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的手段果真是令我惊叹,如此精彩,如此狠心,晋王和荣王对峙多年,你竟然双方利用。先是和晋王联手对付荣王,如今又和荣王联手对付我。真是能人所不能。“淡淡的笑,淡淡的讽刺,他坐在主位之上,淡然自定,生死在见到他之时已经了然于胸,楚景沐想对付的人,谁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韬光养晦近十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朝廷之上风起云涌,几位皇子奋血殊搏。在关键时刻,和晋王合谋,又和荣王勾结,倾心玩弄权术,把他逼上死路。
站在夜色中,玉树临风,明明是个翩翩贵公司,却是个沙场冷硬如铁的将军,脚下是尸山血河,又是朝廷心机深沉的权臣,玩弄权术于无形,冷冽间制人死地的手段,运筹帷幄的谋略,是乐于此道,还是生存的本能?
“殿下过奖了,朝政之事,若不狠心,如今身首异处的是臣。你们弄得你死我活,又岂是良善之辈。“楚景沐依然角色不变,静静地立在中央,冷芒在眼中凝聚。这权术之争,本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存有良善之心的人又岂会在朝廷之上。
“四弟真有福气!“隐隐一句话,楚景沐浑身一震,心底一冷,狠色掠过,抬头望去,是太子了然的笑,朝廷之上无人能知的事,他是如何得知的?他以为他藏得天衣无缝,防晋王,防荣王,却忘了防太子么?
“殿下真让臣吃了一惊呢?”
太子只是笑,良久之后才开口,“既然你和晋王荣王合谋,今天我必逃不过这劫难,这么多年,也累了,不想逃。楚王,我们也做个交易如何?”他站起身,儒雅之气笼罩,更多的是生死置之度外的潇洒。
冷冷一笑,楚景沐直直地望向他的眼眸,冷冽的脸在夜色中半笑半讽刺,语气冰冷“殿下认为你还会什么筹码和本王谈交易?”
“你要保四弟,这件事整个朝廷就是秘密,没有公开不也是怕有人对他不利,否则你多年在军中渐掌军权,他在皇朝早就尸骨冰寒。若是这个消息透露出去,恐怕晋王荣王一得消息就置他于死地。这宫中到目前为止,还不是你楚王的地盘。若是消息传了出去,你多年的心血岂不白费了么?”
“殿下恐怕忘了,四皇子在禁宫多年,极少惹人注目,避其朝廷风波,如今他势力如何也是个谜。荣王晋王想置他死地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又何必怕消息传出去呢?”太子此举明显就是釜底抽薪,背水一战。
四皇子的事,多年来几乎被人淡忘,谁会注意到一个冷宫皇子,也因此,他才能放心远离皇城,在战场上,一刀一剑,浴血奋战,在皑皑白骨中执掌军权,时至今天,他早就羽翼丰满,又何必后消息外漏。
太子脸色不变,眉眼之中的疲惫和累在夜色中如燃尽的蜡烛,似要挟,似恳求,“楚王,我只是想请你高抬贵手,放过这太子府邸中的无辜之人,想必以你的本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太子府中无辜之人得保平安,这件事绝对不会外泄。我知道消息走漏你也有办法应付,在此敏感时分,你又何必另外花时间精力在这件事上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挥剑斩无辜之人,向来也不是楚王你的作风吧?”
楚景沐深深地望向他,紧抿嘴唇隐含冷冽和无情,沉默良久,“本王答应你!”
暗自舒了一口气,太子轻轻地笑了,眼眸之中尽是释然,转身一步一步地渡回主位之中,脚下踉跄几步,楚景沐眉才拧起,太子已转身过来,他眼中掠过讶然,太子月白长袍上血色浸染,唇角也是血丝连连,眉宇发黑,分明就是中毒之相。
“这样…楚王更满意…对吧?”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慢慢地停靠在椅背上,不久就闭上了无神的双眸…
楚景沐静静地立着,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室内月光洒了一地,柔和,清凉如水,金碧辉煌的太子正殿之中,弥漫着一股死亡和悲伤和气息,年轻清俊的身影在地面上拉了很长的一道痕迹…阴暗晦涩…
他是六岁时第一次见到太子,那时候他还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眉目清澈如水,挂着淡淡的笑,对兄弟是纯粹的关怀和真诚以待。他还记得行礼之时他含笑扶起他,笑容如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明白,那笑容之后的无奈。
朝廷之中,他总是一片淡然和疲惫,环境逼得他如风的笑容没了,如水的眼神也没了,徒留一片疲惫之色…
他心底一向为之惋惜,错生在这复杂混浊的皇宫之中,却也无奈,如今他却亲手把他逼上死路,如此凄婉的结局…
只因他是太子…凤天皇朝的太子,因为他缺少了君主必有的狠心和果断,所以他必须死…只有他死了,才能形成一股新的形势…
虽然他身份尊贵,却空有外壳,到头来还是政治下的牺牲品,成全他人的野心和欲望…
无奈的命运,残忍的局势,注定了他悲凉的一生…
“太子畏罪自杀了!”淡淡的一句话,宣布了太子的死讯,肖乐林龙同时一凛,眼光垂下,谁也不敢透过宫门向里窥看,清清淡淡的影子在地上圈着一片又一片的阴影,四周静默一片…
“王爷,太子府邸里的人怎么办?”
太子有正妃一名,侧妃两名,两个女儿,一个不足满月的儿子…还有一大批女眷和侍卫…
楚景沐略一沉吟,抬头望看不远之处那片嘤嘤之声,面若寒冰,“送进浣衣局当奴婢,至于孩子,怎么说也算是皇家之后,送进宫,让皇后抚养。”
“王爷,这…”留着孩子恐怕…
楚景沐一瞪,他赶紧闭口,“是!”
太子畏罪自杀一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很多百姓都为他不值,可朝廷之上,除了少数几位在臣,大多都对这事三缄其口。各自在心里算账…形势越加严峻。
太子一死,储君之位空悬,对晋王荣王而言可谓是半喜半忧,太子死后,皇帝还在昏迷之中,晋王荣王相持不下,共同监国。
此事被世人称为东宫之变。
正文 皇城风云 第六十七章 祸及
皇城风云第六十七章祸及
清风拂面玉柳动,花香绕鼻彩蝶舞。花剪影,玉柳翠,皇宫脱去冬季的死寂,缠缠绵绵尽是春。
一道深蓝身影领着两名侍卫,匆匆到了怡宁宫的殿口,没经通报,就进了殿门。为首的太监脸白唇红,男儿身,女儿姿。漂亮的五官冷漠得近乎无情。绿芙拧眉看着他走近,认得出是韩贵妃身边的太监,亦是皇宫的太监总管。
“奴才参见楚王妃,王妃金安!”略显尖细的嗓音夹着空气中浮动的冷冽,在偌大的怡宁宫突兀地响起。
绿芙笑看着他,唇角勾起笑意,细细地打量着他平静的脸色,还有他后面站着的两名侍卫。都是俊秀的人儿,可是透了一股淡淡的杀气。向来敏感的她笑得更是愉快异常,“公公免礼,不知到怡宁宫有何贵干?”
这座怡宁宫自她住进来之后,除了晋王,没人来过。有请而来的才是客人,不请自来的叫不速之客。这皇宫,来的都是不速之客,看来,贵妃娘娘是对她起了杀心。
“韩贵妃娘娘有请!”他依旧微垂着头,语气中却是不可拒绝的强硬。
“好!那麻烦公公稍等片刻,去见贵妃娘娘,总不能失了礼数是吧?”她淡笑,可是…
“王妃浑然天生的华丽之气,少有人及,相信贵妃娘娘更愿意见到一身素装的王妃,王妃请!”那公公,不淡不咸地说,越发垂头弓腰,听不出赞美,也听不出阴谋。
“公公谬赞了,既然如此,本王妃这就随公公走。”绿芙依旧浅笑着,转头对明珠道:“明珠,刚刚隔壁的玉妃娘娘不是说,雪蒲好喝?你送点过去,免得本王妃记性不好,又给忘记了。”
“是!”明珠垂头立着,平静无波。
那公公只是蹙蹙眉,看了一眼低头顺眼的明珠,似犹豫了会儿,绿芙扫了他一眼,暖洋洋地催促着,“公公不在前面带路么?”
尖细的眼眯起,他低头应是,状似无意地扫了其中一名侍卫。便率先走在前头,绿芙和明月在后面跟着,一名侍卫跟着,另外一名留在宫殿中。
直至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怡宁宫殿口,一阵花香送进一股清甜之气,明珠才睁眼看着那名侍卫,唇角冷笑道:“就凭你!能拦得住我么?”
话音刚落,一掌出手…
四人沿着御花园慢慢地走着,享受着春风拂面的清润,蝶舞蜂绕的热闹。在她眼里,每走一步,总在寻思着未央宫中到底有什么在等着她。越想越发觉,这贵妃的心思难测。
那天她让柳妃陪好赏花,摆明是吃定了她年幼冲动,一定会对她有所不利。可虽知她会对她不利,却不能反抗,因为这里是皇宫,不是宫外。在阳光下的身份,是她的死穴,越是反抗情况越糟糕。
绿芙疑色闪过眼眸,一双白皙娇小的手在长长的宫袖中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韩贵妃此举明显是不怀好意,她轻笑着,不甚在意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心思却千回百转,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神秘的面纱,稍微动一步就有可能影响楚景沐的计划,绿芙淡淡地拧眉,在微量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希望明珠赶得上晋王出城的军队,绿芙暗想,目前的情况下,想要安全脱身,又不会影响全盘局势,只要晋王能及时赶回来。
怡宁宫到未央宫的路,需要半个小时,绿芙走了快一个小时,而蓝衣太监,几次回头,眼学淡扫她。似是在催促她,却没有做声,绿芙也揣着明白当糊涂,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特意放慢脚步,那迷醉的眸,似在欣赏着四周醉人的景色。
伴在一旁的明月,极为紧张,不断的祈祷着明珠能及时拦下晋王。
未央宫殿口,朱红柱,琉璃瓦,金黄和朱红两种颜色相互交错,黄代表贵气,红代表喜庆。
进了殿门是一条长长的青砖大道,宽敞,两边的空档,这里不似怡宁宫那般花香鸟鸣,而上红墙连绵,飞檐相接,大殿旁很多小殿连在一起。没有树,没有花,有的只有这些没有生命的宫殿。
绿芙冷冷一笑,强势,无情,是这未央宫给她唯一的感受。
看来变态的人,住的地方也很变态。
“娘娘要独见王妃,闲人止步。”公公的声音无波地响起,示意明月止步,不必随着绿芙进殿。那眼神,暗含厉色。
“可是…”
“明月,你在外面候着吧!”绿芙笑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微微仰头,高高的屋顶,琉璃在阳光上散发着一股圆润的光线,悠悠转转,好似里面那金色中有一股清泉在慢慢地流动着。
那股宁静祥和亦如一股清泉划过她安然的心,如月华柔和,绿芙一笑,举步迈进了宫殿。
光润鉴人的地板,幽光闪闪,宽大到显得有点空旷的,几只朱红的圆柱把正殿和内殿隔开,浸纱随风而飘,暗送一股脂香。
一旁的宫女,有端盘的,有捧杯的,静悄悄地站着,几个年纪大点老嬷嬷,眼光藏不住的凶狠和毒辣,都狠狠地盯着她。
韩贵妃端坐在主位上,冷冷地看着她,低头玩着自己硬长的指套,在自己的地盘上,那些虚伪的面具通通收了起来,唇边挂着一抹残酷的笑意。
她和晋王唇角的残酷,分毫不差。
“臣妾给娘娘请安!”绿芙微微地福身,恭敬地行礼。
韩贵妃就这样看着她微弯的腰身,冷笑着,右手的食指刮了刮左手的食指,如冰的眼学在绿芙头顶上打转,只见一头乌黑的青丝,如墨如绸。
没有她出言,绿芙也没有站起身来,片刻,脚尖有点酸涩,淡淡地笑着,大殿静如一潭死水。
如真是有其母才有其子,她终于可以理解,为何晋王的脾气如此阴阳怪气的。
暖暖的檀香之气淡了,风吹着,香气在空旷的大殿中飘散地四分五裂,徒留一丝冷冽的气味在散着。流苏如水映动,照出的是宫女脸上素脸的死寂。
整个未央宫,透着一股无情的残冷之气。在这里,呼吸显得有点低沉和苍白。
韩贵妃终于动了,很缓慢的一种动,华丽的宫装,宽大的裙摆散开,随风而起。慢慢地踱步到绿芙面前,一股暗香也随之扑向绿芙鼻息,浓浓的脂粉味刺得她鼻子有点痒。不着痕迹地别下脸,顺顺呼吸,韩贵妃给她的压迫极甚。
“长得确实是倾国倾城,绝美无双。”韩贵妃冰冷的指甲轻轻地划过绿芙的脸颊,她也顺着力道直起自己酸涩的腰。眼眸平静地垂着,正好看见她的指甲上面点点嫣红点缀。
又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绿芙心底暗笑,以前都是她当猫,慢慢地折磨着临死的老鼠。而今天,她变成了那只老鼠,任人折磨,唯一不同的事,她这种老鼠并不是一只称职的老鼠。
“这皮肤,什么叫欺雪赛霜,本宫总算是见识到了。”一阵冰冷的笑声,刺耳,尖锐。她的指套依然在绿芙娇嫩的脸上游走,那尖锐的边缘,稍微一用力,绿芙的脸就会划下痕迹。似乎不满地看到绿芙不惊不惧的脸,她的指套慢慢地往她的脖颈间游走。
绿芙头被逼抬起,还是带着那抹笑容,白皙而优美的曲线,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血液流动的速度,缓慢而清晰。冰冷的指套抚上颈项,一用力就掐住她的脖子。
“红颜自古多薄命,不知王妃听过没有?”
“娘娘说的是!”绿芙笑应着。她只知道祸害遗千年。
“你知道为什么本宫今天要召见你么?”冷冷地问她,凑近了脸,绿芙只是笑着,听她下文。“你说,本宫要处死你,好不好?”随着话音落,她的手徒然收紧。
绿芙的招牌笑脸扬起,侧目看她,华贵的脸,珠钗摇晃,映着柔和的光芒,折射在她脸上,半明半暗,隐晦涩然。
“娘娘想要处死一个人,比踩死蝼蚁还容易,又何必问臣妾呢?”声音沙哑术了,脸色因憋气而显得血红。
冷冷一哼,她松开手,一股清新的空气呼入心间,绿芙紧握着拳头,有点贪婪地呼吸着片刻的自由。
“王妃似乎进殿还没给本宫行过宫礼呢?”勾起一抹笑,暗含歹毒。
绿芙一愣,蹙蹙眉,正要给她下跪,结果被她拦住,笑道:“你既然能进怡宁宫,一定是被我皇儿捧在手心的人,这地板湿凉,要是寒气袭身,可不好!”
眼神向旁边望去,一个老嬷嬷捧着一个绛红的软垫而来,富态的身子,圆胖的脸皱纹爬满,眉梢染上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眼眸中有残忍,有无情。
绿芙浅笑的慢慢地往下看,锁在那个绛红的软垫上。…耳边是韩贵妃幽冷的笑。
正文 皇城风云 第六十八章 决裂
皇城风云第六十八章决裂
老宫女的脚步一步一步而来,棉布底的绣鞋无声地,越近,越似踏在绿芙七上八下的心口上。
直至她走到她跟前,放下软垫,慢慢地退到一旁,什么话也没有说,绿芙在空旷的大殿里只听见自己深浅不一的呼吸。
软垫冷冷地躺在光滑的地板上,红的那样深沉,绿芙有种错觉,那是鲜血的颜色。
韩贵妃的阴冷比之她,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跪下,是什么在等着她。
绿芙明知是个魔鬼张着血盆大嘴在等着他,在那里叫嚣着。
“王妃你看看本宫,多体贴你啊!”
…
拧眉,尖锐的指甲套略重地划过她的脸,一条红痕亦跃上绿芙的脸颊,微疼。
锐利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含着欣赏的笑,看红痕夺目。
“王妃,不行礼么?在宫中不对贵妃娘娘行礼,那可是大不敬的罪!”
绿芙一笑,松了一口气,微微抬头笑道:“娘娘此言差矣!臣妾在牢中失踪,可是个朝廷第一嫌疑犯。无缘无故,又怎么会出现在宫中,又怎么会对贵妃娘娘不敬呢?若传出去,晋王还会落个劫天牢的大罪,不是吗?”
“好一张伶牙俐齿!怪不得皇儿被你迷得团团转。哼!”冷冷一哼,出其不意的,绿芙只觉得一阵暗香袭来,脸颊便是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