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音乐前奏响起来的瞬间,我依旧处于呆滞状态。西中学生那么多,人人又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他当然没看我。但我看着主席台上钱唐向来淡淡没什么改变的脸,只感觉时间嗖得一下就往回倒。得想,才知道自己在哪,今年到底是哪一年。哪些事情已经真正发生过,哪些又没有——直到钱唐的歌声再把我从回忆里带出来。

天啊,我就算再喜欢钱唐,也不得不说,他唱得简直,是,太,他,妈,跑,调,了!

钱唐日常的声音很平缓,说话时语调低沉,但唱起歌来怎么就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呢!奶声奶气的!坦白来说,我当然知道人唱歌可能会轻微跑调,但问题是钱唐唱歌居然跑调能跑成这样,确实和他平常那种无所不知理所当然的淡然态度太不符合了。

我和所有人都在下面同样的目瞪口呆。

他再继续唱了五句,就完全没一句在调上,偏偏还不打磕巴的能继续唱下去。西中礼堂的音响系统不错,再非常诚实地把钱唐的跑调传达给现场观众。

我身边所有小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这谁啊!”

“跑调跑成这样!”

“什么文艺工作者?西中没钱请乐队了?”

旁边的长发女生再次问我是否认识钱唐,而我回答不出来。只感觉整个脸在钱唐难听的歌声里都烧红了,内心又惭愧又愤怒又羞愧又伤心,真想跑上去把钱唐拉下来!让他快别唱了!太丢人了!钱唐今天干嘛要跑上去巴巴的献丑啊!神经病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坐着没动。

等钱唐唱到一分钟时,主旋律依旧离他十万八千里。但钱唐身后的秃头和胖子们校领导们已经全部起立,笑容满面的给他伴奏,而台下的钢琴老师也刻意放慢节奏,

我身后的同学,在钱唐开始每唱一句时都发出猛烈的爆笑和群嘲。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整个礼堂所有同学都在替钱唐鼓掌,替他找节奏。

但钱唐终究让大家失望了,他从头到位都没找着调。然而除了我之外,却又好像没有人特别在乎这事。一曲终了,掌声到达□。甚至不少女生还互相在追问台上的年轻男人是谁,她们居然觉得“他风度真的很好!”。

钱唐再咳嗽了几声,单手握着话筒微微给大家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我从小就很讨厌唱歌。现在你们也知道这里的原因了。”

台下爆发出笑声。当然还有男生吹口哨和起哄“为什么啊?”“你是歌神啊兄弟”。

钱唐也笑了,他说:“毛姆曾经说,每天要做两件讨厌的事情,这样对灵魂有好处。而为了我灵魂的健康,我得继续做第二件事——虽然不是这届新生演讲的老校友,但越俎代庖,我现在依旧想给你们一个建议。”

沉默片刻,他说:“永远不要讨厌做那些不擅长的事情。在我们的任何年龄,敢于挑战自己没把握的事情都不丢人。做什么事情,也都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的笑声。我的话说完了,希望同学们能顺利度过自己的高中生活,谢谢大家。”

言毕再鞠一躬,钱唐把话筒递给校长,在欢声如雷的掌声中悄然下台。老师们维持秩序,开始准备按照惯例播放校友录制的视频。

他走后,我并没有逃掉之后的新生典礼。真相倒不是我不想逃,而是我更不想承认自己其实哭了。操,绝对不想。

第92章 3.2

一个月之后,我参加了考试。

出成绩那天早晨我正借口社团活动,蹲在西中的空手道训练室,看那群高一笨拙在操场跑步。他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也围观得津津有味。笑的时候瞄到墙上的表突然想到成绩出来了,便一溜烟地跑过去看。

回家后,我死死地蹲守在客厅。眼巴巴地等到快凌晨的时候,钱唐才回家。

如今自己也确实体会到那种“早出第二天清早再回来”的作息,也不会往歪了想(我的意思是,想也没用对吧)。但我也摸透点钱唐的脾气,每当他带着应酬后满身的香水味和酒味回来时,最好不要主动惹他,得让他沉默的自己待着。但如果钱唐双手空空的回来,说明他只是刚忙完工作。这时候虽然疲倦,但多少有耐心。

今晚好巧不巧是第一种情况。

钱唐刚参加完张雪雪的新专辑发布会回来,西服前襟还别着小小的鲜花。最近娱乐报纸又开始有鼻子有眼的传钱唐,张雪雪以及某个女演员的三角恋。我把八卦杂志凑近鼻子,看了好几眼才发现第三个女人有点眼熟——曾经CYY里说长的和我很像的女演员。

我自然不高兴,但向钱唐打探这事时,他总轻描淡写扯开话题。

就像现在。钱唐挂着西服,语调带点冷淡:“与其花时间猜测我,不如好好学你的习。”

我故意朝他眨眨眼。

“学习这点小屁事!”

“哦?”钱唐问。

我摸不清楚钱唐这语调的含义是提醒我别说脏话还是反问,索性直截了当的揭开答案:“我的模考成绩出来啦!你猜结果怎么样?”

听我这么说,钱唐脸上才带了点微微的笑意,恢复了白天里熟悉的打趣语调。他说:“你等我到这么晚,不会只想让我猜你成绩?”

“老子直接到高三了!牛逼吧!不不不,我考的一般了,但我今天去档案处那个老师那里,你猜我碰到谁了?我碰到我以前的班主任了!”

说实话,我不太享受和语文老头见面的整个过程,尤其是老头上来就叫错我的名“李绿珠”“李春意”,“李盎然”然后才想到我叫啥。

“哦,李春风。光记得是个比较澎湃的名字。”

…我谢谢他的澎湃。

没想到,语文老头居然也参加了判卷,居然对我作文有印象,而且他夸我作文和字都比以前写得进步特别多(这不废话么,我读了那么多剧本,被钱唐嘲讽那么多次!)。

还没等我说话,老头就冷不防地问我愿不愿意从高三读起。

天哪,我简直激动的不得了。

“可是我现在的成绩不是特别好!”

老头挠着下巴,满吞吞的说:“你以前学习也很差——当初让你和胡文静坐一块,半点好影响都没有学到。”

我不高兴的撇嘴,老头再惆怅地望着窗外说:“你的名字既然叫‘春风’,其实应该讲究‘时节’,尤其讲究‘春在堂’。春光值千金,误了时节就不大好。唉,你既然回来上课也不容易。这样,你跟着这届高三上课试试吧,看跟不跟得上。我现在当高三文科教导组长,能做得了这个主。”

我听了他的话牙都酸了,但还是无比高兴。

“谢谢你!”我憋了半天,“老师你真是,真是,善良如水!”

临走前,语文老头怀疑地问我:“你这次作文不是借鉴的吧?”

“当然不是!”我斩钉截铁。

老头果然高看我一眼:“没想到去拍了几场戏,居然还能让你学到不少知识。

虽然我是曾经的文科苦手,但当然不可能随便借鉴别人写的东西。我的意思是,我认认真真改写了一份钱唐曾经的散文,里面的名句和诗词是他曾经练字写的那些。

钱唐闻言也随手看了眼我写的作文不由哑然。“这还真是我以前写的。你从哪儿找来的?”

我让钱唐保证不生气后,才揭开谜题:“街边盗版看到的,五块钱一本。”

钱唐再翻了翻这本书:“两件事。第一件事,以后别碰盗版。第二件事,这本书还真不是盗版。”

“不管怎么说,钱唐。”我真心诚意地说,“我真是多亏了你。”

他再摇摇头:“这话有失公正。”

我喜滋滋的竖起耳朵准备听钱唐的表扬,但自个儿还是要继续谦虚一下:“啊,我当然自己也很努——”

“你是全亏了我。”钱唐再把那本被我翻得乱七八糟的书随手扔我脸上,没错,他居然是直接扔我脸上,“尾巴别翘得太高。我希望你的高考成绩里,不要只是最后作文分数最高。”

“污蔑!诽谤!中伤!”我大怒的把书收起来,朝他挥挥手,“你等着。等着看老子长风破浪会有时…”

钱唐还等我继续说下去。但我磕巴着,有点忘了那诗句后面是什么,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直,直接升入高三耍!”

钱唐这才夸我了句:“李大诗仙做得一手押韵好诗。”

不管怎么说,除了钱唐的讽刺,我也确实决定在高三夹紧尾巴。说实话,开学一个月我在新高一里过得很爽,看四周完全胡文静以前的即视感。本来琢磨着重读高二,虽然我成绩好不了,也差不了哪去。但如今真跟着读高三,我内心也没底。

我拖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到老师指定的空座。没几步的路,感觉班里女生古怪的看我。原本以为她们认出我了,还有点沾沾自喜的烦恼。直到同桌打招呼:“插班生学妹——”

我僵硬抬头,看到一张可以说有点英眉剑目的脸,正朝我灿烂的微笑,显然等着我主动想起他。

但姑奶奶就不让这傻逼如愿,我皱眉扫了他一眼,先把我书包里的酸奶软糖饼干美国杏仁和面包掏出来收进抽屉里,再把教材全部堆到桌子上。

“你是来春游还是来上学的?”同桌感兴趣地看我收拾。

“我上学就不能吃饭了?”我心平气和的回答。

对方沉默片刻,然后他问我:“你真不记得我了?咱俩在篮球场上见过。”

我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记得。”我想打他来着。

“我是这个班的班长和物理课代表,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他装出一本正经,“我看过你演的电影,也看过你的物理试卷成绩。”

我干巴巴地盯着他,他又自我介绍:“我叫萧磊。”

“你好。”

他问:“你叫什么?”

“李春风。”

他扬眉,若有所思:“噢,那李权是你艺名?”

“是。”

在我耐心快用完前,萧磊有眼力地不再问了。

然而上课的时候,我很明显的感觉萧磊依旧趴在桌子上观察我。我抽空狠狠瞪他一眼,却正好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妈的,黑板上的题我完全没有头绪。

“先解方差——”萧磊小声提醒我。

等我坐下后,忍不住转头小声问萧磊:“你这次模考总共考了多少分?”

他也小声回答:“老子是万年的年级第二。这一届存在个学霸,虽然比不了你们那届胡文静,但也牛逼哄哄的。我干不过人家。”

我沉默片刻,怀疑说:“…你知道我是谁?还知道我是哪一届的?”

那萧磊望着我笑了,他反而主动转移了话题:“我们先听课。”

作者有话要说:这才男二~~

以及旧文被锁掉了;(

第93章 3.3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虽然依旧热衷空手道,也依旧会抽出时间来专门训练。但不知不觉的,教练纠正我违反规则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倒是开始懂得守规则,但怎么下手越来越黑。”教练皱眉查看自己的手臂,“这劲头不小啊,春风,你以后准备打黑拳?”

我干笑几声。

呃,其实这事也跟萧磊有关。

萧磊作为同龄人,总怀疑我的空手道是类似跳舞样的东西,言语里还总挑衅我跟他打一架试试真本事。刚开始我守住了操守,没答应,但到后期就确实没忍住,趁着课间操的时间和他打了架。

萧磊是经常锻炼的男生,我是练过多年空手道的女的,最后的结局却是不尽人意的平手。我哪里肯甘心,再和萧磊相约放学后的空手道训练室滚成一团。五天过后,我兴趣越发高昂,萧磊却拒绝对我动手。

“我一直拼命让着你。”萧磊脸色有点差,“没想到你每次都是真打我。”

“不真打怎么样?”我不解地问,“不真打我跟你瞎耽误什么时间啊?”

萧磊再不出声了,只皱眉望着我。我无辜地瞪回去。

虽然他拒绝再跟我打架,但萧磊也总能找到别的方式来嘲笑我。比如说,现在我的成绩在这个高三班级明显是实打实的是吊车尾,吊到了稍微放松就可以马上滚回高二重读。而相比我学习的艰辛痛苦,萧磊一直洋洋自得把自己比喻成牛顿托米勒高斯甚至爱因斯坦之类的人物。

因此以他的角度,总不能理解所谓“略微绕弯的难题”,为什么对我说了很多遍而我依旧都没头绪。

“你有智障?”很多时候跟我讲题时不耐烦了,萧磊会开始攻击我大脑,他到底是我同龄人,妈的即不让着我也不尊重我,他恶毒地说,“是脑科医生没关好门让你偷偷从病房里跑出来了?”

我一般情况下闷不出声。等丫自己骂爽后主动跟我道歉,继续跟我讲题。

“没生气吧?”几次之后,萧磊问我。

我默默摇摇头。不爽归不爽,一方面我年纪比他大了点,另一方面我从来不跟傻逼学弟计较。

萧磊手里来回转着笔,虽然他在皱眉但还是笑:“我只比你小十个月,更别说现在你和我还上同一年级。”

“所以今年是我人生中的低谷期。别他妈废话了,赶紧跟我讲题。”

和钱唐一样,萧磊也对我的言辞多有不满。

“你他妈怎么总说脏话啊?”

没过多长时间,语文老头又冒出来找我谈话。

刚开始我还异常绝望低落,以为他这次是劝我重回高二,说我跟不上高三。

没想到语文老头上来就说:“李春风,我做主让你升入高三,可不是让你情窦大开的。”

“啊?”

我不由吃惊张大了嘴。

旁边同样被叫过来训话的萧磊倒好,依旧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指尖的篮球。

等我明白过来自己是被扣上“早恋”的大帽子,有点无从辩解的感觉。为了防止语文老头继续浪费我宝贵的生命,我果断截断他:“萧磊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早就已经有喜欢的男的。”

语文老头很吃惊地露出他两颗碟子样大的门牙,那表情确实傻死了。等过了半天,他才想到再接下去:“…那你喜欢谁?”

我迟疑片刻:“反正,我是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喜欢萧磊的。”

话音落地后很长的沉默,然后一个篮球“啪”得落地。

回过神的语文老头倒是抛下萧磊,再转而追问我真正喜欢的人是谁。我当然也没法透露,只能答应等高考后再告诉他。

语文老头听了我的敷衍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也真抠着下巴上的老年斑把我放走了。

我走出走廊,发现萧磊没跟我走出来。

不管怎么说,整件谈话显然都是个天大的误会。但误会的还不仅仅只是语文老头。

在刚开始,我还真板着脸和别的同学辩解自己和萧磊是纯洁的友情关系。等到了后来,也就懒得解释了。

因为该好好解释但又解释不清的事情实在有点多。

比如我明明喜欢的人是钱唐,但只能怀着对他的心思老老实实读书。比如我和叶伽蓝那部电视剧播出后,不少西中高中女生给我写信,因为她们觉得我不应该“有了叶伽蓝后再劈腿萧磊”(我气得把整个信都撕碎,扬言要找出谁写的 )。再比如那段时间里,我还面临高三的“一模”,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月,但我的成绩依旧像压扁的蛋糕样萎怩。

那种感觉并不陌生。在很小的时候,我内心深处就总有种深深的遗憾和无力感,有时候在别人都高兴时会没原因地想捣乱。

而在多重心理压力下,我和萧磊的友谊就显得格外珍贵。相比我,萧磊的生活就简直跟塑料袋一样透明。他的成绩特别好,尤其是物理得过很多全国性的奖项,很全面的帮我补课。而在我所有接触过“学霸”里,萧磊也的确是性格和外貌最接近正常人的一个。会偷懒,会骂脏话,会腹诽老师。更可贵的是,萧磊性格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磊落,绝不偏执。

比如说,萧磊没打算超过年级第一:“年级第一有什么好,枪打出头鸟。第二名就不错,能让我上想上的大学,我可不为了那十几分给自己找罪受。有这时间我会打球,看看别的。”

除了偶尔显露出男生的无聊,我确实觉得萧磊就是我正常意义上该认识的好朋友。而实际上,没过多久后就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更使得萧磊成功取代钱唐,成为了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嗯,我应该讲讲那件大事。

那其实又是在参加钱唐阴历生日的小型庆生会时(不用说,是在CYY举行的,我感觉钱唐都不是真正想过生日),我自然也在场蹭吃蹭喝。

萧磊正好给我发短信问我干什么。我顺便把蛋糕的一角拍过去,他回复表示也想吃。

就在我给蛋糕打包的时候,钱唐走过来跟我聊天。当得知我是给同桌带蛋糕的时候顺口问了几句。他倒依旧没什么反应,转身再去和CYY别的人去说话。

周围的谈天还在继续,我包好蛋糕后跟有些面熟的人打招呼。秀佳和蔡林珊拉住我正要跟我说点什么,而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开始提议玩抹蛋糕的游戏。

在场的人最初还顾忌寿星,纷纷看钱唐。幸好钱唐笑着让大家随意。于是很快,每个人脸上都白花花的一片,无人例外。我也被蔡林珊抓着抹了几把蛋糕,脸上被擦得像卫生纸。

正在人群中稀里糊涂傻笑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好端端、干干净净,西装笔挺地站在长桌子后微笑地喝水,做壁上观。

依旧是钱唐本人。

钱唐平时很少摆架子,和CYY 的下属关系也都相处的不差。有时候他说话,底下工作人员还能一起跟着起哄,钱唐也从来不恼。但如今到了关键时刻,却还真没有一个人胆敢走到钱唐跟前抹他蛋糕。

我远远地看着这样的钱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等我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正一边擦拭脸上厚厚的奶油,一边径直走向钱唐。

钱唐正好放下杯子,好笑地端详我白花花的脸:“特长生,玩得开心吗?”

我假惺惺地说:“开心啊。”

“玩完今晚后要好好学习。”他依旧很平淡地嘱咐我,“又该准备大考试?”

看钱唐这样平淡无波的,我心里却无来由地窜起一股火,嘴头却依旧说:“知道了。”

钱唐再笑了:“干嘛这么看我?是想涂我蛋糕,可惜已经没——”

桌面的蛋糕是没有了。但接着,我就把原本准备给萧磊的蛋糕拿出来,直接扣在钱唐脸上。天知道我这么做的时候,内心居然带着无比的委屈和更无比的快感。嘿!钱唐现在终于和我一样脏了!

但在几秒之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我兴高采烈地,眼睁睁地看着那粉色雪白色的奶油以非常缓慢地力量从钱唐脸上掉下来。这时候钱唐的整张脸,也只有眼睛那一块面积是干净的——因为他还戴眼镜。

而钱唐取下眼镜后也就看着我,表情没讶异,没生气,但也没再继续那么平淡的笑。

我俩就互相沉默地盯着看了会,他突然挑了下眉。那沾着奶油的表情原本该很滑稽,但突然一种很熟悉的危险感觉袭过来。我觉得有点不安,但想不起是什么了。

钱唐没立刻说话,他沉默拿起旁边的餐巾纸,先慢斯条理的擦干脸上的奶油。

“这蛋糕不带给你的男同桌了?”居然还能抽空这么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