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那时候陆礼放曾自言自语地说着,“如果再找不到她的话,阿御没准真的会死。”

只是这句话,她听得并不是太清楚,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当她再问对方的时候,陆礼放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说什么。”

而现在——

苏瑷只看到陆礼放走到关灿灿的面前,近乎是气急败坏地问道,“阿御怎么会掉进江里的?他水性那么好,就算真掉下去,也能游上来,又怎么会到需要进抢救室的地步?!”

苏瑷赶紧上前,插进了两人中间,“就算司见御真的掉进了江里,你也不能怪灿灿啊!”

“是吗?”陆礼放冷笑着道,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关灿灿,“如果不怪她的话,我又该去怪谁?怪阿御自己吗?没错,的确是要怪阿御自己,为什么就偏偏要那么爱一个人呢?为了那个人,放弃一次生命不够,居然还要放弃第二次!”

对于司见御和关灿灿的这段感情,陆礼放从最初的时候,就一直看在眼里,自然比谁都更加的清楚,能够让阿御这样放弃生命的,只有关灿灿而已。

只是不知道关灿灿是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才会让阿御再一次地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当陆礼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瑷楞住了,什么意思?敢情是在说这不是意外,而是司见御故意的自杀吗?而且还是不止一次的自杀?!

可是……自杀?!

苏瑷怎么也无法想象,像司见御这样的男人,竟然会去自杀。

她刚想反驳陆礼放是不是说错了的时候,却看到原本还一直低着头,呆呆的没有反应的灿灿,此刻竟然慢慢的抬起了头,那双黑眸之中,浸透着眼泪。

“你说……这不是第一次吗?”关灿灿问着,声音干涩得要命。

她的这句话,就像是在证明着陆礼放所猜的没有错,这一次司见御的掉落江中,的的确确是一场自杀。

苏瑷震惊着,满脸愕然地看着关灿灿,“灿灿,你在说什么呀,司见御……他……他怎么可能……”

可是关灿灿却只是看着陆礼放,重复地问道,“不是……第一次吗?”

此刻,周围并没有其他人,闲杂人等,都被医院的保安拦在了外头,因此在抢救室前面的,只有他们三人而已。

陆礼放抿着唇,看着关灿灿的眼中,还有着浓浓的怒意,当他接到别人的电话,知道阿御落江被送进了医院后,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竟是——阿御的性命,果然是要毁在关灿灿的手中吗?

两年前的那一次,他可以救下阿御,可是现在这一次……

陆礼放转头,看着抢救室门口上方那亮着的灯,这一次,阿御的性命,还可以保住吗?

如果说当年,阿御最后可以活下来,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关灿灿,还有着最后一丝的不死心,那么又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令得阿御在找到了关灿灿的时候,又一次地选择了死亡呢?!

需要怎么样的打击,又需要怎么样的绝望呢?!

“是和不是,你现在知道,还有什么意义吗?”陆礼放讽刺道。

关灿灿一窒,正在要再说话,抢救室门上的灯倏然的暗了,代表着抢救的结束。

当门打开,司见御被推出来的时候,关灿灿的脑海又是一片空白,只是怔怔地看着一动不动,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血色的司见御。

而陆礼放赶紧上前问着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

“好在抢救及时,司先生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过几个小时,应该就能醒过来了。”医生说道。

陆礼放这才松了一口气,却突然听到了砰的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苏瑷的惊呼声,“灿灿,你怎么了?!”

陆礼放转头看去,之间关灿灿整个人昏倒在了地上,而苏瑷则忙不迭的一边把关灿灿扶了起来,一边冲着医生,“医生,快……快看看我朋友这么了,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

医生赶忙上前,初步检查起了关灿灿的症状。

陆礼放的眼睛望着关灿灿倒下的地方,尽是一片的水渍。陆礼放这才发现,关灿灿一身都是湿透的,只是刚才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阿御的身上,根本不曾注意过这个。

她……竟然连衣服都没换一下,就这样坐在急救室前,等着阿御出来。而现在,她会这么凑巧的晕过去,是因为知道了阿御平安无事,所以才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吗?

如果说,来医院之前,陆礼放对关灿灿是充满着怒意的话,那么现在,却变得更复杂了。

就好像胀满气的气球,被突然戳破了一个小孔,于是开始漏气,变得无奈。

阿御爱上了这样的女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这个答案,也许旁人根本就没有资格来评判吧,可以去评判的,只有阿御自己。

而他,只希望经过这次之后,阿御可以不再受到什么伤害。

就好像是陷进着一片的黑暗中,周围似乎都是一片冰冷的水流。

刺骨的冷,很想离开,可是却不能离开,仿佛有声音在告诉着她,有很重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她需要去找到那样东西。

她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呢?

“灿灿,我爱你,这一辈子,我爱的都是你。”

“假如不睡,可以让你相信,我爱的不仅仅只是你的声音,那么我可以不再睡,永远都不睡。”

“如果你的一生,你都不会再爱我的话,那么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御,是御的声音!

仿佛四面八方,全都是他的声音。

对了,他倒下去了,身体重重地倒向着江面,他落入着水中,在落水的那一刻,他的笑容是艳丽的,眼神是死寂的。

他说,他会放她自由!

自由吗?可是她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自由,如果是以他的死亡来做交换的话,那么她宁可永远都没有这份自由!

眼前,仿佛有亮光出现着,她的眼睛,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在江水中浮浮沉沉着。

不可以!御!不可以死!

“啊!”关灿灿猛然的张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

“啊,灿灿,你总算醒了!”

关灿灿的耳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顺着声音,她看到了苏瑷布满着担心的面孔。

“小瑷,你怎么会在这里?”关灿灿揉揉额角,只觉得头这会儿痛得要命,浑身都像是没什么力气似的,整个脑海,都昏昏沉沉的,“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医院,你忘了吗?你昏倒前,我赶到医院里来找你的。”苏瑷道。

医院?!

对了,御被送进了医院,在进行着抢救!而她应该是在抢救室外等待着的……

关灿灿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想要下床。

“哎,你怎么了?要去哪儿?”苏瑷急急地问道。

“我去抢救室外,御他……”话说到一半,她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已经回忆起了在她昏倒前,看到了御被推出了抢救室,而医生说了御抢救过来了!

果然,苏瑷接下去的话,证明着她的这段记忆,并没有错。

“司见御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在昏迷中,估计还要再过会儿才会醒吧。”苏瑷道。

关灿灿只觉得身体中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苏瑷扶着她,估计她会直接摔到在地上。

“他真的没事?”关灿灿问道。

“当然,现在是你比较有事,你昏过去的时候,额头烫得要命,现在是发烧状态呢!”苏瑷道,当灿灿昏过去的时候,真的把她吓了好大一跳。

第 288 章

288. 「288」曾经的事实(求月票)

关灿灿怔怔地坐在病床上,脑海中布满着司见御被推出抢救室的情景,“我……我要去见一下他!”她再度站了起来。

“哎,司见御现在也没醒呢,你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苏瑷忙道,想要劝说。

但是关灿灿却还是坚持踉跄地朝着病房外走去。

“好啦,好啦,我陪你过去吧。”苏瑷坳不过关灿灿的坚持,扶着好友朝着司见御的病房走去。

两个病房,相隔很近,只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司见御的病房前,然而陆礼放却拦在了房间的门口,显然并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

“阿御现在还昏迷着。”陆礼放淡淡地道。

“我知道。”关灿灿道,“我想见他。”无论他是清醒着的,还是昏迷着的。

陆礼放深深地看着关灿灿,过了片刻之后,才转头对苏瑷道,“可以让我单独和她说几句话吗?”

苏瑷有些忧心地看着好友。

关灿灿道,“小瑷,你先回去吧,我没事儿的。”

“可是……”苏瑷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已经陪了我这么久,现在也很晚了,我又不是什么大病,再说如果我真有事儿的话,陆……先生他至少也不会帮我喊医生来。”关灿灿说道。

苏瑷自然也能看得出,陆礼放要对关灿灿所说的话,显然是不适合自己听的,没有再坚持,苏瑷只是又小声地叮嘱了关灿灿几句,让关灿灿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就打电话给她,然后才转身离开了。

关灿灿就这样和陆礼放站在了病房的门口。她的脸颊,因为发烧,而显示着不正常的绯红,而身子摇摇欲坠着,很是虚弱,仿佛连站立,都需要用上极大的力气。

“你现在想要看阿御,如果只是因为内疚的话,那么我劝你,最好别看。”陆礼放毫不留情的直言道,“阿御缺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内疚。”

“我……”关灿灿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抓住着病服的裤子。是内疚吗?如果仅仅只是内疚的话,那么她的心,为什么会痛得那么厉害,又为什么会不顾生死的在江中寻找着他的身影。

那时候,她甚至没有去想过,一旦在江水中的时间过长,以她的力气和水性,甚至可能会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

那时候,她的脑海中什么都没有,没有害怕,没有迟疑,没有了家人,甚至……连她最爱的笑笑都没有出现在脑海中。

她所有的念头,只有找他,救他!

“不是内疚。”关灿灿回道。

“那么你来看阿御,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呢?”陆礼放又问道。

关灿灿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是关心?担心?想要确定他的安危,想要陪伴着他醒来……而这些,全都是……

陆礼放冷哼了一声,这哼声,就像是某种讽刺似的。

“是不想说,不愿意说?还是连你自己都搞不清呢?”他道,“这个,你可以不用对我说,但是另一件事,我一定要问。”

陆礼放的声音顿了顿,声音沉了沉问道,“你和阿御之间,到底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掉进江里的?”

这个问题,在阿御昏迷的这几个小时内,他想了很多的可能,也用手机在网上浏览了相关的新闻,知道今天关灿灿召开了记者会,更在记者会上,当众答应了阿御的求婚。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在记者会结束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竟然会发生这种变故。

明明从网上别人所发布的照片上来看,阿御那时候是那么地高兴,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陆礼放在看到的时候,眼眶涌动着一股热流。

他已经太久没有看到阿御露出这样的笑容了,就像是人生重新得到了某种活下去的希望。

又该有多大的绝望,才能让阿御再一次主动地放弃着他自己的生命呢?

陆礼放不知道,所以他要弄清楚原因。

关灿灿的身子猛然一晃,双手不由得收得更紧了些,她的贝齿紧紧的咬着唇瓣,几乎要把唇瓣咬出血来,过了良久,她才声音沙哑地道,“我……我对御说,我嫁给他,只是因为笑笑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了,我……我不会爱他。”

就是这句话,让阿御真正的万念俱灰的吧!陆礼放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人,“关灿灿,这些话,你还真是够狠心,说得出口!如果你一直不曾给他希望的话,那么他未必会那么绝望,可是,当你给过希望后,再说这样的话,那么对他的打击,要远比之前更大!”

关灿灿低着头,御的绝望……全都是来自于她……而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明知道自己的话,对他而言,是一种伤害,却还是那样无情地说了。

是她的自私,自私的只是想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却忘了去想,他在被她一遍遍的伤害着。

“关灿灿,能够让阿御死的人,只有你,可是你却在一次次地让他死!两年前他活下来了,现在他活下来了,那么以后呢?下一次,你说他还能活得下来吗?”陆礼放的声音,拉回了她自责的沉思。

关灿灿蓦地想起,陆礼放之前曾说过,阿御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的唇颤了颤,声音干涩地问道,“两年前,是怎么回事?”

陆礼放抬眼看着她,嘲讽地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这种感觉,仿佛在她的眼前一直蒙着一块黑布,她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而当这块黑布被揭开后,当那些原本她不知道的事实,摆放在她面前的时候,也许她会无法承受。

可是……即使这样,她也想要知道,想知道那时候的御,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从你离开后,阿御一直都在找你,他经常会喝很多的酒,说着什么也许醉了,就可以见到你。而他的精神方面,也越来越狂躁、不安、阴冷,这其中的原因,一部分是失眠,而更多的,我想,是因为你吧。越是找不到你,他就越绝望。然后在两年前的晚上,应该就是你当年出车祸的日子吧,我不知道他是弹了多久的钢琴,当我去你们曾经住过的公寓那边找他的时候,他的十根手指,都肿得厉害,指头上都是淤青。”陆礼放幽幽地说着,那一晚鲜明的记忆,仿佛又重现在了眼前。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永远都想不起当时所看到的情景,屋子里遍地都是酒瓶,而阿御就这样到在钢琴的旁边,如同死人一样。

“因为失眠,所以阿御平时会每天定时吃一些安定片,可是那一天,他却把一瓶都给吞下去了,我找到他的时候,地上只有几片散落在外的药片,还有一个空空的药瓶!你知道吗?那时候,他的身体,简直没有温度,就像死了似的,可是他的嘴角却是向上弯起的,他是在笑的,笑着去迎接着这种死亡的!”

陆礼放的话,如同重锤一样,狠狠地痛击着关灿灿的心口,让她心脏一阵剧痛。笑着……笑着……

御在倒向江面的时候,也是唇角微笑着面对着她的。

那么艳丽的笑,就像是在面对着死亡的刹那,绽放尽最后的美丽似的。又或者对于他来说,死亡比活着更好,因为他活着,只是一次次的从她这里得到痛苦而已。

“而且他的怀中还抱着那本你留下来的寓言故事。”陆礼放继续道,“在你离开后,阿御经常都会看这本书,反复的看,看到每个故事,都可以一字不漏的背下来的时候,还在看着。他说,这是你留下来的东西,看着这本书,就好像可以听到你在念书给他听。而当他被送进医院的时候,他明明昏迷着,可是这本书,却还是抱得很紧很紧,就像深怕会丢了似的。”

此刻,关灿灿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陆礼放的每一个字,没一句话,都是在告诉着她那些她所不知道的事实。

当她在维也纳,安静的埋葬着过去,享受着新的生活的时候,他却在这里,不断地承受着痛苦和折磨。可是这些,他却从来不曾对她说过。

是啊,像他这样的男人,这种痛,这种苦,他又怎么会说呢?

他说的,永远都是他会很爱她,他想要她的原谅,他要和她重新开始,他会给她很幸福的人生……

可是她却从来都不愿意也不敢去相信,一次次地让他伤得更重。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眼泪纷纷地掉落着,她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不知道他的伤,不知道他的痛,更不知道这份绝望,从她离开的那一刻,就一直缠绕在他的身上。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太多太多。你不知道,当时阿御即使洗了胃,却还一直处于迷昏中,可是却能因为一句‘只要你醒来,你就一定可以找到关灿灿’的话,而苏醒了过来;你也不知道,他因为你,头痛的病症和精神的自控,在变得越来越糟糕;你更不知道,他说的最多的,就是没有你,他该怎么活!”陆礼放道,“关灿灿,如果说当年阿御真的有错的话,那么这五年来的折磨,也足够了吧!”

第 289 章

289. 「289」她爱他(11月票275加更)

五年的时间,日日夜夜,御都是怎么度过的?!当陆礼放的口中,说出了更多的事实后,她就越是心惊,越是难受。

陆礼放口中的那个御,是她所不曾知道的。她曾以为,她离开后,他会和方若岚在一起,即使不是方若岚,也可以是其他人,以他的身份地位,他可以轻易的去找到许多许多的女人。

可是他没有!

他从来都没有想要去找其他人,他的心中,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早一点发觉呢?为什么她就是那么的不相信御说的话呢?即使他在她耳边说了许多次的他爱的只有她,可是她却还是不去相信。

关灿灿眼中的泪落得更凶了,眼睛已经被一片泪水所模糊着。

“是啊,够了呢,真的……是够了呢……”关灿灿哽咽地道,“我不会再让他去选择死亡的,不会了……永永远远都不会了……”

陆礼放看着关灿灿,神色微微地有些缓和,“你真的可以做到吗?也许你现在一时愧疚,这么说了,可是等到御醒来的话,你又……”

“不会!”她打断着他的话,抽了抽鼻子,抬起双手,用力的抹去着眼中的泪水。

她的眼睛,依旧被水雾所浸透着,但是却足以让陆礼放看到她眼中的那种那份坚定和认真。

这份眼神,就好像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着她,此刻她所说的话,无关乎愧疚,“让我见他,我想要等着他醒来,我想要对他说很多话。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他再受这样的伤了,一次都不会!‘

她的声音,无比的铿锵有力。

陆礼放深深地看着关灿灿,“你说的,是真的?”

她惨然而自嘲地一笑,“五年了,从来没有那么真过。”真正的知道着自己的心中,到底最在意的是什么,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如果你真的可以说到做到的话,那么——”陆礼放的身子侧了侧,让出了一个空位,可以让关灿灿走进房间,“你可以看御,只是如果你再让御绝望的话,我不会放过你,就算你是御最爱的女人也一样。”

陆礼放很少会放出狠话,大多时候,他的性格就像他的职业一样,温和有礼,会给人收拾烂摊子,也会去圆场。

能让他今天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可见对于好友所遭遇的这一切,他的心痛程度。

“好。”关灿灿应允着,“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算账,要了我这条命都可以。”

当说完这句话的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步,走进了病房。

她走得很慢,与其说是身体虚弱,所以才走得慢,不如说是她的每一步,都像是一种仪式似的,她所走近他的,不仅仅只是这表面的距离。

明明迫切的想要亲眼看看他,可是每一步,却又是这么地心情忐忑,这么地不知所措。

当她终于走到床边的时候,手心中已经全都是汗了。

而那么她满脑子想要见,即使昏过去的梦中,都梦见的人,此刻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面容苍白,就连唇都泛着一种浅浅的灰色。

是御,是他!

眼中那才稍稍止息的泪,又一次地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关灿灿就这样静静地站着,静静的看着司见御,静静地哭泣着……

一切,都是寂静无声。

而站在病房门口的陆礼放看了一眼病房中此刻的情景,慢慢的退出了房间,合上了门。

这一次,关灿灿会让阿御幸福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关灿灿这一次,可以真的给予阿御回应,而不是又一次的绝望。

病房中,关灿灿不知道究竟看了司见御多久,直到她的泪水全都低落在了他的脸上,她才回过了神来。

她抬起手,轻轻的抹去着滴在他脸上的泪水,那是她的眼泪,每一滴,都代表着一分悔恨。

正如陆礼放所说的,她有太多的不知道。不知道他曾经在生死边缘上挣扎着,不知道他曾经有过的绝望,不知道他爱她到了什么程度,更不知道他的病症。

他的头痛,他的精神,在每况愈下吗?

可是这些,在重逢后,他却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表露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想要对他说太多的话,可是到了口中,所化成的却只是无数个对不起。

他依旧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的反应。脸上的那份苍白,却让她更加的心痛。

一瞬间,她竟也在想着,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他的话,那么她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这话,陆礼放说是这五年间,御常常说的一句话。

而现在,脑海中想着这句话的人,却变成了她。

曾经觉得,可以彻底的放下他,不论他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已经可以冷静的去面对。可是直到他倒下江面地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不是的,原来,她根本什么都没有放下,她根本不可能去冷静面对。

她的心中,原来一直都有他的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现呢?!为什么要直到他已经伤痕累累了,她才明了呢?!

“御。”她的手指,流连在他的脸上,拂过着他的嘴唇,拂过着他的鼻梁,最后来到了他的眼眸处。

闭着眼睛的他,没有了那种妩媚的艳丽,却是一种宁静的破碎。他的肌肤,是微凉的,而她的指尖,却灼烫得要命,“御,睁开眼睛好吗?看看我好吗?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很美很美,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被你的这双眼睛吸引住了,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眼睛。”

是的,那一年,那一眼,她其实就已经沦陷了。

以为他的眼睛是曼珠沙华,以为只要逃避了,就可以不会中毒,不会深陷其中。然而却不知,有些事情,是逃不掉,躲不开的,这毒,早已深入着身体的每个角落。

“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当笑笑出生之后,当我看到她有着一双像你一样的眼睛时,我是高兴的,对,是高兴的……我以为我的高兴,只是因为笑笑平安健康,其实……不仅仅是这样,是因为看到她的眼睛,就可以让我觉得好像看见了你一样。”关灿灿哽咽地说着,指尖从他的眼角,慢慢滑向了眼尾,“可是……真的很可笑呢,这些,我竟然现在才明白过来。”

他依然只是静静的躺着。

她俯下了身子,唇,就这样贴上了他的眼睛。一点点的亲吻着。多希望他可以睁开眼睛;多希望他可以像以往那样,轻轻的张开口,喊着她——“灿灿”;又有多希望,他的伤,他的痛,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消失。

如果说,像她给他所讲的那些故事中,要吻醒沉睡中的人,需要亲吻的话,那么她愿意亲吻他几千次,几万次,只要他可以醒过来。

她的唇从他的眼眸处,移到了他的鼻梁上、颊边……细碎的吻,却是无比的专注,她每一次的吻,都像算是在完成着一次祈愿。

泪水,混合着她的亲吻,那么的虔诚。

她的唇,最后贴在了他的薄唇上。微凉的薄唇,触感是如此的熟悉,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御,醒来好吗?我想要嫁给你,很想很想……”

不是为了笑笑,只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心,想要嫁给他!

只因为……她爱他……她爱他啊!

过往的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她没有办法去爱上穆昂,爱上其他人,只因为她的心中一直都还有他,一直没有真正放下过他。

她的一生,原来是只爱一个人的,爱上了,就是一生一世,不会再去爱上其他的人,只会爱到老,爱到死!

无解着这份曼珠沙华的毒。

很冷,很冷!

好像有什么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喃喃着。这个声音,很熟悉,很熟悉,听着这个声音,就可以让他有种莫名的安心,可是在安心的同时,却又仿佛有着一种无尽的悲伤。

又是在悲伤着什么呢?!

温暖的感觉,一点点的从他的肌肤处传了过来,在击溃着这份冰冷。

是谁在碰触着他吗?又是谁在温暖着他吗?

这个声音,还有这种感觉,是……是……

灿灿?!

昏昏沉沉的头脑,仿佛一下子清明了起来,司见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是关灿灿趴在他病床边的睡颜。

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他的右手,而她的脸,则侧贴在他的手边,脸上还有着未干的泪痕。

灯光下,她就像是天使,守护在他的身边。

司见御楞了楞,刚才,他听到的声音,感受到的温度,都是她的吗?

而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江边的一幕幕,她说,和他结婚,只是为了笑笑而已,她说,她的一生都不会爱他。

这些话,光是想想,就痛彻心扉。

而此时此刻,她就这样握着他的手,躺在他的身边,宛如做梦一般。

————啦啦啦,送上迟来的月票加更章节,总算是赶在12点前送上了~~~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月票鼓励,下周开始,我会尽量把欠下的月票加更补上~~~~

第 290 章

290. 「290」你要的,我给的了

是梦吧,只有在梦中,她才会这样安静的陪着他,才会这样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司见御的手,不由得微微收紧着,把关灿灿的手更加地紧紧握住。

是死了吗?才会有这样的梦,如果这真的只是梦的话,那么他情愿这个梦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灿灿……”他低低地喃喃着,慢慢的侧过着身子,唇,近乎无声地贴在了她垂落在床上的发丝上,轻轻地摩擦着,无限依恋,却又像是深怕要惊醒了身边的人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关灿灿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司见御正在亲吻着她的发丝。

他的眸子半敛着,脸上的神情,近乎痴迷,小心翼翼,却又带着某种不安。这样的他,却让她突然扬起着一种心酸的感觉,她到底是把他逼到了什么程度呢,才会让他的脸上有着这样的神情。

一时之间,关灿灿就这样静静的,一动不动地看着司见御,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眼中的那层雾气,在变得越来越浓。

仿佛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司见御猛地转过头,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对上了。

一瞬间,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似的。

他还活着,活着!关灿灿的心中,有声音在不断地喊着,当这样地和他目光对视的时候,她才真的感觉到,他还是活着的,他没有死!

关灿灿慢慢地抬起手,抚摸上了司见御的脸颊,他的脸,依然是凉凉的,但是却比那时候他刚从江里出来的时候,要有温度。

就好像这会儿,她的手这样贴着的时候,仿佛也能感觉到皮肤下,会有微微的颤动,会有血液在流动似的。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抚向了他的眼睛,而他,就像是安静的人偶一般,任由她抚摸着,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过了良久,他终于缓缓的轻启着双唇,“我没有死吗?”

关灿灿轻轻地道,“嗯,没死。”

“是吗?”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所以,他的梦,也即将会被打碎了吗?又会回到着现实中,回到着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的现实中。

这一刻,寂静无声。

而当他的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眸中变成了一片的寂静,刚才的那种痴迷、那种小心、那种不安,仿佛全都化成了虚无。

“那么我很好,已经没事了。”他抬起手,把她贴在他脸上的手拉了下来,然后又迅速的放开着。

手心中,那份微凉的触感在骤然消失着,关灿灿只觉得此刻他的神情,他的声音,甚至他的动作,都透着一种冷漠的疏离,就好像她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关灿灿的身子不由得一颤,曾经,她最希望的,或许就是重逢之后,彼此可以不再去关心、在意对方。可是当他真的用这种态度来对着她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会是这样的痛。

而她呢,之前一直用着这样的态度对着他,他所承受的痛,是不是也是这样呢?又或者是更痛呢?!

司见御在说完这句话后,没有再看关灿灿,而是下了床,走进了房间内的独立卫生间。

关灿灿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床边,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着哗哗的水声。刚才,是他第一次,这样把她的手拉了下来,然后松开,仿佛不想再和她有什么过多的碰触似的。

关灿灿猛地又握紧了一下双手,感受着那残余在手心中,属于他的那份微凉的感觉。

当司见御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她才像是突然回神似的,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御……”莫名的,面对着他,她竟有着一丝紧张。

可是他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还不走吗?”

“你才刚醒,我……留下来照顾你。”关灿灿咬了咬唇道。

“照顾?”司见御蓦地轻笑一声,衬着那张苍白的面容,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讽刺,“这里有护士可以照顾我,你大可以放心。”

她的贝齿,还在咬着唇瓣,双脚并没有移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我——想要留下。”她深吸了一口气道。

他或许不会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需要有多大的勇气。不仅仅只是在对着他说,还在对过去的那个自己说。

是的,要留下,不会再离开了,失去过,才知道原来她真正想要留下的地方,是他的身边。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依然是一种冷漠的疏离,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她所说的,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而已。

“留下来,你又能做什么呢?是要再对我说,你和我的结婚,只是为了笑笑呢?还是要对我说,你永远都不可能爱上我?又或者是怕我再跳江自杀吗?”他的一字一句,对她来说,都像是锥心的疼痛。

曾经,他那么地温柔的抱住着她,那样的渴望地看着他,那样恳求着她,可是她却总是在不断地拒绝着她。

而现在,她也在把他所受过的,一样样的受着。

她眼中的雾气在变得越来越浓,眼泪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眶中滚落下来,而她的贝齿紧紧咬着嘴唇,几乎要把唇瓣咬出血来。

他缓步地走到了她的跟前,微微地倾下着身子,看着她眼中的泪,“怎么,是要哭吗?是觉得内疚吗?其实你大可以不用这样觉得,对我来说,那样其实反而更好些。”

她用尽全力克制的眼泪,在他的这句话中,就这样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内疚?陆礼放这样地问过她,而现在,御也这样地问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