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歇一歇便好。”顾云哓巴不得能偷偷躲在院子里不出来，免得被这两人的争夺之火给误烧上来了。
姬嘉倩出来，见顾云哓惨白的小脸，也是大吃一惊：“晓丫头赶紧去歇着吧，倒是身子要紧。”
顾云哓连忙行礼，被柳絮扶着一步步走了出去。
不敢走得太快，步子又不能太轻快，这才几丈的距离，就走得她浑身都累了。
第五十九章 水榭
谁知还没离开，就见一个丫鬟急急忙忙进来禀报道：“镇国候夫人和萧大人的马车到府门了。”
“赶紧请他们进来，”姬嘉倩话音刚落，就见萧夕凛跟在镇国候夫人身后缓缓而来。
玉冠玄衣，眉目如画，不过打一照面，就叫人移不开眼。
姬嘉倩感叹，难怪女儿这般痴迷，这相貌姿容，便是她见了，也心神荡漾，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萧夕凛施施然向姬嘉倩行礼，宽袍一扬，潇洒至极：“见过夫人。”
“萧大人客气了，这边请。”姬嘉倩侧了侧身，还真不敢受了全礼。
镇国候夫人上前牵着她的手，笑道：“我今儿是上门来讨杯茶喝，少不得要跟你说几句贴己话，年轻人就别陪着我们两个老婆子了。”
这意思够清楚的，是让府上几个小辈来招待萧夕凛，姬嘉倩会意，拍了拍镇国候夫人的手背道：“姐姐说的什么话，这脸比我还嫩着点，居然敢说一句老字，叫妹妹反而无地自容了。”
镇国候夫人听得高兴，两人手牵手走远了，她只摆摆手示意萧夕凛随意就好：“顾府也没什么外人，凛儿就别拘谨了。”
她是好说歹说，让萧夕凛没带他的宝贝海东青出门来。
这个外甥总算听话，身边再没一只猛禽出来吓人，少不得要叫几个小姑娘痴迷上了。
镇国候夫人想到不久的日子之后，她就要多一个外甥媳妇，嘴角的笑容便更加深了。
顾玄奕自然不会让萧夕凛真的自便，想到水榭里自家妹子布置停当，立刻把人请了过去：“大人这边走，水榭风光不错，正是赏花品茗的好时候。”
萧夕凛风姿不凡，叫顾玄奕也看得有些怔忪。
以前总觉得自己容貌好，出门时不时被人瞩目，十分不喜。
如今想来，萧夕凛的烦恼恐怕要比他多些，只是这位太傅大人更加淡定从容，丝毫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顾玄奕不敢多看，一直在前面引路，很快便到了水榭。
幽幽琴声忽然响起，顾玄奕一眼就看见坐在水榭上的红衣女子，芊芊十指落在古琴上，不过露出半边侧脸，已是风华绝代，正是顾云妍。
他不由赞叹，果真二妹最是肖父，这容貌就连自己看着都赏心悦目，不知道会不会吸引萧夕凛的目光？
顾云妍这份心思，昨夜被言子馨点破了，顾玄奕这才回过味来。
难怪之前迟迟不开口，女儿家羞涩，这点心思也不好说出来，叫言子馨误会了，闹得不愉快。
如今好了，知道了妹妹的心思，顾玄奕这个大哥自然要帮上一把，转身笑道：“没想到二妹已经来了，萧大人觉得这琴艺如何？”
“指法熟练，看来顾二姑娘近日勤于练琴，实在难得。”萧夕凛顿住脚步，似乎没有走近的意思。
顾玄奕听出了弦外之意，脸色有些赧然。
顾云妍为了能让萧夕凛刮目相看，一夜练习琴艺，整晚都没有睡。
言子馨因为她的琴音吵得睡不着，还发了一通脾气。
第六十章 提及
不过顾老爷没开口，姬嘉倩也忍下了，言子馨不好跑到叠翠苑去呵斥，只得闷闷不乐地睁眼到天亮。
没想到萧夕凛只是略略一听，就知道顾云妍这指法不是一般的熟悉，却依旧带着一股仓促之意。
弹奏这一曲，足足一夜，怎能不熟悉，怎能不仓促？
比起日日苦练，这临急抱佛脚，让萧夕凛听出来了，总是叫人汗颜。
顾玄奕搜肠刮肚，最后喃喃应了一句：“二妹喜琴，对此曲十分钟爱，平日多为弹奏，的确颇为熟练了。”
萧夕凛笑而不语，顾玄奕心里暗叹，好在顾云妍没弹奏凤求凰这般明明白白的曲子，他还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顾二姑娘在此练琴，我倒是不好叨扰的。”
他说罢，转身就走，顾玄奕在身后目瞪口呆，连忙追了过去。
“二妹怕是不知道萧大人已经来了，我这就让她来给大人见礼。”要是萧夕凛就这么走了，顾云妍回头少不得要哭鼻子的，顾玄奕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
见萧夕凛转身要走，顾云妍也顾不上继续练琴卖弄，琴音哑然而止。
“小女子见过大人，”她起身袅袅行礼，乌发垂落在肩头，露出一小节白皙的后颈，引人遐想。
“顾二姑娘多礼了，我打扰了姑娘练琴，实在心感歉意。”萧夕凛朝她点了点头，作势又要走。
顾云妍愕然，她练习此曲已经数年了，连女先生都赞许自己琴艺高超。
她想着萧夕凛也是爱琴，若是听见此曲，必然对自己有所改观。
谁知道这位大人非但没有另眼相看，还一副打扰了自己，这才避开的模样？
“扑哧”一声，姬晴柔笑着走来，向萧夕凛行礼：“二姐姐练琴，的确不好打扰，小女子这就请大人去凉亭里坐坐？难得贵客临门，府上如何能怠慢了大人？”
她瞥了顾云妍一眼，这死丫头居然让人在半路使计拦下了自己。
又在路上弄了一滩水，叫一个小丫鬟溅上自己的裙摆，让姬晴柔不得不回疏影居去换了一身，这才耽误了两刻钟。
趁着这功夫，顾云妍就打算勾搭上萧夕凛？
没料到萧夕凛根本不搭理她，顾云妍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姬晴柔原本一肚子的火气，看到顾云妍难堪，心里别提多痛快。
要是顾玄奕不在，那就更好了。
可惜这位顾家大哥心里始终是向着顾云妍的，当下接话道：“水榭的风光是极好的，凉亭也是不错，端看大人的意思了。”
他对顾云妍招了招手，示意这个妹妹到身边来：“刚才没能及时上前见礼，妹妹实在失礼了，还不跟萧大人道歉？”
顾云妍正尴尬着，听见顾玄奕的话，不由递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连忙起身走近。
萧夕凛抬手止住了她行礼，笑道：“不必如此，那就在水榭里坐坐。”
他率先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扫了几个人一眼：“怎么没见顾三姑娘？”
姬晴柔顿时在袖中的帕子都要撕烂了，怎么萧夕凛一来，就问起顾云哓？
第六十一章 送信
顾云妍也是一怔，眉头微蹙，一副姊妹情深的模样道：“妹妹昨天染了风寒，原本打算带病前来向大人见礼，却被母亲给劝回院子歇息了。”
姬晴柔也跟着接话道：“是啊，三姐姐脸色苍白，娘亲实在看不过眼，便劝着回去了，没得过了病气给大人。”
萧夕凛皱了皱眉，叹道：“没想到昨天游湖，倒是让顾三姑娘着凉了。”
见他担忧的神色，顾云妍悄悄捏紧了拳头，柔声道：“大人不必担心，妹妹的身子骨素来强健，歇息两天便能见好了。”
“是啊，要是明天还没好，娘亲一定给她请最好的大夫来瞧瞧。”姬晴柔心下不悦，怎么萧夕凛一来，话里话外只谈及顾云哓？
顾云妍也是不痛快，几人来到水榭，她便开口道：“听闻大人琴艺一绝，不知道小女子是否有幸一听？”
姬晴柔笑眯眯地附和道：“就是，都说大人的一曲只得天上有，小女子日夜盼着能听上一回。”
“两位姑娘谬赞了，”萧夕凛施施然落座，丝毫没有弹奏的意思。
顾云妍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的，上前几步要给他斟茶，却被他一挡：“区区小事，哪里劳姑娘动手？”
萧夕凛自顾自斟茶，低头抿了一口。
顾云妍一双手还僵在半空中，姬晴柔嘲讽的眼神瞥了过去。
都说顾家二姑娘冰清玉洁，心高气傲，谁也看不上眼。
得让他们来看看，在太傅大人面前，顾云妍甘愿当丫鬟侍奉，谁知道萧夕凛压根不领情。
姬晴柔拿着手里的团扇，遮住半张脸，掩饰住嘴角讥讽的笑意，细声细气地问道：“不知道萧大人平日除了弹琴，还喜欢做什么？”
“跟顾兄没什么不同，”萧夕凛说罢，忽然问：“能送来一副文房四宝吗？”
顾玄奕被问得一愣，这就起身让远远候着的小厮送来了一整套的文房四宝。
看样子是顾玄奕平日在书房里用的，萧夕凛也不介意，挥手而来，很快写下一行小字在纸上。
姬晴柔好奇，凑过去想要看一眼，忽然听见萧夕凛吹了一声口哨。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她吓得连连退开。
上回那畜生把自己吓得不轻，姬晴柔早就有准备了。
顾云妍也是白着脸退到顾玄奕身后，就算想要看萧夕凛写的是什么，如今也没了心思。
萧夕凛没理会退开的三人，把宣纸折成小块，随手卷在海东青的右腿上，伸手一扬：“去吧。”
海东青领命，在半空中盘旋一会，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姬晴柔这才松了口气，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萧大人果真喜欢这海东青，不管去哪里都带着。”
“的确，奎儿跟我同吃同睡，若是身边胆子小的，恐怕很难相处。”萧夕凛意有所指，若是想嫁给他，就得不怕海东青，以后也得跟它一起生活的。
闻言，姬晴柔一张脸都白了。
跟一只猛禽同吃同睡？
光是想想，她就要吓破胆了。
第六十二章 灵性
睡得正香的时候，谁知道海东青会不会突然扑过来啄花自己一张俏脸？
吃饭的时候，会不会又忽然跳到桌上啄几口，弄脏饭菜？
走路的时候，会不会突然从身后窜出来，吓得人花容失色？
姬晴柔琢磨着这日子该怎么过，在萧夕凛心里，自己的妻子还不如一只畜生吗？
顾云妍却是脸色平常，声音温柔至极：“奎儿是萧大人亲手救回来，再养在身边好几年，感情深厚是理所当然的。以后就算娶妻，也是多一个人来疼爱它，大人说是不是？”
“这是自然，”萧夕凛难得看了她一眼，这个丫头的胆子倒是不小。
虽然害怕，却丝毫没有退缩。
不过脸色苍白了一点，即便腿软了也依旧站着，倒是个厉害的。
顾家的姑娘们，比他想象中可要有趣得多了。
顾云哓听着柳絮说着水榭里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这个丫头从哪里打听来的，如同她就在那里一样，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姑娘没看见，二小姐的脸色又白又红，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柳絮捂着嘴，小声笑着，她早就看顾云妍不顺眼了，总是不经意欺负自家姑娘。
要不是顾云哓不想跟她计较，事事让着，顾云妍哪里会过得那么痛快？
如今在心上人面前吃瘪，柳絮只觉得一口恶气出了，浑身都舒服了。
顾云哓无奈，知道这个丫鬟是心疼自己：“你啊，这张嘴可得紧紧捂住，要是出去被人听见了，我可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姑娘放心，奴婢也就敢在香荷苑里说一说。”柳絮还是知道轻重的，要是在外头不小心说漏了嘴，别说自己倒霉，首先就得连累了顾云哓。
顾老爷和顾玄奕对顾云妍宠爱到骨子里，少不得以为顾云哓这是对亲生姐姐不满，只怕对自家姑娘没什么好脸色。
顾云哓知道她是个懂事的，点了点头。只是自己也没想到，顾云妍居然如此胆大，为了吸引萧夕凛的请来，可谓是煞费苦心。
“姑娘，窗外好像有什么东西…”柳絮走了过去，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连连退后。
顾云哓也是一惊，连忙看了过去，扑棱着翅膀停在窗口的不是太傅大人的海东青吗？
它钻了进来，柳絮吓得又是一声惊叫，连连退后，一个不留神脚下一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
她瞅着海东青尖利的爪子和嘴巴，要是它不高兴啄一口，自己只怕要头破血流的。
顾云哓皱眉，看着海东青别扭地跳了跳，最后展翅在房间里绕了半圈，在她面前的桌上落下。
它凑上前来，在她面前跳来跳去。
顾云哓原本还不明白，在看见海东青腿上绑着的宣纸，这才伸手拆了下来。
奎儿少了脚上的约束，这才舒服了，展翅一飞，直接坐在了她的肩膀上。
柳絮哆嗦地指着海东青，生怕吓着它，小声问道：“姑娘，太傅大人的海东青怎么跑到院子来了？是不是该叫外头的婆子把它赶出去，别伤了姑娘才是。”
“别担心，它挺乖的。”顾云哓说完，自己也不确定。不过见了两次面，她总觉得海东青颇有灵性。
第六十三章 遮掩
瞧瞧，海东青看向柳絮的眼神带着鄙夷和不屑。要是能出声，估计会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顾云哓不知道就是猜出海东青对柳絮的话不屑一顾，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看，它不会胡乱啄人。你也别叫外头的婆子进来，没得吓着奎儿才是。”
似乎满意她的话，海东青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顾云哓的手背。
柳絮见海东青如此乖巧，还会蹭人撒娇，心里的害怕这才少了一点。
顾云哓这才展开信笺，上面的字迹很熟悉，跟沁芳楼牌匾上的一模一样。
只是萧夕凛写一封信来，特意叫奎儿送到香荷苑，究竟有何意？
她略略一扫，实在哭笑不得。
寥寥两句，看来萧夕凛分明是知道自己这是在装病，避而不见。
这人倒有意思，识破后居然特地写信来戳穿自己，好叫顾云哓清楚，萧夕凛已经知道了。
不过她装病，那也是不得已为之。
也幸好顾云哓没去水榭，不然又得卷入顾云妍和姬晴柔之间的争斗。
萧夕凛这个蓝颜祸水在，顾府恐怕都不能安宁了。
柳絮好奇：“姑娘，太傅大人特意送信来，究竟为何？”
“还能如何，揭穿我的小把戏罢了。”顾云哓叹气，又看了海东青一眼：“你家主人不但有一个好皮相，一双眼睛也够毒的。”
一眼就看出自己在装病，明明她根本没在萧夕凛面前出现过。
只凭着顾云妍和姬晴柔的三言两语，他就推断出七七八八来了。
柳絮摸了摸鼻子：“那该如何是好？要是萧大人跟少爷开口，姑娘可不就露馅了？”
萧夕凛就是等着自己求他，帮着遮掩此事。
顾云哓皱眉，要是被揭穿了，总归是麻烦，便叹了口气：“也只能答应了。”
她没说的是，萧夕凛还在最后一行更小的字体里点明要注意顾府的新夫人姬嘉倩。
用的是棋语，幸好顾云哓知道一二，不然也得看不明白的。
这人倒是大胆，居然直接让她盯着姬嘉倩，就不怕自己告密，坏了萧夕凛的好事？
恐怕这一点，他早就算计好了。
看穿自己的小把戏，用作要挟，不怕顾云哓不答应。
可是镇国候夫人跟姬嘉倩的感情更深厚，平日来往频密，听闻是出嫁前的手帕交了，怎么不在这个舅母身上下功夫，反倒叫自己来盯着？
顾云哓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被海东青盯着，她也只能先放下了。
她蹙着眉，换了左手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可”字，免得被人看出自己的自己，左右端详没有问题，这才绑在海东青的腿上，走到了窗口前：“回去找你家主子，可别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