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个软钉子,陆昭却不死心,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贵女出嫁时十里红妆的盛景,以及家中艰难的窘事…反正她的意思只有一个:二嫂,你这么有钱,指缝里漏一些给我也好啊。

谢向晚却不接这个话茬,是,她是有钱,给小姑子添点嫁妆也没什么。但绝不是陆昭这种没心没肺且不知好歹的小姑子。

这样的人,拿了你的东西,也不会念着你的好,只会当成是应该的。

陆昭说得委婉,谢向晚就当听不懂;陆昭说得直白,谢向晚就直接推出小齐氏当挡箭牌。原则只有一个,陆昭出嫁,谢向晚会添妆,但绝不会越过小齐氏。

陆昭头一次耐着性子跟谢向晚说话,结果却没有结果,她的好脾气渐渐磨光,最后,干脆站起来,一甩袖子就跑了出去。

老夫人的表情也淡了下来,摆摆手,打发丫鬟一样的将谢向晚‘请’了出去。

谢向晚也不在乎,规矩的起身,行礼,然后笑眯眯的告辞离去。

谢向晚这边心情好,陆离那边却有些恶心!

二月十九日是谢向晚的生辰,今年是她嫁给陆离后过得第一个生日,陆离想给她好好办办。

除了生日那天的戏酒和玩意儿,陆离还想给妻子准备一份特殊的生辰礼物。

只可惜,谢向晚太有钱了,根本就不缺什么。

陆离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圈又一圈,就差连脚趾头都数上了,也没想出到底送什么礼物。

最后,陆离决定,还是买些材料回来,他亲手来做——东西不值钱,重在情谊嘛。

于是这日陆离便只身来到了东大街,寻了一间极大的玉石铺子,抬脚走了进去。

店里的小伙计极有眼力见儿,一看陆离穿着不俗、器宇轩昂,定是个高门出来的贵公子,赶忙上来招呼。

陆离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上号的白玉胚料——”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处便响起一记男声,“哟,瞧瞧这是谁呀?这不是咱们大周首富谢家的女婿吗?!”

第158章 结下怨仇

说话那人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说道‘首富’二字时,故意变了个音调,听起来颇似‘首辅’。

旁边的人听了,不禁纳罕:“首辅?周既明周首辅?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周首辅膝下只有三个儿子,并、并没有什么女儿呀。”没有女儿,哪儿来的女婿?!

最初说话那人忙‘啊’了一声,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哎呀,口误口误,不是‘首辅’,而是‘首富’,哈哈,咱们陆二爷陆大名士,可是堂堂江南第一盐商、大周第一富豪谢家的女婿呢。”

说着,那人走向陆离,伸手欲拍陆离的肩膀。

陆离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双目清明,淡淡的看着来人。

来人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一身紫色的缂丝箭袖长袍,腰间系着嵌玉石的腰带,脚上蹬着上好的乌皮短靴,手里拿着一根乌金马鞭,活脱脱一个京城高门纨绔的模样。

而事实上,这位也真是个纨绔,延恩伯家的世子爷钱颂,陆元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钱颂既然与陆元交好,朋友的敌人,也就是他的敌人,是以从小他看陆离就不怎么顺眼。

再加上陆离出身国公府、却勤恳上进,中了探花后,直接成为京中权贵子弟的‘楷模’。家里的长辈,哪怕是再宠爱儿子的,提到陆离,也忍不住酸溜溜的赞一句:“陆家小子不错!”

一时间,陆离成为所有孩子最讨厌的‘别人家的某某某’,许多与他年龄相近的贵公子们,对他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尤其是似钱颂这般,家里和陆家有姻亲关系的,整日被家中长辈拎着耳朵说‘要上进’、‘看看人家陆二郎’之类的话。对陆离的怨念愈发强烈。

偏钱颂又是个不上进的,斗鸡走狗、吃喝嫖赌,竟是无一不精通。每每犯了错。家里人更会把陆离拿出来做例子,“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不懂事?瞧瞧人家陆离,人家也同样游乐玩闹,也去妓馆、教坊,可人家没耽误正事呀。再看看你,bulabula…”

钱颂挨了数落,不说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迁怒陆离——你丫一国公府贵公子,舒服安逸的过日子不好吗。干嘛那么能折腾,白白害老子挨骂。

这种情绪积累得多了,渐渐变成了憎恶。再加上陆元的关系,钱颂也把陆离当成了敌人,每次见了面,定要挑衅一番。

过去陆离行事谨慎,几乎没有什么把柄,钱颂的挑衅便显得无理取闹。如今陆离跟名门出身的妻子和离,娶了一个盐商家的女儿做正妻,颇有点儿‘自甘下贱’的意思。钱颂自觉抓到了陆离的短处。暗中做了许多手脚。

最近坊间会流传的‘陆离靠妻子养活’、‘陆二是个吃软饭的’等流言,钱颂不是主谋,却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只可惜钱颂和陆离的交际圈子不同。自陆离辞官后,又时不时的往昌平跑,是以,钱颂想当面耻笑陆离一番都没有机会。

今儿好容易遇到了陆离,钱颂岂有放过的道理?!

伸出的手掌被陆离躲开了,钱颂也不生气,挂着欠扁的笑容,冲着陆离挤眉弄眼的说道:“陆二,好久不见啊。怎么,要买玉器?嘿。不是我说你,对面就有你老泰山开的藏真楼。什么名贵的玉器没有?你可是谢家的乘龙快婿,短缺什么了,直接去岳家的铺子拿就是,何必跑到这里浪费时间、浪费银钱?”

这话说得相当难听,就差指着陆离的鼻子笑话他吃软饭、靠着岳家资助过日子。跟着钱颂一起骑马路过此地的贵公子们,也都露出热切的表情,一个个无比期待看到陆离又羞又愤的表情。

玉器店外头,则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闲汉,探头探脑的企图获取第一手的八卦。

大家都等着陆离变脸,不想,人家仿佛没有听出钱颂话里的羞辱,神情淡然,笑容不变,甚至还点了点头,道:“多谢钱世子提醒,其实我也正想去谢家的藏真楼瞧瞧。”

钱颂愣了下,没想到陆离竟会这么说,他正想再取笑陆离两句。不想陆离还没说完:“不止藏真楼,还有翠玉轩、名石坊,我都想去转转。”

说到这里,陆离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提到名石坊,我倒是想起一事,听说这店子是府上四爷开的,平日里府上有用不了的珍玩玉器,都会送到名石坊‘处理’,呵呵,你们延恩伯府可是家大业大啊,府上用不着的废物,放在寻常百姓眼中也是极名贵的好物件儿呢。待会儿我也过去转转,兴许还真能淘到什么好东西呢!”

如果说钱颂是赤果果的上来打脸,那么陆离就是绵里藏针的讽刺。他口中的‘四爷’不是旁人,正是延恩伯养在外头的外室子,几年前,延恩伯府为了还国库的欠银,便想着寻个有钱的亲家。

延恩伯夫人、金华县主最是个自私、贪财的人,她既想要银子,又不想委屈自己的儿子,于是就想到了丈夫外头的小野种,生平第一回做了次‘贤惠人’,将外室子接回来,按照家里序齿成了钱四爷,然后与扬州粮商宋家结亲,得了上百万两的银钱。

得了钱,金华县主还不满足,提出让宋氏管家,却不给账房的账册和钥匙。可怜宋氏当了几年的家,生生将十几万两的陪嫁都填补到了官中。

后来,宋氏终于明白过来,趁着怀孕的当儿,将管家的事让了出去。

金华县主还想算计宋家的银子,是以不敢做得太过,暂时放过了宋氏。但没过多久,又化身关心儿子生计的‘慈母’,直说她虽把钱四当亲生儿子看待,可他身份尴尬,分家时可能分不到太多的家产。而且一旦分了家。离了伯府,就变成了平头百姓,那时就算宋家资助。也要受人算计。

金华县主建议,不如趁着延恩伯府还没有分家。钱四出去添置些铺面,挂在延恩伯府的名下,在京城也无人敢欺侮。如此经营上几年,待分家的时候,生意渐渐安稳了,小夫妻离开延恩伯府也能好过些。

表面上,金华县主的话很有道理,但却经不起推敲。还是那句话‘父母在、无私财’,延恩伯府还没分家呢,钱四若是有了什么产业,都会归到官中。

金华县主此举,不过是变着法子让钱四跟宋家要钱罢了。

接连吃了几年的亏,宋氏也想通了,听了金华县主的话,登时来了主意,嘴上答应着,转头就求娘家给了开铺子的本钱。让钱四去东大街做买卖。

牌子上,自然挂在延恩伯府的名下,而房契等关键东西。却是用宋氏的名字去官府存档的。

起初金华县主并没有发觉,后来想吞并铺子的时候,这才发现了宋氏的小算计,想发火,却又发不出来,毕竟这钱是宋家给的,确实是宋氏的‘嫁妆’。

可若是不追究,金华县主又忍不下这口气,思索了几日。她便有了应对的法子。

钱四开的名石坊是两个铺面,一则为当铺、二则是玉器店。金华县主便时常命人拿一些库里的破烂儿去钱四那儿。开口就要当个千儿八百两的,店里的掌柜若是不收。金华县主就要派人摘招牌——这铺子可是挂在延恩伯府名下的,如今本家要来当东西,你个狗东西还推三阻四的,你这铺子是不是不想开了?

宋氏恨得不行,只得退了一步,示意店里的掌柜,每个月只能‘当’给金华县主六百两银子,若是再多,她宁肯关掉铺子。

“六百两就六百两,总比没有强!”金华县主见好就收,总算暂时绕过了钱四两口子。

京城藏不住秘密,延恩伯府的这桩‘奇事’很快就在内城里流传开来。大家面儿上不说,暗地里没少笑话,“金华县主真是钻到钱眼里了,这种不要脸的钱都好意思花用。看来这延恩伯府,真是要败了啊。”

不过这些话只能私下里说,似陆离这般当众点出来,绝逼是撕破脸的节奏!

钱颂脸皮儿涨得紫红,上前一步,恨声道:“陆二,你、你狂妄!”

陆离勾唇一笑,道:“咦?我哪里狂妄了?不就是去名石坊买个东西嘛,放心,我不会仗着亲戚的情分就让店里的掌柜打折的,只要东西好,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陆离一边说着,一边将右手缓缓握紧,很快,他手心里忽然飘落下一些白玉粉末。原来,他竟是只手将一块上好的白玉胚料给捏碎了。

钱颂刚想握紧手里的鞭子,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钱世子,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小弟送您回去?啧啧,虽然‘有花堪折直须折’,但世子也要爱惜身体啊,锦萃阁的芙蓉姑娘又跑不了,您何必这般猴急?”

陆离见钱颂踉跄着向外走,嘴里还不饶人的说着,明明钱颂是被他吓得双脚发抖,让他这么一说,竟成了‘纵欲过度’的后遗症。不消说,钱颂这‘纨绔’的名声必定会愈发响亮啊。

钱颂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在地上,好容易稳住身子,他回过头,恨恨的盯着陆离良久,心中暗道:好你个陆小二,今日你辱我至此,他日我必加倍‘回敬’!

第159章 麻烦上门

陆离目送钱颂等人离开,自然也没有漏掉他眼底的愤恨,心中暗暗记了下来,准备有时间的就让人查查钱颂,手里有人的把柄,他才预防日后对方生事。

“陆、陆二爷?”

方才一群贵公子都在,掌柜的不敢说话,见人走了,才期期艾艾的凑了上来,小心翼翼的说道,“今儿的事,真是对不住了,还请二爷见谅!”

一边说,掌柜的还一边小心的觑着陆离的神情,刚刚钱世子说得畅快,掌柜的却生出了一身的冷汗。话说,有些话,那些贵公子们说得,他一个平头百姓却听不得啊。

掌柜在京城混了这些年,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知道得太多,会被灭口的’。

再加上钱世子说的那些话,着实难听了些,陆离忍着没有发作,是人家涵养好、或者说不愿意给家里惹祸。碍于身份和亲戚的面子,陆离不能对钱世子做什么,只能反唇相讥的将他赶走。可对其它人(比如店里的伙计和掌柜),他就未必会这般客气了。

掌柜的心里发慌,看向陆离的眼神都带着哀求——爷,小的真不是有心偷听,实在是避无可避啊!

陆离温文一笑,道:“是了,被那些人一搅合,我竟忘了正事。掌柜的,店里还有更好的白玉胚料吗?”

说着,他似是才想起掌心捏碎的那一块,伸开右手,轻轻一吹,白玉碎屑飘落一地。

陆离有些歉意的说道:“掌柜的,这、这块玉多少钱,我待会儿一并买了!”

掌柜的慌忙摆手,“不、不值什么。二爷尽管拿着玩儿吧。”

掌柜的又转过身,吩咐店里的小伙计,“没听到二爷的话吗。还不赶紧把咱们店里那件最好的白玉胚料拿来?!”

小伙计机灵,答应一声。便颠颠儿的上了楼。

掌柜的弓着身子,恭敬的请陆离陆离上楼,嘴里说着:“二爷,小心脚下,小店简陋,倘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二爷见谅!”

陆离的表情依然淡然,并没有因为钱颂‘道破心事’而恼羞成怒。更没有因为被人当众嗤笑而面露异色,瞧他那模样,仿佛钱颂等人从未出现过。

人就是这样,如果陆离真的因为钱颂的话儿露出什么羞恼、自卑的神情,掌柜的也好、外头看热闹的闲人也罢,面上不显,却会在私底下暗自嘲笑陆离。

可似陆离这般丝毫不受影响,依然淡定从容,落在旁人眼中,那就是真正的心理强大、已经自信到了不介意世俗眼光的高人做派。

掌柜的引着陆离上楼。忍不住赞了一句:“二爷好气度,颇有魏晋古君子之风啊。”

外头的探头探脑的闲汉们也都纷纷点头:“可不是吗,而且人家陆二爷还是大周最年轻的探花郎。小小年纪就著书立说,那个什么《承徽说文》,更是引得无数读书人折服呢。”

一听这话,大家都想起来了,人家陆离可不是那等文不成武不就的废柴,而是会读书、有功名、有才学、有成就的海内名士呢。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会是旁人口中的‘软饭王’?

没听人说嘛,陆探花被家里连累,无奈辞了官。连圣人都觉得惋惜,所以才特意赐了百亩山林…那山林就在小汤山。还都是毗邻皇家别宫的上好地段。

单是这一处产业,就值上万两银子。人家陆探花哪里是缺钱的人?

更不用说陆探花出自定国公府,世袭罔替的爵位,家里嫡出的少爷又少,旁的勋贵可能会家境艰难,可人家陆家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什么,你不信!

好呀,我且问你,去岁冬天你家有没有用那煤炭取暖?

用了?那就好说了,我告诉你吧,那煤炭的生意,就是陆家和陈家合伙做的。想想去年到今春煤炭生意有多火爆,你就该知道人家陆家赚了多少钱。

这样的人家,岂会缺了嫡出少爷的吃穿用度?

照这样看啊,哪里是陆探花沾了富豪岳家的光,分明就是那个什么盐商谢家得了国公府亲家的助力呢。

至于坊间的那些个流言,肯定就是一伙嫉妒陆探花的纨绔子弟在造谣,颠倒黑白的污蔑人家陆探花呢!

得,钱颂本来想当众嘲笑陆离一通,哪成想,经此一事,坊间那些攻讦陆离的流言竟忽然变得悄无声息了。

如果钱颂知道这些皆是因着今天他的一番话,他定然会后悔得直抽自己嘴巴啊。

陆离并不知道这些,他也不在乎——与其计较一群纨绔子弟的胡言乱语,还不如好好想想给阿晚雕琢什么做生辰贺礼呢。

挑了一块一尺多长的白玉胚料,连同那块被他捏碎的白玉一起付了钱,陆离便出了玉器坊。

望着陆离优雅洒脱的背影,掌柜的握着厚厚的银票,没口子的称赞:“不愧是陆探花啊,真是好姿仪、好涵养!”

从宁寿堂回来,谢向晚又恢复了有规律的生活:每日里默写书籍,偶尔做点针线活,晚上跟陆离商讨书院的筹建事宜,若是再闲了,就隔几天问问厨房里的事务。

生活简单而又充实,谢向晚过得很是舒适。

然而,和谐的曲调里总会偶尔冒出一两个不和谐的音符——自那日后,陆昭仿佛吃了枪药一样,整日里寻衅滋事,动不动就命小丫鬟去厨房找寻麻烦。

而杨家的似乎也得到了老夫人的什么命令,对于陆昭主仆几个的行径竟视而不见,非但如此,还颇有几分纵容的意思。

发展到现在,连陆昭院子里的小丫鬟都能每日吃上燕窝粥,各种珍贵的食材,她们更像是吃大白菜一样的随意。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仅陆昭一个院子里的吃食,就耗费了几百两银子。

杨家的苦着一张脸。捧着账册来寻谢向晚,“二奶奶,您瞧瞧。这、这账目…奴婢实不敢拿去给夫人过目啊。”

嘴上说得可怜,但眼中却有一样的光芒闪过。

谢向晚见了。也不多说,只勾了勾唇角,道:“你把这些都放在我这里,我去跟母亲说。毕竟,我现在分管厨房的事务,厨房里有了什么‘不妥’,也当有我去跟母亲认错!”

听到‘不妥’两个字,杨家的眼神闪烁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恭敬的点头,“多谢二奶奶体恤!”

“二奶奶,那婆子分明就是故意纵容大小姐,如今出了事,却让您来顶缸!”杨家的前脚刚走,青罗便气呼呼的说道。

谢向晚看都没看那些账册,淡淡的说道:“放心,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我可没那好心帮别人背黑锅!”

次日清晨。谢向晚借着给梅氏请安的当儿,把厨房的账册呈给她看,为难的说道:“都是我的不是。原想着大妹妹要出阁了,需要好好调理身子,便擅自做主命厨房给大小姐多做些滋补的药膳,没想到,如今事情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梅氏多精明的人啊,只要不牵扯老夫人,她的战斗力还是颇强悍的,只草草的翻了几页账册,便瞧出了问题。一拍桌子。叱道:“十五天花了五百两银子,难道她是一天吃八顿燕窝?!”

抬眼看了谢向晚一眼。梅氏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叹道:“罢了。我也知道大姐儿要出阁了,你一个做嫂子的不好训诫,但也不能这么纵着她。好了,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跟她说!”

谢向晚帮梅氏阴了老夫人、小齐氏,虽然没有彻底打倒这两个齐家的女人,但也让她们吃了不少苦头,看着老、小齐氏不好,梅氏就高兴。

所以,单冲这一点,梅氏也领谢向晚的人情。如今不过是帮她教训一下陆昭,简单得很哪。

谢向晚自是连声道谢,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离去。

回到远翠苑,还没过半个时辰,宁禧堂便有了消息——

青罗兴奋的说道:“夫人训斥大小姐了,哈哈,直说大小姐若在如此‘挥霍’下去,出嫁的时候,可千万别嫌嫁妆少。”

谢向晚也笑了,梅氏这话,分明就是在说,你若再敢超出份例的浪费东西,每浪费一两银子,你的嫁妆就会少一两银子。

若是不怕日后嫁妆少得可怜,你丫的就尽管‘作’。

陆昭如此折腾,本来就是为了多要些‘添妆’,可现在,别说什么添妆了,就是原该属于她的嫁妆都要被‘削减’,只要陆昭的脑子里装得不是稻草,她就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陆昭不聪明,却也不蠢,想都没想就做出了选择。

自此,陆昭消停了,大厨房也恢复了正常,谢向晚又可以腾出精力来做其它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二月十九日。

“又长了一岁!”谢向晚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颇为感慨的说道。

青罗笑着说:“说起来,今儿个是二奶奶过门后的第一个生辰呢。二爷前几日还说要给二奶奶好好庆生,只是不知,二爷都准备了些什么节目。”

谢向晚也笑了,笑容里满是甜蜜,“是呀,我也很期待呢!”

谢向晚不知道的是,生日这天,她确实收到了陆离的心意,却也遇到了令人恶心的麻烦事…

第160章 **旧债

“少夫人,已经巳正二刻(10:30)了。”

春茗看了眼角落里的沙漏,轻轻的走到临窗大炕前,悄声提醒埋头查看账册的小齐氏。

“啊?”小齐氏抬起头,表情有那么一刻的茫然,很快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道:“是了,该到远翠苑去吃二奶奶的‘寿酒’了。”

说到‘寿酒’两个字的时候,小齐氏不禁加重了读音,语气中夹杂着嘲讽、不意外然以及隐隐的妒忌。

是的,妒忌,想她小齐氏嫁给陆元十多年了,不但给他生儿育女,还要操持家务,结果呢,辛辛苦苦了这么多年,陆元却从来不把她的生日记在心上,更不用说像陆离这般积极的帮妻子筹办寿宴。

好吧,说是寿宴,有些夸张,毕竟谢氏只是个刚进门没多久的新媳妇,年纪小,资历轻,上头还有两层长辈,于情于理都不能太过铺张。

陆离也只是命人在远翠苑摆了几桌子酒席,邀请陆家上下的亲友过来吃杯酒,顺便再叫了几班小戏并说书的女先儿,不说什么‘庆生’,只说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听个戏,倒也不算逾矩。

但即便如此,小齐氏也无比嫉妒谢氏——同样是陆家的儿媳妇,也都有过新婚的甜蜜,你谢氏如珠如玉的被丈夫捧着,而她小齐氏却只能独自一个人吃完长寿面了事。

如此一想,小齐氏忽然从心底涌上一股疲惫感,丢下手上的账册,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她这么辛苦、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挤出大把的银钱。让丈夫出去任意挥霍、回来后抱着小老婆逍遥吗?

春茗见小齐氏脸色不对,赶忙凑上前,伸手帮小齐氏按摩肩颈。嘴里劝着:“少夫人,您最近着实太辛苦了。大小姐的婚期这么赶,她的嫁妆有一大半都还没有准备好,偏夫人什么都不管,全都推给了您。您的身子又不好,这般劳累…不如,今儿就不去远翠苑了?”

最后一句,春茗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她是小齐氏的贴身侍婢,对主子的心思也能猜到几分。谢氏那边春风得意。主子瞧了,定然心里不舒服啊。

小齐氏长长吐了口气,表情有些缓和,显然春茗按摩的手艺还不错,小齐氏沉默了片刻,冷笑道:“去,为什么不去。那边又是好酒又是好菜,还有好戏,我若不去,岂不可惜了?”

再说了。寿礼都送了,若是不吃回来,岂不是太亏了!要知道。这回陆离为了堵家中长辈的嘴,表示今儿个的酒、戏不必从官中走账,而是由远翠苑自己承担。

整个陆家都知道,谢向晚豪富,她的远翠苑里养着好几个手艺极好的厨娘,窖藏的酒也是极好的,有免费的美食美酒可以品尝,大家也愿意凑这个热闹。

这话说得太刻薄了,春茗都不敢接话头了。低下头。只用心的帮主子按摩着。

小齐氏伸手拨开春茗的手,“好了。既然时辰到了,那就准备准备去远翠苑吧。人家二奶奶过寿,我这个做大嫂的不能帮忙张罗,好歹也不能迟到啊。”

话里依然带着浓浓的酸意。

春茗不敢搭话,只唯唯答应着。伺候小齐氏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裙,领上几个小丫鬟,跟着小齐氏一起出了门。

主仆几个步行来到远翠苑,顺着甬道,穿过前庭和中庭,一路来到了正院。

院子里,几个穿着簇新袄裙的小丫鬟忙碌的进进出出,而正院一侧的暖房里,已经摆上了三四桌酒戏,暖房外的水榭扎好了戏台子,戏班的人也已经赶到,正收拾箱笼、化妆、换戏服。

小齐氏站在月亮门前瞧了一会儿,撇撇嘴,“还挺热闹的!”远翠苑里越热闹,谢氏越有脸,而她小齐氏就越心塞啊!

“哎呀,大嫂来啦,快进来吧,外头春寒料峭的,可别冻着了!”

小齐氏正望着暖房发呆,忽的身后传来一记娇俏的女声。小齐氏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陆家二小姐陆穆的声音。

不过,小姑子寻来了,小齐氏却不能真的不回头。

她转过头,笑着对陆穆道:“阿穆好快的腿脚,呵呵,和你一比,我却是来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