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缭缭对着满树嫣红凝眸看了会儿,然后就走去墙头下。

萧珩三岁起就被送去沧州清泉寺居住,一直到年将弱冠才正式回京。皇帝并没有因为他幼时离宫而对他冷落疏忽,相反时常派太监前去看望。

等他回京,不光赦建了王府给他,且还时常钦点他代为招待他国使臣。

她印象中以楚王妃的身份陪同前来,就有三次。

第一次来的时候正是婚后第三个月,也是个北地的小国家。

他趁着空档,偷偷牵着她到来这里,乘着微醺折了枝花插在她鬓上。

“我家阿慈很适合海棠红。”

他把下颌抵在她头顶喃喃说。

但是,适合你个大头鬼哟……

杜若兰死后,他倒是没对她的做法说半句不好,只不过却在杜若兰的院子里种了几株海棠。

一到春天,那花开得就跟杜若兰死时吐出来的血似的……

可见,在他心里,但凡他看上过的女子,大约都适合海棠。

“这棵树,倒是有些年头了。”

苏慎慈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正颇为专注地琢磨起这树花来。

戚缭缭抱着胳膊斜倚在墙畔树干上,带着勾起的唇角上那抹清冷,懒洋洋望着镂花窗那头:“据说建馆的时候就种下的,自然是有年头了。”

“——这花有邪气,你以后最好别稀罕它。等有机会,我带你多去看看山上野花什么的。”

苏慎慈耸肩:“野花有什么好看的,平平无奇。”

戚缭缭瞥她,说道:“平平无奇的不见得就不好。你这么以貌取人,仔细以后被人骗得渣都不剩。”

苏慎慈一口气憋在喉咙口,鼓起腮帮子来。

戚缭缭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扁她的腮,笑嘻嘻。

苏慎慈揉了揉脸,又觉得莫名:“为什么会有人要骗得我渣都不剩?”

除了姚氏他们,旁人谁敢轻易动她?她可不认为小伙伴们之间的小谎言算得上是欺骗。

但戚缭缭这番话,又令她不经意就看出了认真。

戚缭缭没说什么。

她第二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婚后第三年。

作为正妃的她一直没有生孩子,皇帝都有些着急。

正好暹罗国使臣来访,皇帝听说暹罗国皇庭里有生子秘方,便叫他们去招待。

宴上她与他配合得无懈可击,像极了一对求子多年苦于无果的恩爱夫妻。

心下却道着狗屁,她跟他连房都没同过,哪里来的孩子?

但他仍然在回程的舆驾上望着她说:“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她笑嘻嘻地反问:“王爷好奇?”

他扬唇,从容地拈着一串檀香珠看着前方:“不好奇。”

她就轻哂着闭上了眼。

至于第三次……

“胡亚拉……”

正神游着,窗那头这时候远远走过来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很明显的乌剌人着装。

左首那个比着手势,边走边快速地说着什么,然而说的是鞑靼语,没有四夷馆的人充当译者,根本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她收敛心神打量。

这两人肌肉都很结实,目光也很锐利,看起来是武士一类的人物。

他们走到阶上便停下,其中留须的一人神情略显激动,正是先前说话的那人,配合着手势与环着胸的另一人交流着。

而环着胸的那人看着年轻许多,古铜肤色,五官锋锐,一双眼窝本就略深的眼睛,看着略凶。

“他们就是乌剌使臣?”苏慎慈问。

戚缭缭摇了摇头,她也说不好。

她到白音馆这小花园来,不是为看海棠,不过是记得这棵海棠树后能看到馆里部分面貌。

乌剌国不大,但是盛产良马,也一直向大殷提供马匹。

两个月后,乌剌这伙足有千人之多的使臣团因为马价被狂砍,随即在燕京与司礼监及礼部的人起了争执。

当时闹得影响挺大,乌剌那边还死了两个人。

使臣团回国之后,乌剌王苏楚随即就遣人传来了书信,谴责大殷这种行为。

很难说这件事与后来的土库之战有没有直接关系,但终究论起来,应该也是因素之一。

至少这件事闹开之后,直到战争爆发,乌剌也没有再遣使前来通商。

她还记得当时礼部那批酸腐还自负地说,向大殷朝贡的外邦那么多,区区一个乌喇要与大殷断交,不是大殷的损失,而是他们的损失。

结果纠缠了一年之后,人家就以不足十万的兵马分三路攻向了大殷西北,辽东一线边境。

“其亚顾嘿……”

那边厢还算平顺的语调忽然间高了起来。

定神看去,只见那年轻的乌喇男人正透过花窗往这边怒目而视。目光的焦点,正是懒懒靠着树干的戚缭缭。

第046章 放老实点

“糟了!发现咱们了!”苏慎慈攥紧她胳膊。

“怕什么?”戚缭缭淡淡觑了眼她,站着没动,“这种着花的地方本就是让人来看的。”

“这是咱们大殷的地盘,我们也不是故意偷听,他们说的又是鞑靼话,就是他们看到了咱们又怎么样?”

苏慎慈心神大定。

那蓄着须的人拉着那年轻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那年轻人看过来两眼,便就缓缓按着胸往这边弯了弯腰。但那眼里的锐气却仍看得出来是未曾妥协的。

戚缭缭不愿节外生枝,略想,折了两枝花,便与苏慎慈走出园门来。

刚到园门口,去路便就被那冲她抚胸弯腰的鹰眼人阻住了。

“在下乌兰夫,敢问阁下是?”

年轻男人操着不太熟练的中原话问。言语间的倨傲,让人看了十分不爽。

戚缭缭摇头:“我们中原女子,不兴跟陌生人通报姓名。”

她反过来打量着这人,笑眯眯说道:“阁下是位勇士?那一定武艺很好喽?”

“我很钦佩武艺高超的强者,尤其是你们的孟恩将军,昔年他率领八千兵马轻松消灭了克格部落两万人,很是了不起。”

眼下还没人对贺楚及部下有太多关注,但是战后,关于大将军孟恩一些用兵上的传闻在朝堂上层之间流传的简直不要太多。她是内宅女眷,也曾听闻了一些。

乌兰夫听她神色自如地提到孟恩,目光倏然锋锐:“你认识我们大将军?”

“不认识。”戚缭缭耸肩。

但她这么一否认,乌兰夫神色却更加凝重。

不认识还能知道孟恩以多少人击败克格部落多少人?何况她还是个小女孩子!

他沉吟了半刻,说道:“姑娘若是认识我们大将军,那在下还可以考虑给你留条生路。”

戚缭缭看着他,过片刻,笑起来:“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我若不认识孟恩,你就要杀我?”

“在我中原土地上,我大殷的都城里?就因为我刚才隔着镂花窗在小花园里看了你们一眼?”

乌兰夫微俯的面孔有寒意。

戚缭缭把胳膊放下来,又说道:“你们大将军这几年不是一直忙着欺凌周边弱小么?我又没有去过北地,怎么会见过他?”

“再者,照你的意思,我只要说一句认识孟恩你就能放了我,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哄小孩?”

“我就算上了你的当,说句我认识他,你就真的会相信?”

说到这里她笑起来:“你根本就是诈一诈我,看看我会不会因为刚才被你看到我之后,方寸大乱而已。”

“乌兰夫勇士,让你很失望了,我不认识你们大将军,而你也杀不了我。”

“至少在我大殷境内,你休想能伤得了我。就算你伤了我,也休想活着出关去!”

“要想不坏你们可汗的大事,你就得在我燕京城里放老实点。”

说完她抬起花枝拍在他胳膊上,拉着苏慎慈撞开他,大摇大摆离开了。

苏慎慈直到回头再也看不见那两人,才长长吐出口气:“那两个人看起来好凶。”

“再凶还能有我凶?”戚缭缭哂笑。

苏慎慈看了眼她,闷声道:“那倒也是。”

最近半个月,她不止把杜家姐妹轮番打了,又把荣望给打了,还差点把杜家房子都给拆了。

她认识的人里,还真没谁像她这么能折腾的。

戚缭缭笑完也没再接茬。

乌兰夫显然是把她当成寻常女孩子在恐吓了。

若在别的地方她或许还会收敛收敛,可眼下是大殷都城,也是她家门口。

她堂堂戚二小姐,向来行得不那么正,坐得也不那么端,还能让个外邦人给蛮横地压了势头去?

不过那乌兰夫既能想到借她的话来给她设套,应该不会傻到哪里去。

他这么急着来威吓她,不像是冲动,倒像是在紧张着什么。

难不成他们吵的是什么了不得的要紧事情,所以才这么煞有介事地来吓唬她?

好好奇呀。

她摸了摸鬓角,回头看了眼小花园方向。

乌兰夫站在原地,目光冷峻地望着戚缭缭她们离去方向,问身边人道:“她们究竟什么来路?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先前与他激动说话的那汉子也看了眼远处,说道:“来会同馆的都不是寻常人。”

“她们身上穿的也是上等的绫缎,而且她项间金锁看上去价值不菲,应该是他们哪家大官的女儿。”

“大官的女儿?”乌兰夫眉头微蹙了蹙,转而他又松开来,“中原人都兴把女儿圈起来养,楚楚可怜弱不禁风。”

“既是大官的女儿,那应该是个草包,不用理会她。”

说到这里他神情放松地接着道:“照我说的去做,让阿丽塔去给那姓燕的小白脸问安。”

“将军——”

“还罗嗦什么?!”他猛然一沉脸,浑身气势竟比方才高出许多来,“为安全起见,别忘了回头再让人去摸摸那小丫头的底。”

“若是有用,也不妨利用利用她。”

随从把剩下所有话都咽到了喉底,然后道了声是。

平白得了两块碎银的小衙役自小花园出来,心情便美滋滋。

正哼着小曲儿走在庑廊下,忽然去路又被人给拦住了。

“……戚姑娘?”

衙役愣完之后便眉开眼笑,揣了银子然后深深作揖:“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小的?您只管说!”

戚缭缭两只大眼笑得弯弯地:“你还真猜中了。”

衙役见她毫不扭涅,也放松下来,上前半步道:“姑娘但说无妨,但凡我刘忪办得到的,定给姑娘办到!”

当衙役的哪里有什么好出身的?

别说面前这小姑娘出手那么大方,就是她分文不出,冲她背后的靖宁侯府,他也绝对只有亲近的理儿,而没有疏远的份。

戚缭缭放了胳膊,就笑笑地道:“我就问你,乌剌人那边,有个叫乌兰夫的,是什么来历?”

刘忪顿了下,直腰道:“姑娘若说的是那个长得特别威猛的乌剌勇士乌兰夫,那么他是此次跟随巴图入关的随护,大约是相当于咱们大殷的宫廷侍卫。”

第047章 去看美人

戚缭缭闻言眉头微皱,然后道:“那还有个不如他高,身材粗壮些的,左耳下有两道刀痕的汉子呢?”

“那个也是随护,叫格恩。”刘忪道,“巴图此次带来了八名近身随护,还有几十名二等勇士。”

“姑娘说的这二位,应是巴图大人的亲信,日常总见到他们跟他在一起。”

戚缭缭看着他没说话。

隔了半晌她才又问道:“那眼下住在馆内的还有些什么人?”

乌剌使臣团人数众多,当然不会所有人都有资格住进会同馆。能住进来的基本上都是不一般的人物。

刘忪略想,说道:“还有位叫做阿丽塔的女使。”

“这位女使很漂亮,身边四位婢女也很出众,此外还有负责各方事务的人员,小的倒也记不得那么多……”

“女使?”戚缭缭抬眼。

“对,”刘忪点头,“阿丽塔女使会讲很流利的中原官话,今日酒宴上也陪同巴图大人一起面见了王爷和司礼监的公公们。”

戚缭缭听完,眼神就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前世里燕棠也曾来主持接风宴,但具体过程她并没有听他说起。

巴图带着女使来朝贡,且女使和婢女还个个都美艳,这要不是为着**大殷官员而来,她真甘愿把舌头都给咬下来。

皇帝把燕棠给派来接风,自然是看中他作风严谨,不想在这事上出什么篓子。

但贺楚既然这么做了,巴图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她问道:“王爷在哪儿呢?”

……燕棠打发走陈典史,侍卫便说乌剌女使过来了。

他捏着剑穗站半晌,摆了摆手。

门外很快有随风飘来的香气,一个身段高挑的胡虏女子穿着外邦服饰出现在门口。

“阿丽塔奉巴图大人的命令,前来与王爷商议要事。”

女子不止高挑,而且高鼻深眼,勾起的一方嘴角带着两分傲气,透过开启的门口,看向正好站在帘栊下看向这边的燕棠。

燕棠收回目光,缓步走到屏风前:“乌剌女使,有何要事?”

阿丽塔操着纯熟的中原话说:“阿丽塔听说王爷多喝了两杯,因此特来给王爷醒醒酒。”

话没说完,她身子已直了起来,一双深目热辣大胆地落在他脸上,水蛇般的身躯扭动着朝他靠近。

戚缭缭轻车熟路走在庑廊下。

苏慎慈跟在身旁道:“虽然我也同意你的说法,那乌剌人是让阿丽塔来**阿棠的。”

“但是阿棠绝不是乱来的人,尤其是这种事上,他不可能会上那女人的当。”

戚缭缭刚才说他们想打燕棠的主意,对于燕棠的人品她还是有信心的。

他长这么大也就跟她关系稍近点,而且严格说起来,其实还并算不上什么过份的亲近。

只不过是相对于他对别人而言,可能与她会随和些。他怎么可能会傻到让那女人着了道?

“他是不会乱来,可你别忘了,他来这里,乃是皇上钦点了他来的。”

戚缭缭并不曾放慢脚步。“你以为皇上是傻的吗?贺楚野心勃勃,且贪得无厌,皇上怎会忍他?”

“他不忍他,又岂会真为了给他面子而让身边堂堂禁卫军副指挥使前来办这接风宴?”

能治理好这么大座江山的人就没有傻的,又不是有人拿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苏慎慈微愣:“你是说,皇上是故意让阿棠来引他们上钩的?”

“也不能这么说。”戚缭缭笑,皇帝还不至于让堂堂禁卫军将军来牺牲色相。

“只不过他们既然备了女色为饵,大殷当然也要给出几分‘诚意’。”

“要不然,你觉得燕棠又为什么要特地空出这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屋里歇着?”

乌剌铁蹄再厉害,也撑不住只有那么大一点的国土,他们想灭大殷是痴心妄想。

但是战争能带来财富,他们急需中原物资,那么即使不以灭国为目的,仗也还是会打起来。

而他们要想有胜算,自然会利用朝贡接近大殷官员。

只是她这位前“公公”,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脚色,贺楚想打他的臣子的主意,他有那么老实任他来?

这背后当然也有他的打算。

苏慎慈虽不全懂,却也悟得几分,于是她立即道:“那我们要不要去帮阿棠?”

“不用。”

戚缭缭脚步未停,“这种事可不是咱们能插得上手的。”

她虽然盯上了这帮乌剌人,但不表示她想插手皇帝的决定。

燕棠要是连个胡虏女人都对付不了,这十几年来又怎么做到洁身自爱的?

至少前世里他就没落下什么瓜葛,自打接风宴结束,乌剌这伙人在京的后续活动,燕棠都没再沾边。

如果他们得了逞,燕棠岂有那么轻松摘得干净?

……可见,前世里他们这步还是走稳了的。

“缭缭!缭缭!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会有乌剌人跑来打听你?”

这里正说着,跨出门槛的邢烁看到她们,就立刻迎了过来。随后燕湳和程敏之也出来了。

“乌剌人打听我?”

戚缭缭眉头微动。

“对啊!”邢烁道,“就刚刚,他们打听的那个绯衣绯裙,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一身得瑟劲儿,说的有模有样,不是你还是谁?”

戚缭缭讷然。

见过她的乌剌人只有安达和格恩了,这俩家伙——啊不,安达那家伙居然没死心,还来打听她?

这是跟她拧上了?

还打算跟她不死不休怎地?

既是这样……

她抱着胳膊踱了两步,说道:“乌剌人这次带来个叫做阿丽塔的女使,听说是他们乌剌国有名的美人。”

“眼下还没有什么乐子看,你们几个想不想先去看看她?”

“去哪儿看?”燕湳闻声跳了出来。作为纨绔,不对各种新鲜事儿保持好奇心,简直不称职。

戚缭缭笑:“你哥房里。”

……

第048章 王爷好巧

燕棠睨着靠近来的阿丽塔纹丝未动,阿丽塔便愈发烟视媚行。

眼看着就要靠上他胸口,却倏然间从旁插进来一柄扇子,正抵在她胸上方。

然后又有听上去亲切而且轻松的声音响起:“女使大人有什么话想跟我们王爷说,放心地说就成。”

“我们大殷布防森严得很,不光是边疆,就连这会同馆,也多是‘天狼卫’的兄弟,还没有到需要两国亲使见面说悄悄话的地步。”

阿丽塔听到天狼卫,再望着来人,脸色瞬时变了变:“你是什么人!”

“在下黎容,是镇北王府的长史,也是我们王爷的影子,可以说大部分情况下只要王爷在的地方就有我在。”

“女使大人连我的身份都猜不出来,看起来准备工夫做的还有些不足啊。”

黎容神色看上去跟他的声音一样亲和,笑微微地站在他们二人中间。

阿丽塔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

再看了眼这扇子,便挺胸顶了顶,然后却发现拿它无可奈何……

“底子不错。”黎容撩唇。“早就听说草原女子身手矫健,果然名不虚传。”

“女使大人看着苗条,劲儿却不小。”

说罢,他手若翩鸿,眨眼从她衣襟伸到她锁骨,自扇子底下取出个一寸见方的小纸包来,顺手递了给燕棠。

阿丽塔捂着胸襟怒瞪黎容:“还以为镇北王品行端正的传言是真,没想到竟让我亲眼看到王爷纵容属下轻薄女子!”

“我们乌剌虽不敢与上邦相比,我们可汗却不是怕事之人。你们如此轻辱我,就不怕有损你我两朝邦交吗?!”

燕棠且没搭理他,只淡淡瞥了眼这纸包,打开轻拈了拈,目光就有些玩味:“邦交?”

他把纸包复又包起来:“揣着‘消魂散’来给我问安,眼下倒怪我们轻薄你。”

“女使大人难道不应该觉得,此番前来不管发生些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阿丽塔神色凛然,目光情不自禁瞥向他手里纸包:“你怎么会知道它?”

燕棠扫了她一眼,缓步踱到窗户下,推开窗说道:“你们乌剌物资缺乏,这些东西大都是自中原商人手上得来。”

“世间迷药虽有千百种,但原料都差不多。我要是猜得不错,你这药应是徽商手上买来的吧?”

他立在窗下回头,又看向阿丽塔:“都说女使大人艳冠乌剌,怎么来见小王还得带上这个?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

阿丽塔被戳破心思,有瞬间羞恼,但很快恢复过来,扬唇又道:“外头都传言王爷是个柳下惠,我才揣着药来试试王爷定力。”

“没想到王爷对这药的来历张口即来,看来外头传言有误,王爷才是此道行家!”

“既然王爷也觉得阿丽塔有魅力,那你我不妨找个清静之地好好聊聊?”

她边说边又靠上来,伸手来夺那纸包。

动作看上去柔缓,实则不过眨眼之间就趋向了燕棠手上!

燕棠身形纹丝未动!甚至只是施施然抬了抬手,那纸包便就被他塞进了袖口里。

而扑过来的阿丽塔却不知怎地扑向了他身侧的茶几!

茶几上两只杯骨碌碌滚到地下,啪地一声摔碎了,活似往阿丽塔脸上甩去了两巴掌。

燕棠慢条斯理捋了捋袖子:“想来中原的地板都比乌剌的要滑得多,女使大人可要当心。”

阿丽塔又羞又恼,拂开笑微微要来搀扶的黎容,走回燕棠面前:“想不到王爷竟有这样的好身手!这么说来阿丽塔是看走眼了。”

话没说完她只觉腰上一凉,下意识低头,却见黎容修长五指如落叶翻飞,正自她腰间夹出张折好的纸来!

“‘五十匹良马并黄金百两献与镇北王,已受纳’?”

燕棠展开这张纸,再垂眼看着已显气急败坏之色的阿丽塔,走过来两步:“这是空手套白狼啊!”

“女使大人是打算使用迷药把我迷倒,再哄得我在这纸上按印为证以此做为要挟,以便供你们之后随意差遣我?”

阿丽塔抿唇不语。

燕棠倒背着手凝眉,静默片刻他沉声道:“把巴图及司礼监与礼部的人都请过来!”

黎容颌首称是。

但他未及转身,阿丽塔目光顿闪,随即解开腰带,一件外袍眨眼便脱了下来。而紧接着她又开始解第二件……

“王爷只管让人去请,只不知道贵国司礼监与礼部的人看到阿丽塔光着身子处在王爷房里,他们会怎么想?”

这女人也是心思敏捷,这不过刹那的工夫,先前的羞忿便全看不到踪影了。

侧窗外紫薇树上坐着的戚缭缭看到这里,对胡虏女人的勇气也不禁啧啧称奇。

再看向燕棠,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颜色的他此刻脸上已快阴沉得拧出水来了!

“这怎么办?”苏慎慈紧张地跟她咬起了耳朵,“阿棠怎么这么倒霉,粘上这团狗屎?!”

戚缭缭横眼睨她:“注意下你的修养。”说完又晃起两条腿:“能怎么办,肯定是把她丢出来呗!”

难不成还留到屋里亲热亲热?

他就是有这份心思,也不会傻到赶在这当口饥不择食不是?

这里话音刚落,就听几声乍乎之后,两个侍卫架着罗衫半解的阿丽塔出房来了。

看他们正要丢,戚缭缭随即喊道:“慢着!”

正好从屋里迈出门槛来的燕棠听到声音,顿即两眼如刀往树上看来。

这一看,那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更加阴寒了!

只见绿叶扶疏处,一身绯色衣裙的她悠然自得地坐在枝桠上冲着他笑。

头上两只缠着金珠儿的双丫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蹬着白绫绣花鞋的两只脚丫子,则得瑟得跟两只刚冒头的莲花苞似的——

“戚缭缭!”

这孽障,她居然胆大包天到跑到会同馆来了!

“好巧啊王爷。”

她笑眯眯地先自跳下地,然后才回头冲树上招了招手。

燕棠咬咬后槽牙,还未及出声,随着人影落地,这才发现她旁边刚才竟还坐着个苏慎慈!

——这是说她不但自己来了,还把苏慎慈也给拐带出来了?!

第049章 卖个消息

“二爷!”

他这里还没愣完,身旁黎容就盯着旁边树下失了声。

顺眼看去,她们俩旁边的木芙蓉树上这时候也跳下来一个人,那褚袍云履的,不是燕湳又是谁!

“大,大哥!”

燕湳边唤边带着些许讨好地挪向了戚缭缭,就像是一棵向日葵,不自觉地向着她这个太阳在靠拢。

方才听她说那乌剌女人就在燕棠房里他还不相信,等收买了侍卫来到这窗户外头一看,正好见到她自行宽衣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