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皆是这次水患家破人亡,失去家族庇护的可怜女子。像她们这样的女子,奉如此大灾之年,未来是一片漆黑的,多半都是被卖到不干净的地方,从此卖笑,靠皮肉伺候男人,飘零一生,待到三十岁便早早凋谢,死了干净,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自打她们被买回来便有这样的自知,本以为会被送到各地的青楼楚馆,可没想到竟被偷偷运到了这个地方,且奇怪的是买她们的人竟是个大肚子年轻女子,一身气质出众,像是大户人家的夫人,一点都不像老鸨之类的恶人。
自到了这里,她们非但没挨打挨饿,或是被逼着接待男人,竟还被照顾的很好,吃饱穿暖,每日还有人专门教她们认字算账等技能,除了这些便是和姐妹们玩耍作乐,简直就是掉进了福堆。
这样的生活令人贪恋庆幸,可天下哪里有掉馅饼的好事,因不知买了她们的人到底要将她们如何,要她们去做什么,故此如今的安宁闲逸生活也令她们极度不安。
所以,今日买了她们平负责照顾她们的宋姐姐将大家召集在此,说是她们的主子盛公子要召见大家,姑娘们便都非常紧张害怕,偌大的花园虽站满了活泼爱闹的姑娘,但却鸦雀无声,目光皆忐忑不安地瞧着上头身着白衣的俊美少年。
但见那少年郎不过十五六岁,容貌俊美的竟然让人自行惭秽,身上的气质更是高华清逸,简直就叫人难以逼视,直觉他像是天上的谪仙降了人间,叫人忍不住仰慕,哪怕得他瞧上一眼,便心头乱跳。
138培养间谍
旖滟本就容貌出众,在禹城时她为了隐藏身份,虽做男装打扮,但却将肌肤抹黑,又在眉眼间略作修饰,显得俊逸,但却并不令人炫目。而今日她特意地打扮了一番,不仅一副温雅贵介公子的装扮,而且肌肤等都未做修饰,只是将笼烟眉用黛笔描成了剑眉。
她通身气质超凡,五官又绝美,望去便是个男生女相的俊逸,魅惑佳公子,这样的男装打扮竟是比凤帝修都不逞多让。莫说是这些被宋依瑶买来的少女都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不曾见过几个贵公子,便是宋依瑶见多了俊男的,也被旖滟晃花了眼。
花园中的少女们方才还在猜想,宋姐姐说的主子盛公子会不会是满肚肥油,脚步虚浮,沉迷美色又嗜好虐待女人的大淫棍。也就这种有钱有势的大淫棍才会买她们这么多可怜又漂亮的美人来养在一起,这种猜测令她们惊恐的同时却又有些怅然,毕竟伺候一个猥亵的男人,比进青楼夜夜换男人伺候要强的多,更何况这里还有如此多姐妹陪伴,大家还能作伴。
如今瞧见眼前男装打扮的旖滟,见他不仅容貌令人自行惭秽,双眸更是清亮黢黑,气度从容优雅,还带着温和笑意瞧着她们,她们一时只觉若真能跟着这样的少年公子,对她们来说实在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幸事了,心头小鹿乱撞的同时竟都生气窃喜来。
旖滟在廊下的太师椅中随意坐下,白衣翩翩,举止风流,依瑶挺着个肚子站在一边,见下头姑娘们被自家小姐迷得个个粉面害羞,不自觉低头憋笑,岂能不知旖滟这是在施美男计。
旖滟接过依瑶端上的茶盏轻呷一口,这才将茶盏递回,笑着道:“本公子知道大家此刻最关心的便是本公子买大家来的目的,今日本公子远道而来,就是为了给大家解惑,安大家之心的。”
旖滟来前特意吃了一颗能够改变嗓音的药丸,此刻她的声音温温雅雅,恰如春风,姑娘们见他态度亲和,语气温柔,又是这般的体贴人,登时那脸上红晕便更艳若桃李了。
旖滟这才拍了拍手,一个穿淡青色衣裙的女子缓步从月洞门进来,旖滟望去,笑着道:“高月,将你此次所做之事给这些姐妹们讲讲吧,不必隐瞒。”
这高月生的一张花容月貌的银盘脸,正是旖滟前不久在禹城时令刘更带走,后摇身一变成了王家小姐诱地靖南侯跳进陷阱的那女子。她作为靖南侯的小妾被带回京城,审问作证之后被君卿洌设法送了过来。
听了旖滟的吩咐,高月恭谨地应了一声,目光清亮有神,微微有些激动地瞧着下头的姑娘们,道:“我被带出这里宋姐姐便将我送到了禹城”
高月将她所做之事娓娓道来,她出身小商户之家,学过一些字,叙述能力很强,很快便将事情说了个清楚,自然她按旖滟的吩咐,隐藏了旖滟便是钦差大人,是中紫国的霓裳公主的事实。
说完事实,她眉宇间闪过骄傲和刚正之色,声音微锐,道:“靖南侯是翼王的人,他到随州来明着是赈灾,可其实却是为翼王造势,不仅如此,他为人好大喜功,急功近利,欲于随州上下官员作对,姐妹们多是随州人士,随州知府刘更连同上下官员沆瀣一气,即便靖南侯是朝廷钦差,可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靖南侯和随州上下官员硬碰硬,只会使随州陷入混乱,到时候受苦的便是等着被救济的百姓,更何况,太子才是国之储君,太子爱民如子,靖南侯和翼王根本就是想谋朝篡位,我依公子之令潜藏到靖南侯身边,这是拨乱反正。如今贪赃枉法,鱼肉我随州百姓,害的我们家破人亡的刘更已被太子斩杀,那些跟着他欺凌百姓的随州官员也都已被朝廷判了砍头之罪,只等明年春耕便要执行,灾民也皆已得到安置!”
高月言罢,高高昂起了头,又道:“我虽失去了清白之身,但是我的家人都是被贪官害死的,若非贪官将朝廷拨发下来的修河银子都给贪墨了,我的家人不会葬身水底,我命贱,但是我感激上天能给我报仇雪恨的机会,家人没了,如今我是浮萍,若是没有被买回来,此刻早已进了那等肮脏地方,清白早便不保也便罢了,还定要挨打挨饿,被男人们像玩弄鸟雀一般玩弄。我感激上苍让我到了这里,这辈子做个女人能参与这样一场大事,能对灾民有所帮助,我高月也算没有白活!”
高月说着一双眼睛已血红,显然情绪很是激动。高月是宋依瑶最早买回来的,她的相貌在众女子中算是上乘,因她识字,人也热情,在姑娘们中人缘是颇好的。前一段时间姑娘们见她被带走,曾猜测过她去了哪里,如今怎样了。多半的猜想都是凄惨的,她们皆没想到还能见到高月,而且被带走的高月竟是去做了这样一番大事。
她们都是随州人士,都刘更等官员深恶痛绝,如今家破人亡,听到这样的事和这样的消息,高月简直就成了姑娘们心中的英雄,见高月红了眼睛,姑娘们纷纷涌上,拉了高月的手一阵阵的安慰。
高月连连点头,和众姑娘寒暄着,旖滟在一旁瞧着,微微勾起了唇,高月的一番演说显然是很具有感染力和说服力的,此刻少女们都用崇拜而感激的目光瞧着她,而这正是旖滟所要的结果。
半响,高月才抹了下眼泪,双颊红扑扑地回到旖滟身边,清声道:“姐妹们我们命贱,不到这里来,下场只会更凄惨,倒不如跟着公子做一番大事。公子虚怀若谷,心怀天下,爱民亲民,为民除害,我们跟随公子锄奸惩恶不会有错!”
她言罢,下头少女们一阵静默后,纷纷跪下,道:“谢公子收留,我等愿意追随公子。”
旖滟此刻才站起身来,亲自扶起高月来,道:“本公子很感激大家的信任,大家为本公子做事,本公子也不会亏待了各位,你们安心在此学习各种技艺,半年后,本公子会安排你们到该去的地方。本公子承诺,你们不必终身为我效命,待你们潜伏下来,只要有一日接到任务,完成这个任务,你们便将得到自由。本公子会奉上一笔两百两银子的遣散费,用这笔银子,你们能置办一处宅院只要不铺张浪费,是可以吃喝不愁到老的。若是十年内,你们都不曾收到任务,同样也可获得这两百两银子,得到自由。另外,这半年除了一些你们以后要用到的保命和完成任务所需的技艺,本公子也会安排人教给大家一些谋生的手段,以备来日所需。”
众女万没想到竟还会有这样的好事,尽皆愣住,现在这样的情况和命运,对她们来说已是特别幸运了,依瑶选人时便按旖滟的吩咐,挑选的都是通情达理,本分懂事的女子,她们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如今不但有吃住容身之处,而且公子还帮她们报了仇,她们是签了卖身契的,即便被使唤一辈子也无从反抗,可如今不光不用沦落风尘,而且还能做一番大事,事后竟还能得到二百两银子恢复自由身,而且还能在此学习谋生之技,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有了这一个来月的忐忑不安,最糟的结果大家也都想过,此刻一对比,姑娘们忙磕头致谢。宋依瑶瞧着她们这模样,却知自家小姐已收服了这些姑娘,只因小姐给了她们信仰和希望,如今小姐扮的这个风华高洁的公子,无疑已经成为她们的信仰,她们相信跟着公子能发挥价值,相信跟着公子未来就有希望。依瑶瞧向含笑而立的旖滟,眸中满是敬服。
小半个时辰后,依瑶已令少女们都散去,见旖滟站在景色萧条的园子中出神,依瑶缓步过去,在旖滟身上披了件薄绸披风,道:“秋日天凉,山里更是,小姐身上还有伤,莫在这里吹风了。”
旖滟回头冲依瑶一笑,却道:“这些女子,都是可怜命苦的,这半年在此,你多照顾她们一些,吃穿用物都采办最好的,让她们无忧无虑的,以后离了这里也算我的一份心。”
见旖滟蹙着眉,依瑶笑着道:“小姐怜香惜玉,不忍心了?”
这些少女旖滟原就是令依瑶买来培养成女间谍的,来日她会给她们安排了新的身份,送到八国权贵的府邸潜藏,凝成一股供她使用掌控的隐秘势力。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也不是救世主,这些姑娘虽命苦可怜,但是她没有平白帮助她们的义务和善心,她原就是个凉薄坏心之人。能够尽自己所能为她们多考虑一点,已是她这个主子能做的极限,至于不忍心,她还没心软到那种程度。
旖滟自嘲一笑,道:“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机会也全看她们自己会不会把握,相比沦落风尘,我给了她们更好的发展平台,给了她们爬出泥潭的机会,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我为何要不忍心?”
旖滟言罢,不待宋依瑶多做探究,便转开了话题,目光落在她已明显凸起的小腹上,道:“此处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还得劳你亲自调教这些姑娘,我回将她们每个月所需学习的东西细细整理成条陈,每月送过来。这里毕竟是深山,缺医少药,你这又是头胎,等回京后我会为你寻来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等到分娩之日到禹城产子。”
依瑶听旖滟为自己安排的很是周到,目露感激,笑着道:“跟着小姐是依瑶的福分,想来这院子中的姑娘们以后也会有此感。”
离后花园东两进院子,凤帝修待旖滟离开后便又进了屋,狄霍见他去而复返,冷哼了一声,沉着脸站起身来便往外走。他对凤帝修没什么好感,虽然日前若非凤帝修赶到,他和旖滟都有危险,但凤帝修竟敢将他吊在悬崖上大半日,还当着他这个舅舅的面轻薄他的外甥女,这叫狄霍对他极没好感。
他如今身中化元散,没办法和凤帝修较量,等他功力恢复,定要和凤帝修干上一场,好叫他知道,旖滟是有娘家人的,不能随意任他轻薄!
见狄霍铁青着脸往外走,凤帝修却微微错身一步挡住了狄霍的去路,道:“听说中紫先帝的荷贵妃医术出众,在追随先帝南北征战时候还曾做过军医,当年军中发生瘟疫,君野所领赤焰军中因瘟疫军力大损,险些功亏一篑,被其它势力吞掉,是荷贵妃力挽狂澜,在关键时候控制了那场瘟疫,帮助君野稳住了局面。此事可是真的?荷贵妃那时不过少女,年纪轻轻,竟当真身怀高超医术?”
狄霍闻言见凤帝修神色间隐含清傲之气,他自听紫儿说眼前俊美男子是邪医谷主狄休,便嗤笑一声,道:“你莫以为只有邪医谷的医术才高妙,姐姐她妙手回春,当年君野征战身负重伤,就是姐姐救了他,两人才得以结识的。莫说区区瘟疫,就是白骨生肉,姐姐也有此能耐!比邪医谷的沽名钓誉不知强了多少!”
狄霍言罢,睥睨不屑地瞧了眼凤帝修,这才大步绕过他出门去了。凤帝修倒也不追他,眼见他气哼哼地到了门口,这才勾唇一笑,道:“化元散的毒,本谷倒是可以给你解了。”
狄霍闻言立马站定,化元散的毒虽可自行解除,可耗时太久,内力强劲的人,莫说是失去内力数月,便是一时半刻都会觉着时时不便,就像失了两条腿一样,他自然想早点恢复内力。
狄霍转身瞧向凤帝修,目光狐疑戒备,他才不信眼前这将他吊了一日,令他丢尽颜面的男人会那么好心,还是他知道自己是旖滟的舅舅,终于知道要讨好自己了?
狄霍想着,凤帝修却姿态随意地拂袍坐下,道:“毒我可以给你解,不过你需给我画上一副你姐姐的画像。”
狄霍一愣,显然没想到凤帝修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来,他蹙眉眯眼,沉声道:“你要姐姐画像做什么?!”
凤帝修却一挑眉,风轻云淡地道:“自然是讨好佳人了,滟滟从不曾见过母亲,可她怎会没有儒慕之情,睹画思人,虽不能弥补她年幼丧母之痛,但好歹也可给她个安慰。”
狄霍见凤帝修神情坦荡,这才点头,道:“倒还算你小子对臭丫头有心,我不擅作画,需多给我两日时间。”
凤帝修也不再多言,手指一动,一颗绿色的药丸便射向了狄霍,狄霍准确地接住,见那药丸颜色诡异,不由瞧向凤帝修,道:“这当真是化元散的解药?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过化元散是有解药的?”
凤帝修见他一脸不信,爱答不理地自倒了一杯茶,直接无视狄霍品起茶来。狄霍的脆弱内心再次被打击地支离破碎,为何俗语说外甥女怕舅舅?!为何他狄霍不仅摊上个无法无天的外甥女,连这没过门的外甥女婿都敢踩在他头上!
怒归怒,狄霍还是哼了一声将药丸塞进了嘴里,发泄地狠狠跺着脚走了出去,谁知他刚到院中,就见咕噜在屋檐下飞来跳去地玩着一团黑乎乎的毛团,瞧见他,那可恶的鸟儿黑豆眼一闪,哇哇大叫着,“大胡子,大胡子!”
它一面叫,还一面使劲地在那团黑毛发上蹦跳,狄霍定睛瞧向那团毛发,那卷曲弧度,那黑亮程度,那软硬强度,狄霍一眼便认出咕噜脚下玩着的那正是他爱护非常的胡子啊!
狄霍登时血眼猩红,怒气腾腾的向咕噜冲去,咕噜却警觉,扑棱一下飞出屋檐,冲上了天,一面依旧大胡子,大胡子地叫着,好像不明白,大胡子的胡子怎么就从脸上跑到了地上去。狄霍真气尽失,眼瞪着咕噜,却拿它没个办法,不过倒是察觉出丹田有股若隐若现的热气在冒出,显然那绿药丸是起了作用,这才脸色稍好看了一点,嘟囔一声,道:“算你小子识相还知道讨好娘家人。”
言罢,他又摸了摸脸,抽了抽嘴角,想到自己明明是来寻旖滟质问胡子一事的,结果半句话都还没说,那丫头便扬长而去,未来外甥女婿给他解个毒还要讲条件,出门又被一只鸟欺负,狄霍怅然一叹,觉着他这个长辈当的相当窝囊。
139天盛传言
旖滟肩头的箭伤她不当一回事,来回折腾了两回,一直反复不好。凤帝修拘着她在山里住了五六日才赶路回京,这一路也走的极慢,待旖滟一行离近轩辕城已是初冬时节。
旖滟一路休养,身上的箭伤总算是大好了。古代出门太是折腾,饶是旖滟习了武,也觉疲累,尤其想念府中香闺。这日下午赶至黑水镇,虽紧赶半日趁夜也能入城,但一路都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如今京城在望,便也不赶这一日两日的,故一行人便在黑水镇中宿下。
黑水镇是临近京城的门户,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少都宿在此处,休整一日好赶早进城,所以虽是小镇,酒肆客栈倒非常热闹。
旖滟和凤帝修并狄霍坐在客栈靠角的一张桌上默默用膳,就听坐在门口的一个走商打扮的中年男人问着同桌的一个青年商客,道:“小伙子说你是从天盛那边过来?”
那青年穿着一身便于行走的短打,瞧模样亦是南来北走的跑商人,闻言笑着道:“正是,我父亲一辈便在天盛经商,家乡却是在咱中紫国的扬城,这不我到了年纪,家中祖父祖母筹谋给我娶媳妇,加上近来天盛和天宙不太平,指不定哪日便真打了起来,这便索性将那边的家业都处理了,落叶归根。”
中年商人便笑着道:“那可是大好事啊,天宙和天盛打战,咱中紫总是天宙的附属国,在天盛经商,挣钱和保命相比,还是保命最重要。小伙子从天盛来,这天盛国可有什么稀罕事儿啊?也和老叔说道说道?”
商人们在一处暂住,皆爱说些各地趣事儿,一来打发无趣,二来也能多掌握一些讯息,青年男子显是走商惯了的,闻言将嘴一抹,便道:“这还真有一件趣事儿,都轰动整个天盛国了。”
许是这趣事儿当真值得一说,青年的声音不自觉发大,引得大厅用膳的人们皆瞧了过去,都想听听天盛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旖滟自然也听到了那边的说话声,闻言扬了下眉,余光却瞥见站在凤帝修身后的银宝身子倏然一僵,眉眼间有戾气闪动。她目光淡淡瞧向凤帝修,这厮却毫无一丝异态,见她望来,随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中,道:“以后没事便莫远行了,瘦的厉害,快吃。”
旖滟这一趟南下,确实瘦了不少,闻言她心头一暖,右手边便也有个手臂横了过来,又往她的碗中添了菜,却是狄霍点头道:“他说的对,出门在外多辛劳,滟儿以后要多吃点才好。”
这倒还是狄霍头一次和凤帝修达成统一意见,旖滟翻了个白眼,只觉两人将她看的比那娇滴滴走几步就喘的贵族小姐没差多少了。她可没那么娇弱,这段时间即便肩上有伤,她也不曾放弃锻炼身子,如今她的身子虽比现代时还差上一些,但绝不是一碰就碎的体质。
在太傅府时,她急于休养,每日的膳食都是按照每天的锻炼度令厨房特意准备的,如何用食能尽快养出好身体,锻炼出柔韧,肌肉等她门清。出门在外,无法像在府中,样样按分量安排食物,自然是略消瘦了一些。
这些旖滟也懒得和凤帝修二人解释,扒拉着碗中的饭菜,就听那边青年客商已大声说了起来。
“这趣事儿是关乎天盛国无双太子的,这无双太子啊被他的太子妃给带了绿帽子,且这给他带绿帽的还是他的兄弟,天宙国的五皇子承王,这件皇室丑闻如今都传遍了天盛国,当真是轰动满国啊。”
这青年的声音一落,登时大厅为之一静,接着轰然议论开来。
“哎呀,早听说这富贵之人的肮脏阴私之事颇多,只是都不为外人道,死撑着光鲜的外壳,这越是大户人家越注重名声,那些龌龊事儿也藏得越是严实,这天盛国怎就闹出了这样的大丑闻来,还弄的事情都传到了中紫国来,这事儿是真是假啊?!”
“天盛那无双太子听闻不仅貌美无双,更是文武全才,风华无双,极得天盛国百姓爱戴,天盛国太子妃听闻出自大儒书香之家,是丞相爱女,还说性情温婉,深明大义,端庄贤淑,怎么就做出水性杨花之事来了?”
“这女子都做了太子妃了,承王便是再好,能比得上太子?这天盛国太子妃又不是没脑子,一旦事情败露,那可是九族灭门之祸,我看这事不靠谱。”
“是啊,听闻这天盛国太子妃对无双太子是痴情的很呢,怎么会和承王勾搭在一起,给无双太子戴绿帽呢!就算真有此事,那也不可能闹得满国皆知,皇家脸面可是比啥都重要的,我看这位小兄弟就算是想引咱们关注,想出个风头,也不该编造这等不靠谱的荒唐事糊弄咱们啊。”
“嘿嘿,我看不一定,这女人水性杨花的多了去了,听说天盛国的无双太子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而且平日根本就不住在了东宫,这太子妃年纪轻轻,貌美如花,空闺寂寞,忍不住便和小叔苟且厮混,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众人议论纷纷,那青年听闻好些人对此事都质疑,面上有些着急,声音更大了两分,道:“这事儿当真已传遍了天盛,不是天盛国的皇室不想保守秘密,掩盖丑闻,实在是当时知道的人太多,这丑事可是在国宴上被爆出来的。那是天盛国太后的寿诞,各国都有使臣前往贺寿的,这晚宴之上太子妃突然干呕不止,太医当场诊脉,乃是喜脉,那无双太子当时脸色就变了,一个没忍住踢飞了席面,冷声道他根本就没和太子妃圆过房,众目睽睽,无双太子亲口说的的话,那怎会有假?这若是国宴上只有天盛国的官员,颇为皇室压力,兴许还能压住丑事来,可当时八国都有人在,尤其这天宙国还和天盛国敌对,天盛出了这等丑事,恨不能立刻宣扬出去,哪里还有为其掩盖的道理?可不就传了个纷纷扬扬,满国皆知了!”
青年言罢,长叹了一声,这才又道:“听说这无双太子因为此事都上奏自请废黜太子之位了,那太子妃的娘家丞相府也被下了大狱,不日要满门抄斩呢,还有那太子妃,一杯鸩酒赐下,当日就香消玉殒了,承王也被褫夺了封号,圈禁了起来,这还能有错?!”
“哎呀,这竟然都珠胎暗结了,还是宫宴上太医诊断出的喜脉,这必是真的了。”
“这无双太子也太冲动了,怎能当场说出未和太子妃圆房的事来,这可不就遮掩不住了嘛。不是说无双太子惊才绝艳嘛,怎如此沉不住气啊。”
“出了这事儿只怕是个男人都忍不住,要说这无双太子倒是性情中人,这男人若是忍下来,认下这哑巴亏,那才叫人瞧不起呢。”
“无双太子天子之娇,却不想竟遇到这样的女人,真叫人同情唏嘘。”
“得了吧,人家就算是被带了绿帽子,那也是储君太子,咱们这样贩夫走卒,哪有同情的份儿啊!”
这样的香艳之事历来便令人听之兴奋,更何况这香艳事还关乎皇室,登时便引得众人炸了锅一样纷纷议论起来,还有不少人围在那青年的桌边儿央着他多说说详情。
旖滟端着饭碗,早便没了用食的兴致,抬眸瞧了眼乱哄哄的大厅,狄霍却听的津津有味,冲旖滟笑着道:“呵,这无双太子将事儿闹成这样倒也勇气可嘉。”
旖滟闻言却嘭地一声将饭碗扔在桌子上,豁然站起身来,道:“聒噪,不吃了!”
言罢,她迈步便推开椅子,大步往楼上去了。她的声音本就好听,这一声虽说不上多凌厉清亮,但却像炸雷一样震碎了大厅中的嘈杂议论声,本自顾说的兴奋的客人们闻言不由都望了过来,瞧见大步流星穿过大厅往客房走的旖滟登时尽皆愣住。
方才旖滟几人是坐在大厅最靠墙的角落用膳,如今太阳已落山,客栈的大厅中本就光线极黯淡,又不舍得灯油未曾燃灯,旖滟和凤帝修三人隐在光线更黯的墙角那桌,身材魁梧高大的狄霍又恰背对大厅坐着,刚好将对面的旖滟和侧边坐着的凤帝修给挡住了。
狄霍的背影很有几分沉肃冷冽之气,以至于大厅中人虽多,但却不敢多往那角落探看,只觉那处的客人和他们不一样,像是极贵气,不能招惹的人。
可他们却不曾想,那处所坐的竟是这般出众的人物。此刻见旖滟一身男装,大步从阴影中迈步出来,那绝美的面容上清冷一片,却难掩她浑身睥睨天下,尊贵威仪的气势,这些跑商客虽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公子,但识人的能耐还是有的,眼前这公子一瞧便不是寻常的贵介公子,多半是皇室中人。
这样的人物,怒声嫌他们聒噪,打搅了人家用膳,这可不是好事。眼见旖滟面色清冷,一面往楼上去,一面还目光淡淡往这边掠了一眼,瞧着的正是那宣扬天盛国趣事的青年,众人不由都激灵灵地打了个颤,不自觉地退后几步和青年保持一定距离。
而那青年被旖滟淡淡扫了一眼,只觉那眼神很冷,令人从心里生出恐慌来,吓得面色一下子就白了。这种贵公子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他们打扰了贵人用膳,污言碎语冒犯了贵人,这事儿说大不大,可贵人若非要计较,那对他们也是一场祸事。
青年双唇发抖,见旖滟上了楼,登时反应过来,匆匆起身直接便结账去了。本乱哄哄议论着的客商们也皆不敢再多言,一哄而散。
狄霍见旖滟甩手而去,目光诧异地望向坐在身侧的凤帝修,这人自离开山谷便易了容,脸上多了一层人皮面具,狄霍对此事心有芥蒂,曾和旖滟念叨过,可旖滟却挥手令他不必多管闲事。他已令泣血楼的人去细查邪医谷的事情,只是如今却还没有回话。
见凤帝修覆了人皮面具的清俊脸上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情绪,唇角却分明有着笑意,狄霍狐疑地摸摸鼻子,道:“那丫头怎么回事?突然就恼了,我说错什么话了?”
凤帝修却只瞧着狄霍扬了下眉,道:“明日便进城了,带着个朝廷头号通缉犯,刺杀太子的谋逆犯,这样的大麻烦缠身,谁也高兴不起来啊,影响食欲也是应该。”
凤帝修说着站起身来,一面也往客房走,一面拍了拍狄霍的肩头,狄霍却是将身子一甩,冷哼道:“你才大麻烦,滟儿当我是亲人,又最是纯孝善良,才不会觉着我这个舅舅是麻烦呢。”
他言罢见凤帝修已迈步而去,沉下脸想了想,也一扔饭碗起身快步往楼上去了。
上了楼,狄霍未曾回自己房间,直接便叩了旖滟的房门,推门而入,见屋中旖滟正坐在窗前翻着本医书,他上前扯了那医书,直接便道:“滟儿,君野虽辜负了你母亲,但到底是姐姐深爱之人,他被隆帝暗害夺权,这样的结果,姐姐即便心伤离开了君野,她那么善良,定也不愿看到君野冤死。我们说什么也要给君野报了仇,以安姐姐在天之灵。何况,君野还是你的生身父亲。姐姐跟随君野征战天下,曾多次相助君野,姐姐是难得的奇女子,君野能得天下也有姐姐的功劳。你是姐姐和君野唯一的血脉,这中紫国的天下原本就该是你的,舅舅定要为你赢回你失去的!隆帝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君卿洌是隆帝的儿子,便也是贼子,舅舅杀他是替天行道,你若觉得舅舅给你添了乱子,舅舅这便离开就是,等舅舅夺回一切再亲手交在滟儿的手中!”
140离间
狄霍的目光清沉而坚定,旖滟望着他,叹了一声,从他手中夺回书来,懒洋洋地靠着窗户,道:“第一,我对当女皇完全没有兴趣。第二,当年我娘既带着我离开,怀了我也未曾改变心意,回到皇宫,那便说明她不愿我做君野的孩子,更不愿我回到皇室去当什么公主,更没想我做什么女皇帝。第三,如今隆帝已做皇帝十余年,这中紫国早便易主,百姓也算安定,成王败寇,我不认为隆帝是乱臣贼子,所以也没所谓的替天行道,和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见狄霍蹙眉,一脸不认同,旖滟趁着他尚未张口,又道:“总而言之,你做什么都不必将我考虑在内,我也不会参与,而且,真有一日你能杀死隆帝和君卿洌,那皇位你也自己坐去,我半分兴趣都没有。我话说完了,门在你身后,好走不送。”
旖滟说罢,不再搭理狄霍,低头又看起书来。狄霍却未动,蹙着眉瞧着旖滟,半响却是道:“丫头,你心情不好?”
旖滟见狄霍未离开,只以为他还不死心,还要再劝解自己,倒不曾想他会蓦然问出此话来,她闻言抬眸,见狄霍拧着眉头,桃花眼中满是担忧,当下心便一暖,也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这般及时地发现你的情绪波动。
旖滟唇角不自觉一挑,狄霍却已面露冷色,道:“可是那小子欺负你?你等着,舅舅找他算账去!”
狄霍说着便要转身,旖滟见他杀气腾腾的忙唤了一声,“小舅舅。”
她前世今生都不曾有过家人,唤声有些不顺畅,磕磕巴巴的,却令狄霍脚步一顿,他猛然回过头来,惊喜地瞧着旖滟,一双眼睛盛亮,接着咧嘴笑了起来,一脸傻气。
旖滟见狄霍这一脸,两边酒窝荡漾,那娃娃脸更显稚气,不由也跟着扑哧而笑,便起了逗他之心来,扬眉道:“小舅舅给我找舅母了吗?”
狄霍正笑着,听旖滟突问什么舅母,愕了一下,不自在地别开视线,道:“什么舅母,你舅舅我大业未曾,还没能为姐姐报仇,哪儿有心思给你找什么舅母!”
旖滟便笑了,点头道:“哦,原来小舅舅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曾和姑娘谈情说爱过,啧啧,原来小舅舅这样纯洁啊。”
狄霍被旖滟打趣的目光盯着,一时间面色发红,被小辈在此事上取笑,实在叫他面上过不去啊。
见狄霍一脸尴尬,旖滟好心地道:“小舅舅没谈过情,怨不得不知道,这男女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有了什么不愉快,还是自个儿解决好,别人一插手,往往事与愿违,尤其是娘家人插手,那只会小事闹大,小舅舅心疼我,我都知道。小舅舅放心,我这样强悍,谁又能欺负得了我?真被欺负了,我只会千倍万倍的欺负回来,不会吃亏的。”
狄霍听旖滟称呼自己是娘家人,又嘿嘿笑起来,接着却是沉声道:“当真是女生外向,这便袒护着那小子了!”
可旖滟既这般说那便说明,她不高兴,果真是那小子欺负她了,狄霍面色铁青起来。
旖滟见他如此,笑容微敛,几分郑重的道:“小舅舅,我若当真被欺负了却又无法自己讨回公道,我便定会寻小舅舅这个娘家人给我撑腰,可好?”
狄霍听旖滟如是说,又见她明眸晶晶亮亮,虽不若寻常小辈对长辈表现出依赖来,但却态度亲昵,语气从未有过的温软,他知旖滟这是当真认可了他,一时眼眶竟微微发红,这个时候就算心里不舒服,哪里还肯有半点不顺着旖滟,当下便笑着道:“好,舅舅不管。”
狄霍从旖滟房中出来,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想到方才旖滟本还好好的,不过是听了大厅中商客们的闲言碎语,便气恼起来,连饭碗都扔了,狄霍脸色阴沉起来。
他这个外甥女他虽也刚刚熟悉起来,但他却已很熟悉旖滟的性子,那丫头性子冷,会放在心上的事情少之又少。放在心上的人那更是屈指可数了,既然旖滟承认是那邪医谷主惹了她,那便说明方才大厅中那些传言就和那臭小子有关系,狄霍再想到凤帝修面上的人皮面具,登时气得是双拳紧握,咯咯作响,大步回到房间推开窗户便往外放了一支蓝色的烟花。
不过片刻,一个黑影从窗口穿过,落入房中,垂首听令,狄霍直接下令,沉声道:“天盛国无双太子,细查!”
泣血楼设有专门打探各处消息的音阁,这奉召而来的正是音楼之人无音,他见狄霍面色不悦,不敢怠慢,忙道:“遵命。”
狄霍抬手制止他离开,又问道:“天盛国太后寿辰上发生的事,楼中可得到消息了?”
天盛国和中紫国并不相邻,泣血楼虽在天盛国也有暗桩,但很少用到。泣血楼来自天盛国的消息也少之又少,天盛国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没那么快便传递过来。
无音面露忐忑,道:“楼中收到一些消息,听闻天盛丞相之女柳如梦和承王暗结珠胎,在寿宴上被当众发现,如今丞相一家皆已入狱。”
狄霍觉出无音对柳如梦的称呼有所差异,不由挑眉,道:“丞相之女柳如梦?她不是天盛太子妃吗?”
无音摇头,却道:“天盛百姓都称她是太子妃,但严格说这柳如梦算不上太子妃。”
狄霍听到此话,一怔之下,豁然起身,道:“此话何意?”
天盛国的事,和中紫国没多大关系,泣血楼收到的消息也都是音阁选择了有用的呈禀给楼主,故此,狄霍对此并没无音清楚。
无音不明白楼主怎会对此事如此在意,却越发不敢怠慢,道:“两年前天盛无双太子曾在战场上失踪过,当时天盛皇帝派出大批人马找寻太子,但却久寻不到,两个月后却只寻到了披着太子衣物的腐尸,无双太子自幼聪敏,甚得帝后欢心,天盛帝后伤心不已,当时柳丞相还屈居兵部尚书之位,他提出将嫡女柳如梦嫁给无双太子,为其守节一生。帝后自然感动不已,所以这无双太子和柳如梦是冥婚,柳如梦是抱着无双太子的牌位进的东宫,其后柳尚书被封为丞相,深受天盛帝后信任。这柳如梦住进东宫时,帝后还在丧子的悲痛之中,礼部也在忙着准备太子的丧事,所以柳如梦的名字也并未被记在皇室玉牒之中,更不曾祭拜太庙。”
狄霍阴沉的面色好看了一些,天盛太子曾“死而复生”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但却不知在其失踪其间,还发生过冥婚一事。
无音感受到屋中暴戾之气稍缓,舒了一口气,这才又道:“事后,柳丞相提出给柳如梦入皇室玉牒一事,不巧无双太子竟回京了,后才查明无双太子是遭了白贵妃所生恪王的暗算,才会九死一生,失踪近一年的。恪王赐毒酒,贵妃打入冷宫,这白贵妃的娘家在天盛国也是盘踞多年,当时天盛朝廷很是一番风云变幻,因此事,这柳如梦进玉牒之事便又没了音讯。其后,无双太子向帝后上奏,既他还活着,冥婚一事自然不能作数,要送柳如梦回柳家,柳丞相自然不同意,帝后也为此斥责了太子,无双太子便再未踏入东宫一步,平日都住在京郊别宫中。”
狄霍听罢虽神态平静地坐了下来,但心情却依旧不好。那柳如梦的父亲关键时刻将嫡女送去冥婚,其后官运亨通,深得帝后信任,可见是个钻营之辈,其女和承王暗结珠胎,恐怕也是确有其事,若不然是个男人也不会拿此事无中生有,自毁名声。柳如梦既不曾入族谱,也不曾拜太庙,只是住进了东宫,当然也算不上太子妃。
但是三大天朝上国,天宙和天乾国皆皇嗣单薄,唯这天盛皇帝,只皇子便有十八个之多,单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就知道天盛皇室之中争斗何其厉害,倘若那臭小子当真是天盛国的太子,他怎能放心旖滟那丫头嫁到天盛去。
此刻离黑水镇不远的一处山坳中,一个商人打扮的青年男子带着他的商队连夜出了黑水镇,往南急赶。这商人不是旁人,正是在客栈中声称从天盛而来的那青年,车队到了山坳,他挥手令车队停下,自己却打马快速往东边的树林而去。
他进了树林,还未勒马,便觉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拽住他的后领将他从马上提了下来。他吓得面色惨白,可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只觉一阵晕眩,接着他便被扔在了地上。
见一双绣金祥云的厚底锦缎朝靴停在自己身前三步处,青年也不敢抬头去看便磕头,求饶道:“爷饶命,小人已按爷的吩咐在用饭时候将天盛国的丑闻都说了,爷饶小人一命吧,小人在外经商,家中祖父祖母年迈”
这青年确实是从天盛国经商回乡,天盛国也确实发生了他所说的那些事,但他在用膳时候说出那些话却是有取舍的,刻意隐瞒了天盛太子冥婚的事实,这些也皆是被人安排好的。青年话未说完,后颈便是一痛,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而一掌劈晕他的黑衣人五官冷峻,竟是君卿睿身边的侍卫江寒,而站在青年身前,一袭紫袍,足蹬祥云靴的自是中紫翼王君卿睿。
见青年被劈晕过去,君卿睿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来,冲江寒摆了摆手,江寒手起剑落,寒剑已刺穿了那青年的心脏,那人连叫都未叫一声便无声无息地死了。
141遭掳
凤帝修回到客房不过吩咐了银宝两件事,待快步到了旖滟门前,便听到屋中传来她和狄霍的说话声,听到狄霍说要夺回属于旖滟的东西,凤帝修摇头一笑,不再多做探究,也不打搅两人说话,念着旖滟未曾吃饱便转身下了楼,出了客栈往黑水镇的酒楼而去。
屋子中,狄霍一离开,旖滟便将手中的书扔到了桌子上,托腮想着心事。
凤帝修这厮从一开始以邪医谷主的身份出现,她便知道他有另一重身份,他许一开始也没打算欺瞒于她,不然当初便不会将真实名姓告诉她。天盛国和中紫国之间隔着国家,她对天盛国的情况并不清楚,本尊的记忆中却是有无双太子的。
听闻无双太子自幼便聪明无双,是天盛十多个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他并非皇长子,不过是天盛的九皇子,前头八个兄长便是八皇兄也年长他两岁,皇长子更是年长他十岁,可偏他耀眼的像天际的启明星,令天盛皇帝在他七岁时不顾众议,封为太子。
皇室之中太起眼了并非好事,太子刚刚册立,天盛便发生了不少大事,各处受灾、战场失利、皇帝病倒有人便将此事和太子联系在了一起,说小太子非嫡非长,触怒了苍天,又说其命中带煞,不易为储君,强行逆天而立,天盛才会遭苍天降罪。百官上奏改立太子,差点逼的天盛皇帝赐死太子和其生母。
后来是这小太子秘密离了京城,控制了军队,且以七岁之龄,统军在战场上扭败为胜,这才使得触怒苍天的传言不攻自破。天盛皇帝大悦,曾言,其子嗣众多,九皇子却是无双。从那以后,世人提起天盛太子,皆道无双太子。他的姓名倒是少被提起了。
故而她虽知他叫凤帝修,但竟从未将他和天盛无双太子联系起来,毕竟一国太子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耗费在它国。虽是如此,但她亦知天盛国的国姓乃是凤姓,凤帝修一瞧便非寻常之人,她曾猜测他是天盛某位皇子。今日一听那些关于天盛的传言,即便不动脑子,她都可以肯定无双太子便是凤帝修。不然传闻中心智不凡,智谋无双的天盛太子不会做出那种蠢事来,更何况,银宝听到那些传言时的反应也太过明显了。
当初他只将姓名告之,却不曾直言其天盛太子的身份,她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可怎么也想不到这厮要隐瞒的竟是这样的事!她这人一向未雨绸缪,警惕心重,喜欢万事清楚,偏知道凤帝修有所隐瞒,她却迟迟不肯细究他的身份,但凡她先前随便问上一问凤帝修其人,又怎么会对此事一无所知呢。
她为何没有就他的身份多做深究?此刻想来,旖滟才恍惚过来,这般行事反常,并非她疏忽大意了,而是她内心深处愿意给凤帝修一个机会,让他接近她,是她内心深处早便对他动了情,一直都相信他不会伤害她。可笑她一直自欺欺人,不肯承认这点,一直觉着是凤帝修步步紧逼,硬生生抢了她的心。可此刻想来,倘使她不愿意,任谁又能拿走她的心呢?
旖滟只觉从未有过的清醒,自嘲一笑,她睁开明眸,眸光一片清澄。
这个混蛋,何故到此刻都不出现,再给他一盏香时间,倘使他再不滚过来,她便不听他解释了!
位在不远的床榻下,一个小小的洞正有袅袅的白香一点点散出来,那小洞之下,一层层细沙往下渗漏,细沙下却埋着个鎏金熏香炉,随着细沙越漏越多,香炉中的白烟也越来越多地往外溢出,透过沙粒缝隙,床下下洞蔓进了屋中。
屋中香味越来越浓,只可惜这味道是一点点增加的,身在房中的人嗅觉已对香味迟钝,很难察觉那味道。
旖滟方才凝思,更加不曾留意屋中的味道了,此刻她回过神来,抬手去提桌上的茶壶,不想手腕竟是一个脱力,稍稍提起的茶壶又重重落回到了桌上,旖滟这才察觉出不对来,她猛然站起身,却觉双腿一软,人未站起却瘫坐在了椅中。
欲喊,张了张口却发现出不了声音,只闻咔嚓一声轻响,拔步床竟从下翻转着倾斜过来,一道紫色的身影若一缕紫烟从翻转的出口跃了上来。旖滟望去,目光一寒,那人未曾蒙面,更不曾仪容,一张妖异的面孔在淡淡的月光下邪佞冰寒,正是君卿睿。
旖滟用尽气力往窗外掷去的茶杯被君卿睿轻松地闪身过来,捏在手中重新放回到了桌上。接着在旖滟冷厉的目光下,他冲她轻缓地勾起唇角,微显冰凉的弧度,使得那张妖异面孔显得阴沉莫测,接着探手将她从椅上抱起,身影一晃从翻起的拔步床跃下。
咔嚓一声响,那拔步床重新合上,屋中一片静谧,像是并不曾发生过方才的一幕一般,悄无声息,并不曾惊动任何人。
拔步床下是一条细窄的密道,旖滟被抱着,虽身上不能动,但脑子却还算清醒,这通道显然是刚挖没多久,该是专门为她而设的。那密道口的机关倒是做的厉害,竟连她都未曾发觉端倪。
如今已临近京城,她的警惕性本便有所降低,想必君卿睿也是算准了此点,才会在这黑水镇中挖好了陷阱守株待兔。千安王府的事正在当口之上,她以为此刻君卿睿该在府中蛰伏避祸,却没想到他会反其道而行之,是她大意了。
旖滟想着,君卿睿已抱着她穿过长长的密道又拾阶而上,旖滟只觉眼前光线一亮,却已到了一条暗巷,不远处灯火微亮,该是客栈的方向,离此暗巷目测不出五百米。一辆马车停在巷中,君卿睿抱着旖滟闪身而入,马车滚滚而动,很快出了巷子,消失在暗夜之中。
此刻,于旖滟住的不远房中,狄霍正询问无音天盛国之事,根本未曾察觉旖滟房中的变故。而凤帝修则亲自提着一盒糕点从酒楼中出来,他踏下台阶,酒楼翘角屋檐下挂着的红灯,将他的身影在青石板地上打出淡淡的影子,四下静谧,他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客栈。目光定在靠窗的一间客房窗扉之上,那屋子未曾燃灯,黑漆漆一片,凤帝修不由蹙了下眉,心道旖滟定然在伤心恼火,脚步顿住,竟是心头忐忑难安。
当初刻意隐瞒身份,一则是天盛和天宙历来交恶,他的身份并不宜独身前来中紫国,再则,他对旖滟动了情,可却感受得到旖滟对他一直被动抵触,虽则他和柳如梦之间根本不像世人所言的那般,但他也恐这点成为虏获佳人芳心的阻碍。
凤帝修已然想好,一会儿旖滟打他恼他也好,骂他卑鄙混账也罢,他都会受着,怕只怕他好不容易撬开她的心扉,她会再因此事将他推拒在外。那女人小心眼的很,眼睛中容不得沙子,虽则他以为柳如梦根本就成不了两人之间的那粒沙。
他踌躇一下,重新迈步,可接着双眸便是一寒,蓦然转身一掌拍出一道强劲的白光直击五十步开外的一处树冠,惨叫声在静夜中响起,随之两道人影从树上跌落下去,发出重响,无声无息再未动上一下,显然已气绝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