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继皓脸色不大好看,却强笑着摇了摇头。“婉儿姐姐说等一会儿就来,还没收拾好。”
莫之恨心往下一沉,当下放下东西走到厨房门口将沈继皓拉到了一边。“你对我说实话,究竟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没有。”沈继皓闪躲着莫之恨的目光,“真的没什么事,嫂嫂不要多想。”
“真的?”
“真的没事。”
莫之恨虽然放心不下,但看他仿佛还不想说,便也不想勉强他。于是吩咐他晚些时候再去瞧瞧唐婉,就又进厨房去了。
沈继谦戳戳她道:“怎么了,继皓有事?”
莫之恨摇摇头,笑了笑拿起菜刀道:“他是没事,不过我要切菜了,你再离我这么近,我怕你有事。”
沈继谦忙笑着躲到了一旁,莫之恨嗔他一眼,低头切菜。她隐约觉得沈继皓来找她可能是断袖的事情,如果是这样,那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对沈继谦开口,不如再等等。
但纵使这样,一整个下午莫之恨都有些心神不宁,换作她自个儿不断出错,最后切菜的时候还不小心切着了手,流了不少血。就连沈继谦都看出了她有心事,正在问她究竟怎么了,被派去一直照料着唐婉的丫头就惊慌失色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唐…唐…唐姑娘投湖自尽了!”
莫之恨心猛地一揪,忽然就全部明白了过来。她终于知道沈继皓方才为什么欲言又止,因为他今日见了唐婉,还是忍不住把当年听见自己的爹如何与顾守德一起谋划着害了唐家的事情告诉了她。老天,这要唐婉如何接受?她最爱的人,流着灭门仇人的血。
沈继谦怔了片刻,冲上去抓住了来人的肩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唐姑娘投湖了…我们…我们已经找了很多人跳下去找,可是还是没有找到…”
“婉儿…婉儿!”沈继谦发了疯似的向外头冲去,莫之恨随即跟上,并吩咐那丫头找到七爷,让他也速去湖边。
两人驾着马一阵风似的赶到湖边,只能看到十来个围观的百姓,还有湖上漂泊着的几只打捞的船只。沈继谦下了马想都不想就跳了下去,莫之恨的心一阵紧抽,忙吩咐帮忙的人看着他些,一定不能让他也出了事。
不过好在很快沈继谦就浮上来换气,但顷刻间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莫之恨看着深不见底的湖面浑身都是冷汗,她太大意了,是她太大意了,她应该想到的,她在看见沈继皓的那一刹那就应该想到的。唐婉不能有事…唐婉千万不能有事…
在心里把所有的菩萨都求过一遍,沈继谦依旧在湖里寻人,但是没有半点成效,七爷也已经匆匆赶来。眼看着沈继谦就要体力不支,她忙催促着七爷去把人拖了上来。
沈继谦瘫软在地上,望着一点一点暗下来的天色尽是绝望的神情。他抓住莫之恨的手臂,说话时带有浓浓的鼻音。“救她…一定要救她…求求你…救她…”
莫之恨连连点头,心里却知道希望已经很渺茫了。从下午投湖到现在,已经过去了约有两个时辰,根本没有人能够在湖底两个时辰不呼吸。怪她,这都怪她,如果她提早告诉唐婉并看着她,如果她千叮咛万嘱咐沈继皓不能说出去,如果她有一点防范意识,唐婉都不会出事。
呜咽着望着沈继谦,莫之恨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早点告诉她,如果我一直陪着她开导她,她可能就不会选择这样激烈的方式。”
“什么?”沈继谦手上的力道重了些,“你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莫之恨知道只能把一切都告诉他了,“我知道婉儿投湖的原因,因为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继谦,其实你爹…他也是当年唐家灭门事件的主谋。”
“不可能!我爹是被迫的!”沈继谦甩开她的手,根本不肯相信。
“我没有骗你,何况这件事情是继皓亲耳听到的。”莫之恨蹙起眉头,“你要知道,你爹的心思,远没有你所以为的那么简单。他与顾守德,一个豺狼,一个虎豹,全都很有心计。”
“你说谎!”
“我没有,有些事情,就连七爷也都知道。”
沈继谦看向沈世珩,见他亦点了点头,脸色愈发惨白。
“就像当时秦大人处处与我们沈园作对,后来却轻易放手,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他与你爹根本早就是故交,他做的一切不过是做戏,不过是你爹一手策划的。”
沈继谦张着嘴无声地哭,莫之恨咬咬牙,接着道:“这一切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非常非常崇敬你爹,我不想他的形象在你心里全都毁了。我也不敢告诉唐婉,因为我知道她也接受不了。她说过,她不会原谅任何一个害了她全家的人,可是当那个人是你爹时,她要怎么接受?”她说着也哭了起来,靠在七爷的肩头,泪流满面。
“我不相信…你骗我,你骗我!”沈继谦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已经没了力气。
莫之恨委屈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如果可以,我倒是想骗你一辈子,想让你们连个好好地在一起…可是有些事情我控制不了…就算今日继皓不告诉唐婉,来日也总有一天他会说的…这就是孽障,你我都控制不了它的发生…”
沈继谦眼中一片浑浊,他望着眼前的人,望着湖面,终于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而后身子一歪,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OTZ…终于写到第一章之前的部分了…
后面大概还有两三章,我继续去写…一定在九点前完成~
第四十一章
新的一页抑或平淡的终结——她怕,她怕现状会因为唐婉的回来而打破,她怕一切又会回到从前那种颠沛流离、波谲云诡的日子,那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重来一次。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莫之恨倚着门栏,静静望着沈继谦。六年了,仿佛只是转瞬间,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六年的时光。这六年来,他就这么把自己锁在书房,每日看着唐婉的画像过日子,然后傻傻呆呆地把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当作唐婉。
园子里的人都说大少爷疯了,可是莫之恨知道他没有,他心里是清醒的,只是不愿意面对世事、面对生活。他选择把自己封闭起来,活在他和唐婉的幻想世界里。
不过,或许这种日子也要到头了。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方才在酒馆,她看到了唐婉。原来她没有死,六年前投湖之后,她竟然奇迹般的没有死。可是为什么当年她不出现,为什么当年她躲了起来现在又刻意地露面?莫之恨想不明白。
“早些休息吧。”她替沈继谦合上门,默默地走至花园里站着。
这几年她过得很好,虽然忙碌不堪,但是至少内心很平静。没有大起大落,没有悲伤,一切都平淡如水地继续着。七爷一直留在她身边守着她,两人再不说誓言,也再不说将来,只做最好的朋友、知己,亦不去管那些流言蜚语。
所以她怕,她怕现状会因为唐婉的回来而打破,她怕一切又会回到从前那种颠沛流离、波谲云诡的日子,那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重来一次。但她也只能等,她不知道唐婉住在哪里、回来做什么,她只能等,等她主动来寻她。
不过幸好没有等多久,莫之恨就收到了一封匿名信,约她在“悦风茶馆”一聚。她打开信的那一刹那就知道对方是谁了,那娟秀的字体,她至死都不会忘记。
走进约定的雅间,果然,坐在里面的人抬头嫣然一笑,正是唐婉。莫之恨回以一笑,不动声色地坐下。如果是六年前,大概她会惊呼或者呆怔个半晌了,可是现在,她知道她们已经都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两个人静默地坐了一会儿,彼此遥遥对视着,仿佛在比较谁能招架得更久一些。莫之恨就一直淡淡含笑望着她,纵然内心有些许波澜也决计不让对方发现,这么多年来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对于这一招她早已驾轻就熟。
直坐了约有半炷香的时间,唐婉终于撇开眼,轻笑道:“这么多年不见,果然比当年更本事了。”
“你也不弱,可以死里逃生,还可以把自己藏起来整整六年。”莫之恨依然看着她,瞬也不瞬。
唐婉眯了眯凤眼,“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回来?”
“因为不难猜,又何须问。”
唐婉挑了挑眉,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莫之恨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如果是因为之前你没有办法回来,现在终于可以重新回到我们身边和我们一起生活,你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你不会先去我每日必到的酒馆引起我的注意,也不会写了一封信约我在这儿见面,你会直接去沈园,给我们所有人一个惊喜,对不对?”
唐婉弯了弯眼睛,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莫之恨接着道:“既然不是为了给我们惊喜,但是又要我知道你回来了,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一种,那就是你要报复。你恨我当年没有告诉你真相,恨沈园也是谋害唐家的一员,恨我们现在生意越做越大,还得到了‘世代皇商’这样的册封。唐婉,我没说错吧?”
“啪啪啪”,唐婉沉默了会儿,忽然鼓起了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莫之恨,我真是小瞧了你,六年前的你就已经很有心计,没想到如今更甚。”
“我还是我,并没有改变。”莫之恨敛了笑,幽幽吐了口气。“我之所以能说出这些,不是因为我有心计,而是因为我了解你。可是你会恨我,却是因为你不了解我。”
“我当然不了解你,”唐婉也褪去了笑容,“一个口口声声帮着我为我好的人,竟然为了自己能和心爱的人远走高飞,把我的血海深仇隐瞒下去,不让我知道。请问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让我去了解,去信任?”
“知道真相你会更快乐吗?”
“至少我不会像个傻子,还爱着仇人的儿子。”
莫之恨摇了摇头,缓缓道:“我就是知道你的性子烈,所以才选择不告诉你。就算有仇恨,也不一定要用那种鱼死网破的方式来报复,让继谦一辈子爱着你、宠着你,其实也是一种补偿。我相信唐伯伯在天有灵,也更愿意看见快乐的、被呵护着的你。”
“一派胡言!”唐婉瞪着她,“如果沈世珩杀了你娘,你还能在他身边被他保护着然后告诉自己这是另外一种方式的补偿吗?”
莫之恨垂了垂眼帘,“如果是他亲手杀了,我没有办法原谅。但是如果是他的亲人做得而他不知情,我想我会接受。”
“说得轻松,如果真换到你身上,你根本做不到。”
莫之恨笑了笑,不想去争辩如此无谓的问题。“好,我知道了,你想回来复仇。那么我想问你,你想怎么做?怎么扳倒现在在长乐城里一枝独秀的沈园?”
唐婉亦笑了,“我如果告诉你我岂不是很蠢?不过…”她耸耸肩,“我还是会选择告诉你,然后让你恐惧着,日复一日的恐惧着。”
“好啊,说说看,我也很想知道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恐惧,能让沈园恐惧。”莫之恨依旧淡淡地看着她,神色平静。
唐婉的笑略有些挂不住,看了看别处道:“对,我的力量太微小,根本什么都做不了。长乐城里如今也确实没有商家能和沈园抗衡,我指不上谁,但是天无绝人之路。莫之恨,你还记不记得,在六年前你无意间向我透露过一个讯息。”
“是什么?”
“你说…皇贵妃长得与我有几分相像。”
莫之恨锁了锁眉,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
“怕了?”唐婉咯咯笑道:“很好,我就想看到你害怕的样子。当年皇上那么宠爱皇贵妃,相信感情非常深厚,只可惜她犯了大忌,只能被囚禁于冷宫之中。你说,如果皇上看到与她如此相像的我,会不会龙颜大悦呢?”
莫之恨无心戳穿她的伤痛,却不得不道:“可是你知道的,有幸侍奉皇上的人,必须都是完璧。”
唐婉的笑容滞了滞,却笑得更加灿烂。“我是啊,怎么,你想不到吧?”她解释道:“当年我是官妓,没错,在你们看来一定是人尽可夫了。可是我告诉你,其实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碰过我,从头到尾,都有顾梦生那个傻子在为我挡着,谁都不敢碰我。也幸好在顾家倒台之前你就救了我出去,否则还真难说。莫之恨,你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她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温婉善良聪慧的少女。莫之恨心中颇觉可惜,“就算是这样,入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我没有把握,我会告诉你吗?”
“你已经寻到门路了?”
“你觉得我会寻不到?”唐婉反问。
莫之恨静静望着她,轻叹了声气。“那么我还是要劝你,不要在皇上跟前说我的不是,因为那样只会让他对你的印象不好。”
唐婉蹙了蹙眉,“你什么意思?”
莫之恨觉得根本不用再瞒她,索性告诉她真相。“为什么丞相大人会莫名其妙地认我做义女?天底下这么多好女子,这块馅饼为什么会落到我头上?”
“为什么?”
“因为我是皇上的私生女,我身上流的是皇族的血脉。”
唐婉一震,随即大笑起来。“莫之恨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这样的谎言也会相信?”
“我没有骗你。”莫之恨镇定地回视她,“反正你也很快就要入宫了,若是不信大可以对皇上旁敲侧击一番。我告诉你,只是不想你太快去步贵妃的后尘。皇上这一世都亏欠了我娘,亏欠了我,我敢用我的性命打赌,不管他将来多么爱你,在你和我之间,他一定选我。”
唐婉心绪有些不宁,不停打量着莫之恨,似乎在判定她所说的话的真伪。
莫之恨皱皱眉,恳切道:“入宫是最坏的方式,你会赔上你的一辈子。婉儿,你如果觉得是我欠了你是沈园欠了你,你可以开口。你要什么,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
“我还有一辈子吗?”唐婉情绪变得激动,“我的一辈子早就被你们毁了,被你们沈园里面每一个道貌岸然的人毁了!”
“继谦过得也并不好。”莫之恨道:“你回来的这段日子,很少可以打听到他的消息吧?因为自你投湖之后,他就把自己封闭到了属于你们二人的小世界里,整天对着你的画像说话,好像再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园子有丫头私底下偷偷地说,沈园的风水不好,家里出了三个傻子。可是我知道沈继谦他没有傻,他只是不愿意再面对我们,面对他所知道的真相。”
唐婉呆愣了会儿,“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伤害自己的同时,有个人也在默默地伤害自己,陪你忍着、受着。你心里苦,恨他的爹害死你全家人,他心里也苦,甚至比你更苦。因为你知道继谦从小有多么听他爹的话,又多么崇拜他爹,对他来说,那些真相,是让他的天塌了下来。”
唐婉有些动容,眼眶也略有些湿润。
莫之恨闭了闭眼,希望她能早日放下过去。“婉儿,那些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沈老爷也已经入土为安了,就让前事都过去吧,好不好?放过继谦,也放过你自己。”
“就算我不复仇,我也要为唐家讨回一个公道。”唐婉抹了抹眼泪,“我爹一生都忠君爱国,勤勤恳恳地坐着生意,从来不去谋害任何人。结果呢?他被查出有谋反之心,满门抄斩。你告诉我,这个世界的公道在哪里?人心在哪里?”她越说越哽咽,“到现在,唐家满门都葬在乱葬岗里,没有一处好好的安身之地,这公平吗?就算他们二老都已经入了土,你看看,姓沈的在哪里,姓唐的又在哪里?”
莫之恨点点头,鼻子也有些发酸。“我明白,我真的明白。婉儿,我可以帮你,帮你们唐家正名,你不需要自己嫁入皇宫。”
“我不要你帮,不要任何与沈园有关的人帮忙。”唐婉斩钉截铁地拒绝,“莫之恨,你千万不要插手,我不希望唐家的正名也需要仇人的帮忙。我一定会靠自己的力量还唐家一个公道。”话说完,她留下一两银子,径直走了出去。
莫之恨一手扶着额,心里空荡荡的一片。有那么一刹那,她宁愿唐婉已经在当年投湖死了,那么她也不必内心再煎熬六年,再苦思冥想着怎样复仇,怎样还唐家一个公道。
平静地活着,多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OTZ…还有两章…
第四十二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莫之恨看着他,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她不想他的生命到此就戛然而止,她宁愿唐婉的归来会掀起新的狂风暴雨,也不愿意就此落幕。
唐婉回来了的事情莫之恨谁都没有说,包括七爷。她想,如果要担惊受怕就让她一个人承受着,她不想再多一个人与她一起惶惶不可终日。然而今儿个,她改变了主意。
这两日她都会在顾孟启那儿旁敲侧击地打听着,果然听说赵焕最近对一名容貌酷似前贵妃的女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她想如果她再不制止,那么唐婉就真的要入宫了,那样才是害了她的一生。
推开沈继谦的房门,他还是像往常那样对着唐婉的画像傻笑,偶尔抬头看见莫之恨,便温柔道:“我今日又给你画了张像,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莫之恨合上门,冷然望着他。“沈继谦够了,六年了,你可以清醒了吧。”
沈继谦却不为所动,依然微笑着道:“你不喜欢这一张也没关系,一会儿我再临摹一张。你说,就画我们小时候在梅园里爬树,好不好?”
莫之恨皱皱眉走过去,一把撕毁了他放在桌上的画。她看到沈继谦的脸色几乎不可察觉地变了变,但还是维持着笑脸。
他果然没有痴傻。
莫之恨闭了闭眼,一下拽过他的胳膊。“你以前要怎么样我不管你,你装傻也好充愣也好,我全都不闻不问,让你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可是六年了,你逃避得还不够吗?”
沈继谦抽回胳膊,笑嘻嘻道:“你说这一张把你画胖了?好好好,我下一张一定把你画得瘦一些。”
莫之恨几乎被他气得吐血,敲了敲桌子道:“唐婉回来了。”
沈继谦没有任何反应,兀自在一旁研墨,真准备再画一幅。
“你还装是吧,那你装吧。”莫之恨笑了笑看着他,“但是以后不要怪我没有告诉你,唐婉没有死,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但是她要还唐家一个公道,决定入宫为妃,依靠皇上的权力。”
“哐当”一声整块砚台掉到地上,沈继谦终于不笑了。
莫之恨冷笑道:“总算不装了?六年,装够了?”
沈继谦缓缓看向她,眼中的神色变得比六年前成熟许多。“你再说一次,她怎么了?”
“你明明听到了,我就算再说一百次也不会改变。”莫之恨不想再重复,可是看着他的样子只好撇撇嘴道:“我说她回来了,但是执意要入宫。”
“她没有死?”
“没有。”
沈继谦呆呆望着莫之恨片刻,直直地就往外冲。莫之恨连忙上前一把拽住他,“你去哪里?”
“我去找她。”
“你!”莫之恨握了握拳,让自己冷静。“你是不是装傻装了六年现在真的傻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你就这样冲出找她。”
沈继谦怔了怔,傻傻问道:“她在哪里?”
莫之恨推他一把,没好气道:“百园里三号,你自个儿去寻吧。”
“多谢。”沈继谦飞快地打开门奔了出去。
莫之恨微微笑了笑,希望他能拦住唐婉,便也跟着出去,一眼就看见张大嘴愣住了的七爷。她笑着迎上前,朝沈继谦飞奔的方向努了努嘴。“现在相信我了?他没有痴傻。”
“为什么?”沈世珩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实在…他实在装得也太像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莫之恨道:“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当然会觉得他破绽百出。可是那个时候我又觉得,让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索性就随他去了。”
沈世珩点点头,又问道:“那今日…今日他怎么如此反常?”
“因为唐婉回来了。”
“啊?”沈世珩揉了揉耳朵,“你再说一次。”
莫之恨扑哧一笑,与他并肩向外走。“你明明听见了,装什么装。”
“可是她怎么会…她不是六年前就死了?”
“继谦可以装疯卖傻,她就不能假死吗?”莫之恨扬扬眉,“不过我也不知道真相如何,也许是她投湖之后就意外地被救了吧。她这次回来,已经变了很多。”
沈世珩不笨,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她要回来报仇?”
莫之恨点点头,“不过报仇没有那么容易,她想借助皇上的权力,但是我已经把我的身世告诉她了。可她还是想入宫,她想要为他们唐家平反。”
沈世珩恍然大悟,“你把这个告诉继谦,所以他清醒过来,现在出去找唐婉?”
“对,就是这样。”莫之恨打了个哈欠,在七爷面前又露出了几年前那个小女孩的模样。“我困了,要回房睡觉去。”
“好,我送你回去。”
“走不动了。”莫之恨站在原地耍赖,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对七爷这样了,但是今日不知为何,她就是想放肆一次。
沈世珩宠溺地笑笑,径直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向她的房间而去。莫之恨安心地闭上眼睛,抱着他的脖子安然睡去。也许今晚对于有些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那就让那些人好好的吵一架闹一场吧。她有预感,这场戏,或许很快就要又一次□迭起了。
第二日晌午时分,沈继谦终于怏怏地回来,园子里的家丁统统吓了一跳。对他们来说,大少爷已经六年没有离开过西院儿了,所有人都当他疯了,可今日看起来却分明是正常的样子。
莫之恨刻意没有出去,留在园中等他回来,可一看他的样子,她就猜到结果了。
沈继谦见她在西院儿门口站着,一把拉过她就往屋子里拽,砰的关上门。“劝不住,怎么办?”
莫之恨觉得好笑,“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在你见她之前,能说的能劝的我都已经试过了。她不愿意听,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明明我们现在就有能力帮唐家讨回公道,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沈继谦一脸郁卒,“我不要她什么,也不求她留在我身边,更不求她原谅我。我只是想帮她,帮她渡过难关,帮她讨回公道,这样也有错吗?我…咳…”他掩住了嘴,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
莫之恨忙到了杯水给他,一边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好了好了,别太激动。你没错,她也没错。你爱她,觉得自己欠了她的所以想帮她,无可厚非。但是她恨沈家,恨我们每一个人,不要我们帮忙,也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也许唐婉的执念就在于此,那么谁都改变不了她。”
沈继谦还是咳得厉害,好一会儿后才停下来道:“可是至少我不想她入宫…你知不知道,皇上已经跟她说,明日就接她入宫。到那时候就真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莫之恨怔了怔,“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从皇上说要接她入宫的那一刻开始,或者说,从她执意要见到皇上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已经有了定局。”
“什么定局?”沈继谦又不住地咳了起来,“只要…咳咳…只要没入宫,就…咳咳咳…就可以改变。”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莫之恨替他顺着气,“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是继谦,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还没有发现,有些事情的发生注定了就是注定了,根本改变不了。如果可以改变,那么从一开始我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你还是看不淡这一切?”
“咳咳…怎么看淡…咳咳咳…我…咳咳…”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莫之恨听他咳得难受,“快喝口水顺顺气,还没到一把年纪呢就…”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她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