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兄说什么了?”张勆忙问。
唐梦龙和妹妹感情非常好,肯定不会说什么不好的话,估摸着是打趣调侃妹妹了。
唐梦芙嘻嘻笑,“没什么,没什么。”
唐梦龙忽然从后门探出头,“阿勆,我跟妹妹说了,她就算长得高也没事,因为你个子也高啊。她长得高些,反倒和你更相配了。”
“哥哥,谁让你在外面偷听的?”唐梦芙娇嗔顿足。
“妹妹,我没偷听,就是凑巧路过,路过。”唐梦龙呵呵笑了两声,头缩回去了。
张勆看看前面,再瞧瞧后面,啼笑皆非。
一边儿是唐四爷,一边儿是唐梦龙,看守得可真严密…
不过也不错了,下月就要成亲,搁普通人家肯定是不让见面了,岳父岳母体谅他,让他见见芙妹妹,已经很体贴了。
岳父和舅兄都在,张勆心里那些旖旎风情暂时收了起来,一本正经的和未婚妻说话,“芙妹妹,我已经过继到齐国公府了。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很疼我,以后不会有长辈要害咱们了。”
太夫人成了叔祖母,定国公成了叔叔,他们就是想管张勆也管不着。以后齐国公夫妇,张博和蒋夫人才是名正言顺管张勆的人。
唐梦芙轻声的道:“嫡长子不能过继。总有一天真相大白,到时候祖父依旧是祖父。”
一阵暖流从张勆心田流过。
他的芙妹妹是何等的善解人意,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有什么遗憾,芙妹妹全都知道。
虽然知道唐四爷、唐梦龙就在不远处,张勆还是握紧了唐梦芙的小手。
两人四目相对,柔情无限。
“只能说话。”背后传来唐四爷轻飘飘的声音。
两人同时脸一红,手松开了,唐梦芙手背到背后,张勆双手紧握,来回活动手腕。两人手虽不握在一起了,目光却像长在对方身上似的,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你干嘛呀?两个孩子历经艰险,好容易见回面。”黄氏小声抱怨。
唐四爷铁面无私,“下月就成亲了。成亲之后,他俩想咋样就咋样,现在只能说话。”
黄氏掩口笑。
唐梦芙害羞归害羞,正事没忘记,“你对付马家的手段狠了些,我却是赞成的。那日延寿宫的事件,以我看来,布置谋划的人是马宝玲,其余的人恐怕全是她的棋子。”
“芙妹妹,你仔细讲给我听。”张勆神色凝重。
唐梦芙把那天的事全告诉了张勆,“…那日我和她目光对视的一瞬间,电光石火间便想明白了,那件事的幕后策划者就是她。如果我不是提前有了防范,她或许就真的如愿以偿了:当天便逼我嫁到孙家,你绝了念想,总有一天会和她成为真夫妻。”
张勆跨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将唐梦芙玲珑苗条的身子笼罩住了。
“怎么了?”唐梦芙觉察到他神色不对,心中微觉不安,柔声问道。
“她永远不可能如愿以偿。”张勆目光如火,言辞铿锵,“我不可能绝了对你的念想。芙妹妹,就算你真的嫁到孙家,我也会把你抢回来的!咱俩永远也不分开!”
唐梦芙眼眶湿润,说话带了鼻音,“咱俩永远也不分开!”
两人情不自禁,双手又握在一起。
唐四爷默默看着,没有清嗓子,没有咳嗽,更没有发声提醒。
下月就成亲了,今天拉拉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黄氏本来是掩口笑,这时却成了掩口哭。
太感人了,阿勆对福儿真好,他是真喜欢福儿…呜呜呜,想哭…
“瞧瞧这一院子红通通的聘礼,可真喜庆。”诚勇伯夫人喜滋滋的声音。
“夫人,这些聘礼可不得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说明阿勆对咱们福儿好啊。”诚勇伯哈哈笑。
“那还用你说?谁不知道阿勆对福儿好啊。才开始定国公府把婚事退了,多少人明着暗着笑话福儿,可阿勆回来之后他们还笑话不?一个一个的都羡慕死福儿了。”诚勇伯夫人话语里的骄傲自豪之意浓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羡慕,羡慕。”诚勇伯陪笑。
现在的诚勇伯在夫人面前态度可好了,巴结讨好,谄媚阿谀,说话总是看着诚勇伯夫人的脸色。
没办法,谁让他之前做了没理的事呢。他虽然没像定国公似的以妾为妻,可他之前也真是把包氏宠得过份了,包氏日子过得比伯夫人更好,包氏的儿女比伯夫人的儿女日子更好,伯夫人醒悟过来之后跟他算总帐,他只好一天一天慢慢还,挨打受气什么的都是份内事。
诚勇伯和夫人一来,唐梦芙脸红了,轻轻抽回小手,“外祖父外祖母来了,咱们规规矩矩说话。”
张勆对诚勇伯有意见,抱怨的道:“外祖父来的真不是时候。”
唐梦芙嫣然。
两人一起迎到外头,诚勇伯夫人见了他俩便乐呵呵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瞧瞧这两个孩子多般配,这就是观音坐前的金童和玉女啊。”
张勆笑,殷勤扶着诚勇伯夫人,“外祖母,您慢着点儿。”
诚勇伯心花怒放,“阿勆你过继到齐国公府了,这可真好。”
唐梦芙知道外祖父一直敬仰齐国公,现在能和齐国公做亲家,自然是兴奋的,但这对于张勆来说却是迫不得已之事,不愿让外祖父再提,忙过去搀扶着外祖父,胡乱打岔,“外祖父,您今天气色可真好。”一声活泼的叙着寒温,一边小声又急促的提醒了一句,“别说过继的事。”
诚勇伯也是聪明了,随后便反应过来了,心中暗暗惭愧,忙指着院子里一箱一箱包裹着红绸缎的聘礼,“真喜庆,瞧着就让人喜欢,哈哈哈。”把话岔开了。
众人到屋里坐下说话,张勆的副将送来了一封信,“是马家送来的。”张勆打开看了,道:“求和信。马家认错,求到此为止。”唐梦芙道:“延寿宫的事必是马宝玲策划的。让她交待前因后果,交待所有和她勾结的人,之后再考虑。”张勆深以为然,当即便命人给了马家回话。
马宝玲倒也坦诚,把和她勾结过的人全交待出来了:她回京之后,在乡间偶遇永宁侯府的九少夫人,也就是诚勇伯的三女儿黄三丫。当时两家的车险些相撞,黄三丫居高临下和马宝玲吵架,争吵间把张勆的名头给搬出来了。马宝玲才知道,张勆原来是黄三丫的“外甥女婿”。
黄三丫吹大话,“张大将军要叫我一声姨母,你最好对我客气点儿。”马宝玲冷笑,“张大将军会把你放在眼里么?你不过是他岳母的庶妹罢了。”黄三丫被马宝玲戳破真相,恼羞成怒,吹嘘起包氏在诚勇伯府有多得宠,马宝玲便让黄三丫带她一起去见了包氏。
包氏认为她之所以会倒霉全是因为唐梦芙。唐梦芙回到京城之后她的好日子便结束了,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包氏必须要扳倒唐梦芙,只有唐梦芙倒霉了,诚勇伯才会不再重视唐家,不再重视伯夫人,她才能像从前一样得宠。
让唐梦芙倒霉是包氏和马宝玲共同的目标。包氏把唐梦芙的私事告诉了马宝玲,马宝玲答应一定不让唐梦芙嫁给张勆。
马宝玲联系孙太太是最容易的。孙太太的儿子孙五郎现在还为唐梦芙害着相思病呢,孙太太为了她的儿子有什么不敢干的?取出之前的婚书硬赖,妄想把唐梦芙绑回孙五郎身边。
马宝玲和太夫人、杨氏打交道要稍为复杂一些。太夫人一直是想把杨沅许给张勆的,杨氏也不愿给张勆娶马宝玲这般家世的妻子,所以马宝玲最初并没有泄露真心,而是假装和张劼议亲。太夫人、杨氏本就不满唐梦芙,马宝玲没费什么力气就让她们同意了这个做法,只不过太夫人逼得唐梦芙另嫁之后要娶的人是杨沅。
崔太后独占先帝的宠爱多年,为人极其自负,杨氏是她承认过的定国公夫人,张勆却一直不认杨氏这个继母,崔太后知道之后非常恼火。马宝玲利用崔太后这种心理,很快便说服了崔太后。
到了延寿宫之后,马宝玲让人向杨沅晓以利害,说张勆是绝对不会喜欢以这种手段嫁给他的女人的。杨沅被说动,临时改了主意,太夫人无可奈何,只好定了马宝玲。
马宝玲这个计划其实是很完善的,她只是没有算到唐梦芙有备而来,以青霜剑相要胁,又有崔青云帮忙,逃脱了当天便要嫁到孙家的命运。而张勆性烈如火,不甘心受太夫人摆布,在五里亭发布悬赏令,震惊朝野。
这之后的事,完全脱离了马宝玲的掌控。
真相大白,厅中一片寂静。
唐四爷、唐梦芙等人都看着诚勇伯。
诚勇伯夫人浑身发抖,“我要和这个老家伙和离!我不跟他过日子了,他那个小老婆差点儿把福儿害死!”
诚勇伯重重一拳砸到桌案上,虎口振裂流血,“夫人你等着,我这便去处置了包氏那个贱人!敢害我的嫡亲外孙女,这个贱人是活腻了!”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骑上马,直奔小黑庄。
“我跟过去看看。”张勆也站起身。
“我也去。”唐四爷不放心,“岳父这会儿太冲动,别弄出人命才好。”
张勆陪唐四爷一起骑马去了小黑庄。
唐四爷骑马不快,他俩到的晚了些。他俩到的时候,诚勇伯已经快把包氏打死了,“我养着你,宠着你,到头来你害我的嫡亲外孙女!福儿怎么碍你的事了,你要眼睁睁的看她死?你这心如蛇蝎的贱人!”
包氏头发散乱,鼻青脸肿,一声声惨叫,“伯爷,我没想害死表姑娘,就是不想让她嫁给张大将军…她嫁给张大将军,伯爷更重视她,我就没有翻身的时候了…她是我的克星,她一来京城我就倒霉了…”
“福儿和阿勆天生一对,为了一己私利你就要拆散他们!”诚勇伯眼睛都红了,下手更重,包氏的叫声惨绝人寰。
“岳父,快别这样。”唐四爷出言解劝,“包氏再该死,也是阿钰的亲娘。您杀了包氏,以后和阿钰的父子情都会受影响的。”
提到黄钰,诚勇伯胳膊停在半空。良久之后,一声叹息。
包氏再可恶,他也不能真把黄钰的亲娘给打死了。
“伯爷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包氏头上身上都是血,挣扎着爬到诚勇伯脚前,哀求哭泣。
诚勇伯心头火起,一脚把她踹开,指着她厉声道:“看在钰儿的份儿上,老子饶你不死。以后你就关在这庄子里,像囚犯一样,休想再出去害人!你就关在这儿悔过吧,永远也别想回诚勇伯府!钰儿也不能再留在京城了,安逸享乐的日子只会害了他,我会把他送到边关,让他离你远远的,或许他这辈子还能点儿出息!”
包氏听到诚勇伯要像犯人一样关着他,听到诚勇伯要把黄钰送到边关吃苦,如被人当头重重打了两棍,天旋地转,痛不欲生,直挺挺的倒下了。
第77章
诚勇伯看也不看包氏一眼, 命人严加看管,怒气冲冲出了小黑庄。
唐四爷心思细密,叫过庄头吩咐, “请大夫来, 包氏这伤势不轻。”庄头也知道包氏再怎么犯了错,也是给诚勇伯生了一子两女的人, 诚勇伯看在黄钰的份儿上也不会真要了包氏的命,一迭声的答应着, 让人请大夫去了。
张勆和唐四爷追上诚勇伯, 诚勇伯长叹, “贤婿,阿勆,你们可千万别跟我学啊, 家里有个包氏这样的女人,平地起风波。”
“不会。我只有娘子。”唐四爷对诚勇伯这岳父还是很恭敬很客气的。
“我只有芙妹妹。”张勆微笑。
唐四爷提醒诚勇伯,“岳母好像生气了,您回去之后恐怕得小心点儿。”
诚勇伯垂头丧气, “本来这几天夫人对我已经好些了。唉,这么一闹,我又得从头再来…”
张勆和唐四爷忍笑, “那您就从头再来吧。日子树叶似的多着呢,不着急。”
诚勇伯长吁短叹。
回去之后,诚勇伯夫人果然翻了脸,拿擀面杖把诚勇伯打了一顿之后赶出来, “我就在闺女家住着了,你以后别再来烦我!”
“砰”的一声,房门重重关上了,诚勇伯一个人站在外面,疼得呲牙咧嘴。
唐四爷、黄氏等人想来帮着说合,晚了一步,他们来的时候诚勇伯已经被打出来了。
“爹,您这回是被包氏给牵连了。”黄氏还是挺同情诚勇伯的。
“包氏还不是外祖父宠成这样的。”唐梦芙不同意。
诚勇伯哼哼唧唧,“福儿,你外祖母这擀面杖的功夫是越练越好了,从前她打人是肉疼,现在是骨头疼,你知道不?”
唐梦芙上前扶着他,“外祖父,您这回没办法轻易过关了。您赶紧回家吧,包氏的儿子女儿有参与到这件事里的,该罚的罚,该训的训,您要是再娇惯他们,我外祖母一辈子都不会回诚勇伯府了。”
诚勇伯发狠,“就算你外祖母宽容大度能原谅,我也容不得他们了!和外人勾结害自己的亲人,这是什么行径?又坏又蠢!”
唐梦芙扶着诚勇伯往外送他,一路和他讲道理,“外祖父您看,我娘被黄三丫压制了这么多年,睡梦里都要和黄三丫争强好胜,可她再好胜也不会动手害人,对不对?我外祖母的儿女或许不够聪明伶俐,但人品绝对是一等一的,您再看看包氏的儿女都是什么品德品行?”
诚勇伯叹气,“福儿,外祖父知道了。”
诚勇伯回去之后,便着手把原在宫里当侍卫的黄钰调任边军。边军戍卫边境,既艰苦又危险,但边军也是最训练有素的军队,强悍精锐,惯于野战,是最锻炼人的地方。诚勇伯把一切手续办好了之后才通知黄钰,黄钰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之后便跪在诚勇伯面前苦苦哀求,“爹,我不想吃苦,我不想去边关,您花了大价钱才让我进宫当了侍卫的,我如果去了边关,您这番心血岂不是白废了么?”
“钰儿你跟爹实说实说。”诚勇伯抓起黄钰的衣领,“你姨娘暗中勾结马家陷害福儿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黄钰脸煞白,“我没参与,我真没参与…”
诚勇伯喝道:“我现在问的不是你有没有参与,只问你知道不知道!”
黄钰不敢看诚勇伯的眼睛,“我,我…”
诚勇伯失望之极,把黄钰的衣领松开了,黄钰一屁股坐到地上,屁股被墩的生疼。
黄钰隔三岔五便去小黑庄,包氏和马家勾结的事他知道,但是他隐瞒不说。
诚勇伯疲惫的挥挥手,“你不必再废话,这便启程吧。黄钰,你大哥在边军多年,他能吃苦受累,你当然也能。”
“我只是知道这件事罢了,我没害人啊。”黄钰绝望大叫。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冤枉了。
诚勇伯把他拎过来,冷酷的瞪着他,“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只是被送去边关。如果你做了什么,你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黄钰,你当你爹是什么,你又当张勆是什么,你若是险些害了他未婚妻,他不杀你也要废了你!”
黄钰两条腿不停打颤,面色如土。
诚勇伯的话把他吓着了。
黄钰第二天天还没亮便启程了。
黄钰才走,黄三丫闻讯大惊,来向诚勇伯求情。诚勇伯不耐烦,“我的儿子没孬种!我大儿子是嫡长子,他都能到边关苦战,为什么小儿子不行?”
“可钰儿他从小娇生惯养的,不像大哥,从小吃苦吃惯了。”黄三丫脱口而出。
黄三丫话出口后,她自己也知道不对劲,脸色刷的白了。
诚勇伯沉默了好一会儿,嘿嘿笑,“敢情在你看来,你大哥就是应该吃苦受累的,黄钰就是应该安享富贵尊荣的。黄三丫,你是不是还觉得你就应该是侯府养尊处优的少夫人,你大姐就是豫章乡下的村妇啊?”
“不是,不是。”黄三丫再笨也知道诚勇伯神色不对了,拼命摇头。
诚勇伯用奇怪的眼神瞅了黄三丫许久,“三丫,马宝玲是你引荐给包氏的?”
事发之后诚勇伯根本没找过黄三丫,黄三丫心中暗自庆幸,以为她运气好躲过一劫,这时才知道事情还没过去,暗暗叫苦,装出幅可怜模样,“爹,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是和马宝玲撞了个车,逼于无奈,带马宝玲到小黑庄坐了坐…”
诚勇伯盯着黄三丫看,眼神越来越奇怪。
黄三丫心里发毛,说话都结巴了,“爹,您…您怎,怎么了…”
诚勇伯一笑,“没什么。只是想着前阵子你提过要给秦悟换个差使,我一直想不着什么合适的,现在有了。”
秦悟就是黄三丫的丈夫了。他是永宁侯的庶子,永宁侯庶出的儿子有十几个,他又不是得宠的,和黄三丫成亲之前一直闲着没事做。成亲之后,诚勇伯设法给他在北城兵马司谋了个职位,黄三丫原本也觉得不错,但自打唐梦芙和张勆定了亲,她便觉得秦悟这个小官职简直太寒碜了,求了诚勇伯好几次,让诚勇伯给秦悟调一个风光有实权有前程的。
黄三丫又惊又喜,“您真要给秀清他爹换差使啊?爹,您一直没答应我,我还以为没希望了呢。”
诚勇伯笑意愈浓,“有啊,怎么没有。”
黄三丫喜之不尽,满面春风,“爹,我就知道您是疼我的!”
等到诚勇伯给秦悟谋的差使出来,黄三丫傻眼了。
诚勇伯给秦悟的差使是老家始新县一个小小卫所的副百户之职。也就是说,秦悟不能继续住在永宁侯府了,他得千里迢迢赶到豫章去。
黄三丫眼泪流成了河,一直哭到诚勇伯面前,“老家那么远,官这么小,而且豫章才有这宁王之乱,听说到处都不太平,匪祸成灾。让他到豫章卫所任个小官,这不是坑他么?再说了,我和他成亲这十几年来就没分开过,他走了我怎么办?”
“夫妻怎能分开。”诚勇伯淡淡的道:“你自然是和他一起走。”
“我,我和他一起走?”黄三丫懵了,“我怎么能和秦悟一起走呢?我生在京里长在京里,我享受惯了,怎么能回老家那穷地方?”
诚勇伯笑了,“你怎么就不能回老家了?你大姐是黄家嫡长女,她都能在唐家渡过十几年,难道你就不能?黄三丫,你有那么娇贵么?”
黄三丫被诚勇伯骂得灰头土脸。
黄三丫不是聪明人,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明白了,诚勇伯这是故意的,这是在为黄氏出气呢。
“爹,我对大姐没恶意。”黄三丫哭丧着脸辩解。
诚勇伯根本不听,“黄三丫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对你大姐、对福儿没有恶意?包氏和马家勾结的事,她自己一个人扛下来了,哪怕快被打死了她也坚称和你没关系,没黄钰没关系。你和黄钰就算没参与,总是知情人吧?现在是我动手罚你们,算轻的了,若换成是张勆,你至少得送半条命。”
黄三丫毛骨悚然。
张勆他真的有这么可怕…
想想之后的日子,黄三丫死的心都有。她和黄氏可不一样,黄氏从小就没过上好日子,在豫章乡下过十几年也不算什么,她黄三丫可是享受惯了啊,这一下子被贬到乡下,日子没法过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黄三丫心里叫苦连天,但这还不是她最惨的时候。她最惨的是秦悟知道了内情之后,便开始闹着要休妻,“因为黄三丫做错了事,害得我要被贬到豫章,凭什么啊?豫章这会儿正乱着呢,流民遍地,匪患遍地,我大老远的从京城跑过去当个小小百户,我疯了不成?休妻,我要休妻。”
黄三丫痛哭失声,拉着秦悟的胳膊和他讲理,“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你就要休我。我嫁给你十几年,处处为你打算,你没娶我之前零用钱都不够,差使也没有,现在我有一点错事连累到你,你就要休妻?你无情无义啊。”
秦悟不耐烦的把她甩开了,“你做错的事,你自己承担后果,别想连累我。”
黄三丫一直以为她和秦悟是恩爱的,这下子美梦破灭,伤心欲绝。
秦悟是真想休妻,但诚勇伯不是吃素的,哪允许他这么打黄家的脸?诚勇伯和永宁侯见面详谈,“侯爷要是真让秦悟休妻,那以后黄家和秦家可就不是亲家,是仇人了。”永宁侯对秦悟这个庶子的感情不过尔尔,诚勇伯是金吾卫指挥使,又和齐国公府做了亲家,外孙女婿是柱国大将军张勆,永宁侯怎么会得罪诚勇伯呢?叫过秦悟劈头盖脸一阵痛骂,命令他和黄三丫立即到豫章上任,诚勇伯若是不发话,他夫妻二人便永远不许回来。
秦悟到了他爹永宁侯面前是不敢嚣张的,唯唯诺诺,“是,父亲。”不情不愿的带着黄三丫到豫章上任去了。
风水轮流转。
从前黄铎在边关,现在换成了黄钰;从前黄大丫在老家,现在换成了黄三丫。黄三丫不是一直笑话她的大姐又土又穷么?现在轮着她了。
第78章
虽然诚勇伯雷厉风行的做了这些事, 但他到成贤街接诚勇伯夫人的时候,还是接不走。
诚勇伯夫人看见他就生气,不爱和他一起回家。
“爹, 就让娘在我家住着吧。福儿就要出嫁了, 祖孙俩可以好好聚聚。”黄氏劝诚勇伯。
诚勇伯满心不乐意,“福儿出嫁之后又不住齐国公府。她和阿勆一起住大将军府的, 小两口自己当家,福儿想回娘家也好, 你娘想要过去看福儿也好, 都容易。”
“出嫁了到底不一样。小两口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 做老人的不好常去打扰,惹人嫌。”黄氏笑道。
诚勇伯没办法,无精打采的一个人回府, 孤衾冷枕,好不凄凉。
诚勇伯夫人在成贤街倒是没闲着,天天和黄氏一起盘点唐梦芙的嫁妆,拟请客名单, 婚礼当天的流程更是仔细琢磨研究,唯恐把哪一点给遗漏了。
黄氏为了唐梦芙出嫁的事忙得脚不沾地儿,不过有诚勇伯夫人提点着, 又有含黛跟在身边,事无大小巨细都替她记得清清楚楚,诸事也都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