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钦亦没跑多久,也一屁股坐地,以手按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两人脸上汗如雨下。

“有意思吗?”

“不不…”被问的人都快哭了,慌慌张张地摇头。

“好玩吗?”

“不…”

摇头,频频摇头,经此一番惊吓,只怕他们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勇气碰流火弹了。

“走吧。”玩够了,折腾人也折腾够了,墨泪伸伸懒腰,潇洒抬足,晃悠着走向山脉深处。

至于以后这些人会不会互相仇杀,或者姓墨的姓尤的会不会回转头杀旁观的人灭口,那些都与她无关,人性本冷漠,她不是救世主,没有义务守护那些人的生命。

一男一女像是听到什么鬼话般,瞳芒一阵乱闪。

“药…”看着少年转身,众人吓得心脏差点破裂,药剂啊药剂,小药师还没解去药剂,想喊,又不敢喊,目视着那悠然迈步的一抹黑,急得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

“药剂再过几个时辰自会失效,你们身上的毒在半个月内别再遇上药引出现也会自解,祈祷吧,愿好运。”一抹黑色回首,眉目清淡,看着呆傻着的两个,唇边又溢出笑意:“你们两个还不走,是想要本小药师再送几个流火弹玩玩吗?”

“不不…”尤、墨两人吓得血液都冰凝住了,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鼓作气爬起来,抖着筛糠似的腿小跑追赶。

人群眼睁睁的看着狼狈不堪的一男一女随着一抹黑影越去越远。

第八十二章 好个美骚年

夜,很黑,无月。

三个黑影,在黑色中慢慢移动。

尤玉枝、墨钦迈着僵硬无力的腿,跟着前方的黑影沿河床逆行,没有脉气支持,他们走得气喘吁吁,每每想停下时当被前面黑影回望时又吓得尿滚尿流,加快脚步狂追。

月黑风高好杀人。

走着走着,两人忽然越走越害怕,这样的黑夜里正是杀人的好时机,那人会不会在半路上做掉自己?

当心中有了那种想法,原就心惊胆颤的两人犹如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就冷汗直冒,有几次见前面背影略略缓行时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

前方的人时快时慢,一直往前,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人忽然不见了。

人呢?

尤玉枝、墨钦吓得一个寒颤,全身发凉,下一刻,两人撒腿就跑。

他俩完全是一种自然的反应,才跑起时,竟“嗖”的一下蹿到了近一丈高的地方,而两人却是什么也没感觉到,只一根筋般的往前狂掠而去。

夜很快要过去,天色将晓。

前方的黑暗天空中突然现出光亮,原本只有风吹草动声的地方隐约的多出了兵器相碰声,还有丝丝血腥味,

正从空中狂飞着的尤玉枝、墨钦双双神色大变,他们怕啊,万一因他们带人离开后有人乘隙偷袭他们的营地,那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拼足力气狂跑起来。

藏在暗的墨泪,看着狂飞而去的一男一女,小小的感叹了一把,果然的,人在遇到危机时刻所产生的爆发力有多大是不可想象的,瞧瞧,那两货跑得多快。

同时,她也加紧脚步,满怀期盼的准备去看戏,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大戏最有看头了不是么?如果是恶人之间的黑吃黑,那会更加的令人振奋。

天已破晓。

晨曦之中,河边呈出的景像触目惊心,

那是一片宿营地,此刻,一部分帐蓬倾倒,或是一半破裂一半半倒于地,又或者歪歪斜斜,更有数处只留下一些残片和大坑。

残败的帐蓬四周处处散落着断肢残臂还有些零碎的肉块,其中还或趴或卧着或缺胳膊或断腿,或是身上呈现出血窟窿,又或是四肢尽去皆已处于晕厥状态的人。

血,染红人的衣裳,也染红了周围之物。

在一片空地上,一个玄袍中年男子手执乌青长枪,指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

那玄袍男阔口方脸,手中长枪周围浮出一圈三色彩光,依次是红金靓三色,最外边的靓色浓郁得发黑。

银色面具男身穿斜襟白色衣袍,头顶白玉高顶冠,未束的发丝随意披散,缕缕长垂过腰,而现在,衣袍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后背右半部从肩至臀部已被削去一层肉,连肩胛骨都显露在外。

在距二人二丈远地方摔着一块肉片,它的表面还渗着血珠儿,再远些的地方散着一截雪色围腰和几截被割断的红色络绳。

而此际,面具男子正以一支银枪支地维持着站姿,他的后背血流如注,血浸湿了白袍,又沿着衣袍流到边摆如珠子般滚落,他的身躯一颤一颤的抖动着,但却一声都没吭,死死的抿着唇。

对于面具男的惨相,玄袍男子视而不见,长枪一斜点在他手中的兵器杆上,那支银色长枪“啪”的一弹弹飞着落到了几丈远的地方。

白衣面具男身子一晃,打了一个踉跄,又堪堪站立,左手紧紧贴按着身躯,仿佛那样可以支持自己不摔倒。

“哼,你不跪也得跪。”玄袍男子手臂一扬,乌青长枪斜着一伸,“啪啪”两下击在对方的后膝弯处。

白衣面具男受击,双腿一软,双腿曲弯,当他想以手支撑阻止时,那边乌青一晃,又架住了他的手臂,他无力的跪于地面上。

玄袍男子抬枪,正要刺出时,又扭头而望,远远的,两道人影破空而来,晨曦之中,那飞来的人身形清晰,却衣衫零乱,狼狈不堪,神容间更掩不住惊恐之色。

他冷冷的看着,那飞来的一男一女越来越近,当离着还有二百丈远时,他禁不住黑了脸,爆喝一声:“其他人呢?”

听到怒喝声,正飞速狂奔的尤玉枝、墨钦吓得“啊”的尖叫了一声,嗖的从空掉了下去,差点摔倒,勉强站稳时连头都不敢抬,僵僵的站着,也再不敢往前一步。

“嗯哼-”正在这时候,从残破的营帐那儿传出一声嗯哼声。

玄衣男子火速扭头。

那边,一个浑身是血,缺了一臂,灰头土脸的男子动了动,翻滚了一下又撑着坐了起来,他似是傻了,呆呆的望望四周,最后好似有感知般望向了玄袍男子那一方,表情呆呆的,口里呢喃有声:“长老,兔子,好多的兔子,兔子袭营了…”

他说话巅三倒四,语无伦次。

当玄衣男子望向帐蓬时,尤玉枝、墨钦也扭头而望,可惜视线被灌木挡住,并没有看见什么,而已隐约预感了点什么的两人,顿时面如死灰。

玄袍男子却明白过来了,回首望望面具男子,又扭头:“你说是魔兽袭营?”

“嗯,兔子,好多的兔子,他们冲过来了,冲过来了…”断臂男子眼神痴痴的,絮絮叨叨。

冷冷扫一眼远处的一男一女,玄袍男子又扭目,寒意四溢的眸子锁住了面具男子:“你为何不解释?”

“你何曾问过?”白衣男子仰着头,冷冷的出声。

声似清泉,干净清透。

声音冷漠,仍掩不住傲气。

“你…”玄袍男子眼眸一寒,杀机流溢。

“呀呀,不分青皂白就将人欺负了一顿,现在又想杀人灭口,大世家的作风果然与众不同啊,本公子今日长见识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巧哈。”

他正要出招,一声嘻嘻轻笑突蹿而至。

原来…原来那人一直都有跟着。

尤玉枝墨钦当心头一凉,肌肉冷硬。

正要扭头的玄衣男子,惊讶的望向了一男一女一眼,才望向声源。

白衣男子也抬起了眸子。

簌簌-微风一划,在相距约六十丈左右的地方,一道人影自一灌木丛一跃而出,飞落在一块石头上,又抬足举动而行。

黑发黑斗蓬,从头脚一片黑。

黑色?

微微一顿,玄袍男子眼神微凝:“越卿?”

似是怀疑,语气里却是肯定居多。

“嗨嗨,原来本小药师已出名了啊,世人如此厚爱,真教人本小药师怪不好意思的。”大刺刺的一甩袖子,墨泪脚不点地,悠然悠然的往前奔。

她口中说不好意思,语气与举止随意思至极。

唰-,玄袍男子极速收回乌青长枪,淡然而立,平静的望着那飘逸的黑色。

那一抹人影行近,视线斜瞟一眼中年人,一掠到银色长枪那儿变腰将其拾起,对着面具男人就狂喷:“喂,我说阿二兄弟,你没事乱跑什么,早告诉你该说话时就要说话,别整天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瞧瞧,现在被人误会了吧?这就是不听小药师之言吃亏在眼前哪。”

白衣男子定定的看了看脸有愠色的少年一眼,微微垂眸,不语。

“越小药师,他是你朋友?”望望少年,玄袍男子又望了望被自己虐得十分凄惨的白衣男子,满心的郁闷。

该死的,怎么不早说?

恨,他暗中恨得咬牙切齿。

“嗯,”一仰头,墨泪应得顺溜:“本小药师跟阿二结伴同行着,半夜听到点声响,本小药师去查看了一下,谁知他竟跑这来了,唉唉,我说阿二,你还能不能站起?不会跟上次一样,又要本小药师扛着走吧?”

说话间,她随手将银枪递了过去。

白衣男子接过自己的银枪,以当支柱,缓缓的,缓缓的站起。

玄袍男子望望,再没多问。

哼嗯,姐走喽。

“唉,果然,本小药师还得抱你一次。”瞅到玄袍男人的表情,墨泪心中有数了,伸手一捞,捞起面具男子,头也不回的就往前飞掠。

沉默即是默认,

玄袍男子不再说话便是代表不再质疑,但靓尊有靓尊的骄傲,他自是不会承认自己有小人之心,更不好说既是误会大家握手言好之类的,她直接拧走,大家颜面上都好过。

所以,墨泪连客套话都不说直接拐人跑路。

云泽山脉中的悬崖峭壁上经常能见到洞穴,眼前的小山洞在半山腰上,很小,深度不到六尺,宽约有七尺,这个时候阳光也正好照到了洞内,光线明亮,空气也较清鲜。

呼-

一抹黑色一掠,从一棵树上掠过,跃进了洞里。

“嗯,还勉强可以。”冲进小山洞中的墨泪,四下打量一下,还算满意。

为了不被人跟踪到,她可是翻越了好几座山,现在找到了地方,当然也不迟疑,赶紧的铺了一张以动物皮毛制的地毯,将男子放趴下,准备给人上药。

其实呢,她原本是不准备管闲事的,当初在路上听到声响赶至现场时,看到面具男与玄袍男子正在交手,便跑到一边偷窥,也看得十分明白。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战,玄袍男子高出面具男一个阶,几乎以压倒性的实力控制着战斗过程,他只虐人,在虐得人再无招架之力又削去了对方半个后背才罢手。

之所以又临时起意当烂好人,是因为发现尤家女子和墨家那小子与玄袍是同伙,相比较起来,她看面具男顺眼,所以顺手就捞了他一把。

男子在途中已晕厥,全身肌肉仍绷得紧紧的,左手紧握成拳,右手无力垂松,身躯僵得似钢板,后背的血在流到无血可流时自动凝冻,血肉糊糊的一片,触目惊心。

药剂啊药剂,又要泡汤了。

检视了几眼,墨泪想着家当又要离己而去,无声的悲嚎,那些可是她辛辛苦苦,挥汗洒泪,一棵一棵寻来药草才炼制出的东西啊,她对它们的感情特别的深,真的很舍不得。

现在,她也总算明白花老头当初在见药材被挥霍掉大半时的那种心情了,这心情跟亲眼见自己的孩子被人抱走了差不多,痛如割肉哪。

为自己的好不容易配制出的药剂同情叹息了一把,捋起袖子,立即开工,人是自己救回来的,舍不得也要舍,心里默念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来安慰自己。

摆出工具,将所需药研粉,又和出二颗,收起家伙,再寻出匕首,将男人粘着嫩肉的衣袍割掉,那一番下来,他后背全部祼呈,包括臀部。

玄袍人的那一削削得极狠,从男子的肩开始一刀下底,连男人的右边臀部也切了大半,剥去外衣,几乎可见男人的蛋蛋。

偶不是故意,真的不是故意滴…

瞅着男人两胯间若隐若现的两颗圆球,墨泪脸一热,一张小脸“腾”的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还是黄花闺女,虽然跟越卿两人常常跑去“老地方”酒吧里调戏那里的正太侍者,那也仅限于口头上占便宜或者享点手福揩点油,是从来没破过防线的,至于跟姓白的关系么,除了牵牵小手,其他的啥也没做过,所以到二十八岁还是老处儿一枚哪,对于男人的那玩儿更是从没亲眼瞧过。

今天,双眼是第一次开萦。

你个没出息的,有啥好羞的?

看了又打什么要紧?

转而,她又理直气壮了,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回,再次光明正大的欣赏几眼男人的美肌肉,心平气和的取了布,沾着配出的汁水,给男人洗擦血迹,不去除血迹,将来留下疤痕,有损美观。

清洗干净,颤着心,洒上药末,取自己的衣衫给罩住,不让沾灰尘之类的,自然也找东西撑着没让衣服粘着他的背,再喂了他一颗药丹,才溜出去,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至于男人的面具,她一直没去摘,她爱好美男,喜欢正太,也很想欣赏一下男子的脸,更好奇的想看看美不美,但也深知“尊重”二字的含义,不会私自去揭人的隐私。

也没揩油,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更何况男人都这样子,怎么下得去手?最最重要的是她不敢,她一向只吃小正太美男们的嫩豆腐,万一男人是个有妇之夫的老正太,又万万一是个丑丑的老爷爷,那就亏大了。

所以,她管住了自己,没对男人伸咸猪手,没有豆腐吃,又无事可做,自然的也倍感无聊。

一天过去,男人没有醒。

第二天,又日近中午。

守了一天多的人,坐在洞口,百无聊耐,正东张西望着,忽然瞪大了眼,视线定定的定在外面的一棵大树上。

那是棵大松村,高大茂密,而此刻,它的一根枝叉上正趴蹲着只大白兔,它大如黄牛,三瓣嘴儿,红眼睛,两只大耳朵像两把大扇子;大白兔的脑顶蹲着只小白兔,它跟普通的兔子体形相差无几,两只爪子按爪着大白兔的毛发,瞪着血红的小眼睛,小耳朵乱扑愣的在耷拉与竖直之间变化。

嗯?会…爬树的兔子?

瞪瞪眼,墨泪那叫个惊讶,见过吃白菜萝卜的小白兔,也见过啃面包的小白兔,就是没见过会上树的白兔哪。

“我说兔兄兔弟兔姐妹,跟着我如何?跟着本公子绝对不吃亏,你看本公子风流潇洒…,”眼珠子一转,涛涛不绝的自我介绍了起来。

大白兔耳朵扑腾几下,一点反应也没有,小小白兔瞪着眼睛,眼神晶亮晶亮的,模样更加的可爱。

自言自语一顿,墨泪又神彩飞扬的继续游说大业:“当然啦,你不愿意的话将你头顶的小兔兔给我当玩伴也行。真的,跟着本公子很幸福的,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天天丹药当糖豆嚼,天天还有暖烘烘的被窝躺,天天有美人看有…”

她两眼发亮,叽叽哩哗啦,一路说了下去。

藏在袖子里的熙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丢人啊,小美人也太丢人了!嗷,不对,是太不诚实了,说什么天天有暖被窝躺,都是骗人的,小美人窝被子的时间少,风餐露食的时间多,她就是一个骗子!

啊啊,暖暖的被子,暖暖的美人怀啊…

熙熙郁闷得很想蹦出来,直接揭人老底。

嗖-当某人正说口水四溅时,大白兔往下一纵,不见了。

唉,英雄寂莫。

瞅着空空的地方,兴致正浓的人,无语望天哀叹,自古英雄皆寂寞啊,找不到人说话就算了,连只兔子都不愿陪人聊天。

在人的长叹短叹中,一天又过去。

男子仍然没有醒,当又日近午时,小山洞外响起轻微的“哧溜哧溜”声,早等候多时的人,偷眼一瞧,心头大乐。

那儿,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白兔子抱着树杆,正努力的往上爬,那姿势极像小松鼠,小脚小腿的并用,不消片刻,它爬到树叉上,一屁股坐下,伸出小舌头吐气儿。

来得好来得妙!

心头一喜,墨泪兴高采烈的打招呼:“嗨,小兔子你好啊,我昨天的建议你考虑得怎样?跟着本公子…”

才开了个头,又三句不离本行,自己给自己做广告。

N久后,小白兔玩够了,自个往树下一扑,溜了。

又第二天时,它又来玩。

前一天上演的故事又重演。

第三天,又重复。

第四天,日未近午,昏睡了几天的男子,终于动了动,嗌出了一声碎碎的声音:“嗯-”

大功告成!

听到呻-吟声,墨泪欣然大悦。

这几天,为了男人不至于在无意识翻身或扭动碰到他背上的伤,她可是费心让他一直昏睡,又怕他被野兽等伤到,以至于她也不得不寸步不离的守着,现在按时醒来了,终于可以干自己的事去了。

欣欣然之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男子背天面地的趴卧着,背上盖着一袭黑色披风,披风带子在他脖99999子上系着结,他面孔侧对着外面,在发出幽长的一声“嗯”嘤声,又拱了拱背,紧接着抬起了头。

昏睡了几天,他的神智还处于迷懵状态,眼神惺忪、朦胧,一直定定的望着空气,过了约十来息,他的眼神猛的一寒瑟,“腾”的坐起,左手扶着右手,目光则急速的望向自己前胸。

左右一看,他的视线定在下巴下的黑色披风系结处,定定的看了约二秒,随之,他慢慢的,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抬头,视线望向洞口方向,动作很慢很缓。

唰-

终于,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