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赵霄站起来,带头鼓掌。真宗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赞赏地看向陆云昭,大庆殿里一时之间掌声雷动。
陆云昭向李宁令行了礼,恭声问道:“二皇子,不知这题,我可算解了?”
李宁令早就惊得瞠目结舌,他看看陆云昭,又看看那幅画,实在想不出来陆云昭是怎么办到的。他出了三道题,道道都刁钻至极,没想到被陆云昭一一化解,大出风头。想必至此,陆云昭的大名会经由使臣之口传至周边各国,毕竟单以画招蝶这一项,足以让他声震天下。
这一切,都是由李宁令成就的。
真宗皇帝把陆云昭招到身边,亲切地执着他的手说:“陆卿家,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陆云昭垂首道:“其实并不是臣的画吸引了蝴蝶。臣早年跟着洪教授去过南方,有幸识得一位养蝴蝶的农人。他告诉臣,蝴蝶最喜鲜艳的颜色,而且喜食稀释的蜂蜜,最好能加一点点盐。刚才臣叫莲子公公在颜料里面加了这种特制的蜂蜜,又用了鲜艳的红色,所以才把蝴蝶吸引了过来。”
“原来如此。陆卿家真是好见识。”真宗皇帝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笑道,“你这副百花图朕收入宝龙阁了。”
“谢皇上。”陆云昭受宠若惊。
宝龙阁历来只收藏历朝历代名家名作,本朝也只不过收录了两位德高望重的宰执的两幅字画。陆云昭年纪轻轻,画作就被收入宝龙阁,当真是开了先河。
李金婵在准备舞蹈的时候,听说李宁令故意刁难陆云昭,陆云昭很有可能输掉。她心中很是气愤,入宫之前明明是说好的,没想到李宁令出尔反尔。没想到她派去的人又回来禀报说,尽管李宁令出的任何一道题都足以考倒大部分人,但中原的文官好生厉害,竟然全部都是通过了。
李金婵惊讶之余,有种比赛正式开始的兴奋。
第三场的舞是在升平楼进行比试的。因为中原的传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前去观看,只有少数的高官和使臣团得以进入楼中,而陆云昭则被破格允许伴驾。
首先上场的是西夏人。李金婵在场中搭建了一个莲花台,七名舞者都在莲花台上表演。当她们亮相的时候,外国的使臣团都吹起了哨子。飞天舞的舞裙比较裸露,上半身只穿着抹胸,下半身穿着薄纱的阔腿裤,皮肤都若隐若现。
林勋看到那舞衣,就微微皱起眉头。
飞天舞的动作是从敦煌壁画上演变而来,一方面表现佛陀说法场面,散花、歌舞、礼赞作供养;另一方面表现佛国天界的欢乐。舞娘时而昂首振臂、腾空而上,时而双腿后扬,身体舒展,表现出自由飞翔的姿态。
尤其是李金婵傲人的曲线,在夸张的肢体动作之下,显得更为性感撩人,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有的人盯着她的腰肢胸脯,都禁不住流下了口水。
她们展现了变化无穷的飞动之美,把豪迈有力,自由奔放跳得淋漓尽致。一舞完毕,舞娘谢幕,升平楼里喝彩声不断。连王赞等人也不得不佩服地鼓掌。
赵霄叹息道:“金蝉公主这一舞,恐怕很难超越了。”
赵光中回应道:“唉,六殿下先别急着下结论,我们总要看过才能分出高低胜负来。”
忽然,升平楼的门被人关上,有人挡住了四面窗上的光线,楼内一下子昏暗下来,伸手看不清五指。众人面面相觑,忽闻鼓声缓缓地响起来,地上弥漫着烟雾。
升平楼上缓缓垂下一朵发亮的巨大莲花,莲花里头站着两个舞娘,一个单手拈花在前,一个斜坐着,脚好像粘在了莲花台上一样,皆一动不动。她们脸罩金色面具,梳着飞天髻,头戴宝冠金钗,臂饰镯钏,腰系长裙,赤脚外露,肩披五色彩带,彩带三倍于身长,垂落于莲花座上,犹如彩云流转。
身姿曼妙,衣着华贵精美,彷如仙娥。
莲花台垂落在半空中,离地面不算高,但凭空就有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仙女在云端,不动也美如图画。随着箜篌的声音响起,地上层层的烟雾中,站起来五个舞娘,手中拿着琵琶,反置于背,同样静止不动。
所有的人都屏息地看着眼前这幅画面,只觉得灰暗中,服饰流光溢彩,莲花台上和台下的七个舞娘动作层次分明,就像真的在看壁画一样。
随着“铮”地一声琵琶滑动,音乐奏响,静止的人全都动了起来。莲花台上的舞娘身体倾斜,手臂延展,动静却不是很大。而台下的舞娘表演反弹琵琶,姿态优雅,动作飘逸灵动。上下动静结合,却不显得杂乱,反而是互相衬托,相得益彰。
随后莲花台上的两名舞者,从台上飞身而下。她们手持绳索,彩带在身后迎风舒展。好像脚踩祥云,徐徐落地,引起周围一片惊呼,真的像目睹着仙女下降凡间一样。虽看不清那两名舞者的容貌,却有无限的猜想。
落地之后,她们手舞彩带,持续原地飞旋。彩带环绕于周身,花团锦簇,周围一片叫好之声。有的人甚至站起身来,微微近前,只为将每一个动作看得更加仔细。
七名舞者并成一排,动作整齐,在云雾之间,缥缈如仙,美轮美奂。
最后,一名舞娘将绳索系于腰上,飞升上半空,在空中翻转着身体飞舞彩带,彩带变幻出各种美丽的图案,让人眼花缭乱。这需要极高的技巧,众人甚至为她捏了一把汗。等到她缓缓落下谢幕时,现场甚至安静了一瞬,直到光明重新回到升平楼内,四下爆发出极其热烈的掌声。
有人念道:“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浮升天行。当如是啊!”
各国的使臣团也在议论不休:
“好!跳得真好!”
“这哪里是看舞,简直是加看了场杂技!太厉害了!”
“都说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今天才算是领教了。”
真宗皇帝要那位舞娘把脸上的面具除下,她依言照办,露出精致漂亮的脸蛋。赵霄站起来,愣愣道:“花月,怎么是你?”
沈莹行了个礼,因为刚刚的动作消耗太大,胸脯上下起伏,此刻还在微微喘气,额头上也都是汗珠。
真宗皇帝侧头看赵霄:“怎么,你认识她?”
赵霄连忙回禀道:“父皇,她是儿臣的姬妾,从前是舞乐坊的舞娘。”
“你有如此舞艺出众姬妾,朕从前怎么都不知道?快赏!”真宗皇帝大喜,让童玉赏了她们。等她们退下去之后,有人问道:“不是说,是勇冠侯夫人领舞吗?怎么临时换了人选?也没见到勇冠侯夫人啊。”
另一个人回他:“还有一个戴面具的舞娘,应该就是侯夫人了。是不是啊,勇冠侯?”那人说完去寻林勋的踪影,可他的位置上,早就没有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难写,花了多一点的时间。凑合看吧。
杂技一词,古已有之,不过跟现在的意思有点不一样。这里就当做一样吧~
第99章 负伤
绮罗跟舞娘们从升平楼退出来之后,各个都有些雀跃兴奋。之前的紧张不安全都变成了成功之后的喜悦,连沈莹的脸上都难得露出了笑容。
刚才赵霄看她的眼神…今晚肯定会来找她了吧。她看向走在后面的绮罗,心里隐隐有些感激。领舞的本来应该是绮罗,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而且刚刚在御前的时候,绮罗连面具都没有摘下,风头都让她一个人出了。
眼下,绮罗正在跟舞娘开心地聊天,好像对这些毫不在意。到底是该说她缺心眼呢,还是心大?
这时候,李金婵气呼呼地拦在众人面前。
她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们不是表演飞天吗?为什么临时又换了舞,一天的时间你们不可能做到!”
海棠笑着说:“西夏公主,我们舞乐坊排过那么多的舞,随便拿一个出来都可以跳,又不是非要飞天不可。既然公主想要跳飞天,我们让给你们就是了。”
其它几个人都笑出了声,李金婵只觉得自己被人玩弄了,挥手就要打海棠,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她怒视对方,赵仪轩也毫不示弱地瞪视回去。赵仪轩刚刚特地躲在旁边看了完整的三场比试,知道西夏输了的时候,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你们西夏人百般刁难,各种使手段,最后我们还是赢了。李金婵,难道你还不服?”赵仪轩挑衅地问道。
“不服。有种的来打一架!”李金婵抽出腰间的短刀,她身后的西夏勇士也摆开架势。赵仪轩后退一步,大声道:“想打架?宫里可多的是禁军陪你!来人啊!”禁军闻言围过来,将李金婵团团围住。方才在殿前广场上,西夏勇士要用鼎砸死霍然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各个都是怒火中烧,正愁没办法给霍然讨公道。
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来,赵仪轩身后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都给我住手!”
赵仪轩回头,看到林勋走过来,又惊又喜。林勋却没有看她,对禁军说:“来者是客,不得对西夏公主无礼。”
禁军闻言,虽然各个心有不甘,还是退到了一旁。
李金蝉看着林勋,神色复杂。她原本想跟朱绮罗比试一番,让她输得灰头土脸的,好叫林勋嫌弃了她。哪知道…李金婵收了短刀,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勋回过头,看着站在后面的绮罗。她脸上的面具已经摘下来了,精致的妆容,华丽的舞衣和金贵的首饰,衬托得她原本就出众的容貌更多了几分妖娆魅惑,美得摄人心魄,却浑然不自知。亏得刚才在御前她没有摘下面具来,否则又不知道要招多少人惦记。
他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走过去披在绮罗的身上。海棠她们都笑着躲开了些,暧昧地看着眼前两人。
绮罗被林勋盯着看得都不好意思了,轻声道:“你…你别这样看着我。”
林勋揽着她的肩膀,对其它人颔首道:“我们先走一步。”
赵仪轩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毕竟绮罗刚刚帮她赢了一场比试,她才不用嫁到西夏去。但感激的话她又实在说不出口,特别是看到林勋几乎是把绮罗搂在怀里的动作,刺得她心里生疼。可她终于知道自己比不过这个女人的地方了。不邀功,不出头,只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哪怕风头都是别人的。
依着林勋的性子,这样的个性才能讨他喜欢吧。赵仪轩自问做不到这样宠辱不惊。
林勋走得很快,绮罗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走到御花园的假山旁边,林勋竟然等不及把绮罗直直地抱了起来,钻进了假山里头。绮罗被他抵在假山上,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用嘴封住了口。
他把她的手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那舞裙虽然不如西夏的暴露,但是腰和手臂上的皮肤也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刚刚他就有点按耐不住了。
绮罗只觉得这个吻又深又重,她的舌头被他含疼了,嘴唇又麻又酸。他的手在她身上揉着,她一动,身上叮叮当当的都是声响,又怕引人注目。好不容易林勋放开她,她小口喘气,抱怨道:“喂,这是在宫里!”
林勋摩挲着她的脸:“以后不准在任何人面前跳舞。”
“哦,任何人也包括你么?”绮罗坏笑道。
“你说呢?”林勋握了一下她的腰,她笑得直躲:“好嘛,我知道了。可我以前也没在别人面前跳过啊,今天他们都不知道花月旁边的人是我呢。”
“你肯定在陆云昭面前跳过。今天你跳舞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你,目光由始至终没有从你身上离开过。”林勋看着绮罗的眼睛说。
若是刚成亲那会儿,他这么说,绮罗一定会小心翼翼地回答。可现在,她却没有什么顾虑了,只是说道:“若是没有表哥赢了第二场,你还看不到我们的这出舞呢。我跟他一起长大,他待我很好。你知道,我们之间的过去是抹不掉的。你若总因为他在意,未免太小气了吧?”
她这样坦坦荡荡地说话,林勋反而一笑,掐着她的下巴说:“胆子倒是大了。”
绮罗吐了吐舌头:“你惯的。”
林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用风帽盖住她的脸,揽着她继续往宫外走。往来的宫人都只知道林勋搂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根本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模样。
到了宫门外,透墨已经等在那里。林勋先扶绮罗上马车,他自己上去的时候,脚踩空了一下,双眼昏花。透墨连忙道:“主子!”
林勋又试了一下,才顺利上去。
进了马车,绮罗拉着他的手问:“侯爷,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
林勋想要开口说几句话安慰她,腹内翻涌的气流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满口血腥味。他的嘴角忽然流下血,绮罗用手去擦,吓得大叫:“来人!快来人!”
林勋无力地趴在她的肩上,抬手摸着她的头:“皎皎别怕…我没事…”说完,头一歪竟晕了过去。
***
真宗皇帝在比试之后,心情大好,一路笑着进了郭贵妃的宣和宫。郭贵妃这么多年盛宠不衰,自有它的原因。郭贵妃容貌姣好,年已四十却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仍像是二十出头的女子。她与其它宫妃最大的区别在于,她们都愿意在皇帝面前提家族和皇子,郭贵妃却最爱和皇帝谈论风月。
“皇上,可是咱们胜了?”郭贵妃搂着皇帝的手臂坐在铺着绒毯的榻上。
真宗皇帝点了点头,拍着郭贵妃的手说:“是啊!好不容易胜了。说起来,还都是你的外甥和外甥女有本事。”
郭贵妃淡然地笑了笑:“皇上知道的,臣妾向来不与他们往来。”
“你这性子啊,太淡泊了一些。”真宗皇帝搂着她的肩膀说,“那时候给霖儿选正妃,你选了中书舍人李昉之女。李昉不过是五品官,再看看其它几位皇子,到底是委屈了霖儿。他分府,朕给赐个晋王,如何?”
郭贵妃心里头一惊,连忙跪在地上:“谢皇上隆恩,但晋王的封号是不是太尊贵了?臣妾怕霖儿受不起。” 历代封王中,以“晋、秦、齐、楚”四个封号最为尊贵,其中又以“晋王”为最尊,许多被封为晋王的皇子,最后都当了皇帝。
“太子之下便是霖儿,没什么尊贵不尊贵的,老六朕准备封为秦王。长幼有序,王贤妃那边,应该也不会有异议的。”
两人正说话,童玉小跑进来在真宗皇帝耳边急急说了几声,真宗皇帝立刻站起来:“这么严重吗?”
“还不知道,据说是吐了血,把勇冠侯夫人都给吓坏了,一直哭呢。几位太医已经前去侯府了。”童玉回禀道。
真宗皇帝在殿上走来走去,郭贵妃轻声安慰道:“皇上别担心,勇冠侯身强力壮,应该不会有事的。”
真宗皇帝对童玉说:“拍个内侍去侯府里等着,一有消息就进宫来禀告朕。”
“是。”童玉小跑着出去了。
郭贵妃看着皇帝的神色,倒了一杯茶过去,抚着他的胸口说:“皇上可别着急上火,先喝杯茶润润喉咙。太医都是国手,定能把勇冠侯治好的。”
真宗皇帝一巴掌拍在香炉上,气道:“都是西夏的野利,若不是他故意抛鼎伤人,勋儿也不会去救人受伤!”皇帝情急之下,竟然如此亲昵地称呼林勋,让郭贵妃心里咯噔了一下。众所周知,皇帝极为宠幸林阳父子,对林勋的宠幸更是超过了林阳,甚至还允许他有私兵。除了东宫太子拥有诸率府率、副率,纵观亲王都不可以有武卫官。
这样至高的荣宠和信任,除了林勋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之外,难道没有别的什么原因?
***
勇冠侯府里头,绮罗被邢妈妈和宁溪带到外间,腾出地方来给太医诊治。绮罗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沾着血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受伤,哪怕前世他身上有些旧疾,天冷了就会发作,可那也只是疼痛而已。
透墨说应该是第一场比试的时候被巨鼎所伤。第一场到第三场,那么长时间,他一直忍着,都没有吭声。
他习惯了忍着伤痛,这是每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都会养成的习惯。他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那时受了内伤,仅仅以为是被鼎撞了一下。
嘉康和侯府里的众人闻讯赶来,嘉康扶着寇妈妈,看了看里间紧闭的大门,颤抖着声音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人出去,怎么躺着回来了?血…你手上的血…”
绮罗连忙接过邢妈妈手上的汗巾擦干净手,扶着嘉康坐下:“母亲先别着急,太医已经在看了。侯爷受的伤应该不重,刚刚抬回来的时候,还醒了一次。而且他身子骨一向硬实,不会有事的。”
罗氏怔怔的,没有说话。对于整个侯府来说,林勋就是天。他还未有子嗣,侯府也没有立世子,如果这个天塌了,所有富贵荣华都成泡影,他们这些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虽然她跟林勋之间并未见有多深厚的感情,此刻还是在心里默默地祝祷他无恙。
尹氏自从葛氏的事情过后,不敢再随便插手林勋这房的事情。但家里出了事,还是希望有个男人能站出来拿拿主意。否则一群女人,没个主心骨,全都茫然无措。
里间的门打开,太医院的秦太医走出来,擦了擦额上的汗:“诸位放心,侯爷已经没事了,只需要静养就好。”
绮罗连忙扶着嘉康进去探望,其它人则等在外间。
林瑾刚刚已经偷偷哭过了,此刻只能跟着罗氏和尹氏站在外间里,远远地看着里间。她连在他受伤的时候,名正言顺陪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他那么强大,想不到也有倒下去的一天。
一个丫环跑到宁溪的身边,低声道:“月三娘来了,在侧门等着,好像有急事要见夫人。”
宁溪看了看里间,回道:“夫人现在只怕没有空见客,她说了是什么事吗?”
“没说,只是奴婢看她神色很着急的样子。要不然,先让她回去?”
宁溪想了想:“你先带我去看看。”
第100章 幺蛾子
宁溪跟着丫环到了侧门,看到月三娘握着手正来回踱步,听到声响,她侧头过来,看见宁溪:“怎么是你,夫人她…”
宁溪知道林勋受伤的事情不能声张,就拉着月三娘到角落的花圃里,低声说:“侯爷受伤昏迷了,夫人现在没办法过来。您有什么事情,先跟奴婢说,奴婢回去后转达。”
月三娘认识林勋这么多年,他就跟铁打的一样,几时见他受过这么重的伤,不由地问道:“侯爷要紧么?”
“太医看过了,说是被鼎撞了,伤了脏腑,已经没有危险。只不过侯爷的身份摆在那里,受伤的事情不宜张扬。月老板这么急地找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听说林勋已经无碍,月三娘松了口气,叹道:“还不是那个蝴蝶?刚刚哭哭啼啼地回到舞乐坊来了,说西夏公主比舞输了,就把她赶了出来。她一直跪着,求我们原谅。而且你猜她说什么?她说这一切都是江文巧让她做的,江文巧跟她走得近都是为了利用她。可是出了事,江文巧就不见了。看来这江文巧不简单,我担心她还有后招,特来提醒夫人。”
江文巧?宁溪攥了攥手心,江文巧离开了叶家,没想到跟西夏人勾结上了。这女人还真是个祸害。阿香不知道什么原因失踪了,恐怕跟她也脱不了关系。
可若只是寻常发生了口角,江文巧何必冒险犯下人命呢?
送走了月三娘,宁溪回到绮罗的住处,嘉康等人已经被绮罗劝回去了。
邢妈妈陪着绮罗,绮罗坐在床边,握着林勋的手放在自己脸旁。他的掌心还是温热的,脸色也比刚才好了许多,她的心这才缓缓落地。刚刚在母亲和两位嫂嫂面前是故作镇定,她也是吓坏了。
从来有事都是他站在她身旁,未曾想过有一日,他会倒下。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难怪他昏过去之前才会用最后的力气安慰她。
宁溪在热水里拧了巾帕递过去给绮罗,月三娘说的事暂且压下没有提。绮罗用巾帕给林勋仔细擦脸,心中又过了一遍上辈子知道的事。作为镇国的将军,他受伤的事可大可小,上辈子未必没有,只不过消息被各方压住了。她从旁人那里打听的,未必全部是真实的。
只希望这伤,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透墨在门外朝宁溪招了招手,宁溪低头出去问道:“怎么了?”
“皇上刚下旨封了四皇子为晋王,六皇子为秦王,各自的府邸也都更换了亲王府的派头。东宫和秦王那边听说主子受伤了,特意派人送了药材和补品来,好一堆呢,都搁在前院的浩澜堂里。晋王就小气了些,只着人过来问了问情况。坤叔要我来请示夫人,该怎么处理。”
“你在这里等等,我进去问问夫人。”
宁溪在绮罗的耳边重复了一遍透墨的话,绮罗知道无论将来谁要登基为帝,都少不得要争取林勋的支持,他日后在真宗皇帝面前只会越来越得宠,否则也不会坐到枢密院的第一把交椅。如今虽然只是个枢密院都承旨的职官,不过是从五品,但通领枢府诸务,其下所辖十二房大小事宜都得问过林勋。
“都收下吧,清点入库。另外告诉坤叔,以侯爷的名义,给两位王爷送去贺礼。不必备厚了,两边都一样就行。”
“是。”宁溪出门把绮罗的话告诉透墨,透墨连忙去前院禀了于坤,于坤麻利地把事办了。
晚上绮罗简单地用了些粥,没有什么胃口。昨天没有睡好,今天林勋又出了事。她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了。宁溪在这空当把月三娘来过的事情简单跟她说了,宁溪道:“夫人,奴婢实在想不明白,这江文巧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到底是想干什么?”
若说这个世上最了解江文巧的人,恐怕不是叶季辰,也不是江文巧生的一双儿女,而是绮罗。江文巧这个人目的性很强,而且很懂得为自己筹谋,不然叶季辰前世也不会被她吃得死死的。她绝对不会无理由地去讨好或者接近西夏人。只怕这背后有什么她们都不知道的原因。
联想到阿香失踪得蹊跷,绮罗觉得这里头疑雾重重。
江文巧前辈子喜欢叶季辰,所以乐意做个安分守己的内宅妇人,只在叶家只手遮天。可这辈子眼看着绮罗防上了她,嫁给叶季辰无望,郭雅心又给她选了在京城以外的婆家,她就不免动了别的心思。
可现在绮罗没有心思管她,她哪怕在天上捅了个洞,也得押后再说。
晚上绮罗沐浴更衣完,爬到林勋的身边躺下来。她要挨着他睡,才能放心。她抱着林勋的手臂,靠着他轻声说:“老天保佑,明天睁开眼睛的时候,但愿你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