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他没打算白吃白住。他满着李绯在一家超市找了个兼职工作,每天从晚上八点干到凌晨一点,虽然有点辛苦,但一想到可以自立,也是一阵欣慰。

在家时,他也勤快地帮姐姐收拾屋子。而杨岁繁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待着,也没见他出去上班,几乎是一幅赋闲在家的状态,对李白的态度也始终是不冷不热,几乎没有交流。

不过,李白在收拾客厅的时候,发现电视机柜下层唯一的抽屉被上了锁,不禁奇怪起来。因为姐姐从来没有“上锁”这个习惯,在家时,她房间的任何地方都是开放而透明的,就连被大多数女生视为禁地的书桌抽屉,也从不上锁。在李白的印象里,姐姐李绯是一个完全没有秘密的女子。

也许,那时姐夫的习惯?李白这么想了想。

今天的气温比之前更麻烦,死也不停的雨绵绵不绝地拽着零星的雪花往下落,把寒彻入骨的冬天狠狠送到每个人的身体里。

超市里的时钟,指向深夜十一点,正擦货架的李白突然听到仓储室里传来一声大叫,然后是噼里啪啦的货物崩塌的声音。

当李白扶着头破血流的同事老徐赶到离超市最近的医院时,刚零点整,被前后脚送进急诊室的,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面无血色,浑身发抖,整条右臂都不见了,左手上还少了三根手指。而把这个姑娘送进来的,居然是李绯。

姐弟俩在见到彼此的时候,都很诧异。

“你怎么在这儿?”李绯质问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家?”

“我一个朋友受伤了,我就送他来了最近的医院。”李白搪塞过去,“我刚才听到急诊室里的医生跟你打招呼,你们是同事?可你不是在第二人民医院上班吗?那姑娘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我半年前辞职来了这里,忘了跟你说。”李绯简单带过,“今天我出去办事,回来晚了,路过医院附近一个僻静处时,看到了这个受伤昏迷的姑娘,就赶紧把她送进来了,我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你朋友没事吧?”

“希望没事吧。”李白说道。

约摸一小时后,老徐被送到了普通病房,医生说皮外伤,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出院。而那个姑娘就比较麻烦了,听说手术完毕后被直接送到了加护病房。

李绯对李白嘱咐了几句,便去了加护病房,似乎十分关心那个姑娘的伤势。

他目送姐姐匆忙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后,回到了病房。房间里一共四张床,除了老徐,还躺着一个跟李白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面色苍白,正了无睡意地看着窗外,床边坐着他满面倦容的母亲。她什么都没做,就是死死地看着儿子,并且一直将儿子的一只手握住,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似的。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粉尘仆仆跑进病房,直奔少年的病床前,又急又怒却又得忍着不敢发作的样子。少年的母亲一见了他,顿时站起来,一把拉住男人,泣不成声。

“医生怎么说?”男人闻她。

“已经洗了胃,说没有大碍。”女人擦着红肿的眼睛,“胡老师打来电话,说儿子最近几次的测验成绩都不好,我不过是说了他几句,要他少玩点游戏,用功读书。他……他就吞了一瓶安眠药。”

“胡闹!”男人皱眉看着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的儿子,“我们就连说你一句的权利都没有了?”

少年一言不发,只把被子拉高了些。

“你就少说两句吧。等他身体好些了再说。”女人用力拽了拽丈夫,生怕他的言行再刺激到儿子。

“为什么不能说?我们在外头辛苦奔波这么多年,不就为了能多赚些钱回来,让他吃好穿好上好学校吗?我们在外头受气挨白眼,吭都不吭一声,他倒好,说两句就闹自杀,丢人现眼!”男人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与无奈的愤怒。

李白默默地缩在他的角落里,这一幕对他而言,简直太熟悉了。

“跟你们在一起,一点幸福都没有。”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少年用这样一句淡淡的话,突然截断了父母的所有言语。

两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女怔在那里。

良久,男人才对妻子说了一句:“还有一批货等着发出去,我这就得赶回去。你在这里,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妻子点点头,又拽住他:“你两天没休息了,路上小心些。”

男人“嗯”了一声,转身出了病房,微微佝偻的身躯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李白突然不太想留在这样的一个气氛里,不如去看看那姑娘怎样了吧。

可是,还没走到加护病房前,他就看到李绯红着眼睛从前面走出来,失魂落魄地钻进了电梯,连他喊她都没听见。

他追过去,电梯却已经下了底楼。满腹疑惑的他正想给李绯打电话,又发现手机刚落在老徐病房里了。

李白刚刚走回病房门口,还没进去,就吓得退了回来——

病床上的少年已昏昏入睡,身旁的母亲正呆呆看着他,而少年的床头,一个浑身白色的男人,正高高举起手中寒光凛冽的弯月镰刀,猛然朝下一挥,锋利的刀尖呼啸着砍向那少年的心口!

不过,少年的母亲,似乎对这一幕懵然不知。

“住手!”

李白惊愕地冲过去,把那女人吓了一大跳,一连茫然地看着他。

也就在这时,镰刀怪人消失了。

李白无法解释自己的失态,他下意识地走上前,看着那少年过分沉静的睡脸,怎么想都不对劲,不禁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旋即变了脸色,呆呆地对女人道:“你儿子没有呼吸了!”

女人的脸色,瞬间一片死灰。

凌晨的医院,因为这个突然失去了呼吸的少年,变得忙碌起来。

抢救室外头,李白很想上去安慰一下那个六神无主的母亲,可他实在又不知该说点什么,难道要告诉她,一个幽灵般的拿着镰刀的怪人刚刚杀了她儿子?!

不知所措的李白悄悄走开,也许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给姐姐?她会相信自己吗?

李白掏出手机拨李绯的电话,却被告之对方已关机。

李绯是一个随时会在包里放两块备用电池的人,关机这种事从来不会在她身上发生。于是,强烈的不安彻底笼罩住了李白。他又问了好几个人有没有看见李绯,一个小护士说,看到李绯匆匆出了医院大门。

他果断跳上一辆出租车,往李绯家里赶去。

同一时间,抢救室里的少年依然没有复苏的迹象,门外的母亲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哀求着天地神佛,求他们救儿子一命。

另外,本该躺在加护病房里的断臂姑娘却消失在了病房里,病床上,只有一小块捏成人性的泥巴,且少了一条右胳膊……

7

出租车在渐渐亮起的天色下,一路飞驰。李白不断拨打李绯的电话,始终关机。

当他气喘吁吁地回到李绯家事,发现家中空无一人。李绯不在,杨岁繁也不再,奇怪的是,客厅里的电视却是开着的,没有信号,只有一片片雪花,电视柜下头的一台老式DVD机也在运作中,指示灯一闪一闪的。

李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在昨夜的各种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突然让他实实在在地恐惧起来。看看时间,已是早晨八点,在还是联络不到李绯、手里又没有杨岁繁电话的情况下,他急中生智,撒腿跑出门去。

他不知道杨岁繁的电话,可他知道杨岁繁在哪个银行上班。

一个多小时后,李白出现在某某银行支行的大厅里,他冲到最近的柜台前,张口就问:“不好意思,请问杨岁繁在吗?要是他不在,麻烦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好吗?我有急事!”

正在里头点钞的年轻女子手一抖,抬头看怪物似的看着李白:“你找杨岁繁?”

“嗯嗯!我不是坏人,我真有急事要找他!”李白急急说道。

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杨岁繁不再了啊。”

“不在?”李白一愣,“是调走了吗?”

“大半年前,他出车祸死了啊。”女子冲他摇摇头,“你还不知道?”

李白的脑袋“嗡”一声响,眼前的一切,包括那女子的脸孔,都四分五裂飞溅开去。

死了?!杨岁繁死了?!他昨天早上还跟这个男人在一张餐桌上吃早餐呀!

李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银行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杨岁繁大半年前就死了,那家里这个活生生的又是什么?还有姐姐,明明在那家大医院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在半年前突然转去另一家医院?在联想到杨岁繁的种种异常,以及两次出现的镰刀怪人,李白心里一沉,不详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

胡思乱想中,李白回到家里,加中依然无人归来,闪烁的电视机里发出“哗哗”的噪声。

他无力地坐在电视柜前,冷不丁发现那个被上了锁的抽屉是打开的,他上前一看,里头只有一本旧相册,还有个装影碟的盒子,封面很喜庆,大红的“福”字挂在一扇古色古香的朱漆大门前,旁边印着一排“幸福售卖处”的字样,不过盒子里是空的,里头的影碟不知去向。

真是奇怪的电影名字,李白放下盒子,拿起那本相册,感觉这本相册跟家里妈妈常看但又总是不许他看得拿一本很像,难道是姐姐离家时带出来的?!

他翻开那本相册,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就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他看看照片右下角的日期,应该是他八岁时候拍的,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风景秀美的公园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李白愣住了,对于这张照片,他好像没有任何记忆。再往后翻,是他的单人照,应该是在学校里,父亲一脸骄傲的抱着他,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奖杯,奖杯上刻着“数学竞赛一等奖”的字样。李白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居然还得过这样的奖项?!为什么一点都记不起来?

李白屏住呼吸,一页一页地翻下去,这本相册里,全部是十岁前的自己,无数获奖的照片,无数被父母拥在怀里的画面……不对啊,为什么这些场面他全无记忆?好像照片里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一阵眩晕向他袭来,相册落在地上,他抱住脑袋,身体里像有无数根小针在扎,这是怎么了,这个身体是怎么了?

“不!你不能这样!”

突然,李绯绝望的叫喊冲进了李白的耳中。

姐姐?她回来了吗?李白猛地转过头,本能地朝声音的来向看去,可是,哪里有李绯的身影,那个清晰的声音,居然是从电视机里传出来的……

李白吓坏了,正发楞时,电视机里又传来一声:“你这个骗子!妖怪!”

确实是姐姐李绯的声音啊!

李白扑到这个四十七寸的电视机前,傻子似的拍着荧光屏大喊:“姐!是你吗?回答我啊!”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觉发烫的荧光屏变得冰冷且黏腻,他本能地将身子朝后一缩,却不知是谁在这关键时刻,往他屁股上用力踹了一脚,失了重心的他竟一头栽进了电视机里。

李白惊恐地大叫,眼睁睁地看着电视机里那片跳跃的雪花越来越近,最后变成了一个漩涡状的通道,而他就像一条无力反抗的死鱼,顺着这条通道一路滑进深渊……

8

“咚”!

李白觉得自己落到了一片软乎乎的地上,他猛睁开眼,一扇跟那影碟封面一模一样的朱漆大门就立在眼前,四周全是白茫茫的云雾,无边无际。

那扇门打开了一道缝,李绯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门缝里钻出来。

李白顾不得探究这里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踉踉跄跄跑到门边,透过门缝朝里一看,顿时惊呆了。

门后,只是一间四四方方、光线明亮的屋子,不过,三面墙壁上都挂满了黑色的纸包,每个纸包上,都用白色颜料写上了“鲤妖”“蛇精”“杯怪”之类的名称。一阵气流拂过,这一大片黑纸包在墙上飒飒而动,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屋子正中间的方毯上,坐了个黑袍裹身的老者,白发白须,很是慈眉善目的样子,而李绯,此刻正像个疯子一样,在他面前又哭又叫。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带回去的人会变成一个会吃人手指的妖怪?而且它还越来越残忍,现在已经开始吃人的手臂了!”李绯厉声责问,“你还敢说自己是神仙?!”

“李姑娘,我可是清清楚楚告知过你,能‘替代’你死去恋人的,是一个妖怪。可你说你完全不介意的。”老者捋着胡须,镇定地回答,“只有得到你的允许,这妖怪才能变成你的爱人呢。如今你反过来怪我,怕是不对吧?”

“可当时你只说这是只小兽!一只很喜欢与人亲近的小兽!”李绯愤怒地朝前冲,可她与老者之间,却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任她声嘶力竭又打又骂,却始终难以靠近老者一步。

“我确实说它是一只小耳兽牙,可你当时根本没有询问我任何关于它的细节。”老者一脸无辜,“老实说,许多人都不问这些琐碎的问题,他们只关心这些妖物是不是真能替代他们失去的那个人,是不是真能让他们找回毁掉的幸福。”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一笑,“你,还有你的父母,不也是如此吗?”

李绯一愣,旋即死命地捶着面前那道无形的屏障:“你根本不是神仙,只是个害人的恶魔!”

老头摇头笑道:“那你为何不将那妖物退还给我?我没有说不能退货哟。”

李绯突然停下所有的动作,似乎被人以下击中了要害。

“即使他是食人的妖怪,你依然将他当成那个心爱的人。”老头继续微笑,“你放不下,你舍不得。因为,那时你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幸福’。”

“我……”李绯颓然地坐到地上,哑口无言。

“发完脾气就回去吧,你们还要好好过日子呢。”老者做了个送客的姿势,“耳兽也就是吃点人肉罢了,随他去吧。总好过你空念亡魂,孤身到老吧。”

“孤身到老……”李绯面如死灰,这四个字,无疑又是一把扎到心里的刀。

门外的李白,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裳,恐惧、焦虑、愤怒终于扭结成一股巨大的力量——他猛一下踹开了大门,跳进去一把拽住李绯大喊:“姐夫他已经死了!现在跟你在一起的是个妖怪呀!快跟我回去,把那个妖怪抓来还给这个老头子!”

李绯哆嗦了一下,看清来人是自己的弟弟,她才从恍惚里惊醒过来,一把抓住李白:“你怎么进来的?”

“我不知道……有人把我踢进了电视里。”李白用力地甩甩脑袋,把李绯从地上扯起来,“要不是亲眼看到,我根本不敢相信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跟我走!这里不能再留下!”

李绯勉强走了两步,突然甩开李白的手:“不能就这样回去啊!我一定要他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姐夫回归本性,不再伤人!”

“姐!”李白大吼,“那根本不是我姐夫,是个害人的妖怪啊!”

“他是!”李绯慌乱的辩白,“他是!他们一模一样!”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李白扣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愕然地问,“你一只都知道他在吃人?”

“我以为他只是暂时的失常,”李绯的嘴唇颤抖着,“但最近几个月,他有好几次在半夜溜出去,回来时衣服上总沾着血迹。我装作不知,偷偷跟踪,知道了他的秘密……”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李白厉声质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李绯摇头,“我看见那几个被他伤害的姑娘倒在地上的样子,我很怕,很难过,我甚至不敢上前去看她们。可每次他只要吃了手指,心情就会变得很好,对我也很好……”

“于是你就视而不见,任由他这么做?”

“我有什么办法?!”李绯泣不成声,“直到昨夜,我发现他‘猎食’时已不仅仅满足于手指……我看着他贪婪的地吃掉了那姑娘的整根手臂,我再也无法坐视不理,把姑娘送进医院,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办。最终,我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回来找这个老头子,不管我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你……”李白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激动过,他狠狠揪住姐姐的衣襟,“为什么要把一只妖怪带回家?”

李绯用力挣脱他,一掌将他掀开老远,情绪完全失控的她指着李白大吼:“你懂什么?你知道失去挚爱之人的痛苦吗?你知道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背负一生的内疚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幸福在自己手里粉身碎骨的感觉吗?”

“那只是意外,姐夫的死不关你的事!”李白大声道。

“可你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李绯脱口而出。

李白突然愣住了,他的死?!

“当年若不是我执意拉你去西沙河边游泳,你就不会溺水而亡。爸妈也不会来到这里,用十年寿命买走一个替代品。”李绯痛苦地跪在地上,“你那么聪明,那么讨人喜欢,整天像个牛皮糖一样黏着我们,常说要把世界上最好看的衣裳都买给我……可我却亲手害死了你!”

替代品?!

李白用力抱住发疼得脑袋,各种混乱的声音在体内此起彼伏。

一直在旁冷冷看戏的老者,笑着对李白道:“你不该来这里的,知道真相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白缓缓抬起头,眼里射出从未有过的凶光,“说!”

“我是专司幸福的神。”老者耸耸肩,“我深知世上最大的不幸,就是与挚爱的人生死永隔,太多人为此痛不欲生。而我既然有能力帮他们,何不做做好事呢?区区十年的寿命就能让幸福失而复得,很划算。至少,当你父母来找我时,听说只要十年寿命就能够换回一模一样的儿子,他们可是高兴得不得了呢,抢着要将寿命交给我。不过我很公道,一人取五年,童叟无欺。”

李白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的身体停止颤抖,他看向泪痕满面地李绯,问:“真的?”

李绯哽咽道:“因为失去了你,我们家从天堂变成了地域,爸妈不打我也不骂我,我在他们眼中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罪人。这种感觉,比挨打难受百倍。在你离开我们几个月后,这个自称神仙的老头找到了我们,还给了我们一张影碟,说幸福之门就在其中。然后如你所见,我们在极度的惊诧中来到了这个世界,爸妈用十年寿命,换来一个‘儿子’。老头说,‘新生’的你,记忆只从现在开始。”她擦擦眼泪,又道,“可你的到来,并没有给我们家挽回失去的幸福。你来到我们家之后,我们很快从南方的小城搬来这千里之外的城市,为的就是彻底斩断过去,不让人发现你的秘密。但,爸妈渐渐发觉,你除了有一张与我弟弟一模一样的脸之外,没有一点像他,你不够聪明,不够可爱,完全不是他们记忆中的样子。天长日久,你虽然在长大,可在爸妈心里,你不仅没有成全他们的幸福,反而令他们痛苦,因为他们不断拿你跟我弟弟比较,越比较,越绝望。而我,无法再在这样的家里生活下去。对你,我是喜欢的,毕竟一看到你就像看到我弟弟一样,我对他的内疚,只能补偿在你身上。”

她爬过来,拉住李白的手:“对不起。”

李白看着她:“姐夫去世的时候,你做了跟爸妈同样的选择?”

“我真的不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他对我那么好,我们就快要结婚了。”李绯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只想他能继续陪在我身边,我只想一回到家,就看到他好好地坐在沙发里,跟我说话,对着我笑。所以,我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回去偷走了那张影碟。老头说过,他家的‘入口’就在这张影碟里。”

说着,她突然“扑通”一声跪下,用力朝老者叩头:“求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他好好留在我身边,怎么才能让他不要伤害别人了!”

“他又不是神,你拜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