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穆微微蹙眉,担心的问:“二嫂,这梁姨娘——”可是大哥的侍妾呀,二嫂怎么跟她有了来往?

谢向晚无奈的笑了笑。道:“那位梁姨娘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咱们要去阎家,昨儿硬是拖着病体站到远翠苑门口苦求,烦我替她给梁夫人带些东西…”

虽然没有多说。但陆穆已经大概猜出来了——二嫂也不想跟梁姨娘勾缠,只是这人以死相逼似的在大门口添堵。二嫂百般无奈才应下来。

同情的看着谢向晚,陆穆喃喃道:“二嫂,您就是太好心了。不过是个没规矩的侍妾,唉,大嫂也是——”太毒了些,刚花用了人家的钱,就往死里作践人家,逼得梁姨娘走投无路只能寻二嫂帮忙。

谢向晚微微一笑。道:“不过是顺手罢了,回头跟大嫂解释一下。”反正小齐氏已经看她不顺眼了,也不多这一件事。

姑嫂两个说话的当儿,青罗已经回来了,并没有带什么东西,手里只捧着一封书信。

谢向晚挑眉,“就这?”

青罗苦笑,“梁姨娘身上的银簪子都拿去打赏小丫鬟了,若不然,连写信的家伙事儿都没有。”

小齐氏既然诚心磋磨梁姨娘。又岂会心慈手软?

早在梁姨娘被挪去西偏院的时候,她的行李、细软就被小齐氏派人搜罗了去。

若不是怕脸上不好看,梁姨娘头上戴的首饰也保不住呢。

但。小齐氏没动手,可梁姨娘还是没能保住:去了西偏院,吃饭、喝水、请大夫、熬药,这些官中虽然都管着,可质量有好有坏,梁姨娘想好一些,那就只能自己掏钱。

所以,别看昨天梁姨娘说得好听,什么给梁夫人送些东西。她身上竟是连半两银子都没有了。

弄到最后,也只写了一封信请谢向晚转交给梁夫人。

谢向晚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命人拿好信,便拉着陆穆出了院子。

去宁禧堂见了梅氏。回禀了下要带妹妹出去做客的事儿,梅氏根本就不管,赶苍蝇一般挥挥手,便将她们打发出去。

谢向晚早就猜到会这样,也不觉得尬尴,领着陆穆便出了宁禧堂。

她不知道的是,她们转身离去后,梅氏无波无痕的眼中却闪过一抹亮光。

“二嫂,您别介意,母亲,母亲就是这个脾性,对谁都一样,并不特特对你。”

陆穆担心谢向晚心里不自在,上了马车后便凑在谢向晚耳边解释。

谢向晚笑了笑,“我过门也有一个月了,母亲的性格,多少了解了些。放心吧,我不会介意的。”她去跟梅氏汇报,绝不是想讨好梅氏,只是不让自己在规矩上让人挑出错儿来罢了。

一路无话,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来到了阎家大门外。

梁夫人早就命心腹婆子在外头侯着,接到消息后,更是亲自到二门处迎接。

谢向晚知道梁夫人心急,也不多废话,直接说先看看梁小妹。

梁夫人原就看谢向晚顺眼,听了这话,更觉得这谢二奶奶是性情中人,跌声请出梁小妹。

梁小妹心中惴惴,满眼期盼的看着谢向晚。

谢向晚仔细看了看梁小妹脸上的伤疤,其实这伤疤并不明显,只在右颊上有两道半指长的浅肉色疤痕。

不细看并不明显,但却影响美观——梁小妹比梁夫人长得还要白净,五官也精致,有了这两道浅痕,美人儿便有了瑕疵啊。

谢向晚伸手摸了摸那疤痕,又询问了下梁小妹都用过什么药,而后便坐在椅子上凝目想着。

梁夫人和梁小妹大气都不敢喘,唯恐惊扰了谢向晚。

好一会儿,谢向晚才笑着说道:“无妨,可以一试。”

梁小妹当场就哭了出来,梁夫人也颤抖着嘴唇,拉着谢向晚的手:“谢、谢二奶奶,我、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您救了小妹,以后倘或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我——”

第109章 还是没钱

谢向晚笑着说道:“梁夫人太客气了,咱们虽是头一次打交道,但彼此甚是投缘,相互间帮点忙,也是应当的。”

说着,她又似想到了什么,略带不好意思的说:“说起来,也是我托大了,我既不是太医,又不是什么饱读医书之人,只不过看到了几个古人留下的美容方子,记载的内容恰巧与梁小姐的症状相符,这才勉力一试。若是能成,自是最好,倘或有个万一,还请梁夫人勿怪。”

谢向晚必须打个预防针,她之所以帮梁小妹,不过是想跟梁夫人、以及她身后的阎家结个善缘,并不是要做什么‘女神医’。

医者,虽然救死扶伤,但在大周,仍是匠户之流,属贱籍。

谢向晚已经有个‘盐商之女’的美名了,她可不想再加上一个‘医女’的头衔。

再者,她脑子里虽然有无数医学典籍,对医理也颇为了解,但到底不是正经大夫,又没有什么看病的经验,倘或有人闻名赶来求救,她是帮还是不帮?

帮,不但会有损名声,还有可能害人性命。

不帮,妥妥的得罪人!

为了防患于未然,谢向晚决定,还是从根儿上掐死了。

梁夫人草根出身,不识字、不太懂官家的规矩,但脑子并不笨,很快就听明白了谢向晚话里的深意,她赶忙道:“不怪不怪,谢二奶奶放心,老身虽愚钝,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却是明白的。您放心,我身边的人也没有嚼舌头的人。”

谢向晚:“…”您还真‘直率’。自己知道就好了,何必说出来?

不过,谢向晚还是浅笑着说道:“梁夫人做事。晚辈自是放心。”

谢向晚将带来的药包交给了梁夫人,并详细说明这些药那些事外敷。那些是内用的。

另外,又取了个小巧的匣子,匣子上刻着谢馥春的铭记,梁夫人一看便认出来了,道:“这是精油?”

谢向晚点头,讲解道:“这是薰衣草精油,专门用来淡化疤痕的。每日涂上三五滴,再配上那些药。二三两月便能看到成效。”

梁夫人好奇的接过匣子,“薰衣草?好新奇的名字?我竟从未听过呢。”

谢向晚笑道:“不怪梁夫人没听说,薰衣草并不是咱们中土出产的,三年前,朝廷的商队下西洋,经过西夷的一个岛国时偶然发现的,据当地的夷人说,此物有消炎、镇痛、美容肌肤的功效。我素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听闻后,便命人买了来。拿到庄子上去试种,试了两三年,总算种了出来。”

梁夫人愈发好奇。将匣子递给身边的小丫鬟,伸手取出装精油的琉璃瓶子,啧啧赞道:“真是没想到,这物件儿竟是飘扬过海来的稀罕物。”

谢向晚又道:“制成精油后,我寻人试了试,果然能淡化伤疤。此物刚刚制成,尚未拿到铺子里贩售。”

谢向晚只是实话实话,梁夫人听了却很是感动,“哎哟。这怎么话说的,谢二奶奶这般。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馥春的精油价值如何,梁夫人非常清楚。尤其是新品上市的时候,一点折扣、优惠都没有。

谢向晚却拿新品给自己妹子治病,梁夫人对她的感激达到了新高。

“瞧您又来了,方才咱们不是说了嘛,既是投缘,那就是朋友了,朋友间还需要这般客气吗?”

谢向晚嗔怒道。

梁夫人赶忙笑着说:“对对,都是我的不是。来来来,咱们去里面吃杯茶,好生叙叙话。”

谢向晚有心跟梁夫人结善缘,梁夫人也愿意和陆家的二奶奶搭上关系,两边都很积极,是以谈话气氛很是热烈。

没多久,谢向晚就亲热的唤梁夫人一声‘伯母’,而梁夫人也拉着她的手直呼她的小字‘妙善’。

梁小妹得知容貌恢复有望,心情大好,感激谢向晚的同时,爱屋及乌的看陆穆也分外亲切,再加上人家陆穆是公府小姐,放在过去,梁小妹做梦都不敢搭讪的尊贵人。

如今定国公府的千金来做客,梁小妹自是无比热情的招待。

陆穆自幼豁达,也没有京中贵女的傲气,对于梁家这样出身市井的草根也没有太多的鄙视。

见梁小妹诚心招待,她也有礼回应。

一时间,堂内的气氛很是融洽。

梁家宾主尽欢,陆家宁寿堂里的气氛却有些低沉。

陆昭穿着大红遍地金的缂丝褙子,头上簪着赤金白玉蝴蝶簪,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耳朵、腕子上也都带着金晃晃的首饰,显是一副出门的‘喜庆’装扮。

但此刻,陆昭的表情一点都不‘喜庆’——拉长着脸,皱着个眉,嘴巴撅得老高,挂个花瓶都使得。

“…好了,时辰不早了,阿昭回去吧。”

沉默良久,老夫人率先开口,淡淡的说道。

“祖母~~”陆昭哪里肯轻易离开,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她不忿的说道:“谢氏也太过分了,刚过门的新媳妇就随便出去乱逛——”

出门不是谢向晚的错,但只带陆穆而不带陆昭,就是谢向晚最大的罪过了!

陆昭一向觉得自己比所有的姐妹都体面,现在,谢氏却狠狠的甩了她一个耳光,她心里哪有不恨的?

“哼,真真卑贱商女,没规矩,眼里没有长辈,出门前竟是连祖母也不回禀一声…她这般鬼鬼祟祟,谁知道她是真去阎家啊,还是出去做什么下作勾当!”

陆昭恨极,嘴里也没有什么好话,说到最后,竟是直指谢向晚‘红杏出墙’。

殊不知,她这话却是戳到了老夫人的痛点。

“住口!你是堂堂公侯小姐,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这也是你一个做小姐的该说的话?”

老夫人猛地坐起身子,拿着念珠的手指向陆昭。厉声训道:“还有,谢氏是谁?你还好意思说人家眼里没有长辈,你眼中又何曾有长辈?”

这个孙女真是越来越蠢了。就算心里再怎么不待见谢向晚,嘴上也不能说出来呀。

陆昭被吓了一跳。怯生生的说道:“这、这不是在祖母跟前嘛,在外头,我从来不这么说的。”

“哼!你年纪不小了,你大嫂正给你挑选婆家,你是府里的大小姐,我和你大嫂都不会委屈了你,可你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如果再这么口无遮拦、没规没矩的。以后出了事,可别怪家里不给你撑腰!”

老夫人最自私,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爱。别看平日里那么宠爱许氏、陆昭等,倘或这些人伤害了她的利益,她整治起来比谁都下得了狠手。

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许氏至今还被老夫人的人押在京郊的庵堂‘静养’呢。

陆昭心里也明白,所以听了老夫人的话,她眼中闪过不忿,但还是乖乖应声。而后起身道:“祖母说的是,孙女这就回房去做功课。”

望着陆昭的背影,老夫人叹了口气。对小齐氏道:“昭丫头这样,真是让人不省心,看来,必须尽快寻个厉害的教养嬷嬷,好生给她教教规矩。”

闭了闭眼睛,老夫人语气中带着颓然,道:“罢了,待谢氏回来后,你便寻人去告诉她。暖房的事,随她了!”

“…”小齐氏暗暗咬牙。却还是应了下来:“是,祖母。”

想想到底不甘心。小齐氏道:“祖母,难道就真的任她肆意妄为?”

老夫人撩起眼皮,白了她一眼,“不然你有什么法子?”

说着,老夫人又垂下眼睑,缓缓歪到迎枕上,幽幽的说道:“怪只怪我们小瞧这个谢氏了,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商户女,哪成想,她一言一行合乎规矩,想寻个错都不容易,偏老二还护着她,现在的老二——”变成了无赖,动不动就敢威胁长辈。

偏他手里攥着把柄,老夫人投鼠忌器,还真不敢把陆离逼得太狠。

罢了罢了,不就是两个院子嘛,原本也是答应给他们的,谢氏想拿去建花房就建吧。

“可…”这也太便宜陆离两口子了。小齐氏还是各种不情愿。

老夫人横了她一眼,“急什么,谢氏有钱,建个花房定会建得精致至极,左右那花房又跑不了。”

等日后分了家,远翠苑不还是国公府的产业?

小齐氏眼睛一亮,是呀,她怎么忘了这一茬。早就曾经听老夫人说过,只要世子爷的地位再稳固些,老夫人就准备分家。

而分家的时候,依着老夫人对世子的偏爱,除了大老爷、三老爷两家会被分出去,就是陆离也会被扫地出门。到那时,远翠苑的一切不就都是她和世子爷的?

想通了这一节,小齐氏竟是无比期待,希望谢向晚再‘土豪’一点,建好暖房,再把远翠苑也改建一番那就更好了。

老夫人见小齐氏喜上眉梢,暗暗叹息,不愿再谈论谢氏,转而问道:“那些闲事且不用管了,眼瞅着十月就要到了,圣人万寿,又是新朝元年,宫里定会大摆筵宴…咱们的万寿节礼都准备妥了吗?”

提到钱,小齐氏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苦着一张脸,叹道:“祖母,那尊金佛已经打好了,只是账上没有多余的银子兑付,还有,那架十二扇紫檀绣锦绣山水图的屏风做了大半,只差、只差——”赊欠的材料银子和工钱啊。

一句话,陆家依然缺钱!

第110章 麻烦上门

“二嫂,梁夫人真是个爽利人。”

归家的马车上,陆穆挽着谢向晚的手,颇为感慨的说道:“阎家的几位小姐也都是极好的,虽然出身市井,却并无粗鄙之气,反而带着一种将门女儿的勃勃英气。”比某些矫揉造作的世家女好太多了,她喜欢!

谢向晚伸手抚着小姑子的鬓发,道:“既是喜欢,以后阿穆可以邀请她们来家里做客。”

陆穆抬起头,杏眼睁得圆圆的,惊喜的问道:“可、可以吗?”

陆穆自幼就是个小透明一样的存在,名为国公嫡女,实则连东府(大老爷一房)、西府(三老爷一房)的庶女都不如。

梅氏这个做母亲的,也从未想着主动领女儿出门交际。

以至于陆穆十三四岁了,除了机缘巧合下结识的方令仪,竟再无其他的同龄闺蜜。小女孩儿间的人情往来,更是几乎没有。

谢向晚看着陆穆惊喜又忐忑的模样,很是可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当然可以。如果你那里不方便接待朋友,就到二哥二嫂的远翠苑来。我告诉你呀,你二嫂我正准备在远翠苑建个玻璃暖房,里面种上各色花儿,什么牡丹、兰花、芍药应有尽有,到时候,你请你的那些小姊妹们来赏花游乐,都是极便宜的!”

陆穆被谢向晚描绘的美好画面深深吸引住了,花瓣般粉嫩的嘴唇微张,黑漆漆的眼珠儿定定的看着车厢一角,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她与一群京中闺秀嬉戏玩闹的场景。

谢向晚瞧了,愈发怜悯,心中更是对梅氏生出了深深的不满——生而不养、养而不教,实在不是个慈母所为啊。

是。梅氏的遭遇确实悲惨,她也值得同情,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梅氏那满腔的愤懑没有倾泻到敌人身上。反而加注在更可怜、更无辜的一对儿女身上。

如果说老夫人是真恶人,梅氏便是伪良善——都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相较于老夫人这样的真奸恶。梅氏这种貌似可怜实则可恨的人更令人恶心,她确实是什么都没错,既没有虐待儿女,也没有苛待他们,可正是这种‘什么都不做’,对儿女的伤害才最大。

与梅氏的冷心冷肺冷心肝相比,满肚子阴谋诡计的邱姨娘更好些,至少邱姨娘是真心为一双儿女考量。对外人来说,她是坏人,可对子女而言,她是实打实的慈母!

唉…谢向晚默默的叹了口气,再三许诺:“阿穆,一切都有二哥、二嫂呢,你只管像其他贵女一样玩玩闹闹便好!”不要这么懂事、这么淡然,让人看着心疼。

陆穆眼眶涌上一股酸意,她微微侧过头,拿帕子拭去泪珠儿。略带鼻音的说道:“谢谢二嫂!”

她这声谢谢,不止是为了谢向晚刚才说的许诺,更是为了二嫂对她的一片真心——活了这么大。总算有人发自肺腑的心疼她、爱护她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穆终于平复了下胸中的感动,她扭头看向谢向晚,担心的说道:“二嫂,你说的那个暖房…祖母和大嫂同意吗?”

国公府一直都是两个齐家女人的天下,旁人,哦不,应该说是正经的陆家人反而被撇到了一边。别说盖个暖房了,就是动个一纸一草也要看那两个女人的眼色。

谢向晚淡然一笑。道:“她们会同意的。”只要她们还在乎名声,只要她们还想着从她谢向晚手里谋取好处。就不会拒绝。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陆穆竟有种莫名的安心,用力点头:“嗯,我相信二嫂。”

顿了顿,她忽的想起一事,“二嫂,今天咱们出门的时候,没有去回禀祖母,祖母会、会不会怪咱们呀。”其实她更怕祖母会趁机发作二嫂。

谢向晚眼中闪过一抹戏谑,凉凉的说道:“阿穆忘了,咱们出门前回禀过母亲的。”

相较于隔了一层的太婆婆,婆婆对儿媳妇而言更有分量,也更名正言顺。

双唇微张,陆穆敬佩的看着大嫂,良久,才喃喃的说:“二、二嫂,你真、真厉害!”

回到陆家,谢向晚又领着陆穆去了宁禧堂,不管梅氏想不想听,她都‘规矩’的回禀了在阎家的事儿。

原以为,梅氏会想早上一样,毫不关心的将她们打发出去。不成想,梅氏听完谢向晚的话,忽的笑了笑,丢给谢向晚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很好,谢氏你做得很好。不过,你须得记住一句话‘能者多劳’,有时候,做得好了,也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母亲~”陆穆觉得母亲的‘孤拐性子’又发作了,害怕二嫂听了会生气,赶忙哀声阻止。

梅氏瞥了陆穆一眼,眼神很复杂,厌恶中还夹带着些许愧疚。

不过,梅氏那眼神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漠不关心,不耐烦的摆摆手:“我乏了,你们下去吧。”

“…”陆穆还欲说什么,被谢向晚扯了扯袖子。

谢向晚屈膝行礼,“儿媳告退!”

“女儿告退。”陆穆不再说什么,草草的行了一礼,便跟着谢向晚出去了。

望着姑嫂两个相携而去的背影,梅氏愣愣的出了会儿身,低声说道:“这样也好,他们有良心,她也能过得好些。”

梅氏的心腹婆子邢妈妈隐约听到了‘好、他们、她’几个字眼,心里纳罕,小声问道:“夫人,您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上回我在金玉阁订的那套头面取回来了吗?”梅氏又是一脸的市侩、庸俗,哪里还有半分伤感的影子。

邢妈妈叹了口气,不忍看梅氏扭曲的模样,低着头,“回夫人,已经取回来了,不过。老奴去宁福堂回禀少夫人的时候,恍惚间听了一耳朵。说是账房已经没多少现银了,家里还要准备万寿节的贺礼。少夫人正急的四处想办法筹银子呢。”

“管她呢,咱们家少夫人可是有本事的人。掌管着偌大的国公府,就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想买件首饰,都要从她手里讨钱呢。”

梅氏冷哼一声,然后伸出保养极好的双手,嫩白如葱管的十根手指上,戴着两三枚赤金嵌宝的戒指,愈发映衬得肤如凝脂。摆了摆头,尽情的欣赏着,嘴里却道:“我只要有新衣服穿、有新首饰戴、小厨房的饭菜新鲜就好,外头如何,我却管不了!”

陆家就是个豺狼窝,受了大半辈子磋磨的梅氏,早就打定了主意,除了自己,她才不管那些人是生是死呢。

缺钱?

梅氏却是不信,好歹她也曾经执掌过国公府的中馈。家里有多少进项,一年能攒下多少银钱,她心里都有数。

现在国公府上下之所以‘喊没钱’。不过是有些人把官中的银钱挪到自己的腰包里去了。也是事儿没逼到那个份儿,倘或真有什么踏天大祸,多了没有,三四十万两银子还是能‘挤’出来的。

“夫人~”邢妈妈还想劝上两句,但想想夫人的性情,到嘴的话又咽下了,转而说些京中流行的衣饰样子,逗梅氏开心。

梅氏嘴上说得热闹,心里却暗自嘀咕。不知道这次,谢氏能不能躲过去呢。

“二嫂。母亲——”陆穆习惯性的想解释两句,但对上谢向晚洞察一切的双眸。又默默的咽了回去。

谢向晚捏了捏她的手,道:“我都知道,好了,忙了这一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阎家送来的那些东西,待会儿我命人给你送过去,嗯?”

最后一个字,很是温柔,听得陆穆心头又是一酸。

吸了吸鼻子,陆穆用力点头,“嗯,我、我都听二嫂的!”

次日清晨,谢向晚照例去宁寿堂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是个精明人,早就听说了谢向晚昨日曾经去过宁禧堂,便明白了谢向晚的心思,今儿见了她也不问责,只笑着跟她闲话几句。

“妙善啊,上次你不是说想修建个暖房嘛,呵呵,我跟你大嫂商量过了,现在已近深秋,土地冻硬,不宜施工,索性明年开了春、化了冰再动手不迟。”

老夫人这么说,也就是变相的同意了谢向晚的要求,只是不想答应得太干脆。

谢向晚却笑道:“无妨,我手里的那些工匠是做惯这种活计的,不过是三间暖房,最多一个月便能建完。”而一个月后也不过是初冬,地上的土还是能挖得动的。

老夫人见谢向晚一点儿都不知道退让,愈发不喜,但想到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又忍了下来。

递了个眼色给小齐氏,小齐氏会意,赶忙上来岔开话题:“弟妹决定了就好,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弟妹只管说。说到‘帮忙’,我也有件事想求弟妹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