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挽艰难地笑了下,问站在门口的小辣椒,“你找我,是有什么正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六爷,很不幸地…不是很帅…

六爷虽然是妹子,可是也没有让妹子哭的道理啊…

以及,皇叔祖,您真的知道您错过了什么吗?

第20章 宁平傅家

姜旎从门口进来,听见傅挽的问话就撅了嘴。

她的样貌就是挑着姜家人的长处来的,樱桃似的小嘴粉嘟嘟的,撅起来撒娇时格外可爱,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得像是捧在橱窗里的娃娃。

“我才不!要是一来就说完了正事,等会儿六哥哥你就要赶我走了!”

傅挽一讪,用扇子敲了下脑门,露出无奈的神色。

姜旎走到她面前拖了凳子自来熟地坐下,将另一手上提着的一篮瓜果摆到了桌上,从里面挑出个鲜甜多汁的雪梨递给傅挽。

“知道六哥哥你爱吃这个,我特意从家里拿来的。”

“今年庄上的水果都不多,连我房里也只有这一篮,我吃了好几个,剩下的还是去大哥他们那里给你拿来的。”

姜旎自顾自说着,清脆的声音如银铃击水,“前几个月,我祖母病了,来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丧气话,阿爹当心是什么冲撞了祖母,就将我们全家人都约束在家里了,谁知道就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刺史…”

说着姜旎就凑近傅挽,眨巴眨巴眼问她,“六哥哥,你不是见过好几次那个刺史吗?他长得怎么样?是不是很丑,又凶神恶煞的模样?”

说着还皱着眉头,龇牙咧嘴的,露出狰狞模样。

“是不是就长成这样?”

傅挽被她逗得想笑,伸手用扇子将她凑得太近的脸推开几分。

“又不是所有坏人都长成了坏人模样,你想得也太简单了。”

姜旎长长地“喔——”了声,一点都没有被她用扇子推开的懊恼,倒是语调中多了几分得意,“六哥哥你这是在教我,怕我被人骗了?”

话出口还是问句呢,她自个就点头认可了,“一定就是这样!”

傅挽对着她好话坏话都说过,算得上是少有的拿她没办法,“行,那你就当我在教你。这下心情好了,能说正事了吧?”

她朝姜旎示意桌上摆着的一溜账本,“我这还有这么一堆事要做。”

姜旎看了眼那堆账本,小嘴往下一扁,这次却没找理由拖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在宁平县的那个老家,是不是有个叫傅荞的堂妹?”

傅挽原本伸去拿账本的手因为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一顿,收回来又握住了扇子,那那柄羽扇一下下地敲着桌沿,声音听着单调又乏味。

敲了十几下,她才开口,“傅荞她怎么了?”

扶书刚才退下去给姜四端茶去了,这会儿进门正好听见傅挽这话的话尾,眼帘一抬就朝着端坐在原地,看着也突然有些拘束起来的姜旎看去。

姜四姑娘是做了什么,怎的让六爷这般生气?

“她倒是没做什么,”姜旎也听出了傅挽话锋里的戾气,赶紧一五一十地答了,“只是她阿娘好似给她找了门亲想要说和,是刘家嫡出的五少爷,前几日攀着你的关系上门想让我阿娘去当中间人,我偷偷听了,才…”

“攀着我的关系?”

傅挽将扇子往桌上一磕,丝毫不在意扇骨因为她的力道而裂出缝隙。

“他们还真是好大的脸,看上的还是刘五…”

勉强压住心中升上来的那口郁气,傅挽只朝姜旎点了下头,“傅六也谢过姜四姑娘告知了,只那宁平傅家与我无丝毫干系,若是她再上门烦扰,让你娘不必给任何颜面,该如何就如何。”

姜旎点头,转头回家就跑到阿娘的正房,一字不漏地学了。

姜家大夫人姜胡氏摸了下宝贝女儿的头,想说什么,又咽下了,只问脸上带着笑的姜旎,“是傅六让人送你回来的?”

姜旎亮闪闪的眼睛里浸满了笑意,用力地点了几下头,靠着她阿娘的肩,前晃后晃地和她阿娘撒娇。

“六哥哥听见我没带多少人就出门,还训了我两句呢。”

姜胡氏一笑,拍了下她的手,“行了,阿娘知道你要说什么。”

眼看着女儿笑眯眯地出了房门,姜胡氏拿过桌上放着的茶喝了一口,眉眼中的忧愁到底还是露了出来,“小四看傅六哪里都好,连家中这几个顶梁柱也说不错,但若要我说,单单她不肯娶小四这一点,咱们就不该再有往来。”

这话涉及到的人多,在她身侧伺候着的嬷嬷也不敢多说,只劝了一句,“好事多磨,四姑娘日后定能找个疼她的金龟婿的。”

姜胡氏喝着茶,眉头还是没松开。

不待她再说什么,门外有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垂着头低声回禀,“夫人,傅家那位四夫人和姑娘来了,正在垂花厅等您…”

“等什么等!”

嬷嬷扫了眼姜胡氏的脸色,出口训了那小丫头,“咱们夫人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吗?下次再有这种人来,直接给扫地出门!”

小丫头莫名被训了一通,出门时的脸色郁郁,连带着看端坐在垂花厅里摆出大家夫人的款儿,眼珠子却乱转的傅四夫人也没了好脸色。

“这位夫人,我们夫人不见你。”

傅张氏看见她进来,原本板正了身体等着被请过去,谁知等来这么一句,立时就炸了,“什么?什么不见?我前几日来时,你们夫人明明还说得好好的!”

她眼珠子一转,立即就想到了关窍,“是不是那什么傅六跟你们说了什么?我可说了,我是她的四婶,不是那些胡乱攀亲戚的!傅六那人心眼子毒,一定是给你们夫人告了什么黑状…不行,我要亲口解释一二…”

说着就要往厅堂里闯。

姜家这些下仆又怎会任由她撒野,瞧见正房里的风声,拿着大扫把就把傅张氏和傅荞赶出了姜府的大门。

站在大门口,傅张氏嘴里还仍是要挣扎,竟说到要去傅家讨个公道,被站在她身后的傅荞一把拽住,转头就对上了傅荞满面的恐惧。

“阿娘,我们还是不要去找傅挽了…”

傅张氏一怔,想到这些年的遭遇,对傅挽还是有着打从骨子里的畏惧。

但她转念一想就站直身体,尖利的嗓子喊得大声,“怕什么?!”

这话也不知是安慰谁,“当年的事,她傅挽一丁点儿证据都没抓到,是那傅捷自己福薄。平白无故就磨搓了我们这么些年,连老爷子都被她气成了这般模样,我倒是要出去说一说,让人评评理,看是谁不讲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恩,这部分人,算是前情吧,戏份不会很多的…

六爷出手把他们虐得没气儿…

第21章 血海深仇

“想要和我评理?”

傅挽将账本往桌上一扔,“哗啦”一声展开新换上来的玉竹扇,弹了下扇面,“也行,许久未曾叙旧了,爷不妨去见一见,看她们活得好不好。”

正与掌柜核账的傅十抬起头来,将手里的账本往桌上一放,动作间居然与傅六像了八九分,用力跳下凳子走到傅挽身侧,拉住她,“六哥,我也要去!”

“你去了,这账谁对?六哥可不想半夜三更还点灯熬夜。”

傅挽安抚住傅十,留了大半家丁和扶琴陪着他之后,整了披风,带着七八个家丁去了傅四夫人她们寄居的客栈。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都往城门赶去,脸上的神色还带着几分慌急。

傅挽分神听了,原是不知为何,杨州城外又来了一队骑兵,莫约三百人,正在城下修整,不知会有什么举动。

傅挽皱了眉头,往城门口看了眼。

就她所得的消息,余持重的叛军对上辰王手下,在雁北杀名显赫的黑云骑就无一战之力。前几日还被黑云骑偷袭,怡州大营都被烧毁了一半,怕是从杨州搜刮去的粮草都在大火里毁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来人,目的还是粮草?

不等傅挽再细思,前面就传来了喧哗声,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就能听见妇人尖利的反驳,“…可是傅挽嫡亲的堂妹,血缘亲情割舍不掉,你得罪了我们,就不怕傅挽来找你麻烦!她可是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这小店开不下去!”

“噗嗤”一声,人群中因为妇人的话而传来一声轻笑。

沉浸在怒气中的妇人还无反应,站在她身后的傅荞却用力转过头来,动作之大,惊慌都不用再掩饰。

看清人群中着锦披貂,玉净瓷白的脸更见精致大气的傅挽,傅荞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嫉恨,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般,后退几步,苍白着小脸,柔弱地跌倒在地。

傅挽用扇尖敲了下嘴唇,显得那不点而红的朱唇更加艳丽。

但她启唇,“呵”了一声,随着白雾说出的话却丝毫不留情地将傅荞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六爷我还站得远呢,姑娘你这戏,实在演得太早了些。”

傅荞自小长了个弱柳扶风的娇弱模样,惯会拿着她那张脸蛋的优势矫揉造作,双目含泪恍若受了天大的委屈,在旁人好意相帮时,再装出个大气的姿态。

在她面前,连傅五那真弱的,都变成了“不照顾妹妹,与妹妹抢风头”的人。

此刻她的戏码被傅挽一句打破,没有疼爱她的祖父祖母的“做主”,围观人群再看傅荞的神色就多了几分打量。

无论何时,肆意滥用旁人的好意,总是会让人恶心万分。

客栈的掌柜原本因傅挽的出现而让伙计暂停了驱赶的动作,这时听见她的口风,丝毫不给这“亲戚”面子,心下就立时大松了口气。

若这真是傅六爷的亲戚,便是这妇人不给银钱还非要占着房间,挑剔吃食还诸多要求的事,他也就只能吞口气忍了,但若不是,他自也不会手软。

收到掌柜的目光,小伙计手一扬,拿着的大扫把就砸到了傅张氏的脸上。

“什么叽歪娘们,吃吃喝喝地住了一日,还敢乱攀亲,不看看那是谁!”

傅张氏冷不防被砸了个正着,偏头左右看着,发现不管是傅挽还是掌柜身后都站了众多壮年男人,不是她所能惹的,干脆就坐在地上,漫天撒泼。

“老太爷啊,看看你这教出来的都是什么孙子,我不过为她嫡亲的堂妹说一桩好亲事,她就这般屡屡破坏,是铁了心不让我们娘俩好过啊…可怜我的荞姐儿,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连说句公道话的地方都没有…”

近日城中气氛凝滞,已好久没有这种妇人当街撒泼的好戏了。

围观的人愈来愈多,从旁人口中打听出事情的大致模样,目光虽不敢往傅挽身上走,却都在用眼角似有若无地扫着她。

这其中听起来,故事不少啊。

傅挽站在原地,看着坐在地上,穿着半旧不新的衣袍,头上仅有的几根银簪都在刚才的推搡中被掌柜拿走了当做房资,眼下狼狈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如泼妇无疑的傅张氏,心中居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之前这位傅四夫人,可是宁平县县令夫人的嫡亲妹妹,出门到哪都是前簇后拥的,衣裳首饰可劲地换新,端着身份,气急时才肯用这般尖利的声音说话。

她不过是用五年的时间让宁平傅家渐渐一无所有,就将她磋磨成了这样。

这样的亲家还敢和刘家说亲,刘四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怕真是不少。

“你想说公道话,就必须拿出证据来。”

傅挽一句话就打断了傅张氏的哀嚎,看着她转过来瞪大的眼,看着傅荞忍不住真怕而缩到她身后,嘴角勾起笑了下,却看不出有几分笑意,反而渗人得很。

“这世上的事情,没有证据,自然就是谁有本事就听谁的。”

傅挽拿着扇子,在脖子上轻轻一划,“这话,隔了五年了,爷就还给你。”

“还有一句话,爷先和你们说清楚。”

傅挽扇子一点,准确地指向缩在傅张氏身后瑟瑟发抖的傅荞,“爷不杀你,是因为你一个人扛不下罪责,也受不住爷的怒火。但爷今日就把话撂这儿了,只要当日涉事之人未付出代价,血海深仇,爷该让你们偿的债,一分也不会少!”

围观人面面相觑,不知剧情为何就发展到了血海深仇的地步上了。

但傅挽眼里含着恨意,那母女俩也是掩饰不住心虚,话中真伪,一看分明。

傅挽身后跟着寸步不离的几个家丁,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被吓得如同一滩软泥了的母女俩。

“爷不管你们这次是受了谁的蛊惑才有了胆子。但是你们在爷这儿的账还没完,不要使劲蹦跶出来,让爷忍不住让你们过得更惨。”

直到傅挽和围观人群离去,傅张氏还是坐在地上起不了身。

傅荞比她好一些,苍白着脸站起来,伸手去拉她,“阿娘,别坐在这儿。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刘四少爷吩咐的事我们没办好,那我和刘五少爷的婚事…”

“不要和我提这个!”

傅张氏突然一声尖叫,将傅荞的话咽在了嗓子里,随后她整个人都因为傅张氏甩开她的力道而后退几步坐倒在地,尾椎生生地发疼。

“你刚才没听到傅挽那个贱、种在说什么吗?她说她还不会放过我们!我们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她还不放过!”

傅张氏简直是在声嘶力竭地嘶吼。

忽的,她整个人一转,看向了狼狈坐在地上的傅荞,“是你!两次都是你!你为什么要把傅捷推下水!你又为什么非要嫁给刘五!”

傅荞坐在地上,竭力避过傅张氏伸来的手,只用无助的眼神看向周围的人,压下心底几乎铺天盖地的恨意。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嫉妒,她要离开宁平傅家这个丑陋阴暗的深渊。

所以刘四私底下派人找上她时,她明知其中有诈,却还是带着傅张氏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傅张氏对傅挽的恐惧,居然比她更深。

傅挽走远了还能听见身后傅张氏的嘶吼。

五年前,傅张氏将傅荞护在身后,居高临下地对着大冬天里浑身湿透的她冷笑,问了一句,“挽哥儿这般冤枉荞姐儿,可有证据没有?”

没有。

唯一的证据,在她下水捞小八时,被刘姨娘毁了。

但没有被保存下来的证据,却有人命。

那是她才五岁,会偷偷在晚上钻到她被窝里喊她“六姐”,在生病喝药时告诉她药很甜,抱着她的胳膊软绵绵地撒娇,拽着她的衣角蹒跚走路的小八。

她还记得小丫头的所有模样,却再也看不到她五岁后的模样。

湖水那么凉,她抱上来时,那小身子都已经冻僵了。

傅挽眨了下眼,伸手将披风拢得更紧一些。

似乎老天还真能感知到她的心情,扑簌簌地开始落下鹅毛大雪。

落雪的声音很轻,轻到傅挽都能听到城门外的喊话。

“…我只和傅六谈,她答应了给我们开城门,会有一城的粮草和奴隶等着,我们主子钱都给了,她怎还拖拉着!”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求收藏…看着我们家的饥荒小可怜,心好痛…

六爷又要有麻烦了…

第22章 城有内奸

“亏得你们还将那傅六当成英雄,老底都被她透了…”

傅挽拎着衣摆登上台阶,雪下得大,台阶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她下垂的衣摆扫过地上的痕迹,被化开的雪花浸湿,冰凉又沉重。

“她鼓动你们不要出城,目的是什么,也就你们这些愚民看不清…”

傅挽踏上了最后一层台阶,伸手抹了下城墙上落下来的积雪,又嫌弃那雪凉得惊人,冻着了她的手指,弹了几下手指甩掉上面的沾着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