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后。”简珞瑶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简珞瑶也不知道为何,太后每回见了她都颇有些慈祥。

这次也一样,又是叫人赐座,又是要人端茶递水,许是没见过太后对哪个大臣之女如此喜爱,殿内的娘娘们先是一愣,随后也反应过来,纷纷凑趣。

“莫怪太后如此喜欢简家姑娘,臣妾瞧着这孩子也很面善,总想着多亲近一丝呢。”

说话的娘娘位置离太后不远,应该是四妃之一,看语气和说话的神态,元贵妃和淑妃可以排除,不是贤妃应该就是德妃了。

简珞瑶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正想说话,一个略显傲慢的女声道:“贤妃纵是再想亲近,也得看淑妃乐不乐意。”

便是简珞瑶低着头,都能感受到整殿的气氛忽然一顿。

满大殿没有一个人说话了。

贤妃脸上的笑意也忍不住僵了僵,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毕竟满宫上下都知道淑妃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就差没跟皇后撕破脸了,让三皇子夹在淑妃和皇后间左右讨好。自己可不是皇后,能让高傲的淑妃容忍,若不小心说错了话,还不知淑妃怎么想自己。

可另一头又是咄咄逼人的元贵妃,深得圣宠,不能得罪。贤妃一面在心里暗恨,脸上也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勉强笑道:“臣妾没有儿子,倒是不清楚呢。”

“本宫倒是有儿子,不过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淑妃可是马上就做婆婆了,不知现在是何心情?”

元贵妃这话一出,整个大厅更是静得不像样了,坐在后头的低位分嫔妃,有那胆小都在暗暗吸气了。元贵妃今日咄咄逼人,摆明了就是要让淑妃发怒,这会儿谁也不敢做炮灰。

连最先打开话题的贤妃这会儿也装隐形人了,不想淌这趟浑水。

因为皇后不在,旁的妃嫔根本不敢出来打这个圆场,略显漫长的安静,倒显得都在等淑妃回应一般。

淑妃没说话,一如预料的沉默。

站在简珞瑶身后的郑嬷嬷和绿绮不由把头垂得更低了,心里头一片担心,这宫里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地方,自家姑娘进来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话,就被人摆了一道。

还有淑妃娘娘,这么久都一声不吭,看来是真的很不喜自家姑娘了,今儿又被元贵妃咄咄逼人到这个地步,只怕心里指不定怎么迁怒自家姑娘呢。

却不想淑妃沉默了片刻,在众人皆忐忑不安的时候,毫无预兆的轻笑一声,“做婆婆什么心情,再过几年元贵妃不就能体验到了,现在急什么?”

元贵妃眼底闪过一丝狠意,她虽出身不好,但自从被圣人看中后,也一直是圣宠不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不得意的,无非是肚子不争气。

那些不得宠的嫔妃,都一个个生下皇子,她跟了圣人数十年后终于怀上孩子,只是自家儿子排行第六,前面有五个比他大上许多岁的哥哥,她儿子还是个翩翩少年郎,只能在圣人跟前撒着娇,前面几个碍眼的已经入了朝堂,站稳脚跟。

当然前面两个最大的,她都不怕,那两个既没有外家支撑,母妃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低等的嫔,自个儿也不得圣人喜欢,成不了气候。

但老三萧长风就不一样了,她使了那么多手段,拖着萧长风不让人成婚,并不是怕他抢先生下皇长孙。

正所谓成家立业,在皇家,成了婚的皇子,就应该在朝中领事了。

而众位皇子中,除了自家小六,圣人能称得上喜爱的,也就萧长风了,萧长风比她家小六大了整整六岁,比小六入朝早了六年,偏他的外家还是既有实权又有圣心的安宁侯。

一旦萧长风入了朝堂,自有安宁侯替他铺路,届时任自己在后宫如何威风,手也伸不到前朝去,意味着她再也拿捏不住淑妃母子。

因而她费尽心思拦着萧长风成婚,只可惜圣人那头却不配合,淑妃那贱人不过是哭一哭,就许他破格入朝了,都到这地步,她再拿婚事说事也没意思,倒不如顺了淑妃母子的意,也好在圣人跟前讨个巧。

然这也是她无奈之举,眼睁睁看着萧长风入了朝堂,建了府,又要大婚了,元贵妃心头的狠意可想而知,淑妃一个“急”字,明明白白将她的痛处揭开。

元贵妃冷冷哼了一声,却到底不敢在太后跟前发作。

淑妃似笑非笑的瞥了元贵妃一眼,也见好就收,没有再说刺激她的话。

坐在主位的太后却好似没察觉殿中的暗潮涌动似的,只管笑眯眯的看着简珞瑶道:“好孩子,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是。”简珞瑶也没有被元贵妃和淑妃之间的你来我往吓到,好像被扯入其中的人不是她一样,面不改色的抬头直视太后,太后笑着对旁边的人道,“你瞧瞧这孩子,才数日不见,养得白白嫩嫩,哀家一见就欢喜。”

着深蓝色宫装、一直没吱声的女子这时笑道:“何止太后这般,臣妾瞧着这孩子也十分可爱呢,恨不得养个这样水灵灵的女儿才好。”

又有一个宫妃凑趣道:“要臣妾说还是圣人眼光好呢,简姑娘很快就要嫁给咱们三皇子了,到时候就是一家人,德妃姐姐何须羡慕简夫人?”

太后闻言笑眯眯的点头:“很是,再过不久就是一家人了。”说着朝简珞瑶招了招手,“好孩子,来哀家这儿。”

简珞瑶有些迟疑,她到现在为止,也才见过太后三面,还是加上小时候参加宫宴的那一面,她自认为没什么过人之错,太后却对她慈祥成这样,未免让她摸不着头脑。

一迟疑,眼神就有些闪烁了,简珞瑶眼角余光却瞧见淑妃身后的女子对她暗暗点头,不由一愣,面上却没露分毫,乖巧的站起身。

自有人引导简珞瑶从哪边绕过去。

一走到太后跟前,简珞瑶方准备跪下请安,只是刚弯下腰,便被太后亲自伸手扶住了,太后就像个热情慈爱的长辈,拉了简珞瑶就要她到自己旁边坐下。

底下的嫔妃看得眼睛都直了,尤其是元贵妃,一双素手险些没将帕子绞烂,她是借了太后喜爱简珞瑶的借口,才成功将简珞瑶指给了萧长风当正妃。

但那时她并未往心里去,只觉得是旁人夸大其词,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不沾亲还不带故的,太后不过是拿着逗个趣罢了,反倒是一个个真当找到了筏子上赶着讨好。

倘若她知道太后对这简珞瑶是如此态度,她定不会说服圣人将简珞瑶指给萧长风,合适的秀女那么多,没得白白送给淑妃一个讨好太后的机会!

元贵妃正在心里悔不当初,淑妃却端起茶杯,似笑非笑的瞥了元贵妃一眼。

简珞瑶正在努力拒绝太后的美意——太后自手腕上摘下来的一串碧玺,石榴红,松松垮垮的戴在简珞瑶白皙的手腕上,更衬得红似滴血,白的如霜。

许是这个时代的老人家都有散财的习惯,见到喜欢的孩子就大送礼物,简珞瑶不是没见识过太后的大方和大手笔,但还是有些心惊肉跳,受宠若惊的要将碧玺珠子还会去:“使不得,太后娘娘,这太过贵重,臣女不……”

“哀家给你的,你尽管拿着,就当见面礼,哀家还等你改口喊祖母呢。”太后说着又笑了,众妃不管心里如何震惊,面上还得跟着一起笑。

位置偏后的一个妃嫔笑道:“一见面,太后就把常戴的碧玺珠子送给简姑娘当见面礼了,可见简姑娘是个讨喜的。”

“可不是,前儿听说圣人还赏赐不少玛瑙珠子,除了简姑娘,旁的人哪有这待遇。”先前说话不知名的妃嫔身旁的女子面上笑着,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和气,“可见还是简姑娘会讨人喜欢,日后逗太后开心的重任,就只能交到简姑娘身上了。”

一提到玛瑙珠子,元贵妃眼底又闪过一丝恨意,瞪了说话的女子一眼。

对方这句话只是拈酸吃醋,却偏偏戳中了元贵妃的痛处,上回圣人不但赏了简珞瑶,还赏了皇后和淑妃,偏没有她,这么多年了,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冷落!

相比之下,淑妃的无动于衷,让人更加确信她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位未来儿媳妇,陈嫔和蒋嫔话里话外都在讽刺简珞瑶会卖乖讨好太后,为各自的儿媳妇抱不平,然而淑妃眼瞧着太后多喜欢简珞瑶,也都不肯装个样子,一句话都不肯替简珞瑶说。

“不过是一串珠子,哀家瞧着珞瑶合适就赏了,瞧这颜色,她戴着多喜庆。”太后好似听不懂陈嫔和蒋嫔的言外之意,仍旧笑眯眯的拉着简珞瑶,拍拍她的手背,又道,“这手腕儿真细,平日没吃饭吗?”

简珞瑶笑着回了一句“吃了”,太后便点头道:“那就好,哀家知道你们小姑娘喜欢保持身段,不过咱们这儿可不兴这个,还是养得白白胖胖些才好。”

太后这厢还没拉着简珞瑶说几句,贤妃忙过来凑趣道:“太后都带头给简姑娘送见面礼,咱们怕也不能小气了,不过今儿出来的急,只戴了一个红珊瑚镯子,比不上太后出手大方,简姑娘还别嫌弃。”

没等简珞瑶说话,太后笑眯眯的道:“心意到了就好,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贤妃你就是想太多。”

虽是这么说,太后的语气中也带了一丝亲昵,让了旁边的岑姑姑去将贤妃的镯子取来。

这么一来,其他嫔妃哪还坐得住,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给简珞瑶送礼。

都是岑姑姑亲自去取的。忙活一阵下来,只剩下淑妃和元贵妃没表示了。

淑妃似乎并不在意旁人琢磨的眼神,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元贵妃看着她冷笑一声,从头上拔下一根凤钗,“本宫也没带好东西出门,简姑娘别嫌寒碜,不过想来淑妃定准备了好东西。”

“贵妃说笑了,你都没带,我怎么会事先准备。”淑妃似乎与元贵妃争一口气似的,忽然勾唇笑了,对简珞瑶道,“不过贵妃说得对,你难得入宫一回,本宫不表示也说不过去,待会儿随本宫去昭阳宫一趟罢。”

简珞瑶立马作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臣女谢娘娘厚爱,只是……”

太后却笑着打断简珞瑶的话:“这个血是她该出的,你别客气,尽管伸手拿。”

淑妃说话算话,在慈宁宫散了后,便让身边的姑姑叮嘱简珞瑶记得跟在她后头。

郑嬷嬷和绿绮捧着一干妃嫔赏赐的好东西,晕乎乎的跟在简珞瑶身后,简珞瑶跟在淑妃的步撵后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太后叫她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给她赏东西?

还有淑妃到底是几个意思?若只是为了膈应元贵妃的话,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罢,岂不是把自己也顺便膈应了一遍?

虽然简珞瑶跟着淑妃去了,其实满宫都知道她连昭阳宫的大门都没摸到,淑妃的步撵直接回了昭阳宫,王姑姑却慢了一步对简珞瑶道:“简姑娘请留步,奴婢这就进去将娘娘准备好的礼物取出来。”

简珞瑶笑着点头:“有劳姑姑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王姑姑面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但也只是一闪而逝,回道:“简姑娘客气了。”

说完便转身进了昭阳宫,简珞瑶站在宫门口,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她的未来婆婆似乎是“性情中人”。

简珞瑶身后的郑嬷嬷和绿绮倒是颇有些不忿,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在为简珞瑶心疼,马车方一驶出宫门,绿绮便忍不住道:“姑娘,淑妃娘娘也太不给您面子了罢,是她喊您去拿东西的,却把您晾在宫外半响,不让您进去……”

“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还能要求她给我面子?”平心而论,简珞瑶的语气很自然,心平气和的,郑嬷嬷却无端脑补出了心酸,不由瞪了绿绮一眼,“不记得出门时老夫人叮嘱过什么了?少说少错!”

绿绮立时噤声不语。

马车里一阵沉默,只听到车轱辘碾过道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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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内。

嘴上说着累了要歇息的太后,面上却并无多少倦意,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淡淡的问岑姑姑:“昭阳宫那儿如何?”

“回太后,淑妃虽带了简姑娘过去,却并未让她进昭阳宫,简姑娘在宫外等了片刻,是王姑姑将礼物送出来的。”

“这淑妃,果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太后揉了揉太阳穴,难得有些无奈,“这些人是越来越坐不住了,不知道哀家还有多少安宁的日子。”

“太后。”岑姑姑面露不解的道,“您自来不掺和这些事,对皇子们一视同仁,为何独独偏袒简姑娘?”

“长风吃了这么个大亏,偏淑妃气性大,还在跟皇儿置气,竟万事不管,皇后现在不过一时愧疚,尽力补救罢了,谁知道能帮衬多少?还有元贵妃。”太后摇头道,“皇儿是这次是真把她宠得没边了,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哀家再没点表示,岂不是让她越来越有恃无恐?”

“原来如此。”岑姑姑恍然大悟,躬身道,“还是太后英明。”

而御书房内,圣人手上奏折告一段落,端着茶杯状似无意的问:“李成,朕听闻母后今日召简家姑娘入宫了?”

“回万岁爷,正是。”李成不用圣人继续问,便一股脑儿将今日慈宁宫里和昭阳宫外发生的事,一一细细禀报了。

圣人闻言轻笑一声,与太后的反应类似:“淑妃气性果真大了。”

李成不敢跟着附和,便陪笑道:“奴才觉得万岁爷真是慧眼如炬呢,这简姑娘一路不卑不吭,多少世家出身的姑娘都比不上。”

圣人点头,微微叹气:“可惜家世差了些。”

李成呵呵笑了一声,也不敢多说,简姑娘家世再差,日后也是要做王妃的,哪是他能编排的。

“不过淑妃气性虽大,到底还算是有些眼色,朕原还当她要给简家姑娘一个下马威呢。”圣人话锋一转,对淑妃的表现倒是越来越满意。

至于淑妃气性大,到底是因为他这事办得不地道,他回过神来后都后悔过,不能怪淑妃生气。

“正是呢,奴才也吓了一跳,淑妃娘娘平日可没这么容忍过谁。”李成摸准圣人的意思,笑道,“许是看在万岁爷的面子上罢,万岁爷前儿刚厚赏过简姑娘,淑妃娘娘心里再不高兴,也不能枉顾您的面子不是?”

圣人点头,心里满意之余,不免又发散了会儿,淑妃都知道这么维护他的面子,倒更衬得元贵妃咄咄逼人。

圣人没怪过元贵妃撺掇他将简珞瑶指给三皇子,到这里反倒生出了些许微词。

一是元贵妃不如淑妃维护他的脸面,二是元贵妃说话没个准,劝他的时候还说多喜欢简家姑娘,现在如了意,倒是全然不记得自己先前说过什么了。

女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圣人这样想着,忽然道:“淑妃今儿大出血了,朕也不能没点表示,你去朕的库房取两件首饰送过去罢。”

李成笑着点头:“是。”

于是简珞瑶前脚刚出宫,后脚淑妃宫里就收到了圣人的赏赐。

圣人单独赏赐的次数不少,但主角自来是元贵妃,头一回轮到淑妃,还是在元贵妃和淑妃刚撕完之后,圣人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一消息不到片刻便满宫皆知。

长春宫内已是一片狼藉,瓷杯花瓶碎了一地,始作俑者还不肯罢休,一副誓要将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光的架势。

宫人也不敢劝,皆跪在磕头求饶,唯一还敢站着的也就备受元贵妃信任的林姑姑了。

但林姑姑也不敢在元贵妃盛怒的时候凑上前去,一直站在她身旁看着,偶尔替元贵妃挡一挡溅到她跟前的碎片。

大约过了一刻钟,元贵妃收了手,似乎是砸累了,林姑姑忙冲上去扶着她的手:“娘娘小心地上碎片,奴婢扶着你进寝宫。”

“本宫不去!”元贵妃拂开林姑姑的手,宽大的袖子从茶几上扫过,茶杯又“嘭”的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元贵妃在椅子上坐下,满是怒意的声音道:“王氏那个贱人,惯会在圣人跟前装模作样,本宫真恨不得撕开那张脸,让圣人好好瞧瞧里头是什么模样!”元贵妃恨极,连淑妃都不喊了。

“娘娘……”林姑姑想劝,然而刚起了个头,就被盛怒的元贵妃打断了。

“圣人到底什么意思?前几日说下聘,独独赏了皇后和哪贱人,本宫什么都没有,满宫上下都在瞧本宫笑话,今儿又赏赐了贱人一回,岂不是坐实了本宫失宠的传言?!”

“不过是一点赏赐,淑妃得到的,还没娘娘您半个指头多呢!”林姑姑便劝道,“圣人无非是觉得愧对淑妃母子,三皇子被指了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做正妃,面子里子都没了,这个亏吃大发了,也只能在圣人跟前扮可怜讨些好处不是?但比起失去了,得到的也不过是些蝇头小利,娘娘真没必要为这点小事置气,说到底,您才是最大的赢家。”

“你说的也对。”元贵妃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之后,反倒笑了。

“那贱人没能给自己儿子找一个有力的岳家,便相当于失去了一条臂膀,而万岁爷曾经答应过本宫,定会给瑀儿找个出身好的正妃,未必就比安宁侯差,如此一来我儿胜算便大了不少。”

“娘娘可算转过弯来了。”林姑姑一脸欣慰的道,“淑妃母子吃了这么大的亏,险些沦为笑柄,不在别处找些好处怎么甘心,娘娘何至于跟他们一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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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珞瑶回了家,自然不会跟家里人讲在宫里惊心动魄的这些经过,郑嬷嬷和绿绮得了叮嘱,也不敢多说,她们现在也算是涨了不少见识,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好,就给简珞瑶招了祸来。

因而简家人瞧见简珞瑶入趟宫又是大包小包的赏赐,还当自家姑娘真的得了贵人们的青眼,与有荣焉之余,也稍稍替简珞瑶放下了心。

既然如此,日后嫁入了皇家,日子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简珞瑶笑得一派自然,又陪老夫人和郑氏她们一块用了午饭,这才回了湘兰院。

几位教养嬷嬷也体谅她入宫一趟不容易,便给了放了一日假,明日再开始学习。

简珞瑶便换了单衣歪在床上,她有午睡的习惯,今儿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今日的宫斗大戏,不只是郑嬷嬷和绿绮开眼界,她也头一回见,还知道嘴斗是里头最温和无害的一种,但已经足够让她心惊肉跳了。

简珞瑶悄悄伸手往枕头底下摸去,摸到一个微微发硬的凸起,手指尖微微发烫,这根签她再不敢留着,定要找个时间烧了,她不想被卷入那场硝烟中,不想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点都不想。

?

第 46 章

?这日,简家收到两封书信,一封是从蜀地寄过来的,寄信之人自然是简家大老爷。

信里夹了五百两的银票,指明给简珞瑶添妆,又说大太太张氏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带了些特产和蜀锦,也是走的水路,定能在婚礼前赶回家。

“可惜老大有要职在身,不能回来看看。”老夫人听郑氏念完信,感叹了一声,没等郑氏说话,旋即又打起精神来了,琢磨道,“你大嫂是个有成算的,她娘家在蜀州还算有几分脸面,寻到的蜀锦想必不会太差,给四丫头当嫁妆也不算辱没了。”

郑氏自然点头应道:“可不是,我先还头疼怎么给瑶儿置办些抬得出去的嫁妆,大嫂这一回来,至少料子是不用我愁的了,上好的蜀锦放到谁家都拿得出手。”

不管郑氏心里头还有没有芥蒂,听她能这么说,老夫人却是放下心来了的,老二家的算是表态了,至少明面上不会再揪着这事不放手。

不再操心各房的恩怨,老夫人转而问郑氏:“嫁妆备得如何了?”

“旁的差不多,就剩要新打的床和桌柜这些,前不久才去三皇子府邸量了尺寸来,正在叫工匠加急赶制,应该赶得上日子。”

“那就好。”老夫人点点头,又问,“珩儿有消息了吗?”

“正要跟您说呢。”郑氏满面喜意的道,“那孩子一接到信就动身回来了,只是回信不知怎么的,耽搁了数十日,直到昨儿夜间才收到,因为太晚怕打扰您休息,就没跟您说。”

“当真?”老夫人腾地一下坐起来,脸上有几分激动。

简千珩一出门就是一两年,当然不能跟大老爷相比。

可大老爷是朝廷命官,等闲没什么危险,而简千珩还是个小年轻,性子又跳脱,老夫人自来把他当孩子看,当然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好睡不暖。

这种担心,就是每隔几月都能收到简千珩的平安信,也不能抚平的。

如今听到他要回来了,老夫人如何能不激动。

郑氏点点头,与老夫人的心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