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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虎开始腿软:“都说我今天阳气不足了,非叫我来,看遇见鬼了吧!”

阿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面:“人比鬼可怕多了!哪来的鬼!”

其中一个矮一点的亮光向前一步,原来是一身黑衣的少年,手里提着个灯笼。

是之前见过的冬生“上车吧,我们殿下等候多时了。”

话音刚落,车帘已经被人掀了开来,车上的灯笼灯光微亮,映出男人带着笑意的眼来。

狭长的凤目中满满地都是调侃,扶苏托腮:“阿沐,你们动作可真慢。”

第17章

颠簸之中,赵妧躲在阿沐背后,偷偷看着扶苏。

男人目光浅浅,也似乎在看着她。

她才刚从乱坟岗回来,现在想起来这两天很是后怕,她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抓着少年的袖子另只手悄悄抱住了阿沐的后腰,就贴着他的耳边轻声低语:“阿沐,他是谁啊。”

阿沐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别问那么多了,先送你回去。”

罗小虎自从上了车嘴巴就没合上过,眼睛就粘着春梅的身上。春梅在旁给扶苏打着扇子,她一直就穿胡服,在几个人当中显得特别扎眼。车里闷热,阿沐心里也是砰砰直跳。

偏偏扶苏就问他们去哪,根本无意和他说些别的。

阿沐让他送他们回到韩湘子家里,马车就一路奔着南大街去了。

半个时辰以后,马车停在了小院门口,罗小虎搀扶着赵妧先下车找容娘去了,阿沐让他们先进去,也跳下了车。

男人挑开了车帘,对他摆手:“进去吧。”

少年疑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帮我?”

扶苏勾唇:“你近一些,我告诉你。”

阿沐半信半疑地向前两步,扶苏探出些身子,一伸手就他脑门上点了一下。

他指尖微凉,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因为你是赵国人。”

阿沐顿时笑了,抱臂以对:“殿下说什么玩笑话,我是正经的齐国人。”

扶苏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何以见得呢?”

阿沐无语地看着他:“我生在齐国养在齐国,我爹也是齐国人,殿下以为呢?”

扶苏对他勾指,见他这次是动也不动了,扬眉:“小兄弟真是爱说笑话,韩大夫就是我们赵国人。”

少年顿时怔住,车窗边的男人却是已经放下了窗帘,马车缓缓驶离了去。皎洁的月光映在地面上,阿沐转身回到院里,何其正依旧仗剑守在屋前,他径自跑了进去,没瞧见韩湘子,只有容娘拿着手巾给赵妧在擦脸,少女已经早在里面换过衣裙了,罗小虎狼吞虎咽坐了桌边吃着糕点,见了他赶紧招呼他过去吃点。

阿沐比较担心赵妧,到了她面前也见她脸色苍白:“容娘,她怎么样?没事吧?”

容娘又开始给赵妧梳头:“没有大碍,回家养几天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小姑娘也饿,手里拿着块糕点呢,见到阿沐关心她,立即放下了糕点,对着阿沐就伸开了双臂:“阿沐,抱。”

少年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面:“抱什么抱!这次就算了,下次不管因为什么事再不许干这种傻事了啊!”

赵妧嘿嘿傻笑:“我这不是没事么。”

阿沐送她一个大白眼:“如果我要是不去乱坟岗,你说你还能活着回来?仵作这是偷懒了,不然给你从头到脚来一刀劈开你还能活着?你是不是傻?”

少女很显然没想那么多,一听他这么说,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我…还不是为了你!”

阿沐到底是心软了一软:“唉,吃点东西,一会让小虎哥送你回去。”

赵妧扁嘴:“你送我不行吗?”

阿沐:“我现在不是自由身,这就该回晋王府了。”

说着又上前抱了下容娘:“容娘给我包点甜糕,我带回去吃。”

容娘给赵妧梳了头发,无奈地转身:“一天没心没肺的就知道吃!”

阿沐走到罗小虎的旁边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你说的是他好吗?”

罗小虎送了他一个大白眼:“傻阿沐。”

很快,容娘就拿了一包甜糕出来,递给了阿沐:“在晋王府好生呆着,别给先生惹事记住了吗?”

少年嘿嘿地笑:“容娘放心。”

他知道李煜扣着他的意思,无非是拿他当个人质,阿沐自己也不知道他对于韩湘子来说到底有没有很重要,不过既然干爹也让他去了,他就去。至于扶苏说他是赵国人的话,就当放F屁了,哪国人又什么干系…拿着那包甜糕,他脚步飞快,戌时刚过,这时候也不知道世子李煜回来了没有。

阿沐无心耽搁在路上,一口气跑回了晋王府。

每日晋王府的大门前,只有两个人轮守,石狮子各站一边,朱门紧闭,今日到了门前下意识想要绕到后门去进,忽然想起李煜说他可以随意出入晋王府,挺胸抬头就走过去了。一顶软轿就停在门口,阿沐先也不以为意,可到了跟前这才发现晋王府的大门口还挺热闹的。

是正吵得热闹。

阿沐上前,只见大门口一个红衣少女正在叫嚣着,让晋王妃出来说话!

这小姑娘阿沐见过,她一席红衣,模样娇俏正是赵昰的女儿赵姝。软轿里不知道坐着什么人,帘子垂着,旁边站着轿夫以及一个嬷嬷,晋王府管事双手拢在袖里,正在门前:“赵小姐,我看您今儿还是回去吧,我们王爷不在,世子也真不在,王妃是不会见你们的。”

赵姝不依不饶地甩着马鞭:“既然知道我是赵小姐,还不让我们进去?也就世子和王爷不在你们这些奴才打着王妃的旗号敢拦着我们,等他们回来了,看不扒了你们的皮!”

管事仿若未见:“赵小姐请回。”

少女恼怒不已,举着鞭子指着他:“信不信我这就抽死你!你个奴才好大的胆子!让我们回去,也得叫你们王妃出来说话!”

管事雷打不动:“赵小姐请回!”

赵姝甩了鞭子在地上,气得跑回了软轿边上来。也不知道她探身进去说了什么,只见帘子一掀,一个女人缓缓下了轿子。她身形消瘦,容貌娴雅,夜色当中能看见她头顶一朵绢花柔美当簪。阿沐隐约猜到她的身份,站了石狮子的旁边看着她们。

很快,女人在赵姝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李敬事,一晃多年不见,是不是不认识我了。”

管事抬眸,微微欠了欠腰身:“赵夫人。”

来人正是赵姝的母亲,赵昰的夫人林氏:“我记得多年前离开王府的时候,也是你送的我,王爷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吧,王府我可以随时回来。现在怎么这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得了吗?”

她声音不重,标准的女人柔媚之声。

李管事抬头:“不是奴才不让夫人进,实在是王爷有令,不待女客。”

说着一眼瞥见石狮子旁边的阿沐,怔了下:“阿沐,你还在那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进去拾掇拾掇,一会世子回来怕是要叫你的。”

少年应了声,这就上了石阶。

赵姝一眼看见是他:“诶,你怎么在这?”

他回头瞥了眼红衣少女,这就站了管事的身后。

女人拾阶而上,也到了面前:“就算你们王妃现在出来,也得管我叫一声姐姐,我不相信你们王爷和世子回来遇见这出还能让我们娘俩在这吹冷风,今日我有急事求见,莫要偏生事端。”

说着再一步向前。

赵姝一手推向管事:“还不让开!”

说话间院里传来了丫头们的惊呼声,只听见有人喊着快回来快回来的,一个小不点就冲了出来。

阿沐一回头的功夫,李敏拿了一把木剑就跳了众人的面前!

她今年也才六岁,天生就是个淘气的小姑娘,不知道听谁说了闲言碎语了,趁人不注意就跑到外面来了,小家伙举着木剑指着林氏母女,神态都像极了她那个泼辣的娘:“呔!哪来的妖孽到我晋王府撒欢!还不快快现形!”

阿沐差点笑出来,后面几个丫鬟已经吓坏了,赶紧上来抱孩子:“公主,咱们快点进去吧!”

李管事也赶紧拦住了李敏:“小祖宗,晚上有阴风,别吹着。”

李敏出生以后,作为皇族当中唯一的个女孩儿,天子御赐太平公主封号,荣宠无限。

这个小机灵鬼,晋王府里也无人不喜,正是都忙着捉这孩子,马蹄声落,晋王府的车到了门前,李颢父子先后下车,李敏瞧见了,可趁着空档就钻了出去,迎着李煜就跑了出去:“哥哥!”

她爹当即不愿意了:“没看见爹爹吗?”

李敏已经抱住了李煜的腿:“哥哥抱。”

这爷俩也是目光所及,看见了林氏母女,李煜一伸胳膊,这就给李敏抱了起来。

赵姝也低声叫了声哥,林氏侧立一边,对着晋王爷福了一福身,叫了声王爷。

李煜抱着孩子从她们面前走过,就像没看见她们一样。

他倒是看见管事身后的少年了:“还不过来?”

不等阿沐跟上他的脚步,一个丫鬟急忙从院里跑了出来,这就到了大门口:“王爷有礼,王妃本来都睡下了,听见外面噪杂之声又醒了,叫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晋王李颢也到门前:“快快去回王妃,就说无事。”

那丫鬟转身就跑了,男人站在朱门前面,看着林氏也是目光浅浅:“有什么事,只管叫赵将军来找我,夫人与我夫妻缘尽,不当见面,回吧。”

说着大步走入庭院。

阿沐跟在李煜身后,听着咣当一声不由回头。

朱门紧闭,来人被拒门外,晋王府的大门当着她们的面,关上了。

第18章

李敏被人抓回去了,晋王李颢也连忙去陪枕边人了。

晋王府的后院又恢复了平静,阿沐一直跟在李煜的身边,手里还拿着那包甜糕。

很明显从宫里回来,这男人的心情就不怎么样,他晚饭也还没吃,长路命人送了食盒来,牛二都给摆了外间的桌子上面,两凉两热还有一道汤,一副碗筷。

阿沐洗了手,给甜糕放了榻上的矮桌上面。他也饿了,不过这是在人家里,当然不能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怎么也得尊重人家一下。打开纸包,长时间没吃容娘给她包的甜糕都化了,黏乎乎的粘连一片,不过他也不甚在意,拿了双筷子搅拌了吃。刚吃了一口,李煜换了常服,从里间走了出来。

牛二连忙迎了过去:“殿下吃点东西吧。”

男人坐是坐下了,却是未动碗筷:“我让你找的人呢?还没找来?”

牛二低头:“关着呢,现在带过来吗?”

李煜嗯了声,待牛二走了以后这才瞥着阿沐:“没吃东西吗?过来吧。”

阿沐巴不得听见他说这句话,一下就跳了他面前来,也顾不上是谁的碗筷,这就伸手拿了过来。

不吃白不吃,他敷衍地说了声谢殿下这就端起了饭碗。

不得不说,晋王府的厨子不错啊,酒也不错,少年胃口好,越吃心情越好。

正是撒欢地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牛二扭着一个瘦高个就进来了,用力一推,然后一脚踩在那人的小腿上面,使的那人这就跪下了,男人有点懵,一抬头看见李煜可算反应过来了,是连连磕头:“世子殿下给世子殿下磕头!”

阿沐该吃吃该喝喝。

李煜却是淡淡地嗯了声:“不用磕头了,说说吧,你倒卖的那块玉,什么来路?”

瘦高个哪敢起来,只伏着身闷哧着:“殿下饶命,我也不知道这是晋王府的东西啊,要是知道打死也不敢留下!”

阿沐抿着酒,还没察觉是怎么回事,李煜却是从怀里提出了一根红绳。

那红绳上面吊着一块玉,雕工精美绝伦,正反面都有一个暗字——晋,男人冷冷说道:“抬头看好了,这块玉不认识,这玉上面的字也不认识了?嗯?”

一听说玉了,阿沐这才投了目光过去,但只一眼,口中的酒一下呛了!

他狠狠地咳嗽好几声,地上跪着的那男人却已经在叫着饶命了。

李煜回眸,看向了少年:“你想好了再说,这块玉怎么到他手里去了?”

早上这男人就随口问过他,他也像上次对扶苏说的那样敷衍了他。当时李煜什么都没说,这会却是直接拿了人过来,说实话这个人阿沐不认识,他甩手出去的东西向来都是赵姨娘在打理,赵姨娘也有下线的人,一般是不容易查到的。但是,阿沐却是不敢胡编乱造了,一旦查出来后果可能很严重。

他这个人吧,其实说谎不眨眼。

可胡说八道也分等级,半真半假才能让人相信。

阿沐低了头,一副有点小胆怯的模样:“殿下恕罪,我我我有话想和殿下单独说。”

李煜盯着他的脸,摆手让牛二给人带下去。

不消片刻,屋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阿沐站起身来,这就站了男人的面前,偷眼瞥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这块玉这么重要,寻思卖点银子孝敬我爹就卖了。”

男人嗤笑一声:“叫牛二给人带进来!”

当然了,牛二就在门外候命。

阿沐一急,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殿下容禀,卖玉也是我一时生气去办的,与旁个无关。”

他不怕别的,就怕真揪出赵姨娘来,可就不好了。

李煜淡淡瞥着少年:“说谎都不眨眼睛,你卖的只这一块玉?少不得是年年有买卖年年去卖成银子吧?嗯?我晋王府的东西你随便倒卖,胆子真是不小。”

说着扬声叫了牛二!

外面当即有人应了声,可不等牛二进来,阿沐扑腾一下跪了下来。

牛二刚一进门,男人就摆了手让他出去。

阿沐一把抱住了李煜的双腿,扬着脸眼睛就红了,简直把一个惊恐小白兔无辜美少年演绎得惟妙惟肖:“殿下饶命,其实…其实是那天晚上重嘉世子差点杀了我,我太生气了就不想要他的东西,不卖白不卖就卖了。”

李重嘉做事向来阴狠歹毒,又爱装无辜。

少年看起来比他还无辜,李煜懒得听他的事,一抬手这就将那块玉仍旧提了他的面前:“好吧,这件事我不追究了。既然是他给你的,你就拿着,保不准哪天想起来问你要了你没有,就出事了。”

阿沐讪讪地接住了:“谢殿下。”

男人略嫌弃地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小人模样:“今晚你守夜,仔细看着他。”

少年笑:“嗯嗯!”

他眉眼间全是笑意,笑容当中还带着讨好的亲近之意。

李煜更是皱眉,起身之时就面露嫌恶,一甩袖子进了里间去了。

阿沐提着红绳,叹了口气认命的把玉又挂在了脖子上面。他回到榻上,矮桌上的甜糕已经粘连一片,少年就爱这一味,继续拿筷子搅着。

他口也大,刚吃到下面一层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嘴里卡住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也没等仔细地看,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牛二带着一个丫鬟过来收拾桌子,阿沐一手抓住了那卡纸塞进了后腰李,一手托了腮:“牛大哥,用我帮忙吗?”

牛二推了下年轻的女人:“这是藤兰,以后让她跟着你。”

阿沐挠头,对着藤兰就笑了:“兰姐姐姐。”

藤兰看起来能有十八九岁了,很有分寸:“小公子叫我藤兰就好。”

阿沐笑,又甜甜叫了声藤兰,不过他虽然笑容甜的很,但是人家没什么反应就是收拾碗筷动作也快。

少年惦记着那纸条,耐着性子靠了边。不多一会儿牛二打了水进来,他就歪在榻上看书,悄悄把纸条拿出来在书里看了眼,翻来覆去地看上面却有一个字,槩。他看过以后立即撕个粉碎,是个什么意思完全想不明白,容娘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他这么个字,这些天他想的念的无非就是阿姐的消息,可槩字和阿姐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那个被截走的替身少年,哪里去了呢?

他想不通,晚上还得守着李煜也就拿了本书看。

这屋里都有安眠香燃着,就这么迷迷糊糊躺着,后来竟然也睡着了。

重嘉也没有半夜出来闹事,一觉大天亮。

当然早上他还起晚了,等阿沐穿好衣服洗好脸,人世子殿下早就出去了。

藤兰可是非常称职的大丫鬟,拿着脸盆伺候阿沐,直叫他十分不好意思,洗漱一番就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晋王府给他准备的衣裳都是新的,美的他从来没有这么精细的活过。

吃了早饭也没见到李煜身影,真是不能更美好的一天。

可明明说他可以随意出入王府了,阿沐想要溜出去,管事却是不许了。

只说要等殿下回来,就拦了她下来。

不让出去就不出去好了。

阿沐从后院溜达到前院,看见晋王爷在院子里给李敏做木制的小船。

他院子里有个池塘,里面养的荷花和鱼儿,这两天李敏闹着要学凫水,非要到外面湖上玩。这当爹的当然不能放心了,之前会做一点木工,这不又请了木工师傅一起要给这宝贝女儿做一艘船。

男人卷着袖子,已经叮叮当当捶了好一阵了。

他最小的儿子又过来捣乱爬到他的后背上去来回玩,李颢用额头抵着小儿子的脸,逗弄他笑。

片刻,晋王妃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李敏就跑了过来,小姑娘尖叫着爹爹救命,蹬蹬蹬就钻了她爹的背后。

晋王妃提着鸡毛掸子掐着腰,气得直叫:“李敏!你给我出来!”

李颢赶紧护住女儿:“妙妙,孩子还小,说服说服就行了,不要打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