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似是没有想到我竟如此料事如神,呆滞着向我点了点头。

我顿时大喜:“打死了没有?!”

果子惊恐地抖动着瞳仁,显然被我两眼突然冒出的精光吓得不轻,颤颤巍巍地摇了摇头。

白慕淡淡瞥过我一眼,视线定在果子一耸一耸的肩膀上。只见他两手托着果子洁白柔软的下巴,动作轻柔溺爱得令人发指,声音温和道:“告诉哥哥,他现在在哪里?”

我倒抽一口冷气,对白慕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感佩之情被凉风一吹,吹成了一湾悲催。看来要牢牢抓住果子的心,我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怀里的果子果然微不可察地往外挪了挪,凑近白慕:“听街边的伯伯说,红毛哥哥是被抓去衙门里了…哥哥,衙门是什么地方?”

看来这位抢婚的主子必然不是个好惹的主。不过一桩小小斗殴,也能惊动衙门,此人非富即贵,绝不会轻饶凤凰。另一头,那只红毛凤凰虽然被封了妖力,脾气却一点都不见退,想来也不可能服罪。

如此看来,这番牢狱之灾,可有得凤凰好受了。

我冷笑一声,得意地看着白慕:“我不收拾他,总有人收拾他。你当初若是准我对他用几道大刑,今日也不至于如此。你看,死在本仙子手上,总比死在一帮凡人手里有面子得多。”

白慕却不理会我,而是将小果子接过去一手抱着,另一只手捏了个诀,祥云便往城东飞去。

不是吧,他还想去救凤凰?!

第九章

花朝半夜清风,明月别枝惊鹊,本是好时节。可怜这深更半夜,我却被强拉到这鬼气森森的地方。

如水的月色下,铁门紧闭,参天松柏间的石砖墙泛着幽幽的寒光,煞是阴森。

我回头便想走。果子却从白慕怀中嗖地一声窜出来,落地化形,紧紧抱住我的膝盖:“绾绾姐姐不要走…绾绾姐姐不救红毛哥哥了吗?”

阿弥陀佛,这也真真奇怪。

凤凰他是我的仇家,也是白慕的仇家。但这位仇家被人抓进了天牢,我和白慕竟然没有拍手称快,反而紧赶慢赶地飞来救他。

凤凰他果真是一个别致而动人的仇家。

白慕的声音响在身后,被夜风吹得愈显清寒:“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我没好气地转过身,把果子缠在膝盖上的爪子扒开:“我哪有你那么宽宏大量。这只死凤凰恶贯满盈,我不把他千刀万剐已是仁至义尽。他如今自寻死路,我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我舍身相救?”

果子闻声,再次扑了上来,挂在我的腰上大哭大闹:“红毛哥哥不是坏人…红毛哥哥是为了果子才…”哭声越来越响,险些引来狱卒。

我连忙捂住果子的嘴,无可奈何道:“这回他一心救你,勉强算有功劳。我这回救了他,你可得保证,以后绝不吃他给你买的凤梨酥,不吃他买的烤鸭,不吃他买的糖葫芦,不吃…”

果子一脸忍痛割肉的表情,泪眼汪汪地箍紧了我的腰:“呜…连糖葫芦都不可以嘛…”

我看得十分于心不忍。但为了治好果子这个敌我不分的毛病,我攥紧拳头,坚定地点头道:“绝对不可以!”

“果子。”白慕颇煞风景地把果子从我腰上抱下来,依旧温和得令人寒毛倒竖,“你在这里守着。若我们一柱香后还未回来,你就先回客栈等文曲,好不好?”

说来也怪,文曲师父自早上见过一面之后,便不知去了哪里,方才在客栈中也不见踪影。若是回了紫微垣,怎的也不打一声招呼?

正困惑,身边的白慕已向牢门走去。

我奇道:“你过去做什么?施法穿了这堵墙便是了。”

“然后呢?”步子仍未停下。

“然后就带着凤凰…”我说到一半,才发现凤凰如今没有妖力,是不能和我们一起穿墙出来的。我沮丧道,“难道我们还需要走正常路子,去放倒那几个狱卒抢钥匙?”

他微微颔首,唇侧勾了一弯浅笑:“你若能不用仙力放倒他们,也并非不可。”

身在凡间,若用仙术扰乱人间秩序,必受天罚。没想到我一生五万余年,闯过终年冰封的昆仑山,进过元始天尊的藏宝阁,去过地府的黄泉幽境,今日却栽在了一间小小的凡间天牢上:“…那要怎么办?”

我愁眉苦脸。

白慕施了个隐身诀隐去了我与他的身形,淡淡与我道:“过来。”

一个人的智力水平之所以可贵,便是因为在紧要关头,若你不能想出妙计,便只能处在一个被动的地位,被队友支配。

如果这个队友一向无良无德,那被动很可能等同于噩梦。

譬如现下,当我秉持着满腔的信任与期待跟在白慕身后来到牢门口,听完白慕的一番妙计,我才深深地感受到,不能当一个智力超群的人,一定会成为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我满怀着遗憾盯着白慕,弱弱地传音道:“真的要哭?”

白慕颔首。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牢门守卫,咬住下唇:“…真的要这么演?”

没等到他回应,一道幽光乍现,我与他已凭空出现在了牢门口的拐角处。因为被一棵松树半掩着,倒像是刚刚自拐角走到此处。

两个声音立刻道:“谁!”

我连忙对着自己的头发一通乱抓,披头散发地回过头,正见到两个兵卒装扮的男子手持长矛,警惕地盯着我与白慕。

我咬了咬牙,脑海里飘过各式惨痛的画面:爹爹亲自下凡,将我拘上天庭;银翘转世成一个孤女,被卖入青楼;果子留书一封,决意与凤凰私奔…

酝酿了半日,我终于挤出两行清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我的儿啊…”哭声之惨烈,直教眼前两位守卫大哥持矛的手不约而同地一松,兵器险些坠地把我砸死。

我趁胜追击,一路膝行过去,抱着守卫的腿撕心裂肺道:“…守卫大哥…你就放我进去见我儿一面吧…老妇…老妇老来得子,家中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便是犯了罪…也不能…不能…”

守卫一脚把我踢开,嫌鄙道:“哪里来的疯婆子!”

阿弥陀佛,凡人总是如此无知。

我瘫倒在地,伏着身子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才立马回身拽住另一个守卫的衣角,垂泪倾道:“…求求你…让我见见我儿子…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我儿子…苦命的我儿哟…”

我哭得嗓子发哑,白慕却迟迟不动,逼得我只好一边埋头在衣角上蹭着眼泪,一边不停地给白慕递眼风,示意他可以上场。

谁知他却哂然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银低金丝的钱袋,不卑不亢:“小儿窃盗入狱,已押了数月。贱内思儿过甚,犯了失心疯,还请诸位大哥通融。”言罢不动声色地晃了晃钱袋,里头银锭的撞击声清脆可闻。

我顿时呆在了当场。

说好的一起演戏呢?!敢情都是骗人的?!

守卫面露喜色,表面仍作出一番大公无私的姿态,阴阳怪气道:“跟我来。”

我仍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仙姿卓然的白慕彬彬有礼地谢过守卫,表情呆滞万分。

“夫人,起来罢。”这声音暖如三月春风,灌进我耳中,却如地府的厉鬼般可憎可怖。我气得浑身发抖,奈何要顾全大局,只能咬牙忍着,任由白慕将我扶了起来。

约莫是我与白慕的搭配过于诡异,守卫疑惑地看了我们一眼,方取来钥匙开门,将我们一路带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囚室。

一行三人停下步子。守卫接过白慕手中的钱袋,掂了掂,才开了牢门,吩咐道“天亮前出来。”,便回身离开。

我用余光紧紧盯着守卫的背影,确认他已走远,才终于一把推开白慕,厉声质问道:“你打算买通守卫,怎么不早说!”

白慕淡淡看我一眼,漫不经心道:“我不过让你做一场戏,编个借口,哪知你如此动情。”言罢还不忘随手撩了撩我在脸上散作一团的发丝,道,“也好,挺逼真的。”

我几乎想把他嚼碎吞下:“你!”

“嗯?”这副表情冷清又迷惘,寡淡的眉眼间一丝询问,将我默然看着,久而久之,竟让我觉出几分是我理亏的意味来。

我正在气头上,却被这目光看得哑口无言。囚室中却远远地传来一声怒吼,在天牢中荡起阵阵回音:“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要杀要剐有本事你冲大爷来呀!”

我揉了揉太阳穴,郑重地思忖了一番要不要立马走人。

白慕却自说自话地把我一掌推了进去。我踉踉跄跄地在门口站稳,抬起头来,却见到一只长相怪异的不明生物。

我回身对白慕道:“走错了,快出去。”

身后一个声音愈发愤怒:“你给老子回来!”

咦?我回身将这位鼻青脸肿的仁兄观察了一番,撇去他破烂如布条的衣衫不论,这张脸…可真是浓墨重彩。

那乌青的眼圈,那淤紫的嘴角,以及脸上不知哪来的三道血红的抓痕,配合他一头乌黑泛红的头发…

唔?我掩口惊道:“凤凰?!”

他随手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迹,狠狠瞪我一眼:“看什么看!快把老子弄出去!”

这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看来真是凤凰。

白慕递去一张丝帕,不知是嘲弄还是安慰:“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要你管!”红毛凤凰极不领情地冷哼一声,昂着下巴傲然道,“等本座恢复了妖力,就是你的死期。”

白慕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我不耐烦地打破沉默道:“喂,你还能走路不?”

“你哪只眼睛看到大爷我不能走路了!”凤凰稳住步子往门口迈了几步,才停下来,两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傲慢姿态。

我没好气地嗤笑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出去。”

凤凰面露寒光,斜斜瞪我一眼,便大摇大摆地向门口走去。

我一把将他拦住,颇没耐心:“站住。先把衣服换了。”又用眼神指了指白慕。

凤凰鄙弃地看了白慕一眼:“谁要他的衣服!”

“你要继续被关在这里,每日受个几回鞭刑火刑陶冶身心,也是一桩美事。”我冷冷道。

话语间,一件白色的外袍却已飘然落到了凤凰手上。凤凰与我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服软,披上了外袍。

白慕向我微微颔首,便施诀穿了墙,遁隐不见。

我冷淡地瞥了凤凰一眼,吩咐道:“走吧。”便兀自向大门走去。

谁知凤凰这家伙却迟迟没有跟上来。我回过头,才见他在阴冷昏暗的走廊里一步一晃地走着,十分吃力。

我皱眉道:“你每日受了多少鞭子,才搞成这样?”

凤凰勉强支撑着身体,额头已有汗珠若隐若现,语气却丝毫不肯放松:“大爷我红莲业火都受过,还怕这个?”

只可惜受涅槃之苦时,他有全身妖力护体,如今却和凡夫俗子没甚两样。

我身形僵了一僵,颇不情愿地走了回去,将他搀了起来:“喂,还走不走得动?我告诉你,在见到银翘之前,你最好不要…”

话音未落,凤凰的身体却突然往下一倒,将我也带着矮了一矮。

我勉力扛着他,想咒骂一声,却发现他半闭着眼睛,一双剑眉蹙在一块儿,似是极为痛苦。我只好撑住他,艰难地往前挪着步子,边凶狠道:“等找到了银翘再收拾你!”

凤凰已不大清醒,整个人的重量都倒在我的肩上,斑驳的脸上除了痛苦的神色,再没有其他的回应,不知还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

神志不清中,却听到模模糊糊的嗫嚅声:“…我没有…害…银翘…”

我有些失神,张了张嘴,竟然不知该如何作应。

走廊尽头的大门微微隙开,透进来一缕微弱的晨光,像是一线迷蒙的月色。我愣了半晌,自嘲似的地一笑,便埋下头,一步一挪地扛着他,费力走向前去。

番外小剧场之作者信箱

为了了解各位主角的最新动态与感情进度(…),体恤民情的作者谈谈君特地开设了【作者信箱】,接收各位读者与主角们的吐槽&催更&怨念&表白…

这一天,谈谈又卡文到了凌晨(…),于是打开【作者信箱】,想感受一下大家的温暖。结果,却突然抖出了多封投诉信…

谈谈默默垂泪地拆开来,发现这些信竟然都来自各位主角!

【收件箱(3)】

1、

谈谈迷茫地点开第一封,发现它来自亲爱的女主绾绾妹子。

第一封:投诉信【发信人:叶绾】

敬爱的谈谈君:

近日紫微垣中有谣言,说是我接拍了一部百合剧。这对我的名誉造成了莫大的伤害。我希望你能出面澄清,我与银翘是好闺蜜,绝非外界所传的暧昧关系。

更匪夷所思的是,当这个谣言开始广为流传的时候,这部剧竟然加入了**元素,让我从女主变成了小三。且有居心叵测之人造谣,说是这是我为了撇清百合传言而故意转移公众注意力。我感到十分痛心。我认为,谈谈你是时候该重新端正bg的立场,洗清不实传言,还我一个清白了。

另外,关于我在《浮生》中的智商问题,我感到十分悲愤。自从我频频被欺压之后,我曾对自己的智力水平产生过严重的怀疑。但是,经过文曲师父的专业智商测定,我的智商高达140,成功突破了仙界的平均水平,并向优秀进发。因此,我认为谈谈君你不能再屈服于某些人的淫威,虽然他有权有势,但我勉强也是个不好惹的仙二代。此事关乎我的形象问题,如果情形再这么恶劣下去,我一定会上报爹爹,请紫微垣为我做主。

ps,谈谈君,你有养过小孩吗?我觉得果子最近有移情别恋的趋势。男人心海底针,何况果子还是一只公的果子狸,我要如何穿透他厚厚一层皮毛,抓住他的心啊tt(捶地)

from愤怒的叶绾

re:投诉信【回信人:谈谈君】

亲爱的小绾:

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也很高兴你终于意识到了其实你是个有靠山的仙二代。关于不实传言,谈谈我人微言轻,表示无能为力。建议你直接求助你爹,使用暴力手段镇压流言。你一定会成功的,么么哒-v-

关于你的私人问题,我只想说:作为一部言情剧的女主角,你却只关注养孩子,作者君表示深深的怨念。七夕将近,我认为你是时候关注一下三岁以上的汉子了,不知你怎么看?

from欣慰与怨念交织的谈谈君

2、

第二封:举报信【发信人:小果子】

亲爱的谈谈:

最近跟着青衫伯伯学了好几天,果子我终于会写字啦!谈谈你觉得好不好看?

果子我特地学会写信,是因为我有一个秘密藏在心里很多天了。

谈谈,我们是好朋友,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这个秘密。那就是:果子我最近发现…绾绾姐姐不爱我了。

果子不是乱说的哦!果子是有证据的哦!

(证据罗列)

罪证第一条:绾绾姐姐最近都是对我很凶。果子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呜…

罪证第二条:绾绾姐姐已经很久没有给果子买好吃的了。果子盼了好几天,终于盼着绾绾姐姐给果子带回来了礼物,果子我高兴地扑上去啃了一啃,发现是本经书…呜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