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亲自送了玉珠过去太子妃住的寝宫才转身去瑞武帝书房。
玉珠一进大殿,婢女领着她进内间,房中比较清静,只有一个嬷嬷和丫鬟伺候在一旁,太子还在瑞武帝那边,昨儿夜里太子妃生产,太子也是一宿没睡,在外头大殿走了一宿。
玉珠进去时,玉宁正熟睡,她摆手示意丫鬟嬷嬷不用惊扰了大姐姐,自己在床头坐下。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昨儿夜里太子妃诞下孩子后,寝宫中的东西都已换下,不过血腥气还没消散干净。
玉宁在宫中的日子应该不错,生下小郡主后面色红润,只略有疲态。等了小半个时辰,玉宁醒来,见玉珠正坐在床头,她一怔才反应过来,笑道,“怎么一早就过来了。”
玉珠笑道,“早上就有人去沈家报喜,我急着想见见大姐姐和小郡主。”她顿了顿,衷心道,“大姐姐,祝福你。”
玉宁握住她的手,眼睛也湿润起来。
没多久,大伯母林氏跟二伯母陶氏和木氏也都进宫,众人让林氏同太子妃叙旧,其余女眷去大殿喝茶,玉珠也有些时日没见到母亲,两人说着话,木氏告诉玉珠,“你谢大哥来信,说是这两日也差不多要回来的。”
玉珠点点头,“回来就好。”
木氏又凑玉珠耳边轻声笑道,“你四嫂也怀了身子,前几日闻见油腻的味道就想吐,我就请了郎中来把脉,说是喜脉,想来也是才怀,也不好到处说,娘先偷偷跟你说声。等下个月你五哥也要成亲,六月份你六哥也该成亲了。”
姜珣姜珀两兄弟的亲事原应该是去年秋上和年底,只不过去年姜家去那样的事情,婚事也耽搁下来,玉珠又匆匆出嫁,所以两兄弟重新挑了吉日。
今年姜家的喜事怕是不少。
不多时,乳母抱着小郡主喂奶,几人去看了看小家伙,皮肤雪白,小小的一团,看着软萌的不行。玉宁悄悄的告诉玉珠,说是太子和皇上都同意小郡主的小名叫小团子。小团子正是当初玉珠给起的小名儿。
到了晌午,玉宁还不能起身,众人都不留在这儿用膳了,姜家人先行回府,玉珠等到沈羡过来接她,最后同玉宁告别一声才离开。
走至寝宫外,顺着红色宫墙一路朝宫外而去。宫中不得骑马坐轿,沈羡就牵着玉珠的手慢慢的走,行至东门时,前面走来一穿锦袍的人,待走进才发现这人正是三皇子。
玉珠抿下唇,神色不太好看。
三皇子走到两人面前时停了下来,神色淡淡,喊了沈羡一声表哥。
沈羡道,“臣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道,“表哥不必如此见外,我们到底也是表兄弟的关系。”说罢,眼睛看向玉珠,嘴角扬了下,“这就是表嫂吧,表哥同表嫂成亲,我因在外地,不曾给表哥道喜,在这里祝福表哥同表嫂百年好合。”
沈羡淡声道,“多谢。”
三皇子收回目光,略微颔首,“既如此,父皇唤我有事,我便先行离开,下次有机会在同表哥聚过。”
一路上,沈羡至始至终牵着玉珠的手,也让她安心些。只是玉珠始终觉得三皇子太过平静,有些像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第124章
谢澈历经一个多月,终回到京城,原是换了几匹马快马加鞭朝回赶,临近到附近的州县,他却有些迟疑,先在驿站住两日,梳洗一番,清理身上的风尘。清洗干净,换上一身直缀,面容俊朗起来,却依旧紧抿着唇,神色也略带疲惫。
他在驿站休息两日,再次骑马启程,在午时回到京城,入了城门,一路朝姜家而去。越到姜家,他的神色越是凝重,待到姜府门前,翻身下马,在府前凝视姜府牌匾片刻,上前扣响铜环,立刻有看门老者开了旁边的侧门,瞧见是谢澈,欢喜道,“谢公子,您终于回了。”
谢澈颔首,牵着马从侧门而去,老者在身后同他道,“前两日,太子妃诞下小郡主,夫人们全去宫中探望,听三夫人说,世子夫人也去宫中探望过。”
“世子…”谢澈猛地站定,喃喃念道。他念罢,闭了眼,神情冰冷,“我知晓了。”再也不理老者在身后的嘀咕,大步朝院中而去。
回到姜家,谢澈梳洗,用过午膳,在书房待一下午,直到酉时姜安肃,谢澈去见他,两人在书房坐下,姜安肃问道,“此去可找到什么线索?”
谢澈离家时曾告诉姜家人,他是回青州探望外祖父外祖母,顺道查探下当年的事情以及母亲的下落。
“回青州探望过外祖父外祖母,二老身体还算安康,我又去邵安城查证当年事情踪迹…”谢澈说道此顿了下,慢慢垂下眼眸,“只是年头久远,已过去二十来年,实在找不出什么踪迹来,这便又匆匆赶回。”
姜安肃叹息一声,“既如此,也算了却心结,你好好孝顺外祖就是。”
谢澈不言其他,默默点头,过了半晌才抬头看向姜安肃,“师父,我有一事相求。”
姜安肃道,“我们情同父子,有何事你直说无妨。”
“师父。”谢澈说道,“我知同师父情同父子,只我始终姓谢,长久住在府中也是不妥,我如今已二十有四,也是该自立门户的时候。我想着,搬出府,出去立个门户。”
姜安肃一愣,不想他会说这个事情。不过仔细一想,他说的也是有理,他如今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年轻有为,到底也不是姜姓,自立门户也是应该。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就跟疼惜自己孩子一般,原是想着等他成了亲在立门户,不过——他既然相求,也该如了他的愿。
“也好,既然你想,我就同意下来,先买个宅子,也无需太急,事情一件件的解决就好。”
谢澈回到房中,坐在案前沉默许久。在得知一切事情真相后,他庆幸自己随了母姓,而不是那冠禽兽的姓,若不是他招惹上嘉禾公主,背信弃义,当年嘉禾公主落水的事情只怕同他有关的,若不是他们,母亲又如何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这趟青州之行,他的确去看望过外祖父外祖母,随又去邵安城,在附近追查许久,他拿着母亲的画像,一家家的问过去。
最终在邵安城几十里外的一个小村落里找到,他拿着是母亲年轻时的画像,那是外祖母给他的,母亲年轻时是个性情很温婉的美人,他问到村中一户人家时,那个有些魁梧的中年汉子沉默了下,问他,“这画像上是你什么人?”
谢澈知这人肯定是见过母亲的,实话相告,中年男子沉默许久道,“我的确认识你的母亲,当年我从山崖下捡到她的,她受了伤,也不记得自己是谁,我抱着她回了家中,她在这里修养了一年…”
当年的事情也在这中年男子的口中还原来,谢瑜当年抱着谢澈躲避嘉禾的追杀,当年她已知晓是嘉禾想要害她,她是知道丈夫同嘉禾的关系,却不曾想,嘉禾会因愤怒怪罪到她的身上。逃到邵安城时差些被追上,她知再抱着孩子,只怕最后没有一人可以活下来,就把孩子放在了一宅子门前,趁着黑夜匆匆逃离,到底还是被嘉禾的人追上,她不想死在嘉禾手中,跳下深崖。
她运气好,并未摔死,只是落崖时摔断了腿,又伤到脑子,被附近村子里的青年捡到。
那青年叫猛万青,家中父母均已过世,只余他一人,在村中做个猎户,常常在附近打猎,这才捡到谢瑜。
才把人捡回去,见她伤势颇重,请了郎中来看,郎中说她腿伤严重,就算好了以后也不能行走,等人清醒过来,发现她不仅腿伤严重,更加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过别的都还是清醒的。见她言行举止似大家闺秀,猛万青不敢怠慢,好好把人照顾着。时间久了,村子里闲言闲语,加之相处久,两人产生感情,就结为夫妻。
过了几年,谢瑜给他生了个女儿,也慢慢恢复记忆,记起那些事情,她让猛万青去青州谢家和傅家打探过谢澈下落,两家都没接到孩子。当年她怕送孩子回去会继续被嘉禾陷害,因此只在包袱中留下谢澈名字和她的一块玉佩。
得知孩子没有回去,谢瑜怨恨无比,对嘉禾的恨意一日比一日的深,又得知傅荣霍早已新娶了妻,谢瑜彻底失了常,总是胡言乱语。猛万青渐渐从她胡言乱语中听出事情经过,此刻的他无比纠结,他想送谢瑜回谢家,却又舍不得,最后终究是把谢瑜留下。
此后几年,谢瑜精神越是不济,没出两年就郁郁寡欢而终。
猛万青把事情一一告诉谢澈,最后这个汉子也是泣不成声,凄入肝脾,“当年都是怪我,如果不是为了一己私欲,送了阿瑜回去,说不定谢家能找到名医治好她,也不会害的你们母子阴阳相隔,害的珠儿没了母亲。”
谢澈去看院子里那个和母亲长的有几分相似的少女,心中微动,“她也叫珠儿?”
猛万青点头,“是你母亲给她娶的名字,猛珠儿。”
珠儿,玉珠,都是他的妹妹,竟有这样的缘分。
猛万青这些年就带着女儿生活在这个小村子里,女孩已经十六,定了亲事。女孩从小在村子里长大,也适应不过外头,谢澈没带她走,只给她们留下一千两银票,又把当年谢瑜的那块玉佩留给了珠儿。
谢澈心中有事,过了几日,趁着休沐时在京城找了一间三进的宅子买下,又买了不少奴仆,将宅子打扫干净,置办家具,再同姜府众人告别,木氏却道,“你这孩子,搬家哪有这么随便的,搬家择吉,搬了家还是暖房,温锅,事情急不来,等我找人选了吉日,到时发帖子,请人去暖房才行的。”
谢澈知道急不来这几日,就让木氏请人择日子。半月之后有个吉日适合乔迁,木氏帮着给了相熟的人递了帖子。玉珠身为谢澈妹妹,自然也收了帖子。
甘草把帖子跟木氏的话带给玉珠的时候,玉珠还有些纳闷的,“谢大哥这么突然想要搬出去了?”
甘草笑道,“太太,谢公子始终是姓谢,也该是自立门户的时候。”
玉珠坐在榻上捏着帖子翻看着,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
等到酉时沈羡从衙署回,丫鬟们摆上膳食,两人对立而坐,玉珠喝了口粥,望了沈羡几眼,慢慢吞吞的道,“沈大哥,我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下。”
沈羡吞掉口中的食物,“用过膳再说,食不言寝不语。”
玉珠就把碗中剩下的鱼片粥快些吃完,接过海棠递过来的帕子和漱口水漱口,挥退身边的丫鬟们才说道,“沈大哥,谢大哥自立门户,过半月就是乔迁之喜,娘给我递了帖子,到时候我要去谢大哥家中坐坐,帮他暖房的,你要不要一块去?”
沈羡终于抬了头,不知为何,神色有些冷淡,他问道,“谢澈要自立门户?”
玉珠点头。
沈羡沉默片刻,取布巾擦了下嘴,推开碗筷,“那日我会陪你一同前去。”
玉珠笑道,“沈大哥最好了。”
沈羡淡淡望了她一眼,玉珠也就察觉不对劲,他好像是不开心?这种错觉直到晚上两人上榻歇息,他要的又重又狠,任凭玉珠怎么哭着求他不要,都不肯放手,直到打过五更的梆子,他才放开她,玉珠又累又气,任由他抱着去净房帮她清洗干净,最后直接在他怀中睡着。
翌日起来,玉珠也不高兴,闷着声扯了摇铃让丫鬟们进来伺候,这会儿都已经快午时,沈羡早就上了早朝去到衙署,玉珠气的咬牙,身上不舒服的很,那里更是疼痛难忍,昨夜他要的实在厉害,只怕是伤到了。
玉珠梳洗过,下榻用早膳,实在不得劲,用过膳食又躺会床上休息,迷迷糊糊睡到沈羡回才醒。
第125章
沈羡回到颐华院先净手,丫鬟们摆上晚膳后,玉珠也正好从净房出来,她皮肤细嫩,昨儿夜里就算他手劲不大,也在她身上留下不少淤痕,甘草帮她擦洗身子时看着都心疼,还特意找宫里特制的膏药给她擦身子,她是知道太太皮肤细腻,容易伤着,姑爷也不是故意的,每次太太姑爷两人夜里有动静,翌日起来太太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青紫痕迹。
玉珠才梳洗过,穿着一身月牙色缠枝花的襦裙,罩着一件对襟褙子,一头半干的青丝用跟绸带束着,肌肤如雪。她望沈羡一眼,嘴唇抿着,显得有些不高兴,沈羡也看了出去,挥手让丫鬟们退下,帮着玉珠添了一小碗的虾仁馄饨递给她,“听丫鬟说你睡了一下午,怕是饿了,快些吃吧。”
玉珠就见到他伸过来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大拇指上带着金丝紫翡做成的扳指,这个扳指和她手腕上带的紫翡手串是同一块玉石做出来的,当年还是他送给自己的,她就想起小时候两人相处的样子,心软了些,接过碗拿起筷子夹了个馄饨尝一口。
她伸手接碗时候,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上面有圈淡淡的紫痕,是他昨天夜里要她的时候抓着她手腕留下的,他的力道已经很轻,还是伤着她。
玉珠闷声吃馄饨,这会儿做到食不言。用罢晚膳,她跟沈羡说了声就靠在迎枕上看书。沈羡难得没去书房忙,换上干净舒适的常服上榻上陪着她,他捏住她的手,很细心的握在手中,抽掉她手里的书,“姣姣,你可是不高兴了?”
这种事情哪里能高兴的起来,夫妻间的床笫之欢是两人两情相悦的亲密结合,而不是他过度的索取,还有,她觉得这种事情实在不是很舒服。犹犹豫豫的,夫妻之间,有事情就该直说,不能憋在心里头,不然迟早憋出大麻烦,她就直说了,“你昨夜那样待我,我不舒服,身子现在还难受着,沈大哥,我不喜欢你那样的。”
昨夜他的确有些动怒,他不喜她口中喊出喊别的男子的名字,不喜欢玉珠唤那人谢大哥,何况那人曾经差点娶了姣姣,甚至她最后嫁给自己也只是因为帮着姜家处理了木家和姜珣的事情罢了,这是他最耿耿于怀的地方,每次提起谢澈,他总会想到姣姣嫁给他的原因。
沈羡眼神沉了下,他道,“也好,以后我会注意的,只是…”他目光沉沉的望着玉珠,“姣姣,你我已成亲,我也给你时间适应,我们是夫妻,你再唤我沈大哥便不合适,你也该改口才是。”
玉珠想了想,觉得他的话很有理,翁了下唇,那声“夫君”也轻轻的喊了出来。这么喊出来,好像也没甚不适应的感觉,她又冲着他笑眯眯的喊了声“夫君”。
于是,沈羡望着她的目光更加沉了,低头去亲吻她的嘴唇,柔软甘甜。
玉珠唔了声,伸手推他,硬邦邦的胸膛,怎么都推不动,她有些欲哭无泪,不是方才还答应她的吗。还在沈羡只是亲吻片刻,起身去了净房,玉珠呆怔的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可能大概意识到什么,脸颊红透。
之后的好几日,沈羡晚上没折腾她,抱她入睡,就是临近去帮谢澈暖房那日,他抱着她亲吻许久,最后身子骨都软了下来,有些和往常不一样的感觉涌出,让她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这次他是很节制的,只要了她一次。
翌日起来梳洗打扮,沈羡也不用去衙署,穿了身直缀,用过早膳,坐马车去到谢澈的新家。
是个三进的宅子,重新搭理修缮过,里面奴仆不算多,几个扫洒浆洗厨房的丫鬟和老妇,还有几个小厮和老奴。去到正厅见到谢澈,玉珠发现他清瘦不少,她心里担忧,过去问道,“谢大哥,你怎么瘦了。”
谢澈笑道,“姣姣不用担心我,前些日子有些忙,这才清瘦了些。”
玉珠道,“谢大哥,你要注意身体。”
谢澈望着她,神色温和,“好的,我会听姣姣的话的。”
林氏跟陶氏感叹,“到底还是兄妹,就算姓不同,也影响不到孩子们的感情,以后阿澈不住在府上,也要记得多同你的兄弟姐妹们联络下感情。”
谢澈笑道,“大伯母二伯母说的是,阿澈谨记在心。”他说罢,目光无意识扫过沈羡,神色冷淡不少。
暖房图的就是个热闹人多,用人身上的阳气驱掉新宅里的阴暗污浊之气,让新房多些人气儿。
来的都是姜家人,没什么外人,晌午在谢府用的午膳。用过午膳,都各自回府。回去的路上,沈羡抱着玉珠一路沉默,不知在想什么,嘴唇紧抿着,神色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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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到了四月初,幽州刺史吴永之事已彻查清楚,抄家满门抄斩。这次彻查出他在幽州五进的大宅子一百多套,三四进的宅子三百多处,当铺三十六处,银铺二十二处,田地三千顷,各种赤金,纯金,金子银子,珍珠宝石各种稀奇玩意儿,大颗的珊瑚树,金碗筷,铜器,锡器,瓷器,绫罗绸缎,纯金打造出来的床,粗细皮毛,总价值在八千多万两的银子。
大瑞国如今每年国库收入也不过五六千万两左右,吴永这几年在幽州贪下的数目实在惊人。抄家那日,从他的大宅子里搜出来一件件的物件,抬出来的一箱箱的金银,足以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这案子远不止贪污受贿,吴永这几年为利益害死过不少人,这些事情也被一并牵扯出来。这件比较轰动的案子,瑞武帝动作还是很快,审查抄家后就斩了吴永满门。原是打算诛九族,可瑞武帝也有恻隐之心,加之不少官员求情,说此事诛九族可谓太过,瑞武帝听取意见,只满门抄斩。另外有些牵扯的妻族,犯案的也一并被斩首或者发配。
这些抄出来的东西全部冲了国库,另外瑞武帝还减免了幽州一年的税收,也算大快人心,得了民心。
这件振撼所有人的案子就这样落幕,不过幽州刺史的位置却也空置下来,有几名朝中重臣都推荐了人选。瑞武帝特意宣沈羡进宫一趟,同他说了这事情,“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尚书令,还有好几位都推荐谢澈去这个位置,朕考虑过,谢爱卿才华横溢,任吏部侍郎也有几年时间,之前想着让他慢慢熬着资历,待吏部尚书致仕提拔他上去,如今幽州出这个事情,朕一时也找不到合适人选,思来想去,觉得他可以胜任,只又觉他年纪实在小了些。”二十四岁的刺史,实在太过年轻,不过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的,沈羡的那位至交好友,当年也不过也差不多这个年纪坐上栎州刺史的。
瑞武帝就算已经知道谢澈是傅荣霍的长子,依旧打算重用他,瑞武帝看不起傅荣霍,可谢澈自幼在姜家长大,才华横溢,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稀才,觉得谢澈能担此大任。
沈羡和谢澈都算朝廷重臣,每天早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是知道这谢澈自邵安城回就同朝中几位重臣走的很近,前些日子他做的一篇文章也颇得几位为官和瑞武帝的喜欢,另瑞武帝的一些政治上的改革,谢澈也上折子给过一些意见,深的瑞武帝的心,也难怪皇帝此刻有心让他坐上幽州刺史的位置。
沈羡知道谢澈之人之前对名利并不看中,从邵安城回来之后有了异常,这趟远行,他到底发生了何事?
眼下是皇帝问他意见,不过瑞武帝本生就属意谢澈,沈羡也不会持反对意见,“谢公子是有大才之人,也开始崭露头角,依目前情况来看,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瑞武帝敲了敲书案,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主意。
翌日,早朝之上,瑞武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了话,任谢澈为幽州刺史,即日走马上任。
下了朝,瑞武帝回寝宫,文武百官出文德殿,顺着台阶朝宫道上走去,出了宫还要回各自的衙署办公。都会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今日有些不同,不少官员都来同谢澈道喜,谢澈颔首,温和道,“谢谢各位,谢某能有今日,也是多亏各位大人看重,明日谢某就要前往幽州,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特在寒舍略备薄席素宴,还请各位大人赏脸去喝个酒,小聚片刻。”
“自然,自然,既谢大人邀请,晚上定会前去。”
邀请相熟的官员后,也都各自散开,沈羡从谢澈身侧走过,略顿住身形,侧头道,“今日还要恭喜谢大人。”
谢澈神色日常,谦和有礼的样子,“多谢沈大人,说起来我们也不算外人,沈大人晚上可要去寒舍喝上一杯?”
沈羡道,“真是可惜,晚上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怕是不能去的。”
谢澈点点头,“那谢某就先行一步了。”
沈羡颔首,站在原地看着谢澈出宫门。
到酉时,各位官员从衙署回府,谢澈先去姜府见姜家众人,叙旧一番,他同姜安肃和木氏回三房,一到正院,谢澈撩袍双膝跪下,结结实实跪在地上,两人一惊,急忙拉他起来,木氏惊道,“你这孩子,你这是作甚。”
谢澈不肯起来,对着木氏和姜安肃三叩首,“师父,师母,明日我便要启程去幽州,这些年我是被你们抚养长大的,在我心中,你们便是我的父母,今后我远在幽州,不能跟二老身边尽孝了。”
木氏眼泪落下来,再次拉他起来,“你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这些年,我和你师父,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你小时候听话懂事,还帮我照顾那两混小子跟玉珠,我如何舍得你离开,可你去幽州是好事,你升了官,以后要帮着百姓们,不用担心我和你师父的,只要你好好的就成。”
只要他好好的,她们才能放心,他们放在谢澈身上的关心和爱绝对不会比另外几个孩子少。
姜安肃也道,“你师母说的是,你不用担心我们。”顿了下他又道,“你同我去书房一趟,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谢澈起身跟着姜安肃去到书房,两人在太师椅上坐下,姜安肃道,“就如同你师母所说,在我们心里,你就是我们的孩子,此行去幽州,我还有些事情嘱咐你,你大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从不让我们操心,你遇事冷静谨慎,你也有怜悯之心,我希望在今后的仕途上,你能保持本心,莫要做出糊涂的事情来,阿澈,你可以明白?”
谢澈望着姜安肃,郑重点头,“阿澈谨记师父的话,往后的路,我都会慎言慎行。”
沈羡回到国公府,玉珠也知道谢澈左迁成了幽州刺史,她是替他开心的。
用膳的时候,她问了沈羡这事情,沈羡道,“今日在早朝上,皇上亲口宣的,明日就要启程赶往幽州的。”
玉珠惊讶,“那么快?”
沈羡道,“幽州前任刺史自贪污受贿案以来一直悬空着,皇上很看重谢澈,这次他任幽州刺史也算意料之中。”
玉珠吞掉口中的桂花甜藕,“那我明日要早起去送送谢大哥。”
沈羡看她一眼,“好。”
用过晚膳,沈羡去书房有些事情处理,玉珠喊了明路明尘进来,去给姜府和谢府都送了口信去。一个多时辰,两人回来,告诉玉珠明儿一早,姜家众人都会去城外送谢澈离开。
沈羡忙到亥时末才回房,玉珠已睡在,房中点着一盏油灯,丫鬟们睡在榻上,他进房后丫鬟们就退了出去,有在他,丫鬟们是不用守夜的。沈羡脱靴子上床,他没有立刻睡下,坐在那儿看了玉珠半晌,才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把人搂入怀中睡下。
翌日一早,卯时一刻玉珠就醒来,催着丫鬟们伺候着穿衣梳洗,匆匆用过早膳便打算出门,沈羡拉住人,“我陪你一块去吧,今日不必去早朝的。”
两人坐着马车赶去城外,姜家众人都在城门口等着,谢澈也在,正同姜家人叙旧,玉珠下马车,谢澈的目光就移到她身上。玉珠提着裙角小跑过去,气喘吁吁停下,“正好赶上。”
谢澈笑道,“这么慌做什么,我是一定会等你来的。”说着略微冲沈羡颔首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姜家众人也都和沈羡打过招呼,姜家几个兄弟同沈羡说话,也好让谢澈跟玉珠叙叙旧,下次再见,都不定是几年后。玉珠抬头去看谢澈俊朗熟悉的眉眼,眼睛渐渐湿润起来,谢澈笑她,“哭什么,又不是不回的。”
玉珠嘟囔,“可是再见面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的。”没有皇帝的召见,各地的刺史是不允许回京的。
谢澈终究是没忍住,伸手抚了下她的头,柔声道,“总会有机会再见到的。”
“那谢大哥要答应我。”玉珠目光灼灼望着他,“在幽州碰见喜欢的姑娘,谢大哥就早些把亲事定下来。”她也希望他能够碰见一个喜欢的姑娘,一个对他好的姑娘,希望他能够幸福。
谢澈望着她,过了好久才轻声应道,“好。”
送君归去,终有一别。谢澈上马,回头再看过这些家人,一扯缰绳,黑马扬蹄,朝管道驰骋而去。
第126章
七月中旬,酷暑,天热的厉害,太阳毒辣。沈府各院的树木都被晒的蔫蔫的。
玉珠怕热,房里放着几个冰盆,丫鬟们拿扇子扇着凉风,甘草从冰库取冰镇过来的西瓜切块去籽,切成可入口的小块摆放好给玉珠送过去。距离谢澈去幽州已经三个多月,沈羡七月初有事出门了,玉珠一个人待在府中,又到最热的时候,她也不爱出府,整日躲在房里乘凉。
甘草把切好的西瓜块放在白瓷小碗里给玉珠送进房,“太太,西瓜切好了,您少吃些。”几个丫鬟还是遵照之前在姜府的习惯,不让玉珠用太多的凉东西。
另外这西瓜也是难得的东西,都是程子慎从别处弄来的。玉珠吃了一小碗,让丫鬟们把剩下的西瓜分吃了。
她在沈府的日子平静极了,只用每月初一十五去跟公主婆婆请个安,平常的时候都是待在颐华院,每月的月底去皇庙看望太妃娘娘。至于纪氏,平日看见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这三个多月,沈府唯一的变化就是沈麟跟玉珠的关系。十二三岁的少年,平日在府中也无兄弟姐妹陪伴,沈媚未出嫁的时他喜欢找沈媚,却是不敢找沈羡的,大哥太严肃,他就从未见大哥笑过。
这么几个月的时间过去,沈麟发现这个新进门的嫂子也是很好相处的人,待他也很好,他这段时间,无事会来找嫂子,特别是嫂子养的那对兔子。他也知道自己半大的少年,不能和嫂子太过的接触,两人平日就在庭院里聊会儿,沈麟就自个跟兔子玩去。
纪氏不喜玉珠,自然不希望沈麟和她来往,这日见他从颐华院回来,就忍不住训斥起来,“你这孩子,大热的天跑去她那边是作甚,功课可都完成了,再过两年你也该去参加科举,不要只想着玩耍。”
沈麟道,“姨娘,功课早就完成了,我只是去找嫂子玩会儿,不会耽误功课的。”
纪氏皱着眉头,“你年纪也不小,半大的孩子了,要知道避嫌,她始终是你嫂子,你这样跑去找她可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沈麟不以为常,“嫂子之前还是二姐的朋友,总来府中玩的,我也拿她当做姐姐看待的。姨娘,你这些话可别让大哥听去,让大哥知道,还以为你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沈羡对他很严肃,不过他却很崇拜这位兄长。
“你这孩子!”纪氏恼了,她也是不明白,这孩子从小是她带大的,怎得心就偏向他大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