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头猛烈地发颤,莲灯化成偏偏莲瓣碎散开,纷扬九天烟霞之中。光束最极处,忽然震下只龙头鱼身的巨兽,盛光消散,它甫一落上云头,甩开亮闪闪的鱼尾云上扭了一圈,才果子面前停下,俯下硕大的龙头迷茫无知地打量着果子。
凤凰:“…”
书墨:“…”
:“…”
果子勇敢地趴上前去,螭吻银闪闪的鳞片上抹了一把,惊叹道:“天上居然有这么大的一条鱼~~”
努力回想了下封存了三万年的记忆,忽然想起螭吻它有个扬名万里的爱好,名曰贪吃。当即大惊失色地拎着果子的后颈把它提了回来,护了身后。
书墨回过神,替圆了圆场面:“没想到没有法力,竟还能召唤出灵兽。”
这是突发状况,真不是主动召唤出来这个大家伙占云头的啊…欲哭无泪地往旁边蹭了蹭,不知所措。谁知螭吻失了果子这个鲜嫩的目标之后,转过圆滚滚一个头看向,眼里水汪汪的,像是噙了一包泪,晃着银闪闪的鱼尾蹭到了身边。
:“……”
凤凰缓过神,眉心蹙起:“这只是…螭吻?”
有些惊叹他竟然这般见多识广,侧目去看他。
凤凰皱了皱眉,没好气地盘起手坐下:“它占了深渊沼泽多年,时常侵犯邻处。离开昆仑的时候,昆仑山里连雪貂都怕它。”
“也怕?”
凤凰当即暴起:“本座怎么可能怕这么个蠢物!”
心里头笑了回凤凰他自己就十分担得起蠢物之名,偷着乐了会儿,墙头草螭吻又对凤凰生了兴致,扭过去捧着大脑袋他脸上一通乱添。果子捧腹乐得哈哈笑,连书墨都忍俊不禁。乐呵呵笑了阵,看着螭吻与凤凰亲昵的模样,识海里仿佛被一道电闪劈过。许多线索串了一起,笑容僵脸上,不禁一愣。半晌,喃喃道:“昆仑,炎池,仪清,仪清…”
心中的关塞像是被打通,难怪仪清这个名字听起来总是无比熟稔,原来早有与提起过!缓了许久,震惊地拉住凤凰的衣袂:“离开昆仑…是不是因为一只兔妖?”
凤凰没料到会有此一问,一边嫌恶地躲开螭吻的攻势,一边冷冷看着:“怎么会知道?”
缓下心中汹涌如潮的思绪,强作镇定道:“那只兔妖,是不是太微垣中的仪清?”三万年前这个名字不过是被随口一提,也随心一记,并未多留意。如今想起来,却太后知后觉。
书墨困惑不解,听提到太微垣,开口道:“仪清是鹤族正统的仙娥,怎么会是兔妖?还记得当初她受鹤族排挤独自求生,师兄念她的名号与一位故相同,才收入太微垣的。”
心头降下一道霹雳。没错,那只兔妖早数万年前就已灰飞烟灭,确要算作是故。答案呼之欲出,却生了近乡情怯似的念头,不敢再探。
不多时酆都已近眼前,一行按下云头,浩浩荡荡走冥门外。果子化成原形趴螭吻肥硕的银尾上滑来滑去,凤凰傲然走队列最前。有些失神地走最后,若有所思,却忽然被拉了拉衣角。反身去看,书墨正是一张温和笑脸,歉意地看着:“还以为一直都知道,天地孕育的灵体,大多是双生。”
第四十九九章
书墨正是一张温和笑脸,歉意地看着我:“我还以为你一直都知道,天地孕育的灵体,大多是双生。”
我惊愕地看着她的笑颜,仿佛是刻意来坐实我的猜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书墨她的语气,该是许久前便知晓于心。我却还在惑然揣测凤凰他为何对白慕如此重要,一如当年的火柴之于林穆。原来兜兜转转一圈圈,身边的人竟从来不曾更替。
他却把我蒙在鼓里。我默然许久,想不透为何,翕唇欲张口,酆都深处的天际忽然升起一道血光,淋漓血色铺遍地府幽深沉暗的天幕,猩红妖异。
地面忽而剧动,酆都落漆的赤铜大门在身后突然关闭,高耸的黑色门楣映了漫天血色,汹涌如波。磅礴的魔气随着天地的震动传遍酆都城,不断有厉鬼自西方逸出,幽煞的戾气扫来漫天枯叶。正是入夜时分,街上形态各异的鬼怪利叫着极作一堆,融成黑雾弥漫在长街之上。艳丽的猩红色自黑雾中透下光泽,如同一片融散成云的妖月。
书墨升着仙障护着我,全身血液仿佛凝结一般冷寂,胸口传来窒息一般的压迫感,渐渐呼吸困难。我费力喘着气,弱声欲问,却断断续续:“这是…魔龙结界?”
书墨面有忧色,抬头看了一眼天边,双手扶住我:“不止魔龙结界。有人毁了怨灵封印,枉死城的怨灵外散,却逃不出酆都,煞气汇拢。魔龙结界受过创,有人想用这股煞气修补,解封魔龙传承。”她顿了顿,皱起眉,“你脸色不好,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书墨向凤凰递了个眼色。那厢许久未活络过筋骨的螭吻闹腾了一阵,忽然也蔫了下去,垂着硕大的脑袋不舒服的模样,趴在地上不肯动弹。凤凰无奈之下只能夹起果子,又扛着这只大家伙与我们一同退避,脸色极为难看。
心口仿佛郁着一口浊气,我用力呼吸,却成效寥寥,眼前像是逐渐蒙上了一片灰雾,沉沉的雾色愈来愈浓,遮蔽了最后一丝光线,陷入无底的黑暗之中。书墨的声音响在耳边,惊声道:“小心!”我四肢提不上力,听到这一声惊呼只觉得脚尖离地,像被人整个提去了别处。
有一股浓烈的煞气自我离开的方向掠过,应是厉鬼来袭。
一记破风声而过,红莲业火炽热的温度陡然绽开,伴着凤凰略带怒色的冷声:“她怎么了?”
我不能视物,心中不住升腾起的不详预感像一把见血封喉的镰刀,狠狠抵在项背:“我看不见东西了…”失明所带来的恐惧扼住了我,抓着书墨衣袖的手也用力了几分。耳边罡风呼啸,不时传来厉鬼凄厉的叫声。这情形无端熟悉,好似重回了三万年前,那段黑暗却平淡温煦的时光。
书墨的灵力注入我的体内,血管像是重新有了温度一般复苏过来。好景不长,和暖的温度持续了须臾之后便像是坠入了无底洞,消失殆尽。寒冷重新占据了身躯,意识渐而朦胧,柔柔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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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死城中的血光持续三日不灭,我便也昏迷了三日。待醒来时,突然恢复的视觉令我有些不能适从,用手背挡着光线,混混沌沌,不知身在何处。
书墨捧着碗汤药靠近我,见我醒来,纤细的五指在我面前盈盈一晃,欣然道:“你能看见了?”
我呆呆点头,接过汤药托在手心打量,呼吸间透了股药液的苦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书墨耐心与我解释:“连命咒把你的眼睛和螭吻绑在一起,螭吻受创,你的视力便会有损伤。这个术法用在灵兽身上,都是让灵兽承受主人的创伤,把宿主的安危系在灵兽身上的还是头一回见。”
她催我喝下汤药,见我乖乖捧起药碗,仰头抚了抚下巴:“净炎身上也有连命咒,是把你们俩的性命联系在一起,不过这一回是你能控制他,他却不能控制你。看来施咒之人是想借此保净炎不会伤你。”
我想起东海之滨见着凤凰时的场面,似乎正有这么一回事。只是这个咒法未曾发挥过作用,反倒没有引起多大在意。原是如此,我默默吞咽着汤药,因心绪并不在此,反倒没喝出多少苦味,只静静点着头。
书墨一本一本地数给我听:“我问过爹爹,只有一种情况下,施术者才会把自己的安危托付给灵兽。”
我侧耳去听。
“那是上古流传的医治方子。上古凶兽的灵力各有属性,医治起来极为棘手。神仙若为其所伤,可以用连命咒与其同化,灵力相通,久而久之便可以痊愈。你的眼睛上有螭吻的冰火之气,爹爹说多半是如此了。”
我讷讷点头。当年我从未问过林穆是如何医好的我的眼睛,曾以为会棘手万分,到后来却渐渐好了,只当它不过是小伤一件。直到最后我还未曾懂得过他为何执意要救下螭吻。原来一切阴差阳错,全然在于世事弄人,细小的关隘到最后却让人险些阴阳两隔。
幸好,他还是回来了。
我灌下一大口汤药,苦得嗓子发涩,连咳不止。书墨拍着我的背,良久才顺过气。我熬过喉咙里一阵酸苦,总算平静下来:“所以,天尊他也认得施术的那个人?”
书墨颔首:“嗯。是师兄。”
从猜定凤凰便是林穆口中失散的兄弟开始,潜意识里便一直在逃避,刻意不去把记忆里的人和白慕联系在一起,可心里却早已经认定。只是巨大的震惊之后便是空白一样的茫然,我不知该庆幸还是惑然抑或惶恐或者如何,百感交集之后徒余木然一般的一片荒芜。直到听别人亲口验证才真的承认。
其实我早该想到。他对莲灯的了如指掌,对我突如其来的特殊,甚至他口是心非时熟稔的语气。可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林穆爱戏谑爱说冷笑话,口是心非时的温度是热的。可白慕永远那么冷冷清清,连揶揄调笑时的语气都寡淡如斯。三万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把人磨成这样?
相处这些日子,他有无数次机会与我相认,可是却杳无音讯。
我平复下来,不知是否唇齿间遗留了苦味,说出来的话都是干涩的,换了个本不想干的问句:“灵宝天尊也来了酆都?”
门前忽然进来一道赤色身影,盘着手带着几分不耐,长睫泛红,斜眸看着我:“半个仙界都搬来酆都了,就你睡得安稳。”
不知怎的,看凤凰这般倨傲模样,也不觉着有那般讨人嫌了,淡淡抬眼:“怎么回事?”
书墨微微摇了头:“魔龙传承现世,寒水族率了魔军声援银翘,天君派十万天兵在忘川河外应战,已有两日了。”
走出安身的地穴,酆都果然一片肃杀,战火如赤红蛇尾盘虬在暗寂之中。带血的黑雾遮蔽日月,分不清是白日还是黑夜,唯有凄厉的恶灵声自枉死城的方向不断传来,酆都犹如一座死沉,漆黑的檐瓦鬼气森森,静寂无声。凝神去听,数里之外的忘川河边颤栗着,似有无数幽灵冲撞着地狱之门。
相较之下,反倒是最应剑拔弩张的枉死城腾着黑雾,有种死灰般的寂静。我昏迷前见到的猩红结界也消失殆尽,西方徒余黑暗无声。
驻守枉死城的阴兵皆已撤去。灵宝天尊在回忘川战场前,替我消去了连命咒。我遣了螭吻把果子送去委羽山内避开锋芒,执意随书墨一同前往枉死城。
传承已启,枉死城中的结界荡然无存,惟余一层仙障将所有人挡在门外,那层仙障上的灵力流动极为复杂,掺杂着熟悉与陌生两道气息。书墨单手抚上无形的屏障,将我与凤凰一同带进了城内。无论是白慕还是扶柳,用的皆是太微垣的术法,拦得住旁人,却拦不住书墨。
枉死城常年栖居怨灵厉鬼,城内更是阒寂无声。不同于酆都的阴森,枉死城内没有街道房檐,有的只是断瓦残垣,蒙着层层落灰与蛛丝,过而扬尘,仿佛已然死寂了数万年。越往狱渊走,便又寂静一声,从瓦砾之中能听到相互的呼吸声。
忽然一声惊呼,书墨在残瓦断裂处身子一沉,往下栽去,身形隐没在了黑暗中。我还来不及施法去探,眼前一个赤色身影倏地闪过,毫无犹豫地跃入了裂缝之中。
我愣了片刻,连忙趴上裂缝呼喊:“喂——书墨?书墨?凤凰?”
深渊之中却只传来我自己的声音,一层一层激荡回来,扑面而来一股岩浆一般灼热的气息,有猩红色隐隐约约在深不可测的地底,像是血色的召唤。
第十五十章
稠红色的岩浆在地底蜿蜒流淌,升腾起炙人的热气。我喉咙发干,**地呼喊着书墨与凤凰,却杳无回音。四周气息寒冷,厉风刮过,扬起尘埃遍布空中,我稳住歪向一边的身子,奋力掩住口鼻。阴森荒芜的废墟绵延百里,望不到尽头。
我如今无依无傍,只能靠书墨与凤凰领路,眼下的情形可谓不能再糟糕。思量再三,还是心一横,纵身跃下了缝隙。生死由命成败在天,赌一把又何妨。
身体开始极速坠落,有沙石随着我一同滚落,脚下是愈来愈近的岩浆,温度益发滚烫熬人,却不见书墨踪影。正当我要闭上眼迎接被灼烧的命运时,赤红泛金的凤影出现在漆黑的岩石夹缝里,一声凤鸣响透耳膜,转眼到了我脚下。
我惊魂未定地落上凤凰的一只翅膀,身边是昏迷不醒的书墨,脸上擦了团焦黑,模样甚是狼狈。我撕下一片裙角替书墨擦了擦脸,摇摇摆摆保持着平衡:“怎么会这样?”
凤凰忽作人声:“狱渊的通道开裂了,底下有灵力波动,应该是白慕和扶柳。”
“那我们现在如何是好?”
“往前,沿着这道石缝往下,到枉死城的地底。你的灵力还没恢复?”
我讪讪道:“没有。我的灵力是轮回台封的,一般的法术解不开。”
凤凰约是觉得我没用,急速俯冲下去,不再与我说话。我忿忿不平了会儿,迫不得己只得闭嘴。
狱渊身在万丈之底,路途漫长。我憋了一路,看着书墨安睡的脸庞终于忍不住,开口打听:“咳,你和书墨…唔…你对书墨可是真心?”
“废话。”
我被凤凰的简洁明了噎了噎,索性一鼓作气问了下去:“那银翘?尘月?…仪清?”
凤凰神色如常,只在我说到仪清时忽然怔了一怔,目光不善。
我忽而悟了些。情窦初开时受的创伤总会格外深一些,凤凰那个年纪欢喜着的兔妖被自己兄长手刃,按他的暴躁脾气,自然是不愿与我再提了。凤凰忽而加速,我抓住他的背摇晃了半天,险些栽下去,终于识相地闭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又沉默了半晌,终于再次燃起勇气,自言自语似的喃喃:“反正书墨对你也没有情意。”
再说,突然的情意总是靠不住。我之前总是患得患失,便是因为在我看来,我在白慕眼里不应与其他仙娥有何区别,可他却偏偏招惹上我。神仙做久了,就不大相信缘分二字。于是这突如其来的特殊,像一层松松薄薄的泥土,总是扎不稳情丝的树根。直至今日才释怀。
但凤凰显然不这么想,作为一个一见钟情的行动派,他斩钉截铁地向我表达了他深深的不屑,甚鄙弃地瞟我一眼:“谁说她对我没有情意了?还不是太微垣那破规矩,她爹爹逼她发过血誓,今生只嫁太微垣的继任宫主。你们神仙的血誓原来都是这么用的。”凤凰他在妖魔道里混迹久了,虽则已然洗去魔髓修了一身道业,却还是打心底里不与神仙为伍。
我噎了噎,血誓这东西非同小可,凡所发之誓皆记在天命薄上,若有违背必遭天谴。凡人说遭天谴,不过是触几个霉头,神仙则可怜得多,三雷五劫地挨过去,不灰飞烟灭也得赔上半条命。
我正愕然,那厢凤凰忿忿又补了一句:“否则你以为扶柳作甚这么兴师动众?”
铺天盖地的问句顿时把我淹没——
“扶柳看上了书墨?!”
“扶柳挟持银翘,是为了太微垣的宫主之位?!”
“扶柳的目的不在银翘,而在白慕?!”
…
许许多多的问句缠上心头,拣择着还未问出口,眼前却忽然陷入了彻彻底底的黑暗,血光莹莹的浓稠猩红忽然蜿蜒到了尽头,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幽沉如鬼魅。
沉静得可怕。
掌心抚着的脸庞在黑暗里突然一动,书墨幽幽醒转过来,冰凉的五指抓住我的手腕:“这是在哪里?”
遥远处的光阵影影绰绰,拢了两个人影。心中泛上一股异样的直觉。我抬眼向前望,不敢确定地答道:“怕是要到狱渊了。”我手掌覆上她如青玉寒凉的指节,在黑暗里看不见她的脸色,只能兀自担忧,“…你还好么?”
“无碍。”书墨撑着我的手与我一起站起来,遥望眼前愈发接近的光线,如水的银色光阵里血色弥漫,逐渐看得清僵持着的两个身影。看清那袭白衣的瞬间,我握着书墨的手紧了一紧。
她轻轻回握我,却未加劝慰,目光定定落在墨绿衣袍的男子身上:“不要把扶柳想得太简单了。一切因我而起,因太微垣而起,但他如今想要的,早就不那么单纯了。”
“白慕早就想让权于他,他这是何必?”
“各人有各人的骄傲。”书墨轻声一笑,显得轻松灵动,反而没那么紧张自扰,“你以为太微垣的规矩只是爹爹的刻板迂腐。其实不然,太微垣主掌生杀,继任宫主必须是天地孕育的灵体,仙资纯正,世间少寻。扶柳得天独厚,自小在太微垣被养大,是独一无二的继任人选。他修为不佳,爹爹一直颇有微词,谅在天地之灵的出身太过罕见,只好作罢。”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若非三万年前爹爹救回师兄,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扶柳曾经想要爹爹的承认,得不到后便自三清出走至酆都。他心性诡谲,爹爹秉着仁慈之心放之任之,却不想他最终不要任何人的承认,决心窃取魔龙传承,自成一脉,与整个仙界为敌。古籍上载,凡天地之灵必志于天下,在他身上果真半分不差。”说着说着语调发沉,显得凝重。仙家信奉天道,她这是在怕预言应验,扶柳终能得逞。
我宽慰她:“古籍上载的也未必是真的。”言毕故作轻松地蹦了两蹦,“你看这头蠢凤凰,说起来出身倒也很吓人。”
被当做坐骑的凤凰一个急掠,眼梢冷得凝得住冰雪:“信不信本座摔死你。”
我暗笑一声住嘴,书墨闻言展颜一笑,眼角的凝重之色褪了七八分,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唔,凤凰他偶尔也还是可以当个好队友的么…
然而乐极生悲,笑音未歇,头顶突然一声巨响,平地惊雷,本就不甚宽阔的裂缝剧烈震颤着,飞滚的沙石不停坠落。凤凰左右闪避,挡不住滚落的岩石愈来愈密,一块巨石翻滚急坠,与我们擦身而过。书墨醒来不久,仙障维持得艰难不已,随时都会碎裂一般零零落落。
疾行间路过一处洞壁上的穴口,凤凰带着我与书墨冲入穴中,暂为躲避。凤凰化为人形单膝跪在洞口施法,以免洞壁坍塌。那阵法的灵力波动竟与狱渊光阵中的别无二致。我回头神色不明地看了眼书墨,看来她这些日子是真的把太微垣的道法经义皆教给凤凰了。
书墨往前两步探了探狱渊中的情形,脸色苍白疲惫:“不是下面的阵法。看来是忘川战场出了事,这次波动连绵千里,整个地府的地底都在颤动。”
“银翘受人挟持,只要把她救出去,魔族就不会再发难了。”看来得赶紧摆脱这里,加快速度。
书墨摇了摇头:“他们是受魔龙传承的感召,无论谁得了传承,都会听命。”
我心下一沉,如此这般,银翘作为人质,岂不是随时有性命之危?
凤凰施完阵法,立在光幕流转的洞口,注视着远处光阵中巍然不动的人影。久而久之,不耐地自语道:“那是什么阵法?怎么毫无动静。”
书墨靠近他,视线投向同一个方向:“扶柳修为不佳,于阵法一门却尤是精通。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个幻象,他们的真身已经堕入幻境之中。”
两个并肩而立背影遮了光线。我凑到洞口去看,却见黑暗之中有一只通体洁白如雪的仙鹤自半空缓缓飞来,像是虚无之体一般透过不停坠落的碎石,穿梭在无边颤动的黑暗之中,淡金的轮廓柔和生辉,宁静如瑶台新月。
“是阿姒!”
凤凰皱了皱眉,将阵法撤下一角,容阿姒落入穴中。白羽翻落,阿姒仰头一声鹤唳,放下背上的人。仍是芜瑾的衣裳制式,脸庞却已回到了银翘的容貌,本来就素净清淡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青石砖上的一抔月光。唯有身上遍布的伤痕与血迹嫣红盛开,触目惊心。
“银翘!”我连忙扑上去照看,却被磅礴的魔气挡在了几尺外。浓郁的魔族气息紊乱狂暴,在安宁的洞穴之中掀起几道劲风,昭示着危险气味。冰冷血腥的气息笼罩下,银翘低敛的双目长睫纤长,如蝉翼一般轻轻颤动,仿佛经受着莫大的痛楚。
第五十一十章
冰冷血腥的气息笼罩下,银翘低敛的双目长睫纤长,如蝉翼一般轻轻颤动,仿佛经受着莫大的痛楚。
我借了书墨的力靠近银翘,体内气息因为银翘身上的魔息而翻涌着,喉咙间一股腥甜。我捡起手边锋利的碎石,在腕上狠狠一划,殷红的鲜血顿时淌下来。我攥紧拳头凑过手腕,把鲜血喂给银翘。她苍白的嘴唇染了鲜血,更显得脆弱而妖异。
狱渊中的震动缓缓平息下来。洞穴之中风声呼啸,刮得手腕创口处一阵钻心的疼。半晌,银翘的眼睑颤了颤,却再无动静。
书墨自背后拉住我的胳膊:“不要再喂了!没有用的,扶柳用她的血脉之力召唤出魔龙结界,又把魔龙传承从她体内剥离。她如今走火入魔,又没有传承之力压制,凭你的血救不了她的…”
又是一声鹤唳。凤凰从阿姒爪子里搜到一张纸笺。纸笺展平,凤凰的眉心却渐渐蹙起,声音少见地低沉:“叶绾。”
我不顾书墨的阻拦,挣扎着想重新回到银翘身边,却被凤凰的这一声蓦地叫住。
眼前递来一张薄笺,上头字迹熟悉,如柳叶般清淡却锋利的笔触,却只有寥寥几字,道一声抱歉。不知是抱歉他没有救下银翘,抑或其他…我不敢细想,咬住的下唇渗出血,回流入口中,腥苦难当。
“小绾…”忽闻两声轻咳,银翘秀眉紧蹙,微微抬了抬眼皮,咳出两口血来。
我把纸笺攥在掌心,连忙扑上去:“银翘,你觉得好点没有?”抬起已经有些愈合的手腕,正欲再割开一道,却被银翘拦住:“不用白费力气了,小绾。”她不知何时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繁复的花纹雕饰掩不去锐利锋芒。
银翘手握着匕首,像是服罪一般轻轻敛了敛眼睛,虚弱地睁开:“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一回是熬不住了。他们说走火入魔时的样子很可怕,滥杀无辜也说不定…”她素淡的眸子忽然闪过一道赤红,像是要将她的眸子都吞成妖异的血色。
红光转瞬即逝,银翘猛地往前一倾,连咳不止,眸子又归为灰埃一般的素淡:“我控制不住了…小绾…趁还有时间,杀了我…”
我紧盯住她苍白指节下的锋利匕首,掌心紧绷:“一定还有办法,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