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功课恭恭敬敬呈给顾衍,然后亦冲她扯嘴冷笑了一笑。
杜若筠两眼紧盯着她交上去的那几页蝇头小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会是戚缭缭的功课?她怎么可能会做功课?
跟她同窗八年,她做过的功课还没有她一半多!
更别说她还已经知道了那天放学之后她还被杜若兰锁在小黑屋里关了大半夜!
就算她能做出这样一份功课来,那也绝对需要时间的吧?!
“戚缭缭,你该不会是让子煜代笔的吧?”她走过来,低眉觑了眼那些字,又瞪向戚缭缭。
“会不会说话?!你的功课莫非是你们家侄子代笔的?!”戚子湛又是一口呸住她。
除了她,其实大家也都在怀疑。
顾衍道:“这功课真是你自己做的?”
“那当然。”戚缭缭点头,“欺瞒先生,那可是不敬的。”
“不可能!”杜若筠脱口道,“你一天到晚谎话连篇,哪里曾把礼义廉耻四个字放在心上过?”
“你根本就写不出来这样的字,就算不是戚子煜帮你抄的,也一定是戚子赫抄的!”
“再要么就是萧世子帮你抄的!你那笔鬼画符的字我们又不是没见过!”
说到末尾她轻扫了一下周围的子弟姑娘们。
她读书不错,自然身边也招揽了一群拥趸,也有些日与戚缭缭不对付的,众人便七嘴八舌地附和起她来。
苏慎慈很快走到戚缭缭身边,燕湳,程敏之,以及戚家四个小爷们也都过来了,刹时课堂里就站成了两派。
余下的人比如邢小薇等人虽然还坐在原处,但是目光却也在两边阵营里来回穿梭。
顾衍懒得理会他们对阵,只问戚缭缭:“给个解释?”
戚缭缭摊手:“先生这话可让我为难了。难道我近来改过自新,在家里勤加苦练了不成么?”
“我以前只是写不好,又不是不会写,我私下里用心地练,可不就是为了今日一鸣惊人,让你们高看我一眼?”
杜若筠冷笑:“戚缭缭,你还改过自新?这种话我们都听腻了好么!你也不见得天赋多么过人,怎么可能偷偷练练就能练得这么好!”
戚缭缭耸肩:“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既然这样,那你现在就写一篇给我们看看!”杜若筠又敲起桌子来。
戚缭缭往桌上一捶:“你敲什么敲!让我写我就写?你算老几!”
干就干,反正她是个混世魔女……
第020章 您心服吗?
杜若筠有些下不来台,收了手讥讽道:“你这是恼羞成怒了!你根本就写不出来,你这份功课就是别人给你抄的!”
“戚缭缭,不交功课,而且欺瞒师长,可是要罚上加罚的!”
她治不了她,难道顾衍还治不了她吗?只要咬准她让人代抄功课的事不放,她少不了得挨几板子!
程敏之他们都焦急地往戚缭缭看来。
戚缭缭盯着杜若筠看了会儿,不动声色地道:“你狂什么狂?就算我撒谎,也最多得先生几句骂。”
“岂有这样的道理!”
杜若筠走到顾衍这边,横着眼往她身上瞄:“如是今儿放任你这么做了,那么明儿我这样,后儿他也这样,人人都如此,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自然是得定个章程才成!倘若你不能原样再写一份出来,那么你就是请人代笔的!就该受戒尺之罚!”
戚缭缭抱着胳膊想了一下,也不再跟她废话,扭头望着负手看戏的顾衍:“倘若我真写出来了,先生能不能也给我些肯定?”
顾衍扬眉:“你想要什么?”
“青批。”她笑了笑。
顾衍扬手,示意她写。
她便执起笔,沾墨写起来。
顾衍瞧着瞧着就郑重起来……
且不说她落笔这行蝇头小楷写得如何,只说她这副娴熟姿态就隐隐与她素日乖张惫懒的模样已大不同!
再看她一句接一句,不曾看书半眼,竟然是全部默记下来,凭记忆誊写于纸上!
并且通篇下来无一处下笔犹豫,更别提什么错别字……
苏慎慈也暗暗纳罕。
一则是戚缭缭居然真会写出这么一笔称得上好看的字,这样熟练的程度,还有这份自信是连她都不见得比得上!
二则是她认真起来的样子真心令她也有几分喜爱,隐隐觉得她的不急不躁,沉稳从容,就是她所希望拥有的。
燕湳他们几个也是越看越喜上眉梢!
虽然戚缭缭只是默写出一篇短文而已,可是已经让他们这些平素与她关系还行的小伙伴觉出了几分扬眉吐气!
尤其是戚子湛他们,原本几个人皆想着要是戚缭缭被逼急了,他们就跟杜若筠来招狠的!
可没想到她居然还真的写出来了……
她写出来了,不是别人抄的也不是自己抄的,而是她气定神闲地不看书默写出来的!
他们相视过后,便就立时横眉往对面的杜如筠看去。
杜如筠的脸再也没有这样的难看——这真的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戚缭缭?
她当真偷偷用过功的?!
“好了!”
戚缭缭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震惊。
她一把将两张纸扯过来,一看,竟真的无半点错处!
真是见了鬼了!……
正愣神,手里的纸又被戚子卿给冷眼夺了回去,交了给顾衍:“烦请先生给青批!”
顾衍边看边点头,边看又边看戚缭缭,最后扬眉提笔,沾了石青,在它后头写了几行短语。
戚缭缭看到这青批,勾唇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将之压在书下,然后给他作了个揖。
之后,她转脸看向杜若筠,说道:“你现在可心服?”
杜若筠脸上红白交加,双唇轻翕,几次将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她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么多双眼睛亲眼瞧见她动手写的,顾衍都二话不说把青批给了她……
“既然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那就轮到我说了!”戚缭缭道,“你刚才说凡事得有规矩,否则的话今儿你这样,明儿他这样,后儿大家一起都这样,将不成体统。”
“我深以为然,现在我用行动证明了清白,那么你过来挨板子吧!”
杜若筠一怔:“什么意思?”
戚缭缭冷笑:“你说我交不了功课,又欺瞒师长,该罚上加罚。”
“那么你先是血口喷人凭空诬蔑我,而后又不依不饶地挑衅起事,而且还喧宾夺主无视师长,这可是三桩罪!”
“正该应了你那句‘要立个章程’,如果一个错该罚十下戒尺,——敢问先生,那三桩罪并罚是不是得四十下才成?”
说着她“诚恳地”向顾衍请教。
顾衍横睨了她一眼,未及说话,燕湳已经抢先道:“你算错了!三桩罪并罚应该是四十五啊!”
人群里有人窃笑。
杜若筠忍不住了:“先生!戚缭缭他们这是胡搅蛮缠!”
“知错还不悔改,再加一桩!”戚缭缭怒斥。
又道:“先生,念及您老人家手下难得出个这么顽劣的学生,四桩罪的板子让您打也实在受罪。”
“索性先生就请上坐,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板子让我们来打!——子湛你们过来帮忙!”
她这里挥手,戚子湛便一个箭步到了跟前,抓起讲坛上的戒尺便递了给她!
说时迟那时快,戚子煊戚子昂他们也跟着在左右站定,压着杜若筠肩膀让她跪到地上!
随后又有老七戚子渝拖起她的胳膊送到戚缭缭面前——
戚缭缭再没有丝毫手软地,高高抡起戒尺,啪啪声地往杜若筠手上抽去!
……这一切都进行得太快,不但顾衍未曾反应过来,杜若筠还在惊慌之中,周围等人还在观望,就连程敏之他们几个也都是直到三四下板子落到手掌心上才猛然惊醒!
一时间课堂里充满了杜若筠的怒骂声和哭声,戚缭缭他们的发狠声,程敏之他们的的喝彩,或者倒吸冷气的声音,简直空前热闹!
苏慎慈素来也看不惯杜若筠的孤芳自赏,方才听她不依不饶,早就也憋得有火,便也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
顾衍一向只教圣贤书,平日里并不理会这群勋贵子弟们的纠纷,谁有道理他就站谁,也不会过于抑制他们的辩才。
但“戚家军”们这么闹腾,他也不可能会容忍!
杜若筠真要是四十几板子挨下来,那她那手掌还不得废掉?
他倒是不怕担什么干系,关键是他当先生的任凭猴儿们这样放肆,他岂还有半点威信可言?
总得发句话。
随即道:“都给我住手!”
戚缭缭他们是早防着先生会出面干预的,毕竟他们这儿摆明了就是治杜若筠。
各家都不是傻子,真要为了这么点事情废了她这只手,那不但顾衍要落两句埋怨,戚家到时候也理亏。
因此颇有默契地迅速行动,只管抢在顾衍发话之前雨点似的先抽它个十几板!
然后又借着收不住的“惯势”狠抽了她五六下才又罢休。
众人松开手,杜若筠已经瘫坐在地上哭肿了眼,再看挨了打的那只手掌,不说挨了三四十,也起码有二十。
戚缭缭又是抢时间卯着劲儿打下去的,那手掌心可真叫做红肿得难看!
没曾打烂,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第021章 哥的套路
“不知先生可还满意?”戚缭缭交了戒尺过去。
顾衍忿忿瞪了她一眼,把尺子收回来。
戚缭缭也不在意,低头望望杜若筠,又看着众人道:“今日筠姐儿提出的肃正课堂规矩实施得算是不错。”
“我们得感谢她提出这样的建议,也很赞赏她这样以身作则的行为。”
“大家千万记住,日后我们就都照这个规矩行事了,千万不要再给先生添乱!”
首先气得无语的就是往日跟杜若筠一样看不惯戚缭缭的那些人。
话都让她一个人说完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分明就是她公报私仇,把人杜若筠往废里打,居然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把自己泄私忿粉饰成是替先生惩戒学生,简直不要脸到了一定境界!
但是他们也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事情去得罪戚家这伙人,于是连个站出来声援杜若筠的人都没有。
顾衍望着气定神闲训示众人的戚缭缭,也很无语。
不过这丫头没有拖着杜若筠硬是把那四十几板给打完,看起来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那就见好就收吧!
他拿戒尺抽着桌子:“都坐回去!一个个耳朵都聋了吗?!”
于是,挨了打的杜若筠还得自己爬起来,握着手腕泪嗒嗒地回座位上……
除去掌心传来的疼痛之外,看到桌面那首诗,她越发觉得刺眼了!
她原本是极有把握能拿到今日的青批,然后好好压压苏慎慈的风头的。
没想到挨了戚缭缭的针对不说,居然还竹篮打水一场空,连青批都没有弄到手!
关键她戚缭缭还只凭默写出来的一篇功课就拿到了,默写谁不会?写字谁又不会?!
她觉得无比的憋屈,更憋屈的是她居然败在了戚缭缭那个草包手下,还让这么多人看了笑话!
顾衍是翰林院退下来的大儒,在他手里得到的青批越多,就越能说明才气实力。
她一直跟苏慎慈暗中较劲,今日就是输在苏慎慈手里她都没这么冤!
她一忿气,再也没忍住,用未残的那只手把面前那首诗给撕了!
……
接下来安然无事。
可以说“戚魔女”那顿发了狠劲的板子打下来,一定程度上已经把某些人给深深震慑住了!
这从他们看她时敢怒不敢言的目光就能看出来。
这样的目光她太熟悉了,楚王府先后一个侧妃,一个侍妾,两个通房,后期看到她时全是这样的目光!
她从一个如今眼目下这样衿持并且还须有着各种顾虑的世家小姐,到后来用不着亲自动手,也能让她们拿她无可奈何的死对头,没有几分舍得一身剐的魄力,哪里能够?
放了学,戚子湛他们便把她包围了,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小姑姑好棒!居然会写这么好看的字了,回头让子湛给你做好吃的!”
“是啊最啊,昨儿才领了月钱,小姑姑想要什么奖励?咱们给你买!……”
戚缭缭还未及答话,程敏之他们三个又围上来了,他们关心的却是她发威的事。
“缭缭真是让我们刮目相看!”燕湳兴奋得围着她转,“快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从前也不见你这么威风啊!”
程敏之激动地说:“简直太带劲了!看得我热血沸腾了都!”
邢家的邢烁也忍不住跳起来:“我还以为咱们几个得出手呢!没想到压根就不用!”
苏慎慈也和邢小薇手挽手走过来:“缭缭你今儿可真是让我们大吃一惊了!”
面对这么多的赞誉,戚缭缭其实还挺汗颜的,不就是默写了一篇功课嘛……
大伙说了阵话,便就散了。
戚缭缭回府后直接去了上房。
靖宁侯刚好在家,拿着幅舆图在书房里看。
她走过去,把功课摆在桌上:“昨天大哥答应我拿到青批就把刀还给我,现在我拿到了,刀呢?”
靖宁侯拿起那功课翻了翻,也有些不敢置信。再翻了翻,而后就抬头看向她:“这是你写的?”
她挑眉道:“如假包换。”
靖宁侯嘿了一声,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摸着八字胡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还是得逼嘛!这不有点压力,就上进了吗?”
“那打今儿起,马步还是蹲起来!看在你用了功的份上,两刻钟先改为一刻钟,遁序渐进!”
戚缭缭瞬间无语……
这又是什么套路?不是拿了青批就还刀吗?怎么扯到蹲马步了又……
靖宁侯打开手边抽屉,把里头的刀拿了出来。
她伸手来接,他却又避让开,将刀按在桌面上,说道:“拿刀可以,不过得先说说,这刀哪里来的?”
“捡的。”她面不改色心不跳。
“捡的?”
靖宁侯半眯了眼扬唇,一双手拿起那刀在手里,修长手指轻抚过那泛着寒光的刀刃。
说道:“这刀从里到外没有丝毫污垢,而且刀柄上的刻纹都被磨平了好些,这锋刃绝对是经过经常打磨保养的。”
“你在哪儿捡的,再去给我捡把回来看看?”
戚缭缭不吭声了。
这种事情他若要查,她是绝瞒不过的,就是不想让他查,所以她才会那么着急地想要拿回来。
眼下说多错多,倒不如什么都不说的要好,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真要追究刀的来历。
果然,靖宁侯脸色沉了沉,接下来就问:“这刀寒气逼人,必定见过血,你莫不是在外头识得了什么恶徒?”
“绝对没有!”戚缭缭摇头,“我虽然淘气了点,但行事还是有分寸的,不该惹的绝对不会惹。”
“这刀确实是我捡的,只不过捡了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它不适合我,所以想要尽快出手。”
“我都已经拜托王府的黎先生帮我处理掉了,就等着我拿过去,你快还给我!”
她没敢直接说燕棠,就燕棠那个德行,说了他也不会相信,所以选了在坊间人缘还不错的黎容。
戚家上下心思都一样,关心的只有她的安危,别的都是小事。
关于她究竟有没有招惹到别的什么人,她也是认真梳理过戚缭缭的记忆之后得出的肯定。
毕竟摊上这么个原主,她不能不防着她之前还有遗留下来的什么后患。
事实证明戚缭缭虽然不招人待见,可她最多也就在坊间闯闯小祸,跟邻居子弟们起些小冲突什么的,复杂的人和事她并没有本事招惹。
第022章 真不像话
也正因为没经过什么事,那天在小黑屋里她也才会激动得引发了哮症。
靖宁侯知道黎容是个稳重的,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跟他搭上的交情,但既然她有这个打算也就不说什么了,反正回头等他见着了黎容问问就是。
“没有就好。”他说道:“哥不是成心唬你,京师治安虽好,但北边胡虏近来有些不老实。”
“乌剌使臣又马上要进京了,街上胡虏多,这些人粗莽无礼,你笨手笨脚的,又不会说话,跟人起冲突就不好了。”
戚缭缭皆答应着。
既说到乌剌,她心下微动,又不免多问了一句:“乌剌人什么时候到京?”
前世里乌剌使臣这次进京,她正处在与姚氏一伙人的斗智斗勇中,对朝中事印象不深。
但是因为明年那场与戚家关系甚大的仗应付的正是乌剌,她也不能不了解了解。
“这个不归你哥管,具体不清楚,已经在路上了,也就几日的工夫吧。”靖宁侯说道。
戚缭缭默了下,又问:“胡虏既不老实,那朝廷会准备打仗么?”
“哪有那么容易?就是要打,粮草筹集什么的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得了的。”
靖宁侯明显在敷衍她,并且重新拿起那幅舆图来。
看了两眼大约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跟她个绣花枕头说起这个?脸色板了板,又说道:“你大嫂炖了参鸡汤给你,还不赶紧吃你的去!”
……
沈氏很擅烹饪,据说当年就是凭着一手好厨艺把年轻的靖宁侯迷得七荤八素,赶也赶不走。
戚缭缭把一盅汤吃得干净,又被沈氏按着趴在榻上,再次推拿了一遍她昨儿被折腾酸的胳膊大腿。
一面听她数落着昨日在苏家的事,一面又听她为着她今日功课得了青批而喜不自胜,一时只觉心头安然踏实,有着从来未得到过的温暖和满足。
她前世里得到的最大的庇护只来自于苏沛英,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过世,以至于她根本没印象。
外祖家人多,关系也复杂,也不是天底下个个做舅舅的都有本事撑着外甥,因此实际上并不能给予她多少真心疼爱。
苏家更不用说,举目冰冷。后来遇到了萧……萧珩一度也曾经让她以为未来充满光明,但残酷的现实总令那些温存也变成了钝刀。
总之那些年,她外表有多风光,内心就有多怆惶。
哪像现在,白捡了戚缭缭余下一世的安稳和幸福。
……
戚缭缭得了个青批,戚家上下激动得像过年。
几个小的四处奔走相告,自动把她打了杜若筠的事给瞒过去了,戚子湛亲自做了她爱吃的烤羊排,厨娘们见状,居然都主动地给加了菜!
靖宁侯兴致勃勃地号召大伙全到芙蓉厅里来集中吃饭,重点夸赞了戚缭缭一番。
沈氏杨氏靳氏各自送了钗环胭脂笔墨。
老二戚子赫欢快地拿筷子敲着碗唱起了曲儿,戚子煜更是以一脸慈父般的笑容欣慰地盯着她看起来……
戚缭缭觉得这哥俩真是对神经病。
她改天要是做首诗出来,他们是不是得搭台唱上三天?
戚家这么欢天喜地地,对杜若筠来说无异于伤口上洒盐。
杜夫人对于长女居然在学堂里挨了板子的事很是惊异,要知道这个女儿可是她的心头宝。
杜家是勋贵,大殷的将门小姐大多都很率性,哪有什么温柔娴雅的?
她自己是文官家的小姐,顶看不惯她们那套作风,平日里与几位姑太太也不怎么对付。
难得杜若筠打小喜欢读书,她也就着力将她培养,见她素日广受顾衍好评,都差不多要赶上书香世家出身的苏慎慈了,她是很满意的。
又怎么会想到她居然还有挨板子的一日?
杜若筠今日可算是怄到了极点。
被打的那只手恰又是右手,整只手掌肿成猪脚,回到府里比起先前来更加惨不忍睹了!
现在别说写字做功课,就是吃饭都不好使,她又是个要强的,自打戚缭缭打完之后她就咬着牙没再哭过。
杜夫人问起她时,她正好连试了几次都没把笔给拿起来,终于也就哭趴在桌上了。
杜夫人听她把话说完,脸都气青了!
“这个戚缭缭,简直也太过份了!都是这坊间住的邻居,她怎么能下手这么狠?!”
旁边的嬷嬷听见了,又说:“前些日子她还把兰姑娘的功课给撕了呢!这姑娘,都快成鬼见愁了!”
杜夫人愈发恼怒,站起来道:“那我赶明儿得去去戚家才成!这也太不像话了!”
……
戚缭缭昨儿并没有马上去王府还刀。
原因主要是她还需要点时间,先把前世里眼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慢慢捋顺起来。
相隔十年,毕竟还是有很多事情记不得那么清楚了的。
眼下戚家要保着,苏慎慈要护着,还有“戚缭缭”的仇也得报,这杜家也不是随便人家,平时小磕小绊的不算什么,真要伤筋动骨,还是不得不把脉络都给捋捋清楚。
晚上辗转大半夜,翌日放了学,她就先让红缨去打听燕棠什么时候回来,然后躺在荫凉处边等边打瞌睡。
醒转时外头日光已然西斜,斜阳将树影投映在半开的窗棱上。
“小姑姑醒了?”
尚带着稚音的少年在唤她,然后屋里暗处站起来一个半高的身影,是年仅十岁的老七,戚子渝。
他把窗户全打开,让光线泄进来,然后回头走到榻边,说道:“要喝水吗?”
戚子渝的温厚简直让人难以把他昨日在学堂里与哥哥们一道当她护卫的彪悍联系在一起。
戚缭缭摇头坐起来:“你怎么坐在这里呢?”
“父亲进宫去了。大哥和二叔去了永郡王府,老太妃寿日将近,看看有什么可帮的。”
“太后染了恙,母亲也与二婶,还有隔壁邢夫人和程夫人进慈宁宫请安去了。”
“二哥跟程大哥他们去了溜马,母亲看只有我闲得慌,便着我过小姑姑院里来。”
戚缭缭有顽疾,戚家人一向小心,虽有丫鬟,但遇出门总不忘交代个人留在家里。
第023章 我就看看
他口里的老太妃便是戚缭缭大姐戚如烟的婆婆,永郡王萧汾的亲母。
萧汾的祖父老成王与皇帝的祖父庆熹帝是同胞一母的亲兄弟。
成王建府大理,为大殷镇守边关。
庆熹帝驾崩前有感,就拉着弟弟的手,让他挑个儿子进京沐恩,老成王就挑了次子,也就是萧汾的父亲。
庆熹帝遗旨命老永郡王建府京师,萧汾是第二代。
……简单说来就是,萧汾跟如今的皇帝是隔房的堂兄弟。
而前世里身为楚王妃的苏慎慈,得尊萧汾一声王叔。
到这辈子,就成了她姐夫了……
想到他说及太后,戚缭缭又不免想到昨夜里捋过的当前朝局。
大殷两百余年基业,眼下是景昭十三年。
皇帝上任以来社稷安定,后宫安稳,也没遇过什么天灾。
太后是皇帝的亲母,素有心悸之症,常常有要薨逝的苗头,但戚缭缭却知道,她还能活个六七年。
至少得到北边那场仗打完,朝中士人勋贵势力逆转,甚至是在那场战役里力挽狂澜扭转了败势的燕棠死了之后,她才会在一片颓势中倒去。
现在想起来,那十年的时间,的确是发生了不少事的。
不但如今这泰康坊里大部分的勋贵要遭受致命重创,就连面前高贵又温厚的戚子渝,在来日戚家倒了之后,承袭了靖宁侯爵位的他为着一干家小,也得忍气吞声地在朝中一干后来上位的权臣手下谨小慎微地做人。
她望着窗外两棵绿意盎然的树,又忽然道:“皇上召你父亲,是不是因为乌剌使臣要进京的事?”
“这个就不知道了。”戚子渝想了一下说,“不过这两日倒的确是听说乌剌人要进京。”
“咱们家手里掌着好几个卫所,就算这种事情动用不到军队,肯定也会需要在集议时旁听旁听。”
掌着好几个卫所,并且还任着中军营副都督之职的靖宁侯,的确是应该参与旁听。
眼下正是三月。如无意外,乌剌使臣这次得呆上两个月才走。
看来她还魂的时机倒也不算坏。
“姑娘,王爷已经回来了。”
红缨听见说话声,遂打起帘子进了来。
……
金林卫里有正副三个指挥使,轮流当值。
燕棠刚除了衣裳跨进浴桶,侍官就进来禀道:“戚姑娘来还刀了。”
戚缭缭坐在澹明堂正厅,刚喝了半碗茶,黎容就进来了。
“我们王爷正准备歇息,为了不耽误姑娘时间,王爷有话,请姑娘把刀子和银票放下就可以走了。”他笑微微地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