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锦笑“那你呢,你在干什么?生气?吃醋?”

“我只是觉得自己傻,傻到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间还认真的考虑要不要相信你。”

听溪的坦白让江年锦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而她在他怔忪的片刻逃开他转身就进了屋,她合门的动作很快,怕他会硬推进来似的,可是事实上他并没有。

她进屋之后一直倚在门背上,等着他敲门,可是屋外静悄悄的,根本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好像走了,又好像没有。

听溪又开始气馁,不知道听从自己的理智赶他走到底对不对。

她想,这一定又是一个失眠夜。

空阔的楼层里,只亮了设计室一盏灯。陈尔冬盯着画稿,眼球似被那些繁复的线条裹住了一样难受。

一股无名的怒火炙烤着她,她伸手将那张画稿从画板上扯下来搂成一团,想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发现垃圾桶已经满了,那周围满地的纸团,都是她这几个小时的杰作。

是的,她的杰作就是一堆垃圾。

她沉了一口气,又提起了笔。那纤长的铅笔握在手里,她趁着那种无力感蹿遍她全身之前使了所有劲儿在手上,po的一声,笔芯崩断在白纸上,留下了一个小黑点。

她真想尖叫一声,手里的笔被她甩的老远,这似乎还不解气,她干脆站起来,直接用力的拂落了画板。

乒呤乓啷之间,心底的压抑才算得到了释放。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然亮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

画板落地的声音在静悄悄的设计室里格外突兀,但还不至于响到传出那么远。

她等了一会儿,楼道里闪过一个黑影,她还未看清楚来人是谁,感应灯又一齐暗了下去。

她飞快的打开了门,探出头去大喊一声“谁!谁在那里!”

声控灯得令亮起来,暖光落了江年锦一身,陈尔冬怔住。

“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江年锦双手抄在裤兜里,嘴角微扬着,问的匪夷所思。

他记忆里的陈尔冬从不会如此捕风捉影的,那时候的她能打架,能徒手抓小偷…天不怕地不怕,假小子似的,每天都跟他们混在一起,有个什么磕磕碰碰也不会哭不会闹。

渐渐地,他也不把她当作女孩子看了,有什么事都会叫上她,有什么话也不会避开她讲。

他其实是开心的,有这样一个细心的时候能比他们这群毛头小子都细心许多的朋友,有她在,他们没少玩刺激的但也少走很多歪路…他以为陈尔冬能和他们一直肆无忌惮下去的…直到,普云辉因为她打了他。

普云辉那天歇斯底里的样子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说“你特么眼瞎还装蒜!看不出来陈尔冬喜欢你啊!”

他像梦中之人被普云辉一语惊醒。

也是那天之后,他才明白男女之间其实并不存在那样简单纯粹的友情,苦苦维系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只不过是因为有一方爱的彻骨。

就好像普云辉,他以朋友之名替陈尔冬打了他,又是参杂了多少爱的成分…

“你怎么来了?”陈尔冬抬手看了一眼表,才惊觉,已经这个点了。

“知道你一定在,所以来了。”江年锦侧身,走进陈尔冬设计室。

眼前的那一团乱让他皱了皱眉,但也算意料之中,她总是对自己那样的苛刻。

陈尔冬关上了门。

“咖啡还是茶?”她边走边扭头看他。

他正扶着桌角低头看她删选出来的设计稿。

“诶,别看。”陈尔冬小跑过去护住了那些画稿,她的脸红彤彤的“怕你见笑。”

江年锦耸耸肩,如她所愿挪开了视线。

“咖啡。我喝不得你的茶。”他接上她上一个话题。

陈尔冬笑了一下“其实这个点,喝酒才带劲儿。”

江年锦点头,陈尔冬总是很懂他。

“可惜云辉不在加安。”

“他又去哪了?”陈尔冬淡淡的,好像他们此刻谈及的只是一个路人。

“他回北城了,估计是他老爹又借着身体不适为理由把他骗回去相亲。”

陈尔冬漫不经心的点了一下头“像他这样的人哪儿那么容易结婚。”

结婚…

江年锦眨了眨眼,看到陈尔冬也抬起头来看他了。

其实,不止普云辉,甚至他们这一帮人都是,哪儿那么容易结婚的。

所以,他当时义无反顾的说要结婚,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笑话。

后来,婚没结成,情理之中招来更多人的笑。

骄傲如他,那几乎算的上是他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光,他总是不愿意想起来,却又忘不掉。

咖啡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冒泡声儿,屋子里静悄悄的,好一会儿,他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各自沉默。

陈尔冬把咖啡杯端到江年锦的面前,他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以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爱找她谈天,有时候是学校大广场的台阶上,更有甚者,他们爬过屋顶…天南地北的聊,没有界限毫无逻辑的,聊着聊着就会忘了最初的烦心事,她嘴巴严实,他对她很放心。

可是他不知道,她能管住自己的嘴,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是那样爱上他的吧,一点一点的,爱上了那个像普通人一样会有烦恼的少年,而不是现在这个笑傲商界、不可一世的江年锦。

“这个咖啡不够苦。”江年锦呷了一口,就推开了。

“我就知道讨好不了你的口味。”陈尔冬倚坐在办公桌的边缘,收拾了刚才烦躁的情绪,只是一下子无法收拾这屋子里散乱的画面,她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以来,她总不能在他眼里表现的精致些,像个女人些。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无法爱上她。

江年锦顺着她的视线扫了一眼,问她“要不要再给你添一个助理?”

谢谢送道具的朋友们。

还有其他朋友们的问题我都看到了,我回答,江先生是个好男人,他和听溪会幸福,所有一切都会慢慢解释,请给轻轻耐心,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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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尔冬想了想,说“不用了。ai悫鹉琻”

助理也是不在多而是在于精。光是房静竹一个每天给她顶嘴添堵就有够她受的了,哪儿能再多一个。况且招助理也是随缘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会像苏听溪一样处处让她舒心的。

苏听溪。

想起了她,陈尔冬自然而然的想起来这几天关于江年锦的绯闻。她大概能揣测出这中间的利益牵扯,也看惯了圈子里的女人想要搏版面不择手段的样子,所以也不觉得惊诧,但是初来乍到不明就里的听溪,看到这些新闻心里得有多难受。

而苏听溪的性子和江年锦一模一样,难受了也只会藏在心里而不愿意说出来盥。

她一直以为,她自己对于江年锦而言是不同的,她是他打开他心门的一把钥匙,可是漫长的岁月证明,江年锦,离开谁都是可以活的好好的,他的心门,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打开的。

他今天会来找她,让她觉得惊喜,让她开始想要挽回她没有爱上他之前的一切。现在想来,曾经那段无话不谈的时光,也很美。

她会珍惜,哪怕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他身边的日子泷。

“庭欢的绯闻,你打算怎么解决?”她喝了一口咖啡,这么苦,他却还嫌不够苦。

“我为什么要解决?”江年锦翘了一下腿。“她自己撒下的网,渔利和风险自然都由她自己承担。”

“甘心做饵?这不是你的作风。”

江年锦冷“哼”一声,无可奈何的模样,他说“比起沈庭欢,更让我头疼的是另一个人。”

陈尔冬知道,江年锦所说的那个人就是苏听溪。

的确,再没有什么,比精心布好了的棋局却突然多出一颗不能丢弃却又落在哪里都不合适的子儿这样的事情更让人头疼了。

苏听溪,就是江年锦手里的这颗子儿,割舍不了却又不忍心摆上棋局。

“她其实和冉冉一点都不一样…”

陈尔冬小声的,战战兢兢的说出了这句话,怕是惊扰了谁似的。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江年锦的表情,不愿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她担心,这个名字,还是他心底不能碰触的伤。

好在,江年锦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过激反应,甚至,连一点该有的细微反应都没有。

“我知道她们不一样。”他淡淡的。

可是,不一样那又怎样?

女人,爱情,还有那些所谓的天长地久…有的太轻易得到,有的太虚无缥缈,他根本不会再去相信。

只是,他明明已经坚定的决心,为什么看到苏听溪的时候,会动摇。

她质疑他能不能相信的时候还有她说她有认真的考虑他能不能相信的时候,为什么胸腔里焦虑不安和欣喜若狂的这两种情绪,都像是会冲破心脏。

甚至,他看到她躲着他生他气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放任和沈庭欢的绯闻纯粹原因就是为了看她这样的反应。

这一点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哪怕结果殊途同归,他还是觉得他自己如同脱轨的列车一样失控了。

他江年锦又因为一个女人失控了?

怎么可以?

一次可以说是马失前蹄。

一而再再而三,那就是奇耻大辱。

而他的人生,有一个污点,就已经够了。

看出他眼里的阴戾,陈尔冬走过去按住了江年锦的肩膀,她总是不愿意用这样沉重的语气和他说话,但是有些话,她怕自己不说,再不会有其他人对他说。

“年锦,报复过去,其实就是报复你自己。”

沈庭欢看着Ipad上的那张照片,一时忘了眨眼。

照片上的小女孩儿,金色的鬈发,宝蓝的眼睛,粉嫩的洋娃娃似得。她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

那天晚上,见了江年锦之后,她也只是匆匆离开。

她的记忆,始终停在分娩的那一晚,护士将那团黏糊糊的小东西抱到她的身边,对她说“恭喜你,是个千金。”

千金,那就是个Y头。不知为何,她还有一丝失落。

她扭头看了一眼那小家伙,瘦小柔弱,眼睛都没有睁开呢,喉咙却先亮开了。那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是随时都会接不上气来…她看着她,心里的不安一层一层的加厚,终于,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给她取名叫Ailey,寓意着高贵,江年锦说那是个好名字。

当然是个好名字,天知道她查了多少资料才确定。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孩子,可是她也希望,这个孩子以后的人生,不要再像她这个母亲一样,卑微到尘埃里。

Ailey断奶之后,她就不太回去,因为怕看见她。

那天真无邪的小眼神,总会刺痛她心里最灰暗的部分。

再后来,她忙着死命减肥,忙着策划一场华丽的复出,就更少去见她,可是奇怪的是,Ailey对她却一点生疏感都没有,每次见面,她都很黏她。

可是这种亲昵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负重。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上一个辞职离开的保姆就这样歇斯底里的吼过她。

她承认,因为她压根就不想做谁的母亲,又何来做好。

但是她渐渐发现,Ailey对她,也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就像这一次…

助理在外面敲门,已经敲了好一会儿了,可是她都没有放话让人进来,总觉得心里的焦灼快要吞灭了她,而这个时候,她不想见人也不想说话。

突然,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几个人影闯进来。

年轻的助理见她安然无恙的坐在镜子前,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挥手让保安出去,顺势关了门。

“沈姐,你这是要吓死我们…”

“Ailey呢?”沈庭欢煞白着一张脸,转头打断助理。

“Ailey…Ailey前些天就已经照你的吩咐送去国外了。”

“那为什么她的照片会出现在这里!”沈庭欢大怒,将手里的Ipad狠狠的砸了出去“让你们小心记者小心记者,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已经很仔细了,路上真的没有记者。”

“那你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

“我…我…”助理语塞,今天关于Ailey照片的这个新闻出来的时候,他们也是吓了一大跳。

沈庭欢扶着额头,脑袋似要炸了一般。

她处心积虑布的局,甚至剑走偏锋到算计了江年锦,就是为了赌一把,她赌江年锦会体谅她急于改变这沉沉死水一样的现状,她赌江年锦会因为心疼Ailey而默认媒体的揣测不去公开Ailey的身世…她以为她赌赢了。

没想到这风头才起,她还没享受爆红给她带来的名利,这么快就出现了幺蛾子。

而最让她恐惧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这次幕后操控的手是谁伸出来的。

Ailey的身世,如果被那个女人嗅出一丝端倪,她毁了她一生,都是有可能的…

她全身都在抖,不敢再想了…

是她操之过急了,也怪,这次的赌注下的太大。

江年锦,总是她在危急关头可以想到的唯一救星。

只是,这次,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像两年前那样再帮一帮她。

江年锦听到身后有敲门的声音,三下。

他说了进来,那半掩的门才“噗”的一声被推开了。

他转身,秘书正欠身比着请进的手势,她对他说,“江总,客人来了。”

他点了点头。

屋外那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走了进来。

曾经一代天娇,而今风韵犹存。

每次见每次都会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文森特太太,吴敏珍。

“年锦。”她唤他一声,依旧是亲昵的语气,只是她的表情,淡漠的很,她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来的正好。”江年锦冲她扬了扬手里的咖啡壶,他一动,那醇香就溢了满屋子。

“我今天来可不是来找你喝咖啡的。”文森特太太将提包换了个手,反手合上了门。

江年锦扬了一下嘴角,依旧慢条斯理的招呼她坐下,给她倒好了咖啡。

“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文森特太太那纤秀的眉一挑。

江年锦不动声色,在她的对面坐下,“洗耳恭听。”

文森特太太“哼”的一声,江年锦以为她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反倒沉了一口气。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似乎是在酝酿着如何开口。

江年锦晃了一下手里的杯子,等着她,虽然,她要说的,他都可以猜到。

“我和Norman认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文森特太太的嗓音有些虚渺。

动之以情,先礼后兵,江年锦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对手,可不比他想象的那样简单。看来这场仗,谁赢还不一定。

他忽然有些兴奋,是长久不曾棋逢对手的那种兴奋。

他点了下头,示意他在听。