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语气轻描淡写,女人更是一副只是随口一提的态度:“你们专业上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希望你作为一个专业的演员,以后不会再出现导演打电话跟我说你罢演的情况,他们来告状了我也不能一味护着你得罪他们…”

“你放心,昨天是意外,以后不会了,你别担心。”

说完,他笑着把一个去了壳儿的鸡蛋整个儿塞进了嘴里。

桑杉低头轻笑,喝了一口牛奶。

“我听李许默说他以前是你学长,还看见过你打架?我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你跟人打架的样子。”

“打架?没有。”

桑杉矢口否认自己曾经做过那么野蛮的事情。

“我也觉得是他大惊小怪,你要整人什么时候需要动手了。”

桑杉:…

几天不见,她怎么觉得肖景深这家伙变得话里有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四舍五入已经撒了两大勺糖了!

今天更了七千字!

记得表扬渣作者!

不表扬也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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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并不想承认自己亲妈是渣作者的存稿箱菌

第85章 黑鸟

吃过早餐, 肖景深把房卡留给桑杉, 自己带着来找他的罗正一起上了前往片场的剧组大巴。

薄薄的房卡在手里转了一圈儿, 桑杉决定临时改变计划, 先去肖景深的房里睡一觉再去找李许默谈合作。

不出肖景深所料,今天虽然没有他的戏份, 李许默还是没有放过他, 嬴政、李斯和韩非三个人之间的治国之辩需要有人在旁边对词,今天肖景深被导演抓了壮丁, 要干的就是这个工作。

“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一定要记下来, 无论是台词的咬字还是停顿。”李大导演嘱咐完了肖景深之后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接着说道, “你精神恢复的很快啊。”

快么?明明是太慢了,所以才让桑杉放心不下,坐了一晚上的飞机来自己。

肖景深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没有理所应当的在乎,也没有理所应当的忽略, 桑杉的突然到来提醒了他,他在为那些不在乎自己的人忽略了真正帮助自己的人。

“昨天, 多谢了。”

如果不是李许默逼着自己往下演戏, 说不定自己又会自我催眠缩回到壳子里去, 可见他对自己还是不够狠。

“客气客气。”李许默点点头, 拍了拍手,示意各部门准备开始拍摄。

陆丛伟的台词功力果然名不虚传,肖景深站在一边对照着台词本, 心里在为他演技的进步速度赞叹不已。

几年前第一次跟他合作的时候,陆丛伟还没什么名气,搁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就是个十八线小演员,可是那个时候他拍戏就已经非常认真了,那时候,就已经有人断言,陆丛伟绝对有一飞冲天的那一天。

肖景深还记得那部电视剧杀青之后他们之后一起吃饭,陆丛伟喝得有点多,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就当同价位演员里面演技最好的那一个,就算有关系户往里面插,剧组也不可能放一堆关系户吧?”

当时的肖景深看着他,心里是无尽的羡慕和苦涩。

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陆丛伟成了一线明星,从电视剧配角到电影的主角,他自己的事业却才刚刚开始,似乎没比当年好多少,可他不羡慕对方,也不会觉得自己的未来只剩绝望。

因为他有桑杉,也有一个正在变好的自己。

“这个地方李斯的台词是‘韩非的心只会他的韩国变得炽热’,这个字是chi不是zhi。”第四节第一遍试演结束,肖景深抱着台词本找到了扮演李斯的演员去矫正台词。

李许默看着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大家加把劲儿啊,争取一条过,咱们准时吃午饭。”

这时,他身后有一个女声传来,“导演,要喝可乐么?”

“天都冷了喝什么可乐?”

转头,李许默突然觉得自己腰疼。

“桑杉?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签合同。”

李许默:“你不觉得你来得有点儿太快了?”

桑杉:“后天我要去港城,回来之后的日程也很满,早点签了合同,也省得你反悔。”

“反悔,我是那种人么?”

“谁知道呢?我从来对别人的道德期望很低,还是及早落在纸面上比较安全。”

拍拍自己的胸口,李许默一脸的悲天悯人:“现代社会的最可悲之处,就是人们往往更相信一个廉价的签名,而不相信一颗珍贵的心。”

“因为你无力证明你内心的珍贵。”

李许默:…

我究竟是倒了什么楣,才认识了这个家伙?

被几个演员抓着重新听他们对了一遍台词,肖景深才看见站在李许默身边的桑杉。

“你休息好了么?”

快步走到对方面前,男人仔细打量着女人的神色,看见她确实不那么疲惫,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看肖景深,再看看桑杉,哪怕早就听他们称呼对方不知道多少次什么“男朋友”“女朋友”“我家老肖”“我家桑杉”的,到了这一刻,李许默才终于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哦,你们是男女朋友来着。”

这个事情需要用这么恍然大悟似的语气去说么?

肖景深现在可顾不上搭理李许默这个阴阳怪气的导演。

“你睡醒了有没有吃点东西?”

“还没有。”

“你想吃什么我让罗正替你去买。”

“不用了,午饭我等你一起吃。”

“好,正好今天没有我的戏份,我们中午出去吃好了。”

在旁边被糊了一脸恩爱的李许默:…我怎么觉得自己长了一张狗脸?

“咳!”

“你的衣服有点薄,要不要用我的外套挡一下风?”

“咳咳!”

“这边空气特别干,你要多喝水,防止嗓子难受。”

“咳咳咳!”

震耳欲聋的咳嗽声到了难以被忽略的地步,肖景深转向一旁的导演:“李导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是被你们齁得!有没有听到单身狗发自内心的嚎叫?

想起来自己是这个剧组的导演,李许默突然假惺惺地笑了一下,对肖景深说:“你今天晚上有夜场戏啊,别忘了。”

夜场戏?

肖景深翻出昨天晚上统筹发的通告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所谓的夜场戏。

“我决定了,白天拍完了韩非下狱的戏,晚上顺便把你被打进大牢的戏也拍了。”

桑杉在旁边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肖景深用眼神对李许默进行无声的反抗。

“看什么看,我是导演,我说的算!”单身狗导演也是导演!别以为我会让你们有机会再卿卿我我闪瞎我的狗眼!

悄悄在一旁围观的工作人员早就笑成了一团,肖景深被李许默赶着去工作,旁边演蒙毅的演员还凑上来拍拍他的肩膀。

“老肖!多谢了啊!拍完这场戏,就剩一场大戏我就能离组了!”早点结束一份工作,意味着自己能有更多的休息和准备下一部戏的时间,这位演员显然非常惊喜。

某一个瞬间,肖景深体会到了赵高为什么坚决要把蒙毅给处死。

“真没想到你这种人居然会找男朋友,我还以为你会捧着自己那颗又黑又冷的心过一辈子。”看着肖景深沉重的背影,李许默轻声对桑杉说道。

年轻些的女人把李许默身后的椅子抽过来坐下,神色淡淡地说:“从你的人生轨迹来看,你就是生活在‘没想到’里的。”

李许默:…桑杉这种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以给人添堵为己任的。

“肖景深知道么?我跟你的那份合同,是你教我怎么捅他刀子才换来的。”

刚刚还把肖景深欺负了一通的李大导演等了几秒钟都没有等到桑杉的回答,他自觉终于占了上风,歪头看向桑杉的时候他还有点儿沾沾自喜。

女人正用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把他吓得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他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重要,我记得你以前自认是我学长的时候都不敢用威胁的语气跟我说话。”

“对不起,我错了!”

鉴于过去的种种血泪经历和桑杉曾经的“丰功伟绩”,李许默飞速认怂。

“其实让别人往自己男朋友心口上捅刀子又怎么样,是吧?你这种人啊,说不定帮人减肥的时候都会直接下毒,因为这样的比较快。”

认怂不代表不能继续过嘴瘾,李许默又调侃了桑杉一句,才走向拍摄点,帮着灯光师调整打光的角度。

桑杉坐着不动,脑子里在很认真地在考虑一个问题:“下毒真的能让人快速减肥么?”

本以为今天没有戏演,至少能和桑杉好好吃两顿饭,万万没想到导演脑子抽筋儿,非让他晚上加戏,肖景深把这一天中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放在了揣摩剧本上。

于囚牢之中被蒙毅审讯,是赵高在整个电影中台词最多的一幕戏,他今天帮着陆丛伟对台词,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经验,正好可以在晚上的那场戏里印证一下。

很多影视剧里,人们穿着中衣被打下牢狱,身处脏乱差还有老鼠的牢房里,他们的衣服都是干净又整齐的。

李许默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电影里出现这么可笑的画面,下午韩非被严刑拷打的戏份里,韩非穿着的衣服已经成了灰黑色,上面还有口子和浅浅的血痕,李斯私下对韩非严刑拷打,在别人审讯之前又会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样鲜明的前后对比是李许默想要的一种效果。

到了肖景深扮演的赵高这里,他的恶趣味开始发作了。

在电影里,赵高的中衣是黑色的,不管怎么涂抹,都不会有那种白衣染尘的落魄感。

“没事儿啊,他的衣服不够白,可他够白啊!”

导演大手一挥,让服装师找人把肖景深那件黑色中衣的领子给扯烂了。

穿上道具服,男人低头看着自己露出的白花花胸膛,默默揉了揉鼻子。

“往他身上抹灰和血,头发也打乱!”

掐着下巴看着几个化妆师越来越兴奋地地给肖景深的身上“增光添彩”,李许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嘿嘿一笑。

“桑杉,老肖这样是不是特别秀色可餐。”

捧着一杯热牛奶穿着肖景深外套的女人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许默更加猥琐地笑了笑,看来桑杉也不是什么方面都很精通啊,和老肖虽然腻歪,但是情|趣实在太少了。

噗通!

如玉脸庞上带着刺目血痕,一身凌乱的男人神色冷漠地跪在了地上。

一角月光斜照下,他宛若是被打断了翅膀的黑鸟。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

太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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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在天空飘荡的存稿箱菌

第86章 上药

昔日高高在上的中车府令成了阶下囚, 蒙毅走进木质的牢门, 眼睛扫过赵高不肯再恭顺低下的头。

“陛下有旨, 命我等按律行事。依大秦律中车府令赵高以宫中甲士行私事, 夺官斩首。”

夺官斩首,血淋淋的四个字从男人的心上划过去, 他唇角轻勾, 带着镣铐的双手努力并在一起,向往常一样, 行了一个拜礼。

“有劳上卿大人了。”

这样的行礼, 他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这次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他人之将死?还是因为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变化,使他看起来不像是秦宫内那个影子似的男人?

蒙毅哼了一声,他向来把赵高当做一个媚上小人,这次终于找到机会将之除掉,他的脸上即使极力掩饰, 也有属于胜利者的表情。

一个有身份和胸怀的胜利者,是不会在意自己的敌人用什么样的姿态去迎接死亡的。

“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我为你备了一些酒肉, 吃过之后睡一觉, 明日就上路吧。”

跟在蒙毅身后的狱卒小心端来了一只鸡、一壶薄酒, 躬身放在了赵高的面前。

长发散乱的男人保持跪坐的姿势,脸上淡淡一笑:

“多谢上卿大人,还顾念仆这将死之人。”

蒙毅转身要走, 却被赵高叫住了。

“仆亲族单薄,只有一个九岁的女儿,明日怕是也无人可来收尸,上卿大人,可否陪此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喝上两杯?”

哪怕衣着破烂、形容狼狈,赵高依然气定神闲,他对蒙毅发出了共饮的邀请,仿佛对方是他的一个老朋友,而非你死我活的敌人。

蒙毅本不想理会他,却又听到他淡淡地说:“蒙氏诸位平日里何等威风赫赫,今日竟是怕了不成?”

收回跨出牢门的脚,蒙毅居高临下地看着跪着的赵高:“我蒙家儿郎出生入死,何曾怕过。”

“那上卿大人为何不敢落座,可是嫌此间简陋?”

“你为臣欺下媚上,为人杀遍亲族。我不与此等不忠不义之人饮酒。”

“不忠?不义?”

酒液缓缓地倒入陶碗中,拿着酒壶的那只手沾满了灰尘和血污,却像是一块蒙尘的玉,让人深信它被人擦干净之后会有让人惊艳的温润白皙。

“虽为族亲,却借中车府令之名任意妄为,仆以卑贱之身为陛下近臣,近臣妄为则人皆说陛下失察,此等败坏陛下声名之人,我杀之,谈何不义?若说不忠…仆与上卿大人政见相左罢了。”

“政见?尔等佞幸之流,也敢谈政见?”虽然已转为文臣,蒙毅的身上依然带着武将世家的锋芒,他拔出佩剑,直指着赵高,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憎恶。

他被眼前这人激怒了,他们满朝文武为了大秦出生入死,如今一个阉人也敢跟他们说政见?

“为修长城、通道路,陛下征发六国旧人以百万计,满朝文武皆忧心四海不稳,你却只顾逢迎上意,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分明庆父伯嚭之流,还敢妄言忠义?!”

眼角轻挑,赵高举起粗陶酒碗在剑上轻敲了一下,仿若举着金银酒樽与人把臂同饮。接着他垂下眼角,仰起脖子,酒液一饮而尽,白皙的颈项距离蒙毅的剑尖儿极近。

放下酒碗,他又笑了。

“上卿大人,那长城可修了?驰道、直道又可建了?长城将御外敌千百年,纵横大秦之道路亦将让我大秦军士任意往来于南北,上卿大人竟将此不世伟业归功于仆,仆实在愧不敢受。”

“你!”

“陛下乃千古未有之君主,自然行千古未有之大事,我等卑弱凡人既无陛下之谋略,亦无陛下之胸襟,跟随其后尚且战战兢兢,安敢置喙其中对错?”

若非顾及此处乃是牢狱之中,蒙毅恨不能一剑捅死赵高这个巧舌小人,最后还是拂袖而去,留下这个一身狼藉的男人独坐在囚牢之中。

“呵,蒙氏,蒙毅…”

从地上站起来,赵高背对着囚牢之外,长发垂下,遮住了他半边脸庞,细细发丝之间,赵高的目光陡然变得阴沉可怖。

那一点似乎是来安慰他的月光,在这一刻,更像是一道渴望嗜血冰冷刀光。

用来做道具的枷锁虽然不算重,但是两三个小时戴下来,也足以让人吃不消了。

取下道具,肖景深活动着手腕儿让罗正替他从书包里找来了药,他的脖子被道具磨破了皮,现在被汗水一浸,产生了细碎的痛感。

“深哥,红得挺厉害的,我替你抹后脖子吧?”

肖景深摆摆手,却眼睁睁看着一只小麦色的手拿走了药膏。

“你还没回去休息?”

那人没说话,男人转过头去想看她,被一根劲瘦的手指不客气地戳了一下脸。

“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