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顶风做案,花了三十个亿盘下马氏最近在政府投标里中标的土地呢。”

柳浣花对此事稍有耳闻,好像竞争者还有江洪波他们家的企业。那块地在郊外,离着市区山长水远万里迢迢,不适合做房地产开发,相反,因为地址荒僻周围绿化度高,还有环溪绕流,投资建厂可以获益不少。

当初中标的价格是三十五亿,现在章剑这样

真有点吃力不讨好的意思。

“本来你章叔叔想让他们联姻达到两家和平共处共同进步的,可是小剑态度坚决。现在有这样冒着公司资金周转困难的风险,患难中拉他们一把”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剑想开了,其实那马小姐我见过,可是个标致的美人胚子呢。”柳妈妈唏嘘不已。

柳浣花自然知道她国色天香,心里不怎么痛快,瘪着嘴撒娇:“难道你女儿我就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我的女儿,那可是国色天香,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她宠溺地抚摸柳浣花的脸颊:“幸好当初你没牵扯进来,食品业为此遭受重创,连江家也是被殃及池鱼了啊。”

柳浣花埋头不语,这早就已经纠缠不清了

客厅里,丈夫双眼冒火,额上青筋突出:“你这是想干什么?施仁德做雷锋?当初是你口口声声坚定立场绝不跟马氏沾上一点关系的!现在倒好,这么快人憎狗嫌的鸡肋之地,你准备来干嘛?!三十亿是个小数目吗?!章氏是经得起你挥霍的吗?”

章剑不卑不亢,不急不缓:“你别着急,这事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有什么数?你要这块闲地干嘛?炒地皮还是盖高楼啊?!”他几乎冒烟了。

章剑依旧不动声色:“我饿了。”

章父愤愤的甩袖而去,叹出的气一声比一声浊。

客厅里留他一人孑介独立,柳浣花透过门缝看到地毯上拉长的影子,心里有些难受。

刚刚那么一下子,是章叔叔气极了吧,他一向温和慈爱,印象中都不曾凶过她和柳妈妈。他发那么大的火生这么大的气,自然是有道理的。

虽然是经管学,她对这些商场的事情还只是一知半解。

可是柳浣花还是无条件决定相信他,相信章剑不是在挥霍,相信他真如自己所说心中有数。

40

围城迷雾(中)

柳浣花也没吃多少,气氛不对头,叫人连失语都提不起来。

吃完后就灰溜溜的随着章剑离开。

“哥,这事儿连我这个外行也知道你干得不漂亮。”柳浣花不想在火上浇油,可是半天没忍住,算是代替章叔叔或者大惑不解的柳妈妈询问一下吧。

章剑脸色并没有多少乌云,只是轻轻说了句:“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吗?”

柳浣花立马举双手表态:“相信相信,你是巴菲特第二!能够扭转乾坤挽救大局。”

他笑出声来:“我才不要做第二。”

柳浣花拿到报纸才知道事情是真的大条了。

马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食品行业的巨头公司,涉及的种类繁多而面广。X市是大本营之地,现在主攻投资A市,前些天因为如火如荼的大手笔,股价一路飙升,几乎要证监会出面干涉了。风头之盛一时无两,马思芹亦是踌躇满志准备在A市大展拳脚,继而以A市为跳板开拓国际市场。

红字醒目标题醒目刺眼,右下角附上的马氏负责人召开的记者招待会的申明和道歉以及通报事实和采取的措施,可是就像大海里一条小鱼的求救,一个大浪翻过来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照片拍得清晰,马思芹眼角的细纹都纤毫毕现,侧脸虽然是佯装淡定从容的微笑,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多苍凉和牵强,带着无尽的疲惫

她终归只是个需要保护需要捧在手上宠在心上的女人而已。

柳浣花觉得她有些可怜的很,这些商人都是这样将自己至于封口浪尖上,一有风吹草动就被四面八方的压力打得趴下。

这食品添加剂说到底只是全中国的通病,只是有权有势的好事者提出来严加指责了,再想蒙混过关实属困难重重。而那个远在X市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这事到底是谁搞的鬼搅浑的水已经没有人去关心了。

她虽然是念会计专业,但是对做生意一点好感都没有。路上你与我诈,荆棘蔓生,颠覆,倾轧,艰险异常只有章剑这样的天才运营者才能操控。

故事跌停板,消费者信心受挫,资金链断裂,融资困难

她觉得章剑这样做,于情于理算是积德行善了。

可是还顶着鱼泡眼兼黑眼圈的何意还在公司白炽灯下奋斗得几乎抓狂。

"BOSS啊,我已经连续四天工作超过十六个小时了,现在申请休假,休年假!”他终于拿出详细修改之后的计划书向大BOSS挑战。

章剑头也没抬:“年假?那是什么东西?”

遇到不讲理的BOSS真让人抓狂。

“找一家可靠的建筑公司在最快的时间里建起质量可靠的仓库,帮我约汪董吃顿便饭,记得去酒庄取瓶83年的拉菲出来。”章剑哪里顾及到他一个小职员的生死存亡,嘴里只是绕口令一样念念有词地吩咐。

“还有,财政报表加班完成,每人加班费涨一倍,周末之前要透漏给证券日报。”

“ 定直飞纽约和纽约飞拉斯维加斯的机票,就这两天的。”

“关于迷央岛的使用权让渡书你去出席签约。”

“还有,迷央岛回来了就改名。”

“改成什么?”

“西洲岛。”他终于抬起头,微微眯着眼睛,闪烁着璀璨的笑意。

戳瞎了何意的眼睛,在剩男面前秀恩爱神马的最讨厌了!

“明天晚上约马思芹吃顿晚饭,叫上两个熟悉的记者,选好角度,抓拍两张照片,后天早报上我要见到。

何意手在发抖,跟着他的时间也不算短,可是他就是有让你无论如何都参不透的本事。静水深流,高深莫测,这所有商人应该具备的品质他一样都没有落下。

如果将来回顾历史,他一定就是彪炳于史空前绝后的将相奇才。

何意比谁都清楚,他这样大手一挥,看似是拯救马氏于危难之中,实际上是一石多鸟之计。

实际上那三十个亿哪里只是一块贫瘠的不毛之地?加上秘而不宣的迷央岛的五十年的使用权,说是趁火打劫都不为过。

可是现在马氏难保,宁可送过来挨打而已

只是他不明白,亦是不知道,那份他周五交代一定亲手交到某中央领导手里的材料到底是什么?

何意觉得如果要写一份名人传或者商业奇才成功史,章剑的起码是上中下三本才够本,还是类似于康熙大字典那种厚度才能言尽意穷。

而且不会对任何人有积极向上的启发作用。

向他这样的天才本领真的像是上辈子带过来的。

柳浣花这两天没见到章剑,老觉得心里觉得是失落落的,干什么都没劲儿。

李向南笑她是不是剩女怀春的时候她脸色一红,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要是让人知道跟自己的哥哥发生这种禁忌之恋,那是怎样一场无法预料的轩然大波啊。

窦小妮又打电话吐槽:“马思芹可真是霜来露往坚持不懈地损人利己啊!”

“还有你哥真的是想要跟马氏联姻解救他们于水深火热吗?你看看这些记者多没有眼力劲儿,还用上良缘夙啼,佳偶天成这样的词儿”她在那边啧啧有声。

柳浣花心里不好受,只是安静的听着。

”还有你看今天的报纸没?那个记者抓拍的角度可真是匠心独运得天独厚啊!这完全将商务版局朦胧雾化成情侣约会了嘛。这张照片运用了进士款编辑软件啊。“窦小妮叽叽喳喳着。

柳浣花前面摊开的彩色报纸上,语气强装漫不经心:”这年头,摄影记者都有将猪上树的形状

拍出蝶恋花的情态的本事,有什么好稀奇的?”

男的言笑晏晏,眉目柔和,正俯身靠近环资艳溢的女子。

仿佛在她耳边讲了绝世情话,逗得红颜美人,倾城一笑,桌上鲜艳欲滴风姿卓卓的红玫瑰都瞬间失色。

已然没有了前些天面对镜头的苍白失色,整个人像是沉在热恋中的小女子,娇羞毕现。

记者编辑文采斐然,将内容写得如食哀一字一珠含蓄流利,无一不是各方对两人漫天风传猜测。还神秘兮兮地加上所谓的据小道消息或者坊间流传这种迷惑人心的字眼。

坊间相传章剑暗恋马氏千金数年未果,现在危难之中仗义援助终于抱得美人归云云

她撇撇嘴不以为然,心里却堵得慌,空气里有着盛夏之际的闷奥。

前两天还觉得他这样做事同商行商,这样互帮互利就像同学之间的友谊一样。

可是现在,她都有点恍惚了,这件事,真的就只是单单的要帮助马氏度难而已吗?

资深记者放出话来,传闻章氏曾经趁低价暗地里大量吸收马氏股票,企图挽救这崩盘的情况,所以周一停盘一整天之后的周二,。马氏股票虽然没有多大的起色,但已经远远好过急速跌停板得命运了。

蓝宝石贴着心口,仿佛缓缓注入奇妙的力量,叫她安心再安心。

可是柳浣花心里依然惴惴不安,酸酸苦苦的,像是吃到了过期的酸奶。

跟着肖阿姨炖鸡汤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啊!”她终于精神聚集了起来,大叫了一声。

肖阿姨吓得不轻,才去一趟超市回来就听见她哇哇大叫:“怎么了?”

柳浣花捂着手,没作声,蹲在地上掉眼泪,低低地呜咽着,像只委屈的小猫儿。

“是不是烫到了?来,让我看看”肖阿姨将她拉到水龙头下,冲了一番。

原来是叫煲得滚烫的鸡汤溅出来烫红了手背。

“涂点药酒就没事了,别哭啊。”肖阿姨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只是给她人、涂着清凉的药膏,一直凉到了心里。

章剑晚上跟马思芹吃完浪漫的西餐之后直飞美国,连个电话都没留给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叫她无限委屈。

客厅里万年安静的电话很幼稚的唱起了《嫁人当嫁灰太狼》的时候她正红着两泡眼睛在看着电视里逗乐的相亲节目。那时候她固执地换了这个铃声还叫他好一顿嘲笑。

“喂?你好。”

“吃饭了吗?”声音穿越了整个太平洋的海底光纤,似乎变得更加低沉温柔性感,像是夜晚波光粼粼的海面。

她算了算,美国现在还只是很早的早晨:“有事吗?”声音里是硬邦邦糅合着刚刚哭过的嘶哑。

一丝不漏地传递了过去:“怎么了?”

她愣了半天,回答:“没事儿,晚上自己学着做饭,就咸了。”

碰巧肖阿姨不明情况,在厨房喊道:“记得晚上洗澡的时候千万不要沾到水,最好带上手套洗啊。”

又被他听到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烫到了?”

柳浣花这才吃惊的很:“你怎么知道?”

章剑刚下飞机,整个人疲惫不堪,已经饿得饥肠辘辘,还得打叠精神给她打电话嘱咐她好好吃饭。此刻忍不住脾气就上来了:“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不会就不要瞎凑热闹,厨房是你待得地方吗?画虎不成反类犬!”

柳浣花一瞬间刚刚忍住的眼泪忍不住又飚了出来了,二话不说赌气似的“啪”一声晾了电话。

41

围城迷雾(下)

章剑也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了,准备拨回去结果手机自动断电,换了手机踌躇了一下只是作罢,只是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助理见此,十分之心惊担颤,何秘书交代过,这个时候的BOSS不要惹,千万不要,因为没人惹得起

柳浣花泪眼模糊地抽泣着,声音不绝。

肖阿姨不知道情况,只是抱着她:“怎么?受委屈了?被哥哥骂了?”

“肖阿姨,大哥是混蛋,大混蛋。”她泣不成声,扮酷办是气地骂着。

等了好久,终于气性全被逼上来了,一气之下拔了电话线,关了手机上床睡觉了。

章剑回酒店打电话的时候听着国际女声流利的声音时突然归心似箭了,突然就想把那个调皮任性的人儿好生折腾一番

他这样忙碌奔波为了谁?还耍小孩子脾气!

助理毕恭毕敬地禀告:“已经找到他的地址,只是,这件事章总您就不用亲自出马了,我去就能搞定。”

“不,我得亲自去见见他。”他眼里闪过暗晦不明的光。

章剑上次来拉斯维加斯的时候是07年,开车从纽约到这里,花了接近四天的时间。那时候他已经在华尔街小试牛刀了一手,口袋里的资金已经足够盘下半个赌场了。那时候赌场里很多都是一睹为快的老头老太太,趁着周末飞来小赌怡情。一掷千金亦是不难见到。那个时候拉斯维加斯趋于鼎盛时期,就像一个臂力过人的青壮人,也像是一头永不餍足的巨兽,血盆大口张开着,想要吞噬所有贪婪者口袋里的绵薄财产。

只是今非昔比,酒店前面的活火山模型依旧一刻钟周而复始地喷发出熊熊烈焰,却远没有当初那些尖叫的群众。

相反,那些食肆取而代之变得成为急剧减少的游客们的重头戏了。

映月挂梧桐,凄清照鬓发。

这是章剑见到这位老者的第一印象。

是难得的日式餐馆,并不是随处可见。

清酒倒进精致的花纹杯里时清单如花的香气,仿佛是桂花香,又仿佛不是。只是掺杂的年岁的温润,入嘴淡却味长,像是一首席慕容的诗歌。

这么多年,已经把母语忘得差不多了,介不介意讲英语?“他似乎教养很好,跪起身给章剑添酒,微微笑着,眼角的鱼尾纹像是投石入湖之后的轮纹,并不是格外深刻。

章剑这才发现他与她还是有些相似的,鼻梁都挺翘而显得娇小,脸型相似。

可以想得到他年轻时候的风姿俊朗,必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前仆后继趋之若鹜的类型。

这个认知突地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只是借着饮酒的时刻,微微皱了下眉头,仿佛对这壶酒意见不小。

老者笑了笑:“中国有位作家叫做余秋雨是吧,他曾经说过,善饮者需要一举杯稳,二双眉平,三下口深。章总课时心里藏着心事?”

实不相瞒,在下前来,确实有事询问。”章剑无意惊叹他虽身在国外,翻译水平竟然到了专业水准的原因,开门见山。

“请说。”他像是一位谦谦君子,礼仪周到,大有春秋遗风。

“不知老先生可认得照片里的两位女子?”他将照片对着他,缓慢地一道他的眼前。

果然。老者动容,却并未失态,只是眉峰乍然收拢,继而被一阵风吹散一样稍纵即逝。

章剑心里了然,未等他开口便说道:“晚辈今日来并不是为了滋事,只是想要老先生认清楚。无论做什么,都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章剑没有对自己的犀利言辞失望,因此并不急着离开,只是慢条斯理地吃了日式鳗鱼,这样大老远空运过来,浪费了着实可惜。

老者似乎隐隐有些怒气,声音带上了深沉的捩气,显得暗流汹涌:“年轻人,做事不要冲动,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放过她。”

“这完全取决于老先生的意思,晚辈只希望和在乎的人能够安定一生,所有的前尘恩怨都不要牵涉进来。否则,你整个窦氏,我又有何惧?”他轻描淡写留下这句话,优雅站起身,从容地离开

白发苍苍的老者,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柳浣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堵着气睡不着,握着已经关机的手机不撒手。

经不住黑夜的跳投,自然而然就乱想了起来。

爱情就像是投注彩票,没中的时候天天唉声叹气沮丧无比,对别人眼红不已,各种羡慕嫉妒恨;中了之后却又不能寐如履薄冰害怕失去害怕是虚空,更加是整日你忐忑不安,防贼防盗,如此看来,竟是没中的好。

忍了忍打开了手机,直到屏幕晾了起来,显示几通未接电话才甜甜地笑着进入梦乡。

章剑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转了两趟飞机回到家的时候又是一个傍晚。这几天没有一刻钟放下这夕阳斜照的屋子,并不是布置得多豪华多精致,只是知道,有一个人,在这儿等着自己。

这是一股未知的力量,能让人虽死不悔的力量。

他有一个美丽又邪恶的名字,叫做爱情。

夕阳何处近黄昏,不道人间离别苦。

柳浣花并不知道章剑几时回来,只是像模像样系着围裙,跟着肖阿姨屁股后面学习打下手,恨不得立马就一技傍身到时候在章剑面前小露一手给他个惊喜。需哦天的烫伤已经没了感觉,她就是这样,一朝被蛇咬,偏向虎山行

章剑看她尝了汤水之后满足地舔舔嘴,意犹未尽地微笑着的侧脸,顿时就觉得这连日里的奔波操劳,顿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