棺里还能挣脱一大半,肯定不是唐夫人太强,而是这些纸人太弱。既然如此,摆放这些“绣花枕头”又有可意义呢?

“还要前行?只怕有诈……”木道长左顾右盼,举步维艰“那你留下把你炸塌的地方清理干净,再来通知我们撤退。

我跟你们走便是了甬道比我想象的更长,铜棺之后还有百米之远,转过一个急弯,一道古朽的木门危险地挡住去路,鹅黄的光从敞开一尺的门缝里投出来没有岔路,如果纸人要逃,只能往门后去唐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眉头绞在一起:“都说天外有天,不曾想地下有地。

“现在知道住大房子的坏处了吧。”我调侃一句,警惕着走到门缝前往里一瞅一一个孩子木几、蒲团、油灯、棋盘,以及一个正撑着下巴,为手中白子考虑落处的小男孩论模样,这白嫩嫩的小娃不比浆糊逊色,油灯的暖光落在他明黄的衣袍上,整个人都亮堂起来,像春日午后你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光线画风完全不对!这种不见天日又有铜棺挡路的地穴,完全不能匹配这样一个人物。

你不要闹,待我下完这一局,替你接上断腿便是。”男孩慢悠悠地开了口,目不我肯定没看错,断了一条腿的纸人此刻正站在木几旁边,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用我们所听不懂的语言表达着内心的恐惧与愤慨“妈,里头有个小哥哥呀!”未知凑上来,诧异地说,“长得好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