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可以,袁氏真想一辈子都这样,没有什么东苑,没有洪氏母子三个,没有那些跟她抢男人的小妾,只有她与谢郎、以及他们的孩子…那将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呀。
只可惜,美好注定是用来打破的。
谢嘉树耐着性子跟女儿说了一会儿话,见时间不早了,他把谢向意交给奶娘,看着奶娘抱着谢向意离开,他起身道:“好了,我该走了!”
袁氏的梦境瞬间破碎,笑容凝在嘴边,神情也有些僵硬。
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因为她曾经做过类似的事儿,结果被洪氏以此为把柄,从谢嘉树那儿‘敲诈’了许多‘赔偿’,让袁氏分外懊恼的‘赔偿’。
用力捏着帕子,手指的关节处都有些发白了,袁氏却还是扯出一抹温柔的笑,点头道:“嗯,我送老爷。”
说完这话,袁氏脑中灵光一身,又露出关切的表情,“对了,我忽的听人说程老太医来了,可今儿不是给家里人诊平安脉的日子呀,难道是姐姐那儿有什么不舒服?”
说着,又怕谢嘉树误会似的解释道:“昨儿来了那么多宾客,妾身陪了小半日都觉得疲累,姐姐身子重,偏又要亲自迎客,定是累着了。老爷,您还是赶紧去瞧瞧姐姐吧。”
谢嘉树今天忙着公事,再加上自段氏来了后,她与洪氏这对母女整日凑在一起说话,谢嘉树善解人意,不忍心打扰,所以这几日他都睡在书房。
一听这话,他也有些着急的问道:“什么,程老太医来过了?”
为了家人的健康,也为了彰显自家的身份,谢嘉树学着京里贵人的模样,专门请程老太医每个月的逢五日来家里给家人们诊脉,名曰诊平安脉。
洪氏现在情况特殊,哪天都有可能请太医来看病。只是这种事儿,家里的下人会第一时间通知谢嘉树呀,以防洪氏真有个什么万一。
可今天又是个什么情况?连袁氏都听说了,竟没人来通知他一声。
“是呀,妾身真是担心呀,姐姐这都八个月了,眼瞅着就要生了,可千万别有什么——”
袁氏觑着谢嘉树的表情,故意顿住话头,留了小尾巴让谢嘉树‘自由想象’——啧啧,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再加上洪氏之前出了意外,真若再有个早产什么的,绝对是一尸两命。
谢嘉树越听越着急,他比袁氏要清楚洪氏的身体状况,一想到洪氏那虚弱的模样,他就无比担心。
“好了,我知道了,”谢嘉树一撩衣摆,大步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交代:“时间不早了,你且照看向意好好用饭!”
话音还在空中飘荡,谢嘉树的人已经消失在庭院中。
东苑,正院寝室,洪氏仍旧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只是她的神情有些焦躁,揪着身边大丫鬟再三追问:“妙善呢?她为何不来跟我请安?还有,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洪幼娘进来的时候,恰巧看到这一幕,她忙快走两步来到榻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浅笑着行礼:“姐姐,您今天的气色真好。”
洪氏见洪幼娘竟直接进来了,且不再一副怯懦、畏畏缩缩的模样,不由得心下微奇,不过她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淡淡的说道:“妹妹竟有空来瞧我了,坐吧!”
小丫鬟极有眼力见儿的搬来一个鼓墩。
洪幼娘道了声谢,而后坐在榻前,笑眯眯的说:“姐姐这是怪我没能时常来陪您说话吧?呵呵,都是我的不是,还请姐姐看在我年纪小、没什么见识的份儿上,原谅则个。”
正说着,外头小丫鬟高声通传:“太太,老爷回来了!”
洪幼娘一听便宜姐夫来了,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只是还不等她起身回避,谢嘉树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喊:“元娘,元娘,你怎么样了?”
洪元娘纳罕,疑惑的看着满头大汗的丈夫:“夫君,我很好呀,倒是您,春寒料峭的,竟弄出一头的汗珠儿。您这是怎么了?”
谢嘉树满心记挂洪氏,一进门就直扑大炕,并没有发现屋里还有个外人。
而这个外人,听了这对夫妻的话,却有些明白了,紧接着就是担心:糟了,看来是请太医的事儿暴露了,若是再任由谢嘉树问下去,谢向晚的事儿就瞒不住了呀。到那时,洪元娘受了刺激,没准儿会立时发作,再来个难产——
等等?发作?难产?!
洪幼娘心中一动,脑中竟鬼使神差的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若洪元娘就此挂了,那、那自己离目标不就更近了…
第019章 真是时候
怦怦怦…
洪幼娘的心跳剧烈加速,她低着头,偷偷的瞄了谢嘉树一眼。
只见谢嘉树已经坐在chuang边,伸手握住洪元娘瘦骨嶙峋的手,满脸关切的上下打量着她,那目光堪比后世的X光机,恨不得立时确定妻子的身体状况。
噫,谢嘉树并不像段氏说的那般‘渣’嘛,他这不是很关心、疼爱洪元娘吗?
若是**好了,没准儿还能变成一头爱妻的忠犬呢。
心里存了这样的念头,洪幼娘的目光愈发大胆,悄悄往上移了移,最后落在谢嘉树的面容上。
唔,说句良心话,谢嘉树长得真心不错,五官俊朗,身姿英挺,肤色也是健康的小麦色,这一点很对洪幼娘的胃口。她可不想要个文弱的小白脸做老公。
而且瞧方才谢嘉树走路的姿势,他应该是个练家子,至于洪幼娘是怎么看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洪家出身漕帮,从洪问天到家里的小厮,身上都带着功夫。
看得多了,是不是‘武林高手’,单看他们行走、呼吸的模样,便能猜出个大概。
或许谢嘉树不是那种能飞檐走壁的江湖侠士,但至少也是个身体康健的男子。
当然除了外貌的原因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厮有钱呀,且还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这些日子,洪幼娘整日被楚姨娘科普,明白了什么叫‘下九流’。一想到自己竟与娼妓、盗贼和乞丐等‘并列’,她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好再穿回去。
唉,好容易穿越一回,竟是这种令人鄙视的出身,而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便是给自家姐夫做填房。
洪幼娘越想越不甘,当继室,捡个二手货,哦不,加上袁氏以及二三通房,谢嘉树根本就是个N手货,她是一百个不情愿呀。
但此刻,仔细观察了谢嘉树一番,洪幼娘头一次发现,嫁给这个男人,貌似也不错呀。
意识到这一点,洪幼娘心中的歹念愈发强烈——干脆、干脆就把谢向晚昏迷不醒的事儿捅出来,反正洪元娘早晚都有此劫,早死早超生。
而且就算洪元娘因此而难产死了,也不是她洪幼娘的错,毕竟她也努力了,对不对?
洪幼娘嘴有些发干,手心却一片潮湿,心更是紧张的要跳出嗓子眼儿。
但,猛然间,洪幼娘飘忽的目光对上洪元娘的双眼,一种诡异的感觉袭上心头,骇得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你可别小瞧洪元娘,她能以一介江湖女子的低贱身份,在谢家过得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上下不得罪,夫君对她还敬爱有加,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楚姨娘的声音在洪幼娘耳边响起,她愈发觉得不对劲。
咬了咬牙,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另一边,谢嘉树正在追问:“元娘,你真没什么不适?”
洪氏苍白的面容绽开一抹发自内心的浅笑,她费力的拿起帕子,轻轻的给谢嘉树擦去额上的汗水,“我很好…老爷,您这是从哪里赶来呀,竟跑出这么一脑门的汗。”
谢嘉树犹豫了下,想起他方才违反了自己的规矩,又不想隐瞒洪氏,便不好意思的说道:“今天得了份虞世南的字帖,是楷书,咱们妙善不喜楷书,而向意正好要启蒙,我、我便——”
洪氏笑容不变,她最满意谢嘉树的地方就是他从来不会骗自己,至于旁的,她都已经这样了,早就不在乎那些琐碎的小事了,“老爷,您不用说了,您的心思我都明白,我也理解…向意是个好孩子,年纪又小,也不能委屈了她。”
洪氏的话语大度而宽容,让谢嘉树愈发觉得愧疚,唉,说到委屈,最委屈的还是娘子呀,当初袁氏…算了,不说了,谢嘉树看向洪氏的目光愈发柔和。
厉害!
在一旁围观的洪幼娘暗暗竖起大拇指,心道:难怪姨娘说洪元娘不简单呢,虽然洪幼娘不知道到洪元娘夫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单凭洪元娘提起‘谢向意’的时候,还能用这种包容、平和的语气,且没有半分做作,就连洪幼娘都险些相信洪元娘毫不介意,就足见她其功力之深厚啊。
幸好、幸好,自己没有选错。洪幼娘悄悄抹了把汗,然后轻咳一声,提醒目光纠缠的那对夫妇自己的存在。
洪元娘似是才发现洪幼娘,忙笑着说道:“瞧我,竟忘了妹妹还在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冲着谢嘉树使了个眼色。
谢嘉树这时才意识到屋里竟还有个外人,他讪讪一笑,道:“幼娘也在呀,呵呵,是我失礼了,还请莫见笑呀!”
洪幼娘忙起身行礼,“幼娘给姐夫请安,姐夫说笑了,您这般关心姐姐,我只有为姐姐高兴的,哪里还会笑话。对了,刚才我从妙善那儿过来,她刚写了几幅字,想请姐夫过去评鉴一二,不知姐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洪幼娘发现她说完这话后,洪元娘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谢嘉树一听宝贝女儿召唤,顿时忘了尴尬,忙道:“好呀好呀,我正想去看看她呢。我原想着昨儿忙了一天,小丫头定是累坏了,没想到这孩子还坚持练字——”
说到一半,谢嘉树故意用为难的眼神看着洪元娘。
洪元娘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故作生气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哼,我就知道,一提到妙善,老爷就忘了旁人。好啦好啦,您赶紧去看看您的宝贝女儿吧!”
谢嘉树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与洪元娘说笑了几句,又叫来近侧服侍的丫鬟反复叮嘱了几句,这才起身,准备去看女儿。
洪幼娘不敢耽搁,也跟着起身,嘴里还解释似的说:“还以为母亲在姐姐这儿,如今不见,想来她老人家去看妙善了,我也过去瞧瞧,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嗯,你去吧!”
洪元娘再次恢复到方才的淡然,不过,她看向洪幼娘的目光中隐约带着几分满意。
谢向晚住在主院的西跨院,距离正房并不远,穿过抄手游廊,绕过一个月亮门便到了。
谢嘉树大步跨进小院,洪幼娘紧跟其后,她还在琢磨该怎么开口解释谢向晚的病情。
就在她准备实话实话的当儿,暖罗已经迎了出来,恭敬的跟谢嘉树行了礼,而后笑嘻嘻的说:“老爷来了,大小姐正念到您呢!”
洪幼娘脚步一顿,直直的看着暖罗。暖罗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动眼珠儿看向她,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洪幼娘长长舒了口气,忍不住腹诽道:啧啧,这个小丫头还真会挑时候,关键时候她醒了,果然是个有福的人呀!
第020章 突然发动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谢向晚觉得她做了一场华丽又荒诞的梦,而且这个梦很长、很长,几乎囊括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幼时的天真烂漫,少女时的恣意洒脱,成亲后的雍容华贵,还有迟暮时的感慨遗憾…
一幕幕的生活画面详细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那画面很是清晰,仿佛印记一样镌刻在她的大脑中。许多事、许多情感,她根本无法理解,可不知为何,看到梦中女子的喜怒哀乐,她的心绪也会跟着起伏不定。
在这个长长的梦境中,她知道了什么叫江左名门,什么是门阀世家,也见识了那种‘鲜衣怒马、胡姬如花’的大唐贵女的恣意生活,还亲眼,对,就是亲眼看到了许多她从未见过、听都没有听过的著姓贵族的豪奢生活。
谢离,梦中女子的名字,出身太康谢氏,士族的顶级存在,一个生于望族又嫁入豪门的女子,她一生富贵、一世荣华,或许生活不是事事都能如她心意,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那一辈子过得非常舒畅。
以至于当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唯一的愿望便是下辈子还能继续这种美好的生活。
所以,在她人生的最后几年中,她四处搜寻奇人异士,求佛问道,想尽各种办法想要得到长寿、或是为来世修缘。
可惜的是,谢离费尽心思非但没能达成心愿,反而给自己招来一个心术不正的女冠。
这个女冠亦是大家闺秀出身,只可惜家族败落,且父母兄长都死于非命,订了亲的夫家也撕毁婚约,激愤之下,她断然出家做女道士。
女冠是世家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茶道、插花、调香等技艺更是超群,靠着这些,她也有了极好的名声。
更幸运的是,女冠还有个精通道法的师傅,在名师的指点下,她对道法也颇有研究,尤善炼制各种‘仙丹’。还别说,女冠炼制的丹药还真有些神奇,至少人吃了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而遇到那种有绝症的,虽不能治愈,却能缓解患者的疼痛。
在医疗条件不高的古代,这样已经足够了,且在那些病人家属眼中,能让家人少受些罪已是极大的幸事了,对于能帮助家人的女冠,他们更是分外尊敬和感激。
时间久了,女冠竟得了个‘赛神仙’的名头。
而正是这个名头,让谢离将女冠请回家中、奉为上宾。但谢离做梦都没想到,女冠非但没能给她修来什么来世善缘,反倒打起了窃取自己福泽的主意。
在女冠的蛊惑下,谢离命人高价买来一块羊脂白玉,而后交由女冠亲手雕琢,并反复交代家人,一旦她亡故了,旁的陪葬品可以忽略,但定要将这只玉佩葬在她的棺椁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冠捣的鬼,羊脂白玉雕成成品没有两天,谢离便突发旧疾,太医还没赶到,她便咽了气。
随后,家人按照她的吩咐,将那块羊脂白玉佩放在谢离的棺椁中,随她一起葬入事先选好的福地。
再然后…如画的梦境瞬间变黑,然后慢慢消失,谢向晚也从那漫长的梦中苏醒过来。
缓缓睁开眼睛,室内明亮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下意识的又闭上了。耳边却传来柳妈妈惊喜的喊声:“哎呀,太好了,大小姐醒了。老太太您瞧,大小姐醒了!”
谢向晚眯着眼睛,适应了下室内的光线后,她才再次睁开,一双黑葡萄般黑亮的大眼睛中少了几分天真、童稚,多了几分勘破世情的睿智,以及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淡然。
说实话,这种眼神绝不该出现在一个三岁稚童的眼中,反而像是一个生活了几十年、看遍人生百态的老者才会有的神情。
“…我眼花了吧,妙善才多大,怎么会看尽世情?”
听到柳氏的声音,段氏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扑到了外孙女儿的chuang前,她也就没有错过谢向晚刚睁开眼睛时的那抹怪异的眼神。
“哎呀,我的大小姐,您总算醒了,您若是再不醒…”柳妈妈以手拭泪,哽咽的絮叨着。
熟悉的嗓音入耳,谢向晚这才确定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中,大眼珠儿骨碌碌转了转,双眼中再次恢复了天真、烂漫的亮彩。
谢向晚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说:“柳妈妈,我这是怎么了?还有,好端端的你哭什么?”虽然醒了,可方才的梦境却无比清晰的印刻在了她的脑中,她一闭眼就能看到,这让谢向晚心里有些打鼓。
不过,下意识的,她却什么都没说,哪怕是对上最亲近的奶娘。
她像往常一样,嘟着小嘴儿,奶声奶气的抱怨着。
“哎哟哟,大小姐说的是,瞧我——”
经谢向晚提醒,柳氏这才想起正事儿,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嘴巴,而后恭敬的对段氏道:“老太太,您快看,大小姐真的醒了。”
说着,她还冲着谢向晚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起来给长辈行礼。
谢向晚这才发现chuang边还有个段氏,她忙坐起身子,不好意思的抱起两个小拳头,“妙善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安好!”
“哎哎,好、好,”段氏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谢向晚,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确定自己方才是花眼了,而后见小外孙女儿健康可爱的样子很是高兴,一把抱住谢向晚的小身子,带着重重的鼻音道:“看到你好好的,外祖母就会安好!”
“外祖母,您、您这是——”
很显然,谢向晚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病’带给段氏、柳氏等人的影响,她迷糊的声音从段氏的怀中传出来,一同响起的还有‘咕咕咕’的肚子叫声。
“呃,我、我饿了!”
谢向晚终于从段氏怀里探出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两个妇人说道。
“哎呀,这都中午了,大小姐确实该用饭了!”
柳氏见状,心疼得不行,忙笑着说道:“青罗,还不过来伺候大小姐梳洗?对了,赶紧让厨房准备午饭,要快!”
段氏也反应过来,揉了揉谢向晚的头顶,道:“是外祖母不好,都忘了咱们妙善还饿着呢。”
说着,段氏亲自抱起谢向晚,将她放在另一侧的妆台前,拿起一柄半月形玉梳,小心的帮谢向晚梳头。
等谢嘉树一脚他进来的时候,谢向晚刚刚用完丰盛的午饭,正在段氏的照看下,练习书法…
忙乱的一天总算过去了,谢向晚先是跟段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接着被亲爹揽在怀里聊天,然后又由亲爹抱着她一起去寻亲娘说话,直到傍晚,她也没有半分空闲。
等到了晚上,她想重新整理下昨夜的梦时,却又因白天的劳累而弄得哈气连天,还不等她细想呢,人已经陷入了黑甜乡。
许是昨夜做的梦太长了,今晚谢向晚**无梦,好眠至清晨。
小胖手揉着眼睛,谢向晚任由柳氏等像平日一样伺候她穿衣、梳洗、用饭,但当她用完饭,准备去给亲娘请安的时候,却发现,主院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见此情况,柳氏心慌得厉害,拉住一个小丫鬟询问,“这是怎么了?”
小丫鬟跑得满头大汗,草草的给谢向晚行了礼,气喘吁吁的说:“是、是太太,她、她要生了!”
第021章 一个声音
娘亲要生了?要给她生小弟弟了?
或许,‘生’这个概念谢向晚并不是真正的了解,但‘生小弟弟’是什么意思,她却是知道的。在过去的几个月间,洪氏、柳氏还有谢嘉树不止一次的在她耳边嘀咕,‘小晚儿要做姐姐了,高不高兴呀’、‘娘亲有小弟弟了,小弟弟在哪儿,就住在娘亲的肚子里呀’、‘小晚儿要乖,不要吵到小弟弟睡觉,好不好’之类的话。
时间久了,谢向晚还会虔诚的趴在洪氏渐渐隆起的肚子前小声絮叨:“弟弟,我是你姐姐哦,你要乖乖的,等你出来了,姐姐天天陪你玩儿,还会教你背三字经,对了你知道三字经是什么吗?姐姐背给你听哦…”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她时常把脑袋轻轻放在洪氏的肚子上,一边和小弟弟‘聊天’、提前教他背三字经,一边等着小弟弟的‘回音’。
“咚、咚、咚”,谢向晚第一次感觉到小弟弟强有力的胎动时,她被惊呆了,傻呵呵的问洪氏,“娘亲,您、您疼不疼呀?”
洪氏满脸惊喜,一边感受着儿子那清晰的胎动,一边笑着对谢向晚说:“傻孩子,娘怎么会疼呢。这是小弟弟在给咱们打招呼呀,你看看,就是这里,他呀真是顽皮,你瞧,这是在伸展小手小脚儿呢…”
以后,谢向晚没事儿的时候就窝在洪氏身边,以免错过弟弟跟她打招呼的时间。
每每感受到小弟弟的胎动后,她就高兴得不得了,愈发有兴致的跟腹中胎儿聊天,等谢向荣来跟洪氏请安的时候,小丫头还会得意洋洋的跟哥哥炫耀。
谢向荣则会又是懊恼、又是期待的也趴在洪氏身边,以敬畏的目光看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希望弟弟也给他打个招呼。
每天的那个时间,是东苑最幸福、最和美的时光,当然,若是轮到谢嘉树在东苑过夜的时候,这个画面将会更加幸福、和美。
所以,谢向晚对‘生小弟弟’这个概念非常清楚,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更是充满了期待。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小丫鬟说娘亲在生小弟弟,她却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有种莫名的不安,仿佛今日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笨蛋,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娘亲肚子里的胎儿正好才八个月大,这时生产,就算勉强生下来,小弟弟也有可能活不下来呀!”
忽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谢向晚的脑海深处响起,不管是声音本身,还是声音的内容,都让她吓了一跳。
谢向晚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小胖手捂着胸口,惊恐的四处乱看企图找出那个声音的主人。
但,她失望了,转头间,目光所及之处,她只看到了满院子里急忙奔走的丫鬟婆子,以及她身边的柳妈妈、青罗、暖罗还有那个被拉着问话的小丫鬟。
没人?
那、那方才是谁在说话?
谢向晚只觉得背脊发凉,昨天那种被人禁锢的感觉再次袭来。
哦不,与那种落在蜘蛛网的感觉不同,她现在的身体没有被紧紧的绑住,小手小脚也能活动,唯一被束缚的仿佛是六识。
哦不不,也不对,她可以看,可以想,但却什么都听不到,整个人好像被关进了玻璃罩子里,四周的景象可以看得清楚,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以及那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声音。
“你、你是谁?在哪里?”
有了昨日的诡异经历,谢向晚没有惊慌的喊出来,而是忍着恐惧,用意念在脑海中询问着。
“说你笨,你还真笨,我是谁,我是你呀!”
那个声音再次在脑海神识响起,略带稚嫩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轻嘲。
“胡说,我、我明明在这儿,怎么会又冒出个你?还有,你在哪儿?我为什么没有看到你?”
谢向晚继续左右转头,企图找出那个隐在角落里的‘神秘声音’。
“…”
那个声音没有立时回答,但谢向晚清晰的感觉到,它有些无奈。
没错,那个声音确实在无奈,努力压制住想要骂人的冲动,那个声音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说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咱们是同一个人啊。还有,我既然是你,当然住在你的身体里。”
殊不知,它愈是这么说,谢向晚愈是害怕——靠之,能不害怕嘛,你丫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忽然冒出一个‘人’或是‘声音’告诉你,咱们俩共用一个身体,咱们是一个人,你会是什么感觉?
这样诡异的遭遇,就是个心智健全的大人,他也未必能承受得了,更不用说谢向晚这么个三岁小豆丁了。
“大小姐,大小姐,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