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萧氏不停地数落琳怡。“到底是年纪小不懂得,我看你还是少抱,平日里都让乳母带。”
乳母和**吓的变了脸,生怕被埋怨似的,没有教好郡王妃怎么抱孩子是她们的不是。
都说隔辈人特别疼孩子,琳怡现在才切身体会。尤其是小萧氏才带过八姐儿,总觉得琳怡笨手笨脚的,生怕折腾坏晖哥。
小萧氏抱上晖哥就不肯松手,琳怡生怕她劳累,“母亲还是歇歇。”
小萧氏摇头,“晖哥的模样真像郡王爷。”
琳怡抿嘴笑,“母亲还是第一个这样说的,大家都说长得像我呢。”
“可不像你,”小萧氏道,“你小时候像粉团似的,大大的眼睛可漂亮了,世子爷是丹凤眼,长开之后就和郡王爷一样了。”
小萧氏直抱到晖哥睡着了才递给乳母。
琳怡问起陈允远,“父亲怎么样?在族里住的可习惯?”
“习惯,”提着这个小萧氏就笑起来,“回三河县的路上可是百般不情愿,好几次都想转头回京,我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到了族里就不同了,族里上下请他帮忙的人太多,整日里都不闲着,就算我也难得见一面,我看比在京中做官时还要忙,我前几日给你来信,是想过两个月等你父亲闲下来我们一起回来,现在我看,别说他个把月闲不下来,就算忙个一年半载也是寻常。”
其实父亲的情形琳霜已经和她写信说了。她请琳霜帮忙给父亲在族里寻些事做,没想到开了个头后面就不用琳霜和葛家再插手,大家都自动找上门去。
琳怡道:“母亲过几日还要回去吗?”
小萧氏摇头,笑容微微收敛,“我给你父亲收了个妾室,留在族里照顾他,你祖母年纪大了,我整日在外面也放心不下。”说到最后,小萧氏笑容带了些无奈,眼睛也不如说到孩子时那么明亮。
父亲一直没有抬妾室,没想到现在致仕在家,倒纳妾了。女人就是这样,既要顾着长辈和儿女,还要侍奉夫君,一旦两者有了冲突顾及不到,就要想法子两全,这时候受委屈的就是女人,所以要教女子贤良淑德。
小萧氏不想提及太多,话锋一转问琳怡,“我听说京里情形不好,你父亲是避开了,郡王爷要小心才是。”
琳怡点头,“母亲安心吧。”
小萧氏叹口气,“我听说姻家那边也愁的很,张家大爷又被抓了起来,怎么一转眼就出了那么多事。”
两个人话刚说到这里,巩妈妈匆匆忙忙进门,先向小萧氏和琳怡行了礼,然后走到琳怡身边禀告,“外面管事的回来说,朝廷商船的消息进京了。”
第三百零八章 符咒
琳怡看向巩妈妈,“过一会儿再让管事来回话。”
巩妈妈颌首答应了。
橘红奉了茶上来,琳怡笑着道:“母亲尝尝新茶味道怎么样。”
小萧氏笑道:“在族中没少喝新茶,也不知道是不是闲下来了,再好的饭菜也觉得吃得不香,”说着将茶盅凑在鼻端闻了闻,“味道香醇,不尝也知道是好茶。”
琳怡笑着问琳霜,“她们母子怎么样?”
小萧氏道:“之前受了苦,生产的时候就比你顺利多了,只是请来的**不好,孩子吃不惯又拉又吐,请道婆做了法事总算是好多了,现在琳霜自己带着,谁也不肯给,晚上倒将葛庆生撵去了外屋睡,我还劝琳霜别一心顾着孩子,冷落了葛庆生,葛庆生人倒是不错,自己在外间睡,没有再收通房。”
琳霜和葛庆生两个经历了那么多,应该不会因这些琐事伤了感情。
“有空你也劝劝琳霜,”小萧氏轻声道,“葛家对她不错,她也该惜福,就算是郡王爷救了葛庆生两次,可葛家也是因陈家才有这样的祸事,我说不出很多道理,但是过犹不及,不要总是将从前的事拿出来说。”
琳怡仔细思量小萧氏的话,想想琳霜最近给她写的信,都是讲一些好事。葛庆生对她也是越来越好了,葛家长辈也是对她百般呵护,“母亲这样说,是族中都知晓了京里的事?”
小萧氏颌首。
也就是说,知道了琳霜不日不夜地侍奉在葛庆生跟前,葛庆生才能醒过来。
小萧氏道:“葛庆生对我们是再客气不过了。琳霜觉得满意,我看关系倒是疏远了不少。”
毕竟是长辈,年纪大见识的多,琳霜定是有不妥当的地方。琳怡点头。“我写信劝琳霜多注意些就是了。”
小萧氏道:“都是自家孩子,我是不忍心看她将来吃亏,你们姐妹两个向来交好。你说的话她定然肯听。”
说完这话,小萧氏满脸笑容,“这几日家中就要办宴席,请的都是萧家人,你有空也回来瞧瞧,大家也好热闹热闹。”
小萧氏笑容中颇有些深意,琳怡想到哥哥的婚事。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给祖母相看吧,小萧氏张罗婚事已经有一阵子,现在也到了定准的时候。
琳怡答应下来,小萧氏也有些倦了起身要回去广平侯府,琳怡将小萧氏送去垂花门。
进府的路上。巩妈妈在一旁低声道:“奴婢这就将管事的叫来说话。”
琳怡点点头,东侧屋里坐下,片刻功夫巩妈妈带着管事在隔扇外行礼。
管事的低声道:“郡王爷说,朝廷的商船遇到了大风浪,又遇见了海盗,船队被打散了,现在许多船只下落不明。”
这下应验了外面的传言,大周朝的国库一下子都葬送在大海里。
琳怡正想着,橘红进来行了礼道:“申妈妈让下人去请郎中。说老夫人胃口不好,吐了几次。”
琳怡看向巩妈妈,“我们过去看看。”
几个人到了第三进院子,撩开内室的帘子,顿时闻到一股馊臭的味道,周老夫人刚吐完正让丫鬟扶着漱口。婆子们进屋来换脏了的床单,周老夫人脸色发黄,动也不能再动一下。
琳怡站在床边和周老夫人说话,“婶娘这是怎么了?”
周老夫人张张嘴,伸出手摇了摇。
申妈妈接口道:“也不知道,突然之间就吐起来。”
琳怡道:“是不是吃了什么?”
申妈妈仔细想了想,“只是吃了一碗粥和几个点心,没有别的,晚上的饭还没吃呢。”
琳怡就看向巩妈妈,“是不是给我端去的粳米粥?还有一盘菊花糕?”
巩妈妈道:“都是大厨房的厨娘做的。”
大家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她也吃了,不可能就老夫人有事。
旁边的小丫鬟想起来,“老夫人还吃了一个桃子。”
她送上来的桃子。琳怡皱起眉头,“是因为桃子?桃子是内务府送来的,我只留了两个给郡王爷,其余的都送了出去,让大家吃个新鲜,再过半个月市面上能买到也就不稀奇了,按理说内务府赏赐的不该…”说着吩咐橘红,“让人去问问郡王爷,今天早晨郡王爷还吃了个桃子。”
橘红还没应声,周老夫人已经摆手,“不是桃子的事…是…我病没好…贪凉…让郎中看看…喝些药就好了…不用这样大惊小怪。”
申妈妈上前扶着老夫人靠在引枕上,“您再忍忍,郎中马上就来了。”
琳怡道:“我让人拿了牌子去太医院,还是让御医看看才好。”
申妈妈飞快地转头看了眼琳怡。
周老夫人长出一口气点点头,“吐出来倒好多了。”
一会儿功夫御医就到了,御医诊过脉,开了方子嘱咐如何煎煮,琳怡这才回去了第二进院子。
申妈妈上前几步到周老夫人床前侍奉,“奴婢看,就是因吃了桃子,什么身虚体寒都是顺着郡王妃的意思罢了,明日还是请郎中来。”
周老夫人不抬眼皮,“内务府送下来的桃子,大家都没事,怎么就我不舒服,传出去怎么说?不吃也就是了。”说着又觉得肚子疼,皱起眉头。
申妈妈忙去拿痰盂过来。
…
第二天送走周十九,琳怡叫来巩妈妈问,“老夫人的病怎么样了?”
巩妈妈道:“折腾了一夜,奴婢去问了,老夫人没有气力说话。”
琳怡就带着巩妈妈去看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歇息,脸色比昨日更难看。
琳怡坐在周老夫人床前,“太医院的药不见好,不然再去请别的郎中来看看。”
周老夫人摇摇头。
琳怡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让人去请长宁师太来给老夫人写道符,咱们宗室营很多人生病都是这样好的。”
旁边的申妈妈嘴微张,十分惊讶。
周老夫人抬起眼睛看琳怡,敬郡王妃带着长宁师太找上门来,琳怡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如今怎么会为了她将长宁师太请来。
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周老夫人不说话,琳怡道:“事不宜迟,明日我让人拿了牌子去请长宁师太。”
等琳怡走了,申妈妈上前道:“郡王妃这是要做什么?突然就和老夫人热络起来,老夫人怎么就答应了。”
她不能不答应,若说她不相信如何能去信亲王府听佛偈,琳怡是算准了她不能拒绝才这样提起。
周老夫人咳嗽一声,“不着急,你仔细瞧着,看她要耍什么花样,长宁师太经常出入信亲王府,不会任琳怡驱使。”
申妈妈应下来,到了晚上派去见信亲王妃的妈妈回到府里,将信亲王妃的话转述给老夫人,“信亲王妃请您放心,不管郡王妃是什么意思,信亲王妃都会嘱咐长宁师太。”
这样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琳怡想要算计她,她难道就不会让琳怡偷鸡不成蚀把米。
…
一大早琳怡就将长宁师太领去老夫人床前。
长宁师太和老夫人客气了几句,又坐了一会儿讲讲佛偈才从内室里出来。
琳怡上前问,“怎么样?可好治吗?”
长宁师太思量片刻,“老夫人的身体恐是因和府上相冲才有的。”说着有些避讳地住了嘴,眼睛中闪烁出高深莫测的神色。
这是什么意思。
长宁师太避开不提,“我写一道符,压在老夫人床下,过了三日用三尺红布裹了迎东面烧掉,病气可除。”
琳怡将长宁师太请去第二进院子让人封香油钱。
二百两银子用红布包好,长宁师太什么也没说就接了过去,留下一道符咒又交代一遍就要告辞离开。
琳怡就问起来,“师太说的和府上相冲是什么意思?”
长宁师太垂下眼睛,“也是贫尼信口开河。”
信口开河?琳怡听着就觉得好笑,“师太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长宁师太思忖半晌才直说,“老夫人的院子太过冷清,所以才会邪祟侵体,佛家信因果和六道轮回,万事要做到就会有福报,”说着不安地看了琳怡一眼,“所以佛偈讲人人向善,对万物慈悲。”
这话是什么意思?先说老夫人院子冷清,又说佛家劝人向善,这是暗指她对老夫人不孝。
琳怡不动声色,清澈的眼睛看向长宁师太,“师太是听了什么话?出家人不打诳语,既然我请师太过来,也算是有个因缘,您就说个清楚。”信亲王府和敬郡王府想要利用长宁师太做文章,她就将计就计,让大家看个明白,这里面到底是谁暗中安排。
…
橘红将长宁师太送来的符咒送去第三进院子,申妈妈还没来得及压在老夫人床下,只听外面门上的丫鬟道:“巩妈妈来了。”
申妈妈将符咒交给身边的丫鬟,迎了几步。
巩妈妈向周老夫人行了礼,申妈妈道:“可是郡王妃有什么嘱咐?”
巩妈妈一脸笑容,“真让您猜着了,郡王妃让我将符拿回去,说要换一张。”
哪有换符的,申妈妈一下子愣在那里,好半天才转头去看床上的周老夫人。
第三百零九章 不祥之兆
巩妈妈笑容和蔼很耐心地等着。
申妈妈目光闪烁,“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巩妈妈十分恭谨,“郡王妃倒是没和我说,是长宁师太送错了也不一定。”
只是过来取符,其余的一概不知。
申妈妈将符取来递给巩妈妈。
巩妈妈又向周老夫人行了礼才退下去。
申妈妈忙遣人去打听。很快消息传到第三进院子,门上的婆子讲的绘声绘色,“广宁师太不知道到底和郡王妃说了什么,两个人就在屋子里吵起来,郡王妃和广宁师太辩佛法,广宁师太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要多行善举将来才能积福,还提到了孝经,让郡王妃依此孝敬老夫人。”
申妈妈又惊又喜,转头去看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虽然不露喜怒,脸色却比平日里好了许多。
那婆子道:“郡王妃也无话可说。哪家晚辈不要孝顺长辈呢,百事孝为先,这个是谁都懂的道理,郡王妃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对老夫人不闻不问。”
申妈妈看了那婆子一眼。
婆子知道失言忙住了嘴,向周老夫人行了礼束手退下去。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申妈妈走到周老夫人身边低声道:“奴婢依照老夫人吩咐的和广宁师太说了,让广宁师太小心些,郡王妃本是不相信这些的,咱们家里从来没这样看过病症,更没用到过符,如何今天将师太寻来。”若是广宁师太给了符。老夫人的病还不好,郡王妃就可以大肆传扬,广宁师太怎么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无论谁这时候都要想方设法自保。更何况之前还有信亲王妃的帮忙。
周老夫人道:“琳怡让人将符拿走,是不肯信广宁师太的话了?”
申妈妈颌首,“想必是如此。”
京中女眷信广宁师太的人可是不少。宗室妇还抄写佛经为太后娘娘尽孝,都是经广宁师太一手安排,若广宁师太是骗子,那大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花了银钱和精力。皇上现在徘徊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中间,琳怡为了娘家帮着皇后娘娘,不惜得罪这么多人。就没想想万一皇上不立二王爷为储君,康郡王府能不能全身而退。
周老夫人喘口气,“嫁过来为宗室妇,就要事事以宗室营为先,整日里顾念着娘家。将元澈迷的团团转,我虽然老了不中用,在她手里将来没有好下场,她也未必能护着娘家善终。”
申妈妈眼圈一红,“老夫人可不能说这种话,您身子骨向来硬朗,不过是因大老爷…才动了根本,将来好好养着,一定…”
“我还能如何。”周老夫人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自从嫁到这边来我辛辛苦苦地侍奉他,最终却落得这个下场,年轻时我不懂还伤心,偷偷靠在柜子里哭。生怕被下人看到,心里想着他对我总有些情分,他临死前…你也看到了,若是不看着他们没落,将来我死了怎么将这消息捎给他,死之后我可不怕他能不能容得下我。”
申妈妈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您能长命百岁,将来大爷成亲,还要四世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