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
家仆们齐齐大骇。
“你叛徒,你全家叛徒!”忽的,一阵比青蛙齐唱还咶噪还难听的声音骤然响起,那个被初步确认为没气的人,猛的睁开眼,那原本紧拥的双手扬起来,以一种极快极快的速度挥起,往前急扬。
诈尸?!
家仆们傻了。
“咚咚-”心跳声一声比一声重。
以墨自勇的修为级别,要躲开本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却没有躲,如被使了定身法般定在那儿,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劈啪-”,两点弱光闪过,闪着暗金色光泽的木制牌子,分别重重的拍印在他的左右脸上,发出脆脆的声响。
时间仿佛停顿,定格在那一刹那时。
实际上,那点暗金只在他的脸上停留短短的一刻,随着那双手臂的回收而回到原样,又再次被遮掩去真实模样。
噗嗵-
寂静的地方,再次响起心脏狂跳的声音。
“小蓄生,你打我?!”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墨自勇回神,顿时双眼赤红,发出一声虎吼。
家仆们身躯一颤,白痴一样的眼神回复一分清明。
敢骂她是叛徒?
“打了又怎么样?”呼的坐起后,窝着一肚子火气的墨泪,下意识的嘶声回应。
她其实没亡,只是休克后处于植物人一样的形态,身体不能动,却能听到一切声音,也因此,屋子里每人说的每句话都听到了。
她能容忍一切不公正的对待,那个恶毒的黄毛丫头欺她,她忍,妇仆们说假话,她也可以无视,这混蛋要囚禁她,她也可以忍,但,骂她叛徒,简直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忍无可忍,爆发。
骂人,还手,全是一种潜意识爆发,也并没辩出说话的人是谁,当一见眼前的脸,惊得瞳孔骤缩,这人,好似是恶毒妞的父亲,原主大伯?
糟!
当猜出来人身份,不由暗叫一声,自嘲不止,冲动是魔鬼啊,打谁不好,竟打了他,这是等于摸了老虎屁股。
她的心思百转回肠了一回,事实上一切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小蓄生,你找死!”而被那一句一激,墨自勇气得已到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之境地,狂爆之下,再也顾不得身份不身份的,甩手挥出一掌。
一片镶着黄色边的炫丽金光,亮遍一室,烛光于无形中变得微弱,就如臣民见到王者,它自动隐藏了自己的光芒,再不敢争峰。
那片彩色脉气其实是三种颜色,最里边的金为主色,黄有部分深,有一部分略浅,当二合一时,很容易让人忽略,看看起来好似是一种。
三色脉气的亮度比起墨蓓黄绿红三色脉气的亮度不知强了多少,若说这是烛火,那墨蓓的只能算是萤火之光。
极亮极亮的彩光,像中午的太阳光一样的刺眼,让人几乎不敢正视;脉气里隐含着浓烈的杀气,那杀气如刀悬空,指着人的心脏,让人忍不住的寒颤。
犹如死神降临,死亡的气息,弥漫满室。
满室的仆妇们,有一半眼一翻即晕死过去,男仆们双腿颤颤,摇摇欲坠。
黄尊?
瞳孔一爆,墨泪目眦欲裂。
第四章 灵堂之变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看着兜头盖脸扫来的脉气,墨泪大恨,连红尊的一掌都承受不住,又如何能承受黄尊的一击?何况这人杀心大起,她又如何能逃得了?
想将原主藏着的东西往外洒,奈可全身已僵化,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更无法提取戒指内的东西,头好似被人用锤敲了一顿,一片头鸣眼花,意识也有些混乱。
若不死,他日,必万倍回报!
那浓浓恨意如潮水,一涌满了心和眼,恨意填膺,怒裂双目,却是逃无可逃,唯有眼睁睁的看着,等待着死神的凌迟。
两人的距离是如此近,那杀气凛凛的脉气,在一瞬间已至目标,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中,那脉气,不偏不斜,扎扎实实的落至全身白衣的小人身上。
砰-
纤瘦的身躯,像稻草一想飘起来,向着后方疾射,快如离弦之箭。
卟嘶-
倒飞的人,双膝以上的部位,衣与裙裂开无数条缝,有些地方的白布更是成片成截脱离,在空中乱飞,衣衫开裂的地方,血珠一汩奔出,串成条条小溪。
“噗-”一道喷水声混在衣衫开裂音中,随之,一片红光喷向空中,并随着人的后移而划出一道弧线。
仆妇们惊得双腿双软,一个个像筛糠一样乱抖。
一掌将人拍飞,墨自勇收起脉气,站起,看着腾飞的白色人影,脸上怒气未消,眼里杀机横溢。
嘭-
被扫飞的小身躯,一撞撞上棺木后方的石墙,因为反震力,身子向前后晃了一晃才软软扑倒于地。
血,从人的七窍涌出,纵横成线,又在一瞬间源头好似凝冻了,停止外涌。
“泪…”一群妇仆几欲魂飞魄散,想喊,却突然发不出声音,个个睁着眼,张着嘴,表情呆呆的。
满眼杀气的墨自勇,横步一掠,飘至好浑身是血的小人身旁,探鼻,探查心脏,确认再无跳动,一甩袖子立定,乌青着脸下令:“来人,给我将这小祸害丢去城外喂狼!”
一干仆从呼吸一滞,人人脸色刹白。
卟嗵-
有数人一头栽倒。
“都是死人吗?”见没人应令,猛然回道,刀一样的目光狠狠的飞向家仆。
众人打了个抖。
先前最先跑去查探的家仆,抖着在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的腿,冲过去俯身抱起气息皆无的身躯即跑,跑了几步又顿住,回头,满眼的胆怯:“家主,泪…小姐是凌家未过门的媳妇,那边…”
“滚!”没等说完,墨自勇爆喝一声。
家仆愣是吓得闭了嘴,抱着人跑了出去。
“将这里的白色撤掉!”
“将丧门星的灵位劈了!”
“将…”
墨自勇没管仆人们有何种表情,断然的连连下令。
妇仆男仆们再次呆傻,直到一声更大的怒吼降临才如鸟兽乱飞,开始手忙脚乱的动手,不消片刻,便将灵堂拆得七零八落。
正当仆人忙成一团时,一道震怒的声音骤然飘至:“蓄生,你在干什么?!”
随着怒吼,两道人影唰的飚入屋内,俨然是一老一中年的两黑袍男子,形容有七分相似。
掠入屋中人的两人,皆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们所处的地方已是幡帐满地,棺木则孤零零的摆在那儿,棺木背上还搭着几片未来及卷绑的白幡布。
忙得团团转着的家仆,机械式的转身,望着冲进屋内的两男子,被那两双微红的眼睛一扫,双腿似打摆子式的狂颤。
“老家主!”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声音,颤颤不平。
卟卟-转而,一个个身子一低,跪满一地。
竟有人敢去嚼舌根?
墨自勇一惊,心里怒极,只恨不得立即去将那嚼舌根的人给抽皮剥筋扒肉以消心头之气,暗中深深吸一口气,回首,当触及黑衣老人身侧的那与自己有八分相似容颜的男子,目光立即温和了下来:“父亲,这里不适合您,您还是回塔的好,等孩儿将事情处理完毕,回头再跟您禀报详情。”
“你你…”墨老家主气得须发乱颤,唇瓣一阵阵的哆嗦。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墨自觉扶着气得说不出话,只浑身乱颤的父亲,语气急促而紧张。
“四弟,我刚得到消息,自贵曾是莲国皇室暗卫,十一年前携墨家秘宝而逃,如今消息败露,莲皇太孙正在追缉叛徒,为不牵连家族,我只得大义断亲,准备将两人之尸与墨泪一起交与莲国皇太孙,以求换得墨家免受鱼池之殃。”
墨自勇低头,委屈的解释。
莲国叛徒,六少爷夫妻?
家仆怎么想也无法将那些牵连起来,全满脑子的浆糊了。
“胡说八道!阿贵若是叛徒,莲国还能容他活到今天?”瞬间方寸皆失的墨老家主,一把将儿子拂开,四处寻找:“泪丫头呢,泪儿,泪儿-”
墨自觉踉跄着站定,心头阵阵发冷,视线则跟着四处寻人,而两人找了一圈,四道目光唰的射向一群家丁,直将所有人吓得浑身乱颤,险些大小便失禁。
“说,我的泪儿在哪!”墨老家主爆戾喷发,发丝乱舞。
所有的家仆在倾刻间紧闭住了呼息。
灵堂内一片死寂。
“老家主,泪小姐,没了!”半晌,一位家丁低低的挤出一句。
墨家,完了。
墨自觉的眼神一下子暗无光芒,呈现一片死灰色,声音直打抖:“你们说小泪儿她没…没了?”
墨老家主的身子一晃,这位堂堂名列下三州世家前二十名人强者榜中的蓝尊四脉强者,竟踉跄着倒蹬出十数步才堪堪地稳住身。
“你再说一遍!”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的挤出一句来。
“就在刚刚,泪小姐悲伤过甚,气绝身亡,已送去城外荒效。”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早晚是个死,家丁豁出去了,准备就此成仁。
墨老家主先是一呆,宛如石人呆立片刻后仰天一声悲鸣:“天要亡我墨家啊!列祖列宗,我…我…”
声如鬼哭,悲绝激愤。
噗-,话音未落,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仰头向后栽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砰然倒地,胸口剧烈的起伏一下,随之四肢如触电般的剧烈一颤,然后静止。
家仆们惊得浑身战粟,无人敢喘气。
“父亲—”如木头人般的墨自觉,哀呼着,巍颤颤的奔过去。
他踉跄着跑至跪蹲下,伸手探试父亲的鼻息,手一伸出如触电似的收回,又快速的摸向心脏,手臂一垂,整个人一阵一阵的颤粟。
静,死一般的静。
在呆滞近二息的功夫后,墨自勇快步走去,伸手查探一番,脸色一阵变幻后平静的拍了拍兄弟的肩:“四弟,父亲因怒火攻心晕厥,你送父亲回塔静养,等这事过去,大哥再去向父亲请罪。”
墨自觉似是没听到,又似听进去了,缓缓的抱起老父,深深的看自家大哥一眼,迈着沉重的步伐步向屋外,走得极慢极慢,好似足下有千金重,每一步都极为艰难,背影孤独而萧索。
“宁城墨家,祸事近矣近矣…”
呢喃之音,含着无尽的悲痛和失望。
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家仆们一凛,人人浑身发毛,冷汗泠泠。
听着兄弟的呢喃声,墨自贵眼中的阴狠越来越浓,直到确定兄弟远去,狠毒如水倾泄而出,弥满满眼,怒冲冲地指向棺材:“为仆不忠其国,论罪当诛心挖眼;叛国叛族罪大恶极,死后当鞭尸解体;为人子不侍亲前,死后更气晕老父,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辈,无姿格享世间棺木盛尸,给我将这棺材劈了当柴烧,将陷家族于不义之人用草席卷尸冰封存地窖中,以恭候莲皇太孙驾临鞭尸。”
哧哧-,家仆还没反应过来,室内的白烛火苗向着一个方向伏倒,再一闪,全部熄灭,满室黑暗。
在半柱香后,黑暗中蹿起一簇簇火苗,不消片刻将灵堂吞噬。
第五章 姐会爬树
宁城城外十余里远即是山岭,南城外的更为浓密,此刻,离大道不远的一片树木外的乱草丛中多出了一个人,从衣着可辩出是个小姑娘,她面朝上,脸上衣上血污斑斑,没有呼息,也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
弦月清淡的光辉倾洒下来,照得天地间一片朦胧,小姑娘映着微白的月光,模样更加凄惨。
良久良久,小姑娘被血粘糊成撮的眼睫毛动了动,闪动几下便如小扇子般张开,夜色里,目如星子般明灿,一闪一闪的,发出钻石般的亮光,极为耀眼。
那眼神清透美好,与狼狈的模样相较,相差何止是十万八千里,简直是一个地一个地。
星星,树木…
转眸,墨泪定定的看了一刻,头脑清明,静静的回忆一番,当所有的前因后果了然如心,不禁大大的嘘了一口气,由衷的感慨:“又没死,真好!”
活着就有希望啊。
睁着眼,想着连番遭遇,特想跳脚大骂贼老天一通,老天爷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整人也不是这个整法呀,她才“活”过来多久啊,竟二次与死亡擦肩而过,这狗血的重生路,也太刺激的过头了,照这种频繁的“历险”频率,往后还不知是如何的精彩。
当回想起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又有点黯然,她已脱离虎狼之地,不知那些人能否善待逝者?唯愿,唯愿墨家能让原主父母落土为安。
如若未曾,待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必叫墨家家破人亡!
想想又释然,就算呆在墨家也无济于事,哪怕看到墨家人侮辱逝者,也爱莫能助,自己脱离了那个狼窝,也许将来还能为逝者烧把纸,祭奠一番,以祭亡魂。
望着朦胧的天空,一个人又独自笑开了去,从此,再不必受人侮辱,从此,海阔天空,从此,天涯任客人,从此,再无牵挂。
笑着笑着,又有点凄凉,从此呵,从此也真正是一个人了,无亲无友,无依无靠。
躺了好一会儿,当感到有些凉意时才慢腾腾的爬坐起,以寻找出路,当仔细打量四周,嘴角狂抽,这是哪?
“悉悉索索-”
林子内传出一阵声响,似风吹草动声,又似是动物踩过草丛的声音,并越来越近。
咻-
正张望着的墨泪,背皮一凛,额间直冒冷汗,半夜三更的,会是什么?鬼?
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嘴。
曾经,她即不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男人的嘴,现在选择相信前者,试想,连附魂重生这种事都有,有鬼又有什么奇怪的?
当那种想法爬上心头,连血液都冻结住了,一个骨碌撑着站了起来,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子。
林子内枝条交错,遮住了月光,里面幽黑幽黑的,那悉索声越来越近,不大一会儿,黑暗里冒出几点绿光,一晃一晃的,像灯笼在移动。
呼吸一紧,墨泪的手紧紧的握成拳,鬼不可怕,只怕遇上凶兽。
呼-
眨眼间,随着绿光一晃,一团黑影从一棵树后跳了出来,紧随着弹出两团小黑团,三个黑团跃出林子,出现在月光下。
“狼!”
墨泪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全身皆冷,犹如大冬天被人泼了桶凉水,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俱是瓦凉瓦凉的。
狼啊,这是狼!
她见过色狼,无耻狼,薄情狼,负心狼,流氓狼,可是那狼非彼狼,那狼是披着人皮的狼,此狼却是真正的狼,是凶残成性的狼!
那三只狼中大的一只还是母狼,奶头鼓鼓的,黑灰色,约有成年狼狗大,尾巴低垂;它的身后跑着二只小狼,有满月的小狗大,毛茸茸的,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便是两只小狼仔的杰作。
跃出树林后,母狼停住,小狼还在跑。
小命休矣!
连双腿都在发抖的墨泪,心底涌出无奈,想她没死于人手,最终竟要落入狼口,杯具啊,真是杯具!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意识无比清晰的情况下,感知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而比那种更可怕的就是像这样有可能活生生地被动物慢慢的撕咬致死。
恐惧感一点点的袭上心头,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悉卟-
数声细响后,两只小狼追上母狼,一左一右的站在母亲的身边,二小一大的六只绿幽幽的眼睛,唰的前飘。
被冒着绿光的狼眼一扫,墨泪惊得后退了一步,也在忽然间几乎是下意识的观察四方的情况,心里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逃!
她虽不乐意来这个世界,可来都来了,就算不喜欢,也一定要去看看,体验一番才甘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入狼口。
一眼略过,心里也安定了些,在左后侧约十余米远处有一棵大树,树,是棵松树,杆粗如水桶,也是离得最近的一棵。如果能退到树下,再爬上大树,或许可以暂时避过一劫。
寻到退路,不想就此跟新时空说“拜拜”的墨泪,立即不动声色的后退,动作很轻,轻轻挪脚,轻提轻放,靴子下落踏触草丛,发出轻微的“卟沙”声,似轻风拂过草尖般细微。
紧盯着猎物的母狼,已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只冷冷的扫了一眼,斜眼望向后面的小狼崽。
那一眼,极为轻淡,好似看到的不是一个活物,是那般的漫不经心的。
轻蔑!
读懂了母狼的眼神,墨泪当即悲愤了,高等动物,竟被一只低等畜生给赤果果的蔑视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股无名业火“腾”的从心底腾起,如刀的视线“嗖”的飚射母狼,脚下更是一刻也不停,尽最大的速度往后跨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