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滟这才撇了撇嘴,将挑出的膏药抹在了楚青依的脖上,她指尖抚过,药膏清凉,带起一片清新药香,楚青依心神一荡,笑着道:“滟儿妹妹这一路少不得风餐露宿,我可会烤野味了,滟儿妹妹带着我,别的不说这口福是定然定然”
楚青依的话未说完,一双黑湛湛的眼睛便呆滞了起来,话重复了两遍头一晕,嘭地一声倒在了桌上,已然晕了过去。见他一头栽倒在桌面上,额头瞬间被磕红了一大片,这样都不曾再醒过来,旖滟目光晶亮地将手中白玉小瓶握在掌中抛了一下,道:“三日醉,果真好药!”
言罢,这才俯身冲楚青依扬眉一笑,道:“谢谢世子大老远来给我试药了。”
楚青依是千亿王府的金宝贝,她可不想招惹了千安王府还没解决掉再惹上千亿王府。这厮势必是从王府偷跑出来的,岂能让他相随。旖滟站起身来出去片刻便带进来两名暗卫,指着倒在桌边的楚青依道:“送他回王府,亲手交给王府管家再回来领命,路上好生照顾着。”
两人应命,上前架起楚青依迅速离去。出了客栈二人将楚青依安置在一匹马上,跟着翻身上马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出了镇子,马蹄更急,踏破官道,遥遥而去。而镇外官道一旁的林中,两个黑衣人远远地瞧见此景,对视一眼,一人继续留守,一人飞快施展轻功消失在了林中。
林深处,一队人静坐等候,领头者正是沈璧,他见黑衣人进了林子目光一锐,但见黑衣人上前禀道:“世子爷,属下二人已经探明,盛家人今夜就宿在黑水镇上的福缘客栈中,千亿王府的楚世子紧随之后也住进了黑水镇的另一家客栈,方才其潜入盛旖滟房间不足两盏茶时间却晕迷着被两个暗卫带了出来,如今那两个暗卫护着他往京城方向去了,楚世子被丢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瞧样子是中了迷神之药。”
闻言,席地坐在沈璧身旁的杜峰沉声道:“世子爷,咱们是否现在便潜进黑水镇动手?”
沈璧双眸微闪,却蓦然勾起一抹阴测笑意来,道:“不,黑水镇距离京城太近,暂不宜动手。盛旖滟诡计多端,并不好对付,她在京城惹敌过多,想必此点她自己也有所误,如今离京必有所防备。她此次绝非给盛易阳送葬如此简单,该当有其它事情,若本世子所料不错,她这两日定然便会离开送葬队伍,咱们可探明她的行动路线,抢先一步设伏,要动手便定要稳妥。倒是楚青依难得落单,你们说,楚青依倘使被盛旖滟迷晕失了自保能力,又因盛旖滟的疏忽而被不知名者屠杀,千亿王听到此消息会如何?”
杜峰闻言目光一亮,道:“盛旖滟手中的药必定来自邪医谷,楚青依是楚家独苗,他若死了,千亿王查到儿子体内所中迷yao乃邪医谷所出,再知楚青依是被盛旖滟迷晕,必定会将这笔账算在盛旖滟头上!千亿王府和咱们千安王府对峙十数年,楚青依死了等于让千亿王府倒了顶梁,千亿王势必遭受重击,世子爷好筹谋!”
沈璧却冷声道:“不止如此,千亿王早便暗中投靠了太子,盛旖滟如今也为太子办事,待盛旖滟和千亿王闹起来,我真好奇英明的太子会如何行事,呵呵,太子对盛旖滟动了情,倘使他偏颇袒护盛旖滟,必伤千亿王的心,倘若他为千亿王做主,我倒也想瞧瞧盛旖滟会是何等反应了。本世子突然觉得,那妖女害的千安王府如此,只让她死太过便宜了,本世子如今有了更好的打算。”
沈璧声音愈发阴冷,树影下身影没在暗影中,寒气森森。一刀杀了盛旖滟太便宜她了,他要叫盛旖滟受尽折磨,要让她痛悔当初对千亿王府的所作所为!
杜峰却目光一亮,道:“世子好计,只要千亿王府和太子起了嫌隙,翼王若能再拉拢到千亿王府之势,定能扭转如今弱势!到时候,世子便是最大的功臣。”
沈璧未再言,率先翻身上马,一扬手,道:“随本世子,追,定要在半个时辰内追上!”
一行十数人纷纷上马,策马冲出茂林向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黑水镇是离京城最近的镇子,可离近京城,即便晚上也会有行路人,越离近京城便越是不好动手,故此沈璧带着人以最快地速度追了上去。而那两个暗卫,因楚青依晕倒,其中一名暗卫和楚青依两人一骑,又顾念着怕颠坏楚青依,跑的不快,不过小半个时辰竟便被沈璧给追上。
沈璧冷冷一笑,一挥手,十多骑迅速地将楚青依三人围在了中间,沈璧面带黑巾,废话一句不说拔剑率先刺了上去。十数个黑衣人纷纷跟着动作,剑芒映亮了夜空。
负责护送楚青依的两个暗卫影七,影三皆是旖滟从太子那里要来,君卿洌自然是选了武功最好的暗卫,可沈璧手下也无弱兵,且此次他离城报仇,也皆带的是万里挑一的精锐之士,以十八人而对阵两人,且影七和影三又要分神护着晕迷不醒的楚青依,弱势太过,瞬间二人身上便伤痕累累。
二人被杀下马来,不得不背着楚青依施展轻功往官道旁的林中逃窜。官道上太过扎眼,沈璧原就有将人赶进林子再慢慢屠杀的意思,见此冷笑一声,打马带人冲进了林子。
一进树林,月光遮掩,光线一黯,见前头影三和影七背着楚青依逃的狼狈,沈璧轻蔑地一勾唇,挥手道:“围堵!”
言罢,他带着四人直追而上,其他人却分开两队迅速散开往左右两侧围追,这林中虽树林茂密,但沈璧等驰马却如在平原,影三两人负伤在身,又背着楚青依片刻便被沈璧追上,冷笑道:“不必跑了,你们逃不出去的,今夜必死无疑!将楚青依乖乖交出来,本世子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
影三和影七步步后退,沈璧见二人分明还想抵抗,冷笑连连,而此刻左右和前边的树林皆有马蹄声靠过来,分明合围之势已成。沈璧双眸一眯,道:“不识好歹!杀!”
他言罢,剑锋斜指,看向影七三人的目光已然视同死人,可就在此时,蓦然响起一片破风声,随着这声音左右和前边皆有落马声,惨叫声,利器插入身体的喷血声传来,与此同时背着楚青依的影三蓦然收起脸上苍白惊慌之色来,冲着沈璧森然而嘲弄地一笑,道:“沈世子自信太过了吧,我看今夜必死的未必便是我等。”
他言罢突然将手中寒剑执了出去,接着背着楚青依和影七迅速后撤,那剑带着一道寒光插在一颗树上,沈璧蓦然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撤退,都撤出林子,陷阱!”
他这声音没喊完,脚下的地面已经下陷,马儿受惊嘶鸣起来,狼狈之下只能匆忙弃马,运用轻功飞离,随着沈璧的三人亦跟着飞起。
马儿躲避不及,落进塌陷的坑中,陷阱中射出数十支箭羽来,一些箭射在马身上,一些则飞出陷阱直射沈璧四人,沈璧等迅速扭转身影躲避,刚强行躲开箭羽,便又有削尖如刀的大竹筏子从两旁树上飞出,四人只得运气再躲,这一躲气力已是不济,他们深恐地上还有陷阱,不敢贸然落地,皆脚踏树干借力。
谁知脚刚踩上树干便有密密麻麻地飞针从树叶中飞出,速度竟是极快,两个黑衣人躲避不及,当即便被射中了小腿,惨叫一声倒在树下,身子落地显然再度触动了机关,一块插着无数飞刀的木板从草丛中激射而出,两人反应不及,惨叫着被木板钉在树干上。一人稍好一些,反应较快滚了一下,险险躲过飞刀板,可身下竟是一软,地上再度翻出一个陷阱来掉下去登时被利刃戳穿了身子。
独剩沈璧一人,见树干上设有如此连环机关,惊地强自又提起一口真气,生生往外飞出百来米去,这才气力不济往下坠落,他生恐地上还有机关陷阱,不敢贸然踏地,用剑在地上一点借力,身影再度往上飞起,心想越到树木最顶端借力飞出树林,岂料身子已飞上交错的枝叶,竟是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他惊得刚想抬剑劈开大网,却又有飞箭从树叶间射了出来。
他不得不用剑飞快地挡去箭羽,砰砰几下响,箭羽是挡飞了,却已来不及劈开大网,那大网兜头一罩,竟是会动,瞬间在空中兠转了几圈将他牢牢地裹在了其中。
沈璧面色大变,却闻一声女子的轻笑传来,“沈璧,今儿本公主会让你知道,自作聪明的后果会很严重哦!”
124被抛弃的咕噜
沈璧被紧紧裹在网兜中吊在树枝间,听到女子的说话声,不必分辨就认出那声音是来自旖滟的,尽管两人相处不多,相见也不过数次,可那声音竟像是入了心,刻了脑一般,只消一句便叫他身子一僵,血眼猩红。
接着他愤恨地挣扎了起来,企图动下被束缚的手臂用剑将网兜刺破,见他如此,不消旖滟吩咐,她身边跟着的暗卫便射出了一道寒光,伴着一声重重的闷哼,沈璧的手臂被一剑射透钉在了树干上,鲜血滴答答地沿着树干往下滴。
四周响起惨叫声,血涌声,分明是旖滟带来的暗卫正在解决被机关所伤却还没能丧命的他的属下们,沈璧听在耳中,闻着四下浓郁的血腥味,只恨得银牙紧咬,浑身颤抖,可却无能为力。
杜峰被飞刀板钉在了一颗大树上,撑着气力将刀板硬生生从身体中拔了出来,提着剑,满身浴血地嘶吼一声,“妖女,老子给你拼了!”
说着便气势汹汹往旖滟冲去,然他失血过多,眼前一片血红晕眩,刚冲出两步,旖滟身边的黑衣暗卫便一个闪身冲上,一道寒光飞出,血水喷涌,透心而过。
沈璧瞪着眼,眼睁睁瞧着杜峰的身子软倒,林子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沈璧知道,他带出来的十八个万里挑一的暗卫,在这几乎眨眼间全部都死了,都死了!
浓浓的血腥味往鼻中冲,沈璧觉地从未有过的羞辱,如此惨败地输给一个女人,且输地这般狼狈不堪。他心口像有一枚炸药炸开,浑身都疼,嘶吼一声,意欲运动所有真气冲破网兜,然而丹田一动却发现不对劲,真气根本就无法凝聚,他不信邪,再度用心凝气,然而丹田还是没有真气凝集,竟还有真气往外散的感觉,他恨得再用劲,丹田越发空空如也,他惊愕地瞠目欲裂。
旖滟见沈璧因凝聚真气在树枝间挣扎摇晃,浅勾唇角,低低柔柔的笑语,道:“啧啧,堂堂千安王府的世子,怎么瞧着倒像入了蜘蛛网的臭苍蝇呢。喂,我说沈璧,你还是别白费气力了,那网上本公主早下了分量充足的化元散,你越动真气,真气散地就越是快,哎呀,本公主提醒的只怕晚了,这会儿功夫沈世子的内力想来也快散完了呢。”
化元散!
习武之人的克星,中了化元散的毒,真气便会被暂时散去,中毒浅少则数日,中毒深了,多则数月都无法再动用真气。这化元散有种淡淡的药味,一般空气中有化元散的味道内家高手便会停止动用真气,只因真气越是动用便中毒越深,只要一时不用真气便无碍。
化元散是极难得珍贵的毒药,可他竟忘记了,邪医谷主也是妖女的裙下之臣!可恨!盛旖滟竟用化元散来对付他!这个阴毒狡诈的妖女!
方才旖滟出声讽刺沈璧就是为了令他心情激愤,忽视网兜上化元散的味道,之后这林子中浓浓的血腥味也遮掩了化元散的味,而她设计的机关,更是按沈璧的功夫,他发现危险后会飞出多远,会怎样反应和应对都算计在内,沈璧岂能不连连中招?!
“将他弄下来。”
旖滟的声音传来,两道剑光闪过,网兜从树枝上掉了下来,沈璧嘭地一声重重砸落在地,可却一声不哼,挣扎着坐了起来,双眼像隐在暗夜密林中的狼,狠狠地盯向旖滟。
入目却见旖滟穿着一袭鹅黄色的右衽儒裳小袄,下系一条淡紫色的惊涛裙,衣襟领口裙摆上皆用银丝线绣着缠枝梅花,林中稀疏暗淡的月光洒了一些在她身上,锦缎银绣反射出微微的光芒,她墨发高挽,头上插着一支样式精美的滴水流苏红珊瑚蝴蝶步摇,蝴蝶的翅膀安置了精巧的机关,在鸦青的发间一闪一闪,凭添了俏皮之气。
红艳艳的珊瑚流苏垂在白皙优美的脖颈边,她的脖上还挂着一个赤金平安锁,锁下七八个小金铃铛,随着她脚步轻移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绝美的面庞上此刻带着柔和笑意,眉眼弯弯,美的惊心而无辜,此般打扮宛然一不谙世事,纯美良善的闺阁娇姑娘,好似这里不是血腥味浓郁的修罗场,不曾有尸体遍野,血溅肉飞,而是繁花明媚的后宅花园!
这样的违和感令沈璧盯着巧移莲步慢慢走近的旖滟竟是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而旖滟却已走至了沈璧身旁,笑吟吟地蹲下身来,托着腮,眨眼道:“沈世子那么想要小女的命啊?可惜啊,你这人冲动意气,自作聪明,决断轻率,实在太嫩了些,哎,世人还说千安王府世子是难得的将才,这该说世人没眼光呢,还是太没眼光呢,还是太太没有眼光呢?”
沈璧被旖滟刺地浑身发抖,像只困兽般死死盯着旖滟。他肩头方才被剑钉在树干上,又被强硬扔下地,此刻已血流如注,白骨森森,眼见他脸色苍白,可却一声不吭,旖滟扬了下眉,道:“倒还算一个硬汉,只可惜比我笨了些,想算计我盛旖滟,你还欠了火候!”
当日得知沈老太君被气死,旖滟便知千安王府必有动作,后又得知沈璧从别院回到沈家,沈璧虽也算沉稳,但到底年轻,且连番被自己打击的过于严重,已颓废不堪,这样的沈璧再经受祖母因自己而死的刺激岂能隐忍地住?
故旖滟早便料想到沈璧会在她离城时有所动作,她早便令人守着千安王府,和北城门了,故此,沈璧乔装离城,楚青依紧跟盛府队伍出城,旖滟都清清楚楚。这才能设下了圈套等着沈璧自投罗网,若不然,沈璧手下暗卫个个武功高强,要迅速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一网打尽,凭借她如今的实力就算能做到也得自伤八百不可。
如今这样多好,活捉了沈璧,还未损兵折将,影三两人也不过受了些小伤罢了。
沈璧听了旖滟的话苍白的脸上浮现铁青之色,道:“胜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旖滟却笑开了花,拍手道:“果真硬气,可怎么办呢,我到底是女儿家,对杀剐这样的血腥活会害怕,这该如何处置沈世子呢有了,瞧沈世子面相绝佳,体魄伟岸,倒还人模人样,不若将沈世子送去南风馆,如何?”
沈璧面色扭曲起来,恨声道:“盛旖滟,你莫欺人太甚!要杀便杀,何必羞辱!”
旖滟面上笑意微敛,挑眉,道:“我欺人太甚?你沈璧如若不寻上门来,如何会遭我算计?当年若你那好姑母能谨守妇道,如何会有后来沉塘?欺人太甚,以势压人,蛮不讲理,护短狠辣,这些不都是你千安王府的行事准则吗?种下什么因便得什么祸,沈璧,别一副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的模样,我不爱看,你这会儿招惹我可没什么好处。”
旖滟说罢站起身来,道:“将这里收拾干净,别留痕迹,沈璧按我吩咐送走,行事以隐蔽为上,不可出差池!”
她言罢,影八忙恭谨地应了一声,旖滟这才走向那边被放着靠坐在树干上的楚青依,蹲下拍了拍他的脸,见他睡颜沉静,阳光俊朗的面庞倒显稚嫩两分,唇角还微微勾着,像个可爱的大孩子,旖滟不由笑弯了唇,道:“做什么好梦呢。”
见楚青依脸庞红扑扑,粉嫩嫩的,旖滟有种想扯两下的冲动,岂料刚抬手,就见楚青依砸吧了两下嘴巴,嘟囔一声,“滟儿妹妹”
接着又是两声傻笑,旖滟伸出的手一僵,见楚青依根本没醒来,不由脸色古怪地又瞧他一眼,豁然站起身来,道:“送他回千亿王府去。”
影四上前扛起楚青依来,楚青依睡的死沉,压根就不知道今夜当了回鱼饵,被扛着回了林子。旖滟也伸了个懒腰,悠哉地迈步离去。
留下的暗卫,迅速将尸体集中,机关等痕迹都撤掉,掩埋血迹等,待处理妥当,这才飞速带着尸体离开,林中静谧下来,除了淡淡的血腥味残留,竟是再瞧不出什么特别来。
这时才有一道灰影从不远处的一颗树上跳落下来,迈步走向方才旖滟曾站过的地方,此人身量高大,体魄强健英伟,一张如刀刻般刚棱硬气的面庞,剑眉,挺鼻,小麦色的肤色,半张脸却都掩盖在浓密的落腮胡中,一双有些违和的桃花眼,却闪耀着犀利的光芒。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便是威猛、有力、目光如炬,像是浑身都蓄满了无穷的爆发力。
虽是一身灰衣,但却毫不掩盖浑身沉稳如山的威仪气质,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静立片刻,这才施展轻功掠出林子,也往黑水镇的方向而去。
旖滟回到客栈并未歇息,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紫儿给收拾起妆容来,将她早先调制好的药汁等一层层涂抹,打散长发束着男子的发髻,用布巾扎住,再换上一套白青色的长袍,旖滟摇身一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而紫儿早也已将自己收拾妥当,亦缠了胸,穿着一身小厮衣裳,道:“奴才将行李都规整好交给了影四两个,就是有一样东西,不知该如何处置,还得请公子拿个主意。”
旖滟挑了下眉,紫儿转身,到了床前却是从被子上抓了个东西转过身来,举着,道:“公子看。”
旖滟望去,当下一愣,却见紫儿抓着的不是旁物,却是一只鹦鹉,斑斓的毛色褪了色,露出不少灰毛来,此刻正紧紧闭着眼睛,被紫儿抓着也没什么反应,但赫然便是凤帝修的那只宠物咕噜!
“奴才是方才整理行李时才发现这家伙的,就躺在衣服堆中呼呼大觉。公子看怎么办吧。”紫儿说话间到了旖滟跟前。
旖滟张了张嘴,岂能瞧不出咕噜这是被人下了药,和楚青依一般状态。给咕噜下药,又将它藏在衣服中的除了凤帝修,自然不做二人想。这厮分明是自己没办法离开,留了咕噜在她身边,好时刻提醒她,他的存在!
可咕噜却分明不愿意跟着她,于是凤帝修便强灌了药,还将咕噜藏在了这里,他也怕明着将咕噜送来,自己会不收吧。
这个男人啊!
旖滟瞧着睡着的咕噜有些哭笑不得,似回应她的想法,咕噜被紫儿攥着的小身子动了动,接着很快便睁开了黑豆眼,似迷糊了一下,见到旖滟和紫儿,它转动脖子半响才似弄清楚了处境,鸣叫两声,挣扎着从紫儿手心飞出,扑棱棱地在屋子里没目的地飞了两圈,见这地方全是陌生气息,咕噜的鸣叫声更加凄切了起来。
接着它飞快地飞至窗前,身子一撞窗户飞了出去,见到地依旧都是陌生,嗅不到半点主子的气息,茫茫黑夜,咕噜意识到自己被主子给抛弃了,且抛给了它讨厌的黑心女人,它难过而茫然地又在夜空中鸣叫了两声,接着就听到屋中传来悠然慵懒的女声。
“你家主子已离开四个时辰了,凭借胭脂的脚程,此刻该已在千里之外了,你若想追,自管追去,不过这一路会不会有老鹰将你刁吃如肚,或是不小心迷路寻不到地儿,再或是被人抓去炖了鹦鹉汤,这可真不好说。”
咕噜闻声,哀鸣两声,终于接受了残酷的现实,飞回窗棂上,无精打采地用黑亮亮,水光光的小眼睛瞧着旖滟。
旖滟见它小身影映着外头的夜色无比可怜,不由暗叹一声,颇一本正经地道:“过来吧,谁叫你遇到这么个黑心肠的主子呢,下辈子挑主子记得不要挑那样貌好的,样貌俊的男人通常都黑心。”
咕噜见旖滟冲自己抬手,忙飞过去落在了旖滟的掌心,似懂非懂地道:“黑心主子!黑心主子!”
旖滟倒被逗笑起来,道:“你主子将你留下,可让你带什么话了?”
咕噜跳到旖滟肩上,虽委屈但却依旧不敢忤逆主子,呜咽了两声,道:“滟滟要等爷回来,滟滟要每天想爷,等爷回来娶滟滟。”
旖滟闻言扶了下额,见咕噜重复来重复去,都是这三句,这才无奈地道:“我也要长教训啊,下辈子绝不招惹这样好看的男人,真难缠。”
遂稍做整装后,旖滟便带着人,袖囊中装着只鹦鹉悄然离开了黑水镇,而翌日自有春绸扮作她的模样随着盛家送葬队伍继续回乡。
两日后,旖滟一行一路急赶到了明城。
正值天黑,明城将近宵禁,城门已准备关闭,故行人并不多,只城外城墙下却聚集着不少衣衫褴褛的逃荒之人。中紫国地域不大,行了两日,此处已临近灾区,天空飘着细雨,这些逃难人瘫倒在墙根的泥泞中,神情或悲伤,或木然,给暮色下的城池增添了萧索之意。
旖滟带着紫儿,身边明处只跟着两名护卫影四和影五,四人驰马进了城,紫儿便瞪着眼睛来回地在城门的百来米处搜搜寻寻,很快她的目光落在不远一处屋檐下撑着伞,一身店小二打扮的男子身上,紫儿目光微微一亮,定了下来。
果然,几乎不同,那小二也瞧着旖滟一行神色一喜,快步便跑了过来,冲着旖滟打了个千儿,道:“公子可是姓盛?”
旖滟自离了盛家队伍便和紫儿都作男装打扮,且用调好的药汁等在脸上也做了不少修饰,两人如今瞧起来,也不过是两个长相格外清秀的公子哥和小厮罢了。
旖滟并不意外这小二上前攀谈,紫儿却已道:“我们公子是姓盛来的。”
小二笑容一扬,忙上前将手中撑着的伞踮脚挡在了旖滟头顶,道:“盛公子可到了,小店早给公子一行准备了晚膳,上等的房间也已准备妥当,沐浴热水皆已温上,就等着小的接盛公子入住了。公子,您一路辛苦,这边请。咱们这客栈离此并不远,也就眨眼功夫到”
小二热情地说着,旖滟面无表情地打马跟随,紫儿却有些兴冲冲。这两日他们一行,不管是走到哪里,奉投宿和打尖的时候便总是有人贴上来,像现在这样安排好了上好的房间,清淡的饮食,且还是事先付过银两的。如此神秘,如此精心安排,可却又不现身,还这般清楚他们的行走路线,先一步将一切安排好。
紫儿非常好奇这幕后之人是谁,她原是猜到了凤帝修头上,可问了小姐,小姐却说并不是,多问了两句,小姐却似对此事不怎么耐烦,只说时间到了,那人自会出现,不会一直藏着,左不过多等两日便知道。也不知今日能否见到这幕后做安排的人
125故技重施
旖滟一行到了客栈,果然一切都已打点妥当,因是淋了些雨,客房中早备好了沐浴热水,旖滟小心避过伤口洗了一身风尘,待换上干爽衣物,晚膳已准备好,一切都安排地刚刚好。
客栈虽小,但在客房后却也建造了小巧精美的花园,旖滟用了膳随意收拾了妆容便下了楼,给了店小二一串钱令他置办了一套茶具送到了花园中的凉亭。
凉风习习,秋雨缠绵,亭子虽已失修破旧,栏杆等皆已斑驳掉漆,但在赶路劳累之余坐在其中闻着茶味,倒也有股说不出的自在舒然。旖滟刚冲好茶,便闻身后的廊道上响起清浅而从容的脚步声,她未曾回头,提起茶壶在身前阿两只白瓷的茶盏中倒了茶水,这才侧头望去。
脉脉雨幕中,一个身穿月白长袍的欣长身影缓步而来,细雨迷蒙了他的面庞,一眼望去只见那一头因雨而愈黑如墨的发,那一袭在雨色下而愈显色彩清润的衣袍,那人并不受雨水的影响,脚步舒缓而来,袍角起落,却是不染泥污,整个人像是坠入清冽溪水中的墨玉,朗朗无尘,却是莫云璃。
旖滟瞧见他并不意外,可目光却专注了两分,只觉莫云璃和她初逢他时,似气质变了极多。初识时,这人身上似总散发着一股颓败的气息,然而此刻却似涤荡了满身尘埃,整个人变得清透俊朗了许多。
莫云璃踏进小亭,旖滟却也无言,只将身前茶盏推过去,莫云璃便笑着坐了下去,默默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客栈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茶,好水,茶水有些涩,然而却因那芊芊素手的冲泡而别具一分滋味,莫云璃舒坦地半眯起眸子瞧着远方雨幕中迷蒙的山脉出神。
他不说话,旖滟一时半刻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之前她因盛易阳的丧事令紫儿去请莫云璃离开,莫云璃倒不曾多做纠缠,当日夜倾一离开,他便第二个离了盛府。然而这人瞧着便不是会轻易放弃的,她之后离京,他却一直不曾出现,这岂不奇怪?故在两日前有人第一次为她提前安排食宿之事,又提前结账,她便猜想到了。
不得不说莫云璃很有些能耐,不仅能猜出她的行路路线,而且还将她每一站的打尖投宿的时间和地点掐算的分毫不差,这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并不简单呢。
莫云璃饮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见旖滟靠着栏杆目光微凝,不由浅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莫不是再想如何将我赶走吧?”
旖滟闻声这才瞧向莫云璃,见他挑着眉,脸上有着自我调侃的笑意,便也抿了下唇,道:“你既没跟在我后头,处处都行在我的前面,这条路又不是我家的,我又凭什么赶人?”
莫云璃闻言倒是一怔,没想到旖滟将他准备好的理由都说了出来,又是扬唇一笑,道:“霓裳果然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旖滟不禁翻了个白眼,她这一路原就赶地急,有人提前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还付了银子,自然没有平白找罪,还白白将银钱都白送店家的理由。这古代出远门,赶急路是颇为受罪劳累的,尤其对她来说,肩头的伤虽已愈合,但骨头却未长好,固定的夹板也没取下,她单手御马不说,还要特别注意不牵动肩头伤口。
故而往往行路半日便累的腰酸腿疼,浑身难受,加之南方水患,这一路有不少从南方逃难北上的灾民,或北上投亲的行人,一路下来,不管是打尖还是住宿,若无提前的安排还真要费许多的事,吃很多的苦头。
这两日来旖滟已习惯了莫云璃这种体贴入微的照顾,莫云璃分明是将一切都算好了,他这人有着不同于凤帝修的委婉,但同样霸道,一出手便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想着,旖滟抿了口茶,懒洋洋地道:“善解人意?我的字典里还真没这个词,你确定是在说我?我这肩头的伤本就是受了你的牵连,若不然也不必一路如此辛苦难熬,既你有心,我便只当是自己受伤救人收到的福利,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善待自己这条优点却是占尽了。”
更何况,莫云璃显然不是楚青依,他这一路根本就不曾出现过,这会儿若非她向小二要了两只茶盏在此泡茶,想必他也不会出来。他好似很清楚她的底线在那里,总能在她的忍受范围内,做这些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事情。
想着旖滟微微眯了眼,接着却又一笑,索性自己开口,道:“明日我会在鹿城留宿,听说鹿城有两种小吃食极是出名,想必明日定有口福尝到。还有,前些天我用的药膳汤,味美还对伤口愈合极为有效,若是一路颠簸晚上能用一盅香喷喷热乎乎的药膳汤,想必还能达到舒筋助眠解乏的疗效,那才是美呢。还有啊,这两日睡觉总不能安稳,客栈中总有股怪味,在京中时屋中总燃着上好的沉水香,如今没了那味道倒不习惯了,被褥也不过柔软棉和,睡醒来也不觉解乏,可见如今真是娇气了,哦,对了,这出恭用的恭桶也总是一股臭味,如今都入秋了,夜里还常有蚊子”
旖滟巴拉巴拉地又说了十多项,末了长叹一声,道:“想必这些小事都是难不倒莫丞相的,要好好准备啊。”
旖滟这一路疾驰,基本只打尖时会停上一停,莫云璃要提前安排,便得超出一步,赶地便更急,更辛苦,如今旖滟又提出这么多的要求来,分明就是摆明了在折腾人。莫云璃闻言面上笑容却不减半点,用包容而温柔的语气,道:“先前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明日定不会如此了。”
旖滟见他如此,倒像是心口窝了气有些发不出来,尚未言语,却见咕噜匆匆忙忙地飞了进来,往桌上一脚便毫不客气地将莫云璃身前的杯盏被撞翻,又迅速地跳上旖滟的肩头,大声叫着,“滟滟是爷的,滟滟要等爷,滟滟每天都要想爷,等爷回来娶滟滟。”
聒噪的声音打破了小亭中的安宁气氛,因是叫的大,旖滟觉着自己的耳朵都被震的隐隐发疼。这些话咕噜这两天每天都要囔囔上百遍,尤其是旖滟每日醒来,和要睡觉时,简直就成了魔音,害的这两日夜里做梦,旖滟都在剥咕噜的皮准备下锅,偏凤帝修还一脸宠溺地在旁用恼人的温柔语气说着:滟滟想怎样都好,滟滟说咱们是做清蒸鹦鹉呢,还是红烧,要不来个椒盐的?
最后害的她又可怜起咕噜来,醒来后便又打消了给咕噜灌下迷yao的打算。
远处连着小亭的回廊另一头,紫儿见亭中陪着自家小姐吃茶的竟然是莫云璃,愕了一下,扬了扬眉。她倒是没瞧出来,这个莫丞相对自家小姐也这般上心,也不知邪医谷主知不知道莫云璃跟了主子南下。反正这都不是她个丫头能控制的事,紫儿想着,转身而去。
亭子中,莫云璃瞧着咕噜,显然是不悦的,唇角笑意依旧,目光却不怎么友善,咕噜缩了缩身子,更加靠近旖滟,继续锲而不舍地冲莫云璃又叫道:“滟滟是爷的!臭男人滚开!滟滟是爷的!臭男人滚开!”
旖滟不想凤帝修竟还教了咕噜这话,见莫云璃唇角笑意有些挂不住了,倒是好心情地勾起了唇,拍了拍咕噜站起身来,想到请了莫云璃出来的原因,便道:“这两日我总有种被人时刻盯视的感觉,可我留心查过,却并未发现隐在暗处之人,这人是否是你的人?”
莫云璃闻言却一扬眉,目光一沉,道:“我并未让人跟着你,更不曾令人盯着你。”
他的所有安排都是靠自己的猜测提前一步安排,可从未令人盯着旖滟,那便是还有人在跟着她,是敌是友,是何目的。
旖滟早也猜想该不是莫云璃的人,闻言肯定下来,却是柳眉微蹙。这种时刻被盯视的感觉可不怎么好,且她能感受到那一直盯着她的目光有着浓浓的探究意味,倒真不好辨敌友。马上便要到目的地了,这个尾巴不能再留,看来是得想个法子将人引出来了。
该问的问过,旖滟不再多言,带着咕噜转了身,只挥了挥手便沿着回廊往客房去了。
莫云璃瞧着她的身影隐没不见,又坐了片刻,待夜色彻底笼罩,这才起身,大步出了花园,早有侍卫侯在回廊处,他只拂了拂衣摆,道:“起身吧,去鹿城。”
那刁钻的女人可是开了一堆的条件,若是平常,自然挥挥手便能给她一间精美的闺阁香房,可如今这行路期间,即便是他,也需要时间来安排这些琐事啊,何况那女人还钦点了他亲手煲的药膳汤,那汤却也不是一时半刻能熬好的。
他行了两步,想到方才旖滟所言,却又脚步一顿,道:“留两个人,不必靠近,就住在这城中,若是夜里这边有什么动静,留意一下便好。只要霓裳公主没生命危险,不必出现。”
是日夜,三更天,正是夜色浓郁之时,雨已停,乌云弥补的夜空却是半颗星星都不见,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下,十几个灰衣身影像幽灵一般出现在福缘客栈后的小巷中。
接着那十几道影子飞快地跃上客栈,直袭二楼甲字号房,很快,屋中响起了兵器撞击的声音,窗户被一脚踹开,一个灵动的身影像狸猫一般飞了出来,身影太快,瞧不真切,但那一头墨发却在黯淡无光的夜色下扬起微光,正是旖滟。
她显然是在屋中受到群攻,这才逃离了出来,随着她落地,两道黑影从不远的房中破窗而出,迅速靠近旖滟将她挡在了身后,正是跟随在旖滟身旁的影四和影五。
而那方才逼近旖滟房中行刺的十几道灰影也迅速地跃出,瞬间呈包围状将旖滟三人围在了其中。夜色下,只见十多人手中锐器反射出阴冷的光芒,如同他们的眼睛。
旖滟厉声道:“你们是谁!”
那些人却并不多言,只其中一人沉声道:“取你命的人!”
言罢,提刀便冲了上来,他一动,其余十来个灰衣人也同时动了起来,旖滟三人也迅速做出应对,暗夜中响起锵然不绝的兵器撞击声,杀机中血腥味迅速弥漫了雨后潮湿而清冽的空气。
这十多个灰衣人显然武功不如旖滟三人,但却胜在人数众多,影五和影四身上已经负伤。蓦然,寒光交错中响起旖滟微疑的声音,“你手上有天乾国的皇旗标记,你们是天乾人,是天香公主派你们来的?!”
接着却是一声阴笑,道:“霓裳郡主果然聪明,那今日便更得死!拿命来!”
伴着这声喝,灰衣人的进攻更加勇猛起来,旖滟行动不便,影五和影四为护她,瞬间伤重,鲜血喷涌,即便在夜色下亦能见到那喷洒的血光,眼见形势不敌,影四已然倒下,影五手中寒剑飞扫,光芒大盛,沉喝一声,“公主快走!”
旖滟咬了下牙,迅速踢飞身前灰衣人,冲了出去,岂料此时却响起一声阴笑,“再走一步,我杀了她!”
“小姐快跑,别管奴婢!”
身后响起紫儿的声音,已奔出的旖滟脚步一顿,回过头,正见紫儿被个灰衣人抓在手中,用刀抵着脖颈,紫儿见旖滟回过头来,喊过之后便一咬牙,一脸刚硬地主动往那刀刃上撞去,然而灰衣人却似察觉了她的意图,先一步将紫儿一拉,一掌敲在她后颈将紫儿敲晕了过去。
“紫儿!”旖滟惊呼一声,而这会儿功夫灰衣人再度将旖滟围在了其中,许是因紫儿情绪激荡,也许是影四和影五皆已倒下,灰衣人虽也被伤了一半,但剩下七人围着旖滟,孤军奋战,旖滟险象环生,一个空挡,灰衣人瞅准时机一剑刺来,旖滟回身那寒光已至身前,眼睁睁地瞧着剑光向着她负伤的右肩狠狠刺来。
可就在此时,一道炙烈白光从天而降,携带着劈开天地的力量,瞬间打偏了那直刺旖滟肩头的剑,那出手的灰衣人竟生生被那白光阻地回退七八步才勉强拄着剑站住,却是受了内伤,吐出一口鲜血来。
而同时,一道力量扣住旖滟的腰肢,将她带离了包围圈。身后靠上一具坚硬英挺的高大身体,很陌生,旖滟悄无声息地勾了下唇,此人好强大的内力,倒是引出来了,如今瞧着是友非敌,难道是凤帝修不放心她,留下的人?
她想着,佯做受伤,抽了口气,哀呼一声,左手握着的剑脱手,抬手捂住了受伤的右肩,身后男人果然低头,道:“你怎样?”
旖滟却迅速抬头,趁着他口中“样”字出口,双唇大开之际,一颗黑色药丸飞速地从她指间弹出,准确无误地射进了男人的口中,狠狠地擦过咽喉滚落了下去。因旖滟的强行动作,男人喉间一阵辛辣的恶心。
他武功高强,哪里想到会在旖滟这里栽倒,方才的戏演的实在太逼真,他出来救人,自然也不曾想到旖滟会突然出手,如今喉间一片翻腾,迎上怀中女人晶亮含笑的盈盈眸子,男人一把推开旖滟,怒声道:“你给我吃的什么?我好心救你,你却设计诈我!”
言罢,他气得咬牙,前两日他亲眼瞧着眼前女子设下陷阱引得沈璧去跳,还曾讥嘲于沈璧沽名钓誉,没想到今日她几乎用同样的手段,如出一辙地也诱自己跳了坑。也正是因为前两日看过那出好戏,今天她再用这手段,又是自导自演了一场戏,自己反倒没有深防,真真奸猾一女子!
旖滟就着男人的推力退了两步,倒使得她将男人的面庞看的更加清楚了。男人半张脸都藏在了黑面巾之下,只是盯着那一双正散发着凌冽寒气的桃花眼,旖滟却诧然地挑眉。她认识这双眼睛,这眼睛她是见过的,即便不看男人的长相,旖滟也认出眼前男人正是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不久前在轩辕城刺杀过君卿洌的那大胡子刺客!
只是他何故跟着自己,难道当日自己坏了他的好事,如今他寻自己算账来了?这人武功高强,瞧着竟是不比莫云璃之辈差上多少,而且自刺杀之事后,轩辕城便严密排查刺客,这人能从城中跑出来,且还大摇大摆地坠在自己身后这些日,连身旁暗卫,莫云璃都未曾发觉他的存在,若非自己生来敏锐,只怕也难发现他,这样一个人物,若是敌,今日她便势必送他下黄泉!
126大胡子
男人言罢便觉双腿一软,接着回退了两步扶着墙才站稳,知是旖滟给他吃下的毒药起了反应,应不知那是何物,他也不敢贸然动用真气,只双眸凌冽地盯着旖滟。
旖滟认出男人便是那日刺杀太子的人,不知他何故跟上自己,故也不敢让影四和影五瞧见男人的真面目,他们都是君卿洌送过来的,虽如今对她很是信服,但难保她和刺客有染,他们不会站在旧主子的一边,旖滟不想节外生枝。
故她转过身,冲影四和影五道:“他中了软筋散,暂时没有反击能力,你们退下各自收拾下吧,此人我要亲自审问。”
方才不过都是演戏,影四等人身上早便绑了血袋,刺破后自是鲜血横飞,倘使寻常夜里,这样的把戏自然瞒不过眼力超群的高手,但今夜伸手不见五指,根本就瞧不清真实情况,男人任是武功再高,眼力再好,照样上了当。
而那些灰衣人却是盛易阳留下的暗卫,这些暗卫一路并未跟着旖滟,故此男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今夜奉旖滟之命出来假扮刺杀,男人自然也不疑有他。
一场戏下来,所有人身上都有鸡血,听闻旖滟的话,便应命后迅速消失。旖滟随手指了个灰衣人将男人抗进房间,挥手令其离开,这才蹲在瞪着桃花眼,满身寒意的男子身前,一把扯掉了他面上的黑巾。
屋中燃着极为黯淡的油灯,昏黄的光线下男子一张脸庞彰显无遗,下半截竟全是胡子,旖滟扬了下眉,只道胡须是假的,伸手便用力去扯,扯了一下愣是没扯动,不由又加重了力道。
男子身中软筋散,无法动弹,原是隐忍着不愿露了弱势,硬着嘴不吭声,被旖滟扯了几下胡子,眼见她媚眼圆瞪,眸中尽是迷惑,好像在纳闷怎么扯不下来一般。男子登时再忍不住这等折磨和羞辱,隐在大胡子下的一张脸红涨起来,咬牙道:“那是真的,你这个蠢女人!”
旖滟扯了两把没能将那胡子扯下来便料到是真的了,只是却为眼前男人的狂妄自大而诧异,她原想着这人前去刺杀君卿洌,必定是粘上了一把大胡子做掩饰,谁知人家根本就是用真面目堂而皇之地去做的刺客,是该说这人自大磊落呢,还是该说他愚不可及呢。
听到男人骂自己蠢,本已打算收回手的旖滟拽住男人的胡须又狠狠地拔了几下,直生生扯掉三四根,这才放在指尖轻轻往男人脸上一吹,在他气得发抖的目光下,眯着猫一样无辜的眼眸,笑着道:“被个蠢女人算计到,枉费了一身的好武功,你又算什么?肌肉发达,毛发旺盛的类人牲口?”
见男人咬牙切齿,大胡子一阵抖动,旖滟好心情地满脸厌恶将手往身上蹭了下,似沾了不干净东西,接着才在男人郁结的目光下站起身来,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个二郎腿来,道:“说吧,性命,年龄,来历,为何要跟着我!”
那男人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别开了脸,侧脸在灯影下有着冷硬的弧线,旖滟耻笑一声,道:“呵,都落到别人手中了还装大爷,姑奶奶不动粗我看你是不会老实交代。”
旖滟说着跳下椅子,蹲下去飞快地又扯了两下男人的胡子,见他这回憋屈的双拳紧握可愣是不再说一句话,她扬眉,道:“还挺硬气,我这人不爱动刀动枪,既你不肯说,要不这样吧,我送你去给沈璧做个伴,可好?啊,你该知道沈璧被送到哪里去了吧?男风馆可是个好地方,不过我听说南风馆里吃香的都是长相阴柔的小倌,像你和沈璧这样五大三粗的只怕做不成当红小倌,这做下等小倌招呼的客人可没什么俊美高贵的男人,多半都是又丑又臭又脏又变态的粗鄙人,哦,对了,送你走之前我定会先废了你的武功,哈,如你这样高大、强健、威猛的男人躺在床上婉转承欢,真不知会是什么情景,我还真真是好奇呢。”
眼前男人武功高强,态度倨傲,自大狂妄,对这样的人,旖滟深信用打杀手段根本没用,哪怕是最严酷的刑罚用在这人身上,他若不愿只怕也难让他开口说一个字。故而旖滟偏就不打不杀,就存了心地羞辱恶心他。
果然男人的脸色由红到青,由青到绿,那叫一个难看,可他显然也瞧出了旖滟的意图,明明气得都受不住了却还是一言不发,旖滟见此,跳起来,冷笑道:“你别以为我是和你开玩笑,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